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打擂台
杨欣是雪杉珠川分公司市场部的一名员工, 江秋秋加了她的企鹅号，细聊之后才知道怎么回事。
原来雪杉总公司那边觉得目前整个品牌的发展势头不错, 便想要趁机更进一步，制定了一个大型的市场营销活动，因为是主打学生市场的品牌, 因此面向校园的推广策略成为重中之重。
营销计划下达下来, 要求雪杉各地分公司进行配合, 到珠川市这边, 汇聚了十四所高校的大学城又是所有学生品牌的必争之地。
杨欣便是珠川市这边负责前期的校园考察和调研工作的人。
这时候的校园营销大部分是跟各学生组织的外联部联系，以赞助活动的形式在校园内进行的，雪杉也不例外。
原本按照雪杉总部的方案, 他们这次的主要赞助目标是各大高校已经成熟的活动, 如文海大学的校园歌手比赛等。
不过杨欣除了联系各个高校的外联部门以外，还专门在珠高联盟论坛上注册了账号, 以了解各高校学生目前最关注的热门话题。
之后她就在珠高联盟上看到别人转载过去的江秋秋的帖子, 她发现这个ID叫Hers-啾啾的人的帖子内容颇为专业, 理念也很超前，最重要的是, 热度都很高, 而且很受追捧。
这时候营销号、大V等概念还没有正式兴起, 但是杨欣却敏锐地嗅到了这个ID和ID背后的人的商业价值。
不过杨欣开始只是觉得这个ID或许可以帮助雪杉在大学城的营销活动做一些推广, 在和江秋秋接触以后, 才知道原来珠川大学今年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女生协会。
一个拥有数百名女生会员, 并且致力于向女生传达自我提升理念的社团, 无疑是雪杉目前正在寻找的合作对象。
杨欣和江秋秋一拍即合，正好杨欣这两天要到大学城实地考察，便约了江秋秋到时候顺便见一面，双方再进一步沟通更多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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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早上，江秋秋按计划准备到陈阿姨的店里转悠一圈，主要是去跟进一下店里的装修进度，顺便给新招的店员做培训。
小店隔壁原来那家精品店已经歇业，两家店面中间的墙拆掉打通，正在重新装潢，陈阿姨担心关店太久对生意影响太大，便加了钱让装修公司加急，预计再过半个月就可以重新开张了。
江秋秋刚进入商业区的主干道，突然被一阵震天的音乐给吓了一跳，她顺着音乐往前看去，却原来是Yaa那家店在搞活动。
Yaa的店面本来就很大，此时还在店外面搭了一个略高出地面的台子，台上摆了各种货品和花花绿绿的促销标语，加上惊天动地的音乐声，一下子吸引了大批的人潮前往。
店员拿着喇叭卖力地招呼客人：“各位同学，今天是我们Yaa美意周年店庆，为感谢各位新老客户的支持，今天店里所有商品八折优惠，特定商品折上折，最低可优惠到五折，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本来商店促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前两天Yaa的人刚在论坛上对江秋秋放过狠话，这个节骨眼突然搞活动，江秋秋不得不留个心眼。
江秋秋一边在心底盘算一边不动声色地随着人流往Yaa的店前走去。
正好这个时候，店员大概是觉得聚集的人潮足够多了，便开启下一个环节，说道：“其实我们今天做活动，除了要回馈大家以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家说明，这件事关乎到我们店的声誉，我们特别重视，为此，今天我们老板也亲自到场了，下面让我们请出我们老板文总——”
文总是个有点微胖的中年男人，今天明显特别捯饬了一番，梳着个油光水滑的大背头，他从员工手里接过麦克风，笑呵呵和大家打了声招呼，说了一堆场面话，接着才不紧不慢地进入主题：“同学们，今天趁着人多热闹，我要就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情为我们店讨一个公道！”
江秋秋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果不其然，随着文总的话，Yaa的员工也从店里搬出一个巨大的X展架，在文总的指挥下摆到了台上最显眼的地方。
江秋秋一看那个展架，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
只见展架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打印海报，而打印出来的内容，正是她此前发布的那个教大家鉴别假货的帖子的截图，只不过，截图上被用红色的马克笔打上了大大的X号。
江秋秋：！
她就知道，这家破店这时候搞活动肯定没安好心。
文总指着那张打印出来的海报，满脸愤慨地说道：“这是前阵子发在大学城论坛上的一个帖子，相信在场的很多人都看到过，没看过可能也听说过，这个帖子号称教大家怎么鉴别真假货，很多不明就里的同学受这个帖子的误导，怀疑我们店里卖假货，今天在这里，我要郑重告诉大家，这个帖子是一个阴谋，是对我们店的严重污蔑！”
打印的截图上没有对发帖人信息做任何马赛克的处理，文总接着指着截图上“Hers-啾啾”的ID，一脸痛心疾首：“同学们，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个发帖的人其实是我们一家竞争对手的店员，她表面上跟大家分享经验，其实都是为了给她们店卖东西，就因为我们店跟他们店离得近，为了打压我们，她才处心积虑做了这么一个帖子，大家可千万不要被她给蒙蔽了啊——”
文总的话一说完，底下围着的人群一下子炸开了，江秋秋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身份信息，何况她的课件向来是开放给全部她协会会员的，也有不少人知道她在陈阿姨的店里兼职。
当即就有知情人跟周围的人科普江秋秋的情况：“确实是这样的，她自己就是在卖护肤品的。”
“就是前面拐角那家店，我舍友经常去。”
“听说她去了那家店以后，那店生意特别好，最近已经准备装修扩大了。”
“啊，难道她真的夹带私货？”
“不至于吧，她介绍的东西不是都挺良心的？”
也有人看不过去，站出来说道：“你少胡说，秋秋同学才不是这种人，她发的帖子都很实用，人也很好，她不会做这种事的！”
旁边几个跟着附和：“我看她的帖子很久了，我相信她！”
“而且那个鉴假的帖子写得很实在，我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文总显然是有备而来，见有人提出质疑，脸上露出正中下怀的笑容，施施然道：“同学，你们就是太单纯了啊！你们想，她要是一上来就直接打广告，你们还会相信她，买她推荐的东西吗？就是因为她前面给大家分享了一些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东西，才能先取得大家的信任啊！”
“但是，我今天就要揭穿她的真面目，让大家看看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
文总说着拍了拍手，冲员工喊道：“把东西拿上来。”
在他的指挥下，员工又搬出几个X展架出来，这一次的展架上挂着的是几张进货单的复印件，此外还有一张放大的声明。
声明是Yaa店里一个主打商品的品牌商家发的，内容则是说Yaa是他们品牌在大学城的重要合作伙伴，Yaa店里的商品是由他们商家直供的，不是假货云云。
这显然是Yaa今天准备的重头戏，文总指着展架，激动地说道：“同学们，请大家看看，这是我们的供货商为我们作的声明，上面还有他们公司的公章，另外，我们还有从厂商那里进货的进货单，这些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试问，这样怎么可能是假货呢？”
到了这个时候，江秋秋总算知道这家店在打什么主意了。
按照她原来的预想，Yaa想要挽回声誉，要么证明自己没有卖假货，要么证明江秋秋发的帖子有问题。
但现在看来，这家店怕是想要双管齐下，不仅仅要证明自己卖的货是真的，还要同时毁掉江秋秋的信誉。
这件事倒也不难明白，自从江秋秋到陈阿姨的店里兼职之后，陈阿姨店的生意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不过以前店面太小，产品种类也少，生意再好，对Yaa的影响也有限。
但是现在陈阿姨扩张店面，如果继续发展下去，给Yaa带来的威胁可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位文总显然也是下了血本，居然还找了供货商给他背书，连进货单都拿出来了，这一招对江秋秋来说并不算新鲜，在她穿越前的那个年代，代购事业极其发达，而代购们证明自己的产品是真货的主要方法之一，就是晒小票，晒收据，这位文总晒进货单的办法其实也差不多。
但是对于现场这些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学生们来说，文总这一招堪称震撼，品牌声明有了，进货单有了，文总态度看起来光明磊落，如此，还有谁能不信他店里的是真货呢？
如此一来，对江秋秋的质疑之声一下子大了起来。
“我靠，他们店有品牌的声明唉，这总不会是假的吧？”
“啊？难道江秋秋那个帖子真的是故意误导大家的？”
“啧，她自己就是卖护肤品的，发这种帖子，不夹带私货才奇怪吧？”
“啊啊啊啊，亏我那么信任她！”
“我早就跟我舍友说买东西还是大店靠谱，让她不要太相信那个江秋秋的话，她还不信。”
文总见形势完全按照他预计的发展，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继续说道：“同学们，相信大家已经都看明白了，这个叫什么啾啾的人就是居心不良，利用大家，你们可千万别上当啊……”
江秋秋越听脸色越黑，她原本是不打算跟这家店正面冲突的，但是没想到他们做得这么绝，居然公然抹黑她。
她微微眯了一下眼，心里正琢磨着，却见人群中有个挺拔的身影突然往前走了几步，轻轻一跃跳到台上，一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看着文总，声音有些冷：“你在污蔑江秋秋。”
却是郑叙。
文总没想到有人会直接上来砸场子，一时懵了一下，接着皱眉问：“你是什么人？”
郑叙漠然：“我是江秋秋的同学。”
“同学？”文总显然不太懂现在的同学情，大怒道，“同学来搅和什么？”
江秋秋没想到郑叙居然也在现场，还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维护自己，当下不及多想，挤上前去，往郑叙身前一站，笑道：“师兄，这事我来处理。”
郑叙是从其他同学那里得到的消息，知道Yaa在搞活动还顺带黑江秋秋，原本只是想过来看看情况，没想到正碰上文总说这些话，当即没按捺住站了出来。
见江秋秋也在，他眉头微皱，低声道：“秋秋，你先回去，这件事我会帮你解决的。”
江秋秋微微抬起头看他，才发现他眼里有一点少见的担忧，她有些惊讶，心底跟着一颤，笑道：“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事而已。”
这时候台下有人认出了江秋秋，大声说道：“江秋秋，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那么相信你！”
“江秋秋，老板说的话是真的吗？你要怎么解释？”
文总这才知道这个女生就是发帖的那个人，脸上当即露出冷笑来，说道：“啾啾同学，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和你对质。”
文总举着麦克风：“你发帖污蔑我们店卖假货，你居心何在？”
“首先，你搞错了一件事。”江秋秋刚开口，身前突然闪过一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文总手里抢过麦克风，然后杵到了她的面前。
江秋秋：“……”
她忍不住转头看了郑叙一眼，就见郑叙仍然是面无表情，清冷矜贵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刚刚抢了东西。
江秋秋轻咳一声，接过麦克风，一字一顿，不疾不徐地说道：“文总，我并没有在帖子里面说你们店卖假货，我只是教大家日常要怎么鉴定假货，是同学们自己通过鉴定之后，发现你们店里有卖假货的。”
“那是因为你故意误导大家！”文总原本想要拿回麦克风，但是一看郑叙的身高，再对比了一下自己的个头，估摸着抢回来的机会不大，只好清了清喉咙，自行放大声音，好让台下的人都能听清楚，他敲了敲X展架上放出的品牌声明，面露得色，“如果我们店里卖的是假货，品牌怎么会给我们作这种声明呢？”
“这只是其中一个品牌吧？”江秋秋依旧不卑不亢，笑道，“你们店里可不是只卖这一个品牌。”
文总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愣了一下。
这个店在玩什么把戏，对江秋秋来说，并不难看穿。
这种把戏，在后世的网店里太常见了，这么大的店，不大可能全部都是假货，店里的东西多半是真假掺着卖的，而这样的店，在面对消费者的质疑的时候，通常也很会移花接木，偷换概念。
比如文总拿出的这个声明便是如此，他们店确实有真货，而且因为店的客流量大，卖的货多，可能跟其中一两个品牌关系还很好，可以在这种时候得到品牌的背书。
消费者怀疑他们店里有假货的时候，他们便拿出品牌的声明，证明自己的货源是真的。
这种招数并不多高端，却很有用，消费者往往很容易被这种手段唬住，看到一个品牌声明，就默认店里的东西都是真的了。
江秋秋的话一下子点醒了现场的同学，大家面面相觑，有些不可思议。
“江秋秋这话什么意思啊？”
“难道这家店里的东西……有真的也有假的？”
“说起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
看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局面被江秋秋一句话毁掉，文总脸上变幻莫测，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很快反应了过来，冷笑道：“怎么？我们店里卖这么多产品，难道我还得每个品牌去要个声明来不成？”
“那是你的事。”江秋秋施施然道，“我说了，我只是提供鉴定的方法给大家参考，是别人鉴定出你店里有假货，你应该给他们说明去。”
“好！”文总突然大喝一声，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看着台下，大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店就把其他进货单拿出来，供大家现场检验，让大家都看看，我们的货源明明白白，半点没有作假！”
随着文总一声招呼，后面的工作人员当真捧了一叠进货单出来，托在手上向大家展示。
“这是本店目前主要销售的品牌的进货单，上面都有公章的，大家随便看。”
江秋秋：“……”
靠，这个文总真是绝了，这是偷偷穿到十年后跟代购们学过技术吧。
她可以肯定，文总这次拿出来的这些进货单，里面估计就是真假参半的了，这也是后世代购们的常用把戏，小票作假了。
但是绝的是，文总前面拿出了品牌声明和真的进货单，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再拿出这些假造的进货单，很多人根本不会怀疑，甚至会觉得他光明磊落。
而有所怀疑的人，根本也没有办法从这些真假掺和在一起的单子里分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事实上，很多人既不具备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么大的精力。
果不其然，这些单子一拿出来，现场一下子被震住了，但大部分人根本没动，只有一些好奇的群众上前去翻了翻，还频频点头：“真的是店里的进货单啊！”
“卖得最好的那几个牌子都在这了吧？”
“唉，人家都做到这份上了，还说他们店里卖假货的话就太过分了吧？”
文总见杀手锏奏效，得意洋洋地看着江秋秋：“啾啾同学，我们店所有的进货单都在这里了，光明正大地给大家查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这是料准了江秋秋不可能证明他的进货单有问题，只要她证明不了，舆论上便自然失了优势。
事实也是如此，就算是在十年后，大家都知道代购小票可以造假，也依然难以分辨自己拿到的那张小票到底是真是假，而一旦她不能证明，就会被Yaa拿来大做文章，转移问题。
不过，江秋秋根本没打算和他车轱辘进货单的真假问题。
她正要说话，就听郑叙突然开口道：“我去查。”
江秋秋：“……”
文总：？
文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怒骂：“查什么？”
郑叙面无表情：“你们店。”
他说得太自然，江秋秋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
文总莫名其妙，一会才骂道：“你以为你是谁？说查就查？”
郑叙眸色一沉，似乎在琢磨什么，江秋秋知道以他的出身，要查这么一家小店易如反掌，但她并不认为这件事需要麻烦他，便拦了他一把，说道：“还是我来吧。”
文总见状却以为这个男生没辙了，神色越发得意，看着江秋秋：“你来？你怎么来？难不成，你要说，我的进货单也有问题？”
江秋秋正要开口，突然人群处传来一个女性尖锐的声音：“这是什么？你们店竟敢伪造我们公司的进货单！”
那声音不小，一下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大家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子猛地从一个店员手里扯下一张进货单，冲着文总愤怒地说道：“我是雪杉公司的员工，我们公司的进货单根本不是这样子的，这是伪造的！”
“我要报警！”
文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