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番外五
到家以后，丛漾把丛景和抱回房。
他睡的很熟, 小手紧紧抓着丛漾的袖口。
丛漾把他放上床以后, 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
丛漾从来就不是一个贪婪的人，从小到大, 他想要的东西都不多。
无关财富，无关地位。
他只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人们都说，越是缺什么，就越想要得到什么。
也的确是这样。
他这样的家庭, 情感畸形, 他见过的阴暗面远比宋星辰想象中的还要多。
但无所谓, 他已经熬过来了。
好在, 苦尽能够甘来。
床上的小孩动了一下，他睁开眼睛，伸出手：“爸爸。”
丛漾动作温柔的把他从床上抱起来：“怎么醒了？”
他一直往他怀里蹭：“我做了个梦。”
“嗯？”
他的声音委屈巴巴的：“我梦到妈妈说让你把我送回家后, 你们两个单独出去吃宵夜, 不带我。”
丛漾笑了笑：“梦都是相反的，你要是想去，爸爸带你去，好不好？”
他点头, 似乎松了一口气, 然后靠在他的怀里继续睡了。
窗外月色温柔, 丛漾拉过被子, 替他盖上。
至少, 他走过的路, 经历过的事情，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再去感受一遍。
他不需要多伟大，也不需要有多大的能力，只要能平安幸福的去过他想过的人生，就足够了。
宋星辰洗完澡过来，刚吹干的头发，发尾还有点湿意。
她推门进来，小声问：“刚刚是不是醒了？”
丛漾点头：“做了个噩梦，吓醒了。”
“噩梦？什么样的噩梦能把人都吓醒。”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可能是个很恐怖的梦吧。”
自从多出了丛景和这个拖油瓶以后，他们很少有两个人的独处时间了。
丛景和黏人的很，尤其是黏宋星辰，不用上学的时候，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她在一起。
只有在他上学期间，两人才有时间温存。
像现在这样单独出去吃宵夜，更是少有。
夜市街吃的东西很多，宋星辰随便选了个烧烤摊。
丛漾看着她将那些串串放上烤盘，皱了下眉：“会不会不太卫生？”
宋星辰看了他一眼：“大不了就是拉肚子嘛。”
丛漾：“……”
见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宋星辰在他开口之前打断他，“没事的，这里虽然是露天的，但还是很干净的。”
她不忘嘱咐老板娘：“猪肉串烤的焦一点。”
坐下后，她四处扫了一遍，看到旁边有家卖甜品的铺子。
她双手捧脸，伸手去拉他的袖子，撒娇道：“老公，人家突然有点想喝奶茶了。”
“不怕睡不着了？”
宋星辰一喝奶茶就失眠。
她摇头：“你抱着我睡我就不会失眠啦。”
丛漾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还是听话的起身，过去了。
等他把奶茶买回来，老板娘也正好将烤好的东西给端过来了。
宋星辰拿了串烤韭菜放在他的盘子里：“尝尝这个。”
丛漾不太爱吃味重的东西，只是将她夹给自己的东西全都吃的，其余的一概没动。
宋星辰怕他只吃这些吃不饱，又让隔壁的老板娘炒了碗蛋炒饭。
丛漾轻声道：“我不饿的。”
她笑的一脸天然无害：“不饿也得多吃点了啊，不然晚上怎么会有力气。”
他愣了一下。
宋星辰勾着自己的衣领往下轻轻扯了一点，露出白皙的脖颈，眉眼纯真：“哥哥难道不想吗？”
丛漾沉默半晌，然后和隔壁的老板娘说：“炒两碗吧。”
宋星辰单手撑着脸，眯眼冲他笑。
丛漾坦然的迎着她的目光：“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她点头：“有的。”
“什么？”
宋星辰伸手掐了掐他的脸：“可爱。”
丛漾垂眸看她。
可能是嫌一只手捏的没意思，她干脆两只手都上了。
丛漾的皮肤好到她一个女人都羡慕，明明平时花费上那么多时间护肤的人是她。
她一边感慨一边冲他笑：“我的小宝贝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握着她的手，笑容甜蜜：“可爱的话，就多摸一会。”
端着炒好的蛋炒饭过来的老板娘，目睹了眼下这一切，暧昧的和旁边的人笑道：“现在的小情侣，真是大胆开放呢，哪像我们那会啊，谈个恋爱手都不敢牵。”
“我们哪能和现在比啊，说不定人家正好是热恋期呢。”
宋星辰小口喝着奶茶，不时拿出手机给池晓发消息。
自从她嫁到北方以后，就很少回江市了，上次回来，还是去年丛景和过生日的时候。
她前几天生了，比预产期早了几天。
宋星辰还打算下周过去的，不过目前看来，时间得提前了。
发完消息后，她把手机锁屏放在一旁，问丛漾：“你明天有空吗？”
他抬眸：“怎么了？”
宋星辰说：“池晓生了，女儿。”
丛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有空的。”
“那你陪我一起过去看看她。”
宵夜吃完后，丛漾一直都是欲言又止的状态。
从刚才就是了。
回到家后，吴婶正在厨房煮粥。
看到丛漾和宋星辰回来了，她擦干净了手从厨房出来：“小和醒了，我厨房煮了点粥，你们吃了没，我去给你们也盛点。”
宋星辰说：“不了吴婶，我们已经吃过了。”
“那行，你们早点休息。”
说完，她又重新进了厨房。
宋星辰把外套脱了，坐在沙发上，问丛漾：“你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
丛漾沉吟片刻：“我们要不要……”
“要不要什么？”
“……要不要再生个女儿？”
难怪他刚才听到池晓生了个女儿后，就一直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宋星辰笑道：“有丛景和这个狗崽子一个就够闹腾的了，你还想多要一个闹人的？”
一道稚嫩的童声在她身后响起：“什么是狗崽子啊妈妈？”
她脱口而出：“狗的崽子就是狗崽子咯。”
话说完，她就愣住了。
迟疑的回头，丛景和站在她身后揉眼睛，一边揉一边打哈欠：“妈妈，你怎么能这么骂爸爸和你自己呢！”
丛漾：“……”
宋星辰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怎么醒了。”
丛景和脱了鞋子，爬上沙发：“睡到一半，发现你们果然抛下我自己出去吃宵夜了。”
“小孩子晚上不能吃东西，对胃不好。”
“那大人就可以晚上吃东西了吗？”
“大人当然可以。”
“为什么呀？”
宋星辰捏他的脸：“你十万个为什么啊。”
丛景和趴在她的怀里，抬头看丛漾：“爸爸，明天我们有家长会，到时候你和妈妈谁去啊？”
丛漾脸色为难：“后天我要和你妈妈去看你池晓阿姨。”
“池晓阿姨？”
他点头：“她生了个妹妹。”
“可是池晓阿姨不是早就生了一个妹妹吗？”
“又生了一个。”
丛景和眼前一亮：“池晓阿姨生了两个妹妹，那她可以送一个给我吗？”
丛漾失笑：“这个怎么能送呢。”
他恹恹的靠回去。
次日一大早，丛景和在去学校之前屁颠屁颠的跑到他们房间里，手里的书包装的全是他最心爱的玩具。
他把书包递给丛漾：“爸爸，你到时候把这个送给刚出生的妹妹，就说是我送给她的礼物。”
丛漾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好。”
他想了想，贴近他的耳边，小声嘱咐他：“你顺便和她说，如果池晓阿姨对她不好的话，就让她来找我，当我的妹妹。”
“……好。”
丛景和一步三回头，有些念念不舍的看着自己那一书包玩具。
宋星辰倚在门框旁，嘴里含着电动牙刷：“还真是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拐走别人的女儿。”
丛漾把书包拉链拉好：“他就是太孤单了，想有个人陪他。”
宋星辰：“我们两不是人吗？”
丛漾：“……我去把车开过来。”
临上飞机前，吴婶给他们打了个电话：“昨天景和说他们学校有家长会，你们两都走了，谁去啊？”
宋星辰说：“没事，我让人过去了。”
丛漾抬眸：“我也叫人了。”
宋星辰：“……？”
-
江苑小学一年级，沈旭朝面无表情的坐在最后一排，旁边是戴着鸭舌帽，趴在课桌上睡着了的何易阳。
他昨天接到丛漾的电话，让他今天过来给丛景和开个家长会，结果还他妈开重了。
旁边这个人说他是宋星辰叫来的，老师在台上讲了没五分钟，他就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
沈旭朝独自一人承受着老师的孜孜教诲。
“丛景和这个孩子很聪明，就是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他现在年纪还太小，价值观还没有确定下来，我觉得在这方面家长对他的影响是很大的，我知道您工作繁忙，但对于照顾孩子这件事，还是得亲力亲为才行。”
江苑小学是贵族学校，在这里就读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
感受到四方八方所有家长的眼神都一齐移了过来，他干笑两声，解释道：“我不是他爸，我是他表哥。”
表哥？
班主任沉默片刻，很快就消化了丛景和有个这么大的表哥的事实。
“虽然不知道他的父母今天为什么没有过来，但还是希望你能将我今天的话代为传达一下。”
她抽出花名册：“好了，下面是……”
睡的正熟的何易阳捕捉到前面两个字，坐起身：“好了吗？”
他按着肩膀，活动了下脖子，发出一阵极长的喟叹：“累死我了。”
班主任：“……”
“请问您是……哪位的家长？”
何易阳睡的有些浑沌的意识逐渐恢复过来，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四周的情况不太对劲。
他一本正经的乖乖坐正，沉声做着自我介绍：“我是丛景和的叔叔。”
班主任：“……”
这年头开个家长会还兴拖家带口组团来的吗？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格外漫长。
何易阳努力坚持了一会，还是没坚持住，再次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沈旭朝也没好到哪里去，头往后仰，脖子抵在椅背上，睡的比何易阳还熟。
教室里，除了班主任的声音，还有两道此起彼伏的鼾声，从教室后排传来。
到了后面，班主任的声音已经听不清了，那些家长的耳边只剩下鼾声。
一道更比一道响。
睡的还挺香。
池晓是顺产，恢复的也快，宋星辰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恢复到以往生龙活虎的模样。
张越提着各种滋补的汤过来，看到宋星辰了，他笑着和她打招呼。
张越是池晓的老公，也是宋星辰高中同学。
他和池晓是在五年前的那场同学聚会中认识，从恋爱到领证只花了半年的时间。
这倒和她慢吞吞的性子不太相符。
她的大女儿叫张一一，刚满三岁。
宋星辰把她从小推车里抱起来：“还记得我是谁吗？”
她的小肉手在空中抓了抓，笑的眼睛都没有了：“星星啊易。”
宋星辰抓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真乖。”
张越是认识丛漾的，那阵子他们学校谁不认识丛漾。
再加上宋星辰和他那点事，闹的轰轰烈烈，想不知道也难。
张越其实对他没什么好感，觉得他就是那种虚伪的富家少爷。
看似对谁都是一副温和笑脸，其实他的傲慢从骨子里就带着了。
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了。
他笑着问丛漾：“景和还好吧？”
丛漾点头：“好。”
惜字如金这点，倒还是一点都没变。
“我后天要去江市出差一趟，正好带一一去见见他哥哥。”
丛漾抬眸：“你要把一一带去江市？”
张越笑道：“怎么，不欢迎啊？”
他摇头：“欢迎的，如果让景和知道，他该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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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越原本是想让池晓直接住在月子中心里，这里照顾的比较周全。
可池晓还是不太习惯住在外面，执意要回去住。
刚聊完天的二人一前一后进来。
张越关切的问池晓冷不冷。
丛漾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丛景和打来的。
他按下接通后，丛景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爸爸，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丛漾皱眉，紧张道：“怎么了？”
他一边哭一边控诉：“江表哥和何叔叔去参加我的家长会，两个人不光睡着了，还打鼾，我们班主任都快气哭了，让你和妈妈找个时间再去一趟，她想和你们聊聊。”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的丛漾稍微松了一口气，柔声安慰他：“没事的，爸爸后天就回去了。”
江市，阴天，有风。
何易阳和沈旭朝一人叼了一根烟，看着路边那个冲着小天才电话手表嚎啕大哭的小男孩。
刚才在教室里，他们两被班主任叫醒，她抱着教案，脸涨的通红，差点就气哭了：“做为学生家长，我希望你们至少能做到尊重一下老师。”
他们两个在那些家长的注视中被赶了出去，简直像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千古罪人一样。
沈旭朝皱眉看着何易阳：“你他妈不是来开家长会的吗，怎么还睡着了？”
何易阳指间夹着烟，脸上的睡痕还没消全，浅浅的一道红印。
他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家长会就是一群家长坐在一起开茶话会呢。”
话说完，他眯了眼眸，“不过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语气吗？”
“什么长辈，你也大不了我几岁。”
“景和喊我叔，你不应该也跟着他喊我一声叔？”
沈旭朝冷笑：“他喊我表哥，那你要不要也跟着他喊我一声表哥？”
他们那边吵的火热，丛景和挂完电话后，气鼓鼓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要走。
半大的孩子，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屁颠屁颠的往前走。
沈旭朝和何易阳看见了，纷纷掐灭烟追过去。
“好了，是表哥不对，我和你道歉。”
“何叔叔下次给你开家长会保证不睡觉，就算睡觉也不会打鼾，你这次就原谅何叔叔一次，好不好？”
见道歉没用，他们开始拍马屁模式。
“呀，你这个小天才电话手表是在哪里买的，好酷啊，我也好想要。”
“刚刚你就是用这个打的电话吗？啧啧啧，高科技啊。”
他们两个的演技，一个比一个浮夸。
不过丛景和似乎很吃这一套，他放慢脚步，逐渐停下。
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们：“你们真的很喜欢这个吗？”
“当然喜欢啊。”
“喜欢。”
那幼小的虚荣心被填满，丛景和挺直了脊背，大方开口：“我一人给你们买一个。”
他那副臭屁又傲娇的样子，让沈旭朝忍不住上扬了唇角：“这么有钱呢。”
他拿出小钱包：“爸爸和妈妈每天都会给我很多零花钱，我都攒着呢。”
何易阳把他肩膀的书包取下来，挂在自己的肩膀上：“事先说好啊，我不要粉色的。”
“那何叔叔蓝色，江表哥粉色。”
“为什么我是粉色，娘们唧唧的，我不要！”
“那何叔叔粉色，江表哥蓝色。”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不要粉色。”
丛景和一脸为难：“那粉色的给谁呢？”
沈旭朝：“你就不能买两个蓝色的吗？”
他恍然大悟：“对哦！”
沈旭朝：“……”
还真是半点没有继承到他父亲的智商。
何易阳欣慰的点了点头，和他母亲的蠢简直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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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越是和宋星辰他们一起来的江市，原本宋星辰想让他来家里坐一会的，结果公司那边一直催他，他也就没有久留。
丛景和看到张一一后，高兴的鞋子都没穿，光脚就跑出来了：“一一妹妹！”
宋星辰提醒他：“轻点抱，别把妹妹弄疼了。”
丛景和点头，他一脸高兴的和丛漾说：“谢谢爸爸帮我把一一妹妹偷过来。”
丛漾抬眸：“？”
他什么时候答应帮他偷妹妹了？
那几天正好是周末，丛景和在家里和张一一玩了两天以后，张越的工作也结束了。
他带张一一走的时候，丛景和哭的很凶，他拉着张一一的手不肯放：“妈妈，他要把妹妹抢走了。”
宋星辰说：“一一是你张叔叔的女儿，你快松手。”
丛景和哭的直抽抽：“我不要！”
他回头向丛漾求助，瘪着嘴：“爸爸。”
丛漾走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然后说：“听话，先把妹妹的手松开。”
他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你没骗我吗？”
丛漾动作温柔的替他把眼泪擦掉：“爸爸不会骗你的。”
丛景和这才松开手。
晚上洗完澡，宋星辰坐在房间里护肤，她疑惑的问丛漾：“你和景和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那么听话了。”
丛漾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我说，我会让妈妈再给你生个妹妹的。”
宋星辰说：“你这人怎么……”
他的手往下落，宋星辰抿紧唇，没说话了。
他吻她的耳垂：“好不好？”
宋星辰的呼吸逐渐变重，后半句话，完全隐入这安静的夜色中。
“……好。”
窗外，风有点大，冷空气侵袭。
屋内，温暖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