08 诺丽娅
诺丽娅最近很少说话。她本就是个文静的人，再加上大家都以为她因为赶路太累，所以才不愿意讲话，都没有在意。实际上，诺丽娅的心里相当的不平静。起因还是丝琪露的言行。一边爬着山，诺丽娅的目光落在丝琪露的身上，想起了关于她的传说。
在十几年前，丝琪露还只是见习修女的时候，在梵蒂冈就因为天生的能力而很有名气。然而她并没有骄傲，保持着谦逊，孜孜不倦地修行和学习，让自己的力量更加强大。即使用最挑剔的方法来甄别，丝琪露的信仰之心也没有任何瑕疵。当丝琪露成为正式的修女之后，很快就开始在世界各地传教。但是她为了保持低调，更换过很多名字。梵蒂冈有意把她培养成一个偶像般的存在，想要授予她“圣人”的称号，使她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圣人”，却被丝琪露很坚定地拒绝了。
“我是神的仆从，神的工具。荣誉只是负担。”丝琪露拒绝封号时的话，如同诗歌般被人们口耳相传。
丝琪露对于传教特别热衷，梵蒂冈也不再约束她，其他书友正在看:。她的力量强到足以在大多数情况下自保，经常独自深入未开化或者战争地带，完成本来一个小队的人也无法完成的工作。这也让丝琪露的名气越来越大，即使她刻意低调也是如此。
丝琪露就是这样完美慈爱的人，至少在传说中是这样。诺丽娅几乎是听着她的事迹完成修行的，在诺丽娅心中，丝琪露是仅次于教皇的完美存在。然而在这次相遇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丝琪露比传说中还要美丽，对诺丽娅也很照顾，像个温柔的大姐姐一样。但是丝琪露的信仰已经坚定到了偏激的程度。诺丽娅一直相信，上帝会给这个充斥着苦难的世界带来和平与幸福。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子民，上帝会平等地赐予他们救赎。然而丝琪露却认为，只有信奉上帝的人才是“选民”，异教徒则不被神所眷顾。虽然她仅在遇到“墨仙”李元忠后提到了一次，不过诺丽娅已经确信，丝琪露是一个极端的宗教狂热分子。
诺丽娅对于丝琪露在中国所采取的态度和手段，都非常不赞同。但是在这个团体里，无论是资历还是地位，都使她不能随便质疑丝琪露的信仰。而且，诺丽娅还试图去理解丝琪露。或许丝琪露有着更长远的目光，是自己不能理解的，诺丽娅对自己说。
“不要一味地跟随。” 离开梵蒂冈时，强森给诺丽娅的忠告，最近时常在她耳边回响。
五个人爬上一个小山坡，停下脚步向下面的谷地里观望。那里有一个村庄，田园风光说不上漂亮，周围看不到耕种的田地，大概在其它地方。现在是接近日落的时分，村庄里却丝毫不见做饭的炊烟，也看不到走动的人。
“昨天我们确实感应到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极快地向这个方向前进。”丝琪露说着，回头向诺丽娅说道：“没错吧？”
“是的。”诺丽娅点点头。
“我不是怀疑这一点。” 穆德说。“昨天我就说过了，我们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这样做恐怕没有任何意义。”
“这股力量太强大了，应该是‘仙人’级别的人物。”丝琪露说。“至少，我们要试着找找线索，就算仅能知道对方的身份也可以。今晚我们在那个村庄落脚，明天再走一天试试看。反正我们预定要向南走，这也只是稍微偏离了方向而已，影响不大。”
穆德没有再说什么。五人沉默地向村庄走去。等他们走进村子，天已经快要黑了。
“这里太安静了。”杰克说。“大概是个荒废了的村子。”
诺丽娅向四周看去。不仅没有人的气息，就连猫、狗这类在中国农村很常见的小动物也没有，牲口更是不可能。有几栋房屋已经倒塌，其它的房子也都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
“很可能。”安德鲁神父展开地图查看着，说：“地图上没有标出这里。”
“看起来是这样，但是有些奇怪。”丝琪露皱起眉头说。
“哪里奇怪了？”杰克笑着问道。“不过是一个破败了的村庄而已。”
“你以为这是在欧洲吗。”丝琪露的表情依然凝重。“这是在中国，人这么多，怎么可能会有村庄破败。”
诺丽娅不是很理解丝琪露的意思，向其它人看了看。其它人没什么反应，只有杰克耸了耸肩。
“诺丽娅，你跟我来，我们到村子中央去看看。”丝琪露快速考虑了一下，开口分派道。“你们三个在各个地方查看一下。如果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要随便触摸，回来找我。”
三个人答应了一声，分头离开了。诺丽娅跟在丝琪露身后。丝琪露转身想拉诺丽娅的手，诺丽娅吃惊地缩了一下，不过还是让丝琪露拉住了，好看的小说:。
“不用害怕。”丝琪露把诺丽娅的反应当成恐惧，安慰她道。“就算是仙人，我也有办法对付。毕竟，我们的借口是要除掉夜族的女王，当然会带着相应的‘武器’。派你过来的主教——是伊斯利吧！他没和你提过吗？”
诺丽娅沉默地摇摇头。她原本以为，只靠着丝琪露本身的能力，就足以战胜夜族女王，即使玛格丽特是存在了几百年的吸血鬼，也可以靠着信仰的力量将其消除，诺丽娅曾经如此相信着；直到遇到“墨仙”李元忠，她才明白凡人终究是有极限的。那些长久存在之物，并非人力可以比肩，而上帝的加护也没有理想中那么强大。
诺丽娅听到有“武器”时很有些震惊，还有另一个原因。一直以来都有传言，在梵蒂冈存在着一个隐藏的组织，名为“黑骑士”，受教皇直接指挥，专门负责以武力排除神的敌人——而这与神的慈爱是相背的。在传言中，丝琪露正是“黑骑士”中的佼佼者。诺丽娅一直不愿意相信这些传言，认为这都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污蔑。而现在，诺丽娅不再是当初那个在教堂里唱赞美诗的小女孩儿了，已经窥视到了世界的黑暗，曾经的坚定也渐渐动摇。
“放心吧。”丝琪露用轻柔的声音安慰着诺丽娅，丝毫没有觉察到她内心的波动。“我们追的那个东西已经离开了，不会有危险的。你跟在我身边就好。”
其实最让我动摇的就是你，诺丽娅心里想，表面上还是点点头，微笑着回应。
两人来到村子中间的广场。这里有一个木质的高架，很多地方都已经腐朽风化，勉强维持着原形。
“少见。”丝琪露说，看到诺丽娅疑问的目光，又指着木架进一步解释道：“看这样子，那上面原本应该有一口钟，或者是锣之类能够发出巨大声音的东西。当村子遇到危险时，用来提醒村民注意防范。但是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装置了。现在的话，一般都会用扬声器吧。”
“这没什么吧。”诺丽娅整理好了思路，说道。“在我老家的村子里，就保留着两百年前的钟楼。”
“可这是在中国。”丝琪露轻蔑地笑了笑，说。“一个文化享誉世界，自己却完全抛弃的国家。在这种农村，是不可能有那种东西遗留下来的。”
诺丽娅觉得丝琪露实在有些偏激，却也找不出反驳的话，再次沉默下来。
丝琪露带着诺丽娅在木架周围仔细查看了一番，没有发觉异常。没多久，安德森神父率先赶了回来。
“东面、北面和南面，在村子外的地面上有奇怪的痕迹。”安德森说。“规模很大，如果不是我到高处去看了一眼，都发觉不了。可能西边也有，我没有过去看。”
丝琪露皱起眉头思索起来。杰克和穆德回来，都说没有发现异常。安德森和他们说了
“我们去西边看看。”丝琪露说。
五个人一起从西边出了村。果然在地面上有文字般的痕迹，离村子很远，等五人走到痕迹旁边，天已经有些黑了。这痕迹十分巨大，有十五米见方，站平地上看去，确实不容易发觉。诺丽娅走到痕迹旁仔细查看，发觉地面是被硬生生压下去的，有一米多深。这个痕迹显然是最近留下的，但是周围却没有任何人的足迹。
“不像是人为的。”穆德边查看边说。“至少不是普通人。想做到这种程度，不借助重型机械，根本不可能。”
“周围又没有机械移动的印记。”杰克少见地没有笑，表情很严肃。“果然是‘仙人’？”
“应该是。”丝琪露说。“这个痕迹，是道教中的文字，用来画符之类的。”
“写的是什么？”杰克问道。
“不知道，。”丝琪露摇摇头。“安德森神父，你在其它三个方位看到的痕迹，和这个一样么？”
“不太一样，不过都是这个风格，拐来拐去的。”安德森仔细想了想，回答道。
“我们追的那个‘仙人’，在这里施了术？”在五人回到村子里的途中，诺丽娅问道。“在这样一个荒废了的村庄里施术，有什么意义？”
“可能这里原本并没有荒废。”丝琪露思索着说。
“什么意思？”杰克问道。
“地图上没有标出这个村庄来吧。”丝琪露说。“这样一来，我们昨天为什么会向这个方向进发呢？就算是为了追那个‘仙人’，我们也应该会尽量找有人的地方，这样才好落脚吧。”
诺丽娅猛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丝琪露看了诺丽娅一眼，露出赞许的目光。其它三人没有什么反应。
“确实如此。”穆德点点头。“那又意味着什么？”
“就是说，这里原本是有村庄的。”丝琪露解释道。“我们也是以这个村庄作为目标进发的。但是在这期间，那个‘仙人’在这里施术，吞噬了整个村庄。”
“吞噬？”穆德皱起眉头。
“确切地说，应该是把所有村民的存在都吞噬了。”丝琪露说。“所以连带着，所有村民影响过的东西也都消失了。除了村庄本身之外，不仅地图发生了变化，连我们都不记得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了。”
丝琪露的推测和诺丽娅的猜想基本一致。
“死了……很多人吧。”诺丽娅打了个冷战，说道。
“肯定相当多。”丝琪露的语调里带着些幸灾乐祸，让诺丽娅觉得很不舒服。“看起来村庄是已经荒废了近百年的样子。如果在那时就有这样的规模，发展到现在肯定是个不小的村镇。那些印记，大概就是原本村镇的边缘。至少会有上万人吧。”
诺丽娅觉得有些反胃，沉默了下来。
“这也是‘仙人’的所作所为？”杰克问道。
“应该是。”丝琪露说。“妖物应该不会使用道教的法术。”
“可是？那不是‘仙人’么，怎么会这么过分……”诺丽娅犹豫着说。
“‘仙人’又不一定是‘好人’。”丝琪露冷笑着说。“反正死的都是异教徒，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他这样做。虽然几乎没有留下证据，但是终究还是会被人发觉的。”
“那会有人来对付他？”安德森神父问道。“我们要不要尽快追上他，把他拉拢过来？可能性很大吧。”
丝琪露想了想，带着笑意说：“不。他做的事太过分，如果我们和他联手，反而会处于危险中。让他自己想怎样就怎样，肯定会有好戏看的。我们到那时再找机会就好。”
“那看来是要有一场大动乱了。”杰克笑着说。
“有这种力量的参与，已经可以称为‘战争’了。”穆德面色凝重地说。
“这是神的指引。消灭异教徒，同时又为我们创造了机会。”丝琪露的笑容已经无法抑制了。“amen。”
“amen。”其它人附和着。
诺丽娅只是在胸前划着十字架，并没有发出声音。她注意到穆德也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