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神境探索考试同样有专人看管。监控室内，负责的老师及学长们齐聚一堂, 他们百无聊赖地望着隐蔽摄像画面, 嘀咕道：“这是积分制神境, 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我当年就没赶上积分制神境，考试掐得那叫一个凶残, 我们班有些人混积分轻松过关……”
“这考场的学生能力不行，现在时间都过去大半，单人平均积分还那么低。”助考师生们可以实时看到后台数据，其中不但能查看全考场最低分和最高分，还能通过观察平均分判断考生们素质水平。
有人奇怪地指着最高分：“这不是挺高吗？我看这位远超其他人？”
他话音刚落, 所指着的最高分又突然猛升，随之而来是第二名的积分大减。助考人员们无法看到考生的姓名，只能通过考试编码来分辨。第一名从未有过变化, 倒是下面的二三四名不断上下浮动, 偶尔还会突然坠机。
老师饶有兴趣道：“这个考场的学生能力挺好, 只是有人好得太过, 已经开始遍地狩猎。”
森林内, 楚弄影正在寻找自己的必选材料，她翻找着第二名的腰包, 随即无奈地挠挠头：“没有呢……”
“这又是什么东西？我有必要捡吗？”楚弄影一边拿出金色药草, 一边对着高分图鉴翻找。她想要轻便地在林中行走, 就要合理化自己的腰包位置, 用有限的容量将积分最大化。
蓝精灵显然比她算得更快, 它嘀咕道：[你拿药草容易折损, 这里还是碎晶和能源石最值钱，其他东西都太占地方，属于吃力不讨好。]
“算了，不要了。”楚弄影又将金色药草塞回腰包，将其丢给地上瑟瑟发抖的第二名。
第二名的考生本以为自己前功尽弃，没想到又满脸懵逼地拿回腰包。他不敢多说什么，吓得抱起东西就跑，至今不明白雷系大佬拦路的原因。
监控室内，积分锐减的第二名又重新浮动上来。助考学长们望着无厘头的画面，他们同样感到心情微妙，试探道：“还有这种操作？这难道叫盗亦有道？”
“为什么第二名不直接打开腰包给她看？那不连挨打都能避免吗？”有人不懂新生们的思路，发出灵魂质问。
楚弄影作为第一名，既不像残暴的刷分魔头，什么东西都抢，又不像规规矩矩的普通考生，下手打人挺狠。部分小队还专门联合讨伐她，然而她将众人打得落花流水，却对战利品不屑一顾。
她凭一己之力刷满整个考场的仇恨，后期甚至不用特意找人，便有源源不断的考生跑过来伏击。毕竟众人只要成功击败她，就能依靠庞大的积分养活整治队伍，可惜至今没有人得手，全都沦为倒地的炮灰。
助考生们眼看楚弄影又团灭一支小队，留下深藏功与名的背影。有人不禁嘀咕道：“虽然这是积分制考场，但掐得也不比隔壁弱啊……”
助考学长：隔壁考场的怪好歹能打得动，这个考场的BOSS直接全屏秒。
“她到底缺什么材料？找半天都没有？”其他人看楚弄影再次失望地丢下腰包，难免心生疑惑，“高分材料都不捡？”
“好像是必选材料吧……”
必选材料比高分材料容易收集得多，一般是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沙土矿石，每名考生图鉴上的东西都不一样。因为必选材料种类繁多，楚弄影当然很难遇到自己需要的那种，宛如大海捞针。
“那她就地找找不就可以，肯定比翻包有针对性？”助考生们都替楚弄影干着急，恨不得自己冲上去帮她完成采集，赶紧结束这场漫长的寻物之旅。
溪流边，文迟暮弯腰将沾满泥土的药草清洗干净，起身便发现自己被蹲。
传闻中的雷系大佬悠哉地坐在岩石上，她正认真地上下扫视，仿佛在检阅文迟暮值不值得动手。她确实年纪不大，肌肤胜雪，神态悠闲，看上去十三四岁，身上戴着三枚腰包，行装相当轻便。
文迟暮背后瞬间冒出一身冷汗，犹如在野外被老虎盯上。他还算镇定地直起身，随即乖乖地打开包，将各式材料分门别类地摆出来，客气礼貌道：“如果需要什么，请你自便吧……”
[这人倒是挺灵光，直接走后续流程，不浪费时间跟你打。]
楚弄影看他犹如小贩般摆起地摊，她立刻上前环视挑选，好奇道：“你好像认识我？”
文迟暮长相清秀、身材瘦削，有着一头棕色卷毛，看上去人畜无害。楚弄影对眼前的食草系男生毫无印象，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楚弄影在考场中遇到无数考生，文迟暮还是头一个不战而降、直接上供的人，而且纳贡态度极好，贴心整齐地码好材料。
文迟暮面露犹豫，他气弱道：“你现在还挺有名的……”她如今算是知名考生，有着“三包女魔头”、“雷系大佬”等花名，可谓考场中的风云人物。
楚弄影一边翻着图鉴，一边蹲在文迟暮的小摊边寻找，她遗憾地喃喃：“没有呢。”
文迟暮本该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不会有损失，然而他望着她盈满失望的眼睛，却一秒蹦出小贩心态，下意识地热心询问：“你需要什么呢？”
文迟暮说完又暗暗后悔，他感觉自己脑袋有点糊涂，这是上赶着给人抢？她要是需要高分材料，那找不到才算正常。
楚弄影难得碰到能够正常交流的考生，她将图鉴递给对方，指着上面的石头：“就是这个。”
文迟暮原以为大佬找的是稀有碎晶，或者神秘灵犀草，可他看完图片却眉头一跳，迟疑道：“这不就是鹅卵石？”
楚弄影点头：“对，我找不到这种颜色的。”
文迟暮略感无力：“……北边河道里全都是，就藏在淤泥下面。”
文迟暮：她能在腰包里找到才有鬼，除非有人跟她一样必选鹅卵石，否则谁会捡遍地可见的破石头！
楚弄影一愣，她当然不会下水在淤泥里打滚，自然没想到鹅卵石产量如此之高。
文迟暮见她不说话，又觉得自己直接拆穿大佬不好，好像当面打对方的脸。他干脆小心翼翼道：“如果你不认路的话，我去给你拿一块？“
果不其然，雷系大佬这回没有反对，她一口答应：“那当然最好。”
文迟暮从大佬处领取任务，立马屁颠屁颠为其跑腿。他连腰包里的东西都没收，便一溜烟地跑远去捡石头，生怕楚弄影突然反悔，决定反杀自己。文迟暮想得很开，反正她要抢劫没人拦得住，倒不如就把材料甩在原地。
片刻后，文迟暮拿着洗净淤泥的鹅卵石归来，发现溪水边刚刚结束一场战役。他不过是往返北边河道的功夫，楚弄影就剿灭一支小队。其他考生战败后四散而逃，她却在慢悠悠地舔包，掏着腰包中的东西。
文迟暮扫了一眼自己摊在地上的东西，发现一样都没有少，依旧码放得很好。
楚弄影抬头见文迟暮归来，淡定道：“你拿到了吗？”
“拿到了。”文迟暮赶忙将鹅卵石递上，他看着被雷光焦灼的地面，觉得自己直接投降的选择没错。
“多谢。”楚弄影将鹅卵石拿好，又将自己包中的灵犀草丢在地上。她搜刮到新碎晶，需要腾出点空间，合理规划剩余容量。
文迟暮望着她腰包中的高分材料心惊肉跳，不知有多少队伍栽在她手中。他指了指地上的灵犀草，小声提醒道：“你的东西掉了。”
文迟暮内心羡慕不已，大佬不愧是大佬，居然用高分材料把包塞爆。
楚弄影：“那个不要了。”
文迟暮：“灵犀草是高分材料啊……”
楚弄影：“这东西等考试结束就死了，拿着也不方便。”
文迟暮眼见她要走，硬着头皮道：“……那我能捡吗？我是木系，可以养活？”
“随便。”楚弄影并不在乎灵犀草的去向，反正她的战利品已经够多，说完便转身离开。
文迟暮望着雷系大佬潇洒离去的背影，他弯腰捡起沾着泥土的灵犀草，发出怅然若失的感慨：“唉，可惜啦，你不配跟着人家，还是来陪我吧……”
文迟暮又低头继续捡雷系猫丢下的垃圾，他通过一块鹅卵石，做起快乐拾荒者。
神境探索考试终于结束，楚弄影带着腰包去结算。助考人员抖出楚弄影包中的东西，望着满桌的高分材料陷入沉默，他们甚至怀疑全考场的珍宝聚集此处。
助考人员很快缓过神来，干咳两声道：“请问你要全部兑换分数吗？”
楚弄影一愣：“可以不兑换吗？”
“神境探索考试的分数有上限，超出分数的材料可以拿走……”
简而言之，楚弄影在神境探索中获得满分，多余的材料没法再换分。她在蓝精灵的指导下挑挑拣拣一番，抱着五行宝箱和碎晶默默离开，圆满完成此轮考试。
航空艇内，黎银曼指了指桌上的宝箱，她面色古怪道：“这是什么东西？”
黎银曼和焚狼都是两手空空，不像楚弄影连吃带拿，自然心生疑惑。
楚弄影振振有词：“我给傲天带的土特产。”
焚狼：“你给老大带什么？本地小吃吗？”
五行宝箱此时并未上锁，焚狼好奇地掀开盖子，却看到铺满箱底的碎晶。
黎银曼诧异地叫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楚弄影随口道：“考场里捡的。”
黎银曼当即皱眉：“不可能，神境废墟里有那么多吗？你是洗劫全考场的碎晶！？”
楚弄影大言不惭：“没有洗劫，大家喜欢我，特意送来的。”他们还组队来送。
黎银曼：“……”我看你是有够不要脸的。
校区内，云破收到雷系猫心意满满的土特产，跟黎银曼陷入同样的深思。他望着闪闪发光的碎晶，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考生们的惨叫，不知这是沾满多少人血泪的战利品，她该不会团灭整个考场吧？
最关键的是，楚弄影还在旁边洋洋得意地献宝：“怎么样？我的考试够顺利吧？这些都给你做手工用！”
“……好的，谢谢。”云破硬着头皮露出微笑，随即用车钥匙引开她的注意力，他温和道，“你出去看看吧。”
楚弄影拿到新车钥匙，她立刻撒欢地奔出去，打算检验自己的新玩具。
焚狼见云破脸色一般，奇怪道：“老大，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我听说碎晶挺值钱啊？”
云破长叹一声：“这车买早了。”他就不该相信她的“考试顺利”。
虽然楚弄影在考场里惹是生非，但她好心送自己一箱碎晶，云破自然不能辜负她的心意。他拿着碎晶研究半天，干脆装配在两人的袖箭上，加大袖箭的穿透力，同时制成碎晶箭，算是物尽其用。至于那块能源石，他暂时没想到使用办法，就先帮楚弄影收起来。
楚弄影戴上新袖箭，不由赞美小龙傲天的心灵手巧，她佩服道：“可以啊，早知道我就多捡点垃圾……不是，多捡点土特产给你。”
云破见她毫无反悔之意，无奈道：“你下回别将其他考生赶尽杀绝了……”
楚弄影：“好吧，没有下回啦……”
云破正要表扬她懂事明理，又听她振振有词道：“反正我就考一回，又不会落榜再考。”
云破：“……”重点明明是“赶尽杀绝”，而不是“下回再考”！
楚弄影在神境探索中毫无疑问获得满分，接着便剩下她最为拿手的武道对决。云破这回长记性，他决定陪同其他学生前往学院考试，一是亲眼见证楚弄影拿下新生第一，二是办理自己的特招手续，三是牢牢地牵住她，阻止她搞坏同学关系。
航空艇内，四人重新同坐一桌，跟他们参加笔试时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云破等人周围不再有别国考生，只有预备班的同学敢坐在附近。
黎银曼面无表情地看向云破，凉凉道：“她已经成功荣升新生们的头号敌人。”
楚弄影在考场中肆无忌惮地劫掠，不光惹到自己考场的考生，还连带激怒那些考生的朋友。当然，大部分人都是敢怒不敢言，他们偷偷躲着她，基本不敢凑上前。
云破心中既无可奈何，又有点习以为常。他现在根本没法如原著中顾影自怜，认为自己没有朋友陪伴。人可能是需要对比的生物，他感觉自己的人缘相比杠精还行，倒是她如实地奉行童年的话，根本不打算随便交朋友。
云破发现，周围人都随着岁月产生变化，只有楚弄影不改多年前的态度。胆小懦弱又怕鬼的泡泡逐渐长大，有勇气跟陌生人自如地推销；暴躁易怒爱闹事的焚狼慢慢沉着，开始有少年的英气与硬派。即使是云破，心态都在变。
楚弄影却仿佛被时间抛下，她好像一直很成熟，又好像从未成熟过。除了外在的些许变化，她的内在没被光阴刻下任何痕迹，永远维持着自己稳定的气场。
云破不知自己在盼着她变，还是盼着她不变，如今只能无言地望着她走下去。
联盟学院内，考生们聚集在学院武道馆门口，等待第三轮考试。学院内的武道馆丝毫不比共和国的逊色，是露天开放式的豪华场地，雨天却能关闭上方的巨大天窗，使用起来很方便。
学院武道馆的规矩跟共和国内差不多，考生和观众都需要将身上的危险物品摘下，寄存在专门的储物柜里。
密集的人流中，文迟暮来到共和国的队伍，他四处环顾一圈，果然一眼就看到雷系大佬。她束起长发，在众人中格外出众，正在排队寄存物品，侧头跟旁边人说着话。
文迟暮低头看看瓶中的灵犀草，他心中挣扎纠结许久，还是握着东西走上前。神境探索结算时，他不知为何没有将灵犀草换成高分，反而莫名其妙地留下来，或许是觉得自己不该拿，或许是记得她的话。
雷系大佬说灵犀草坚持不到考试结束，但她可能愿意拿能养活的植物盆栽？
楚弄影站在助考人员面前，她正在寄存取下的袖箭，同时听着云破的唠叨。
云破一边解自己的袖箭，一边反复叮嘱道：“你到场上不要出手太重，又搞得像班里上回那样……”
楚弄影曾一拳将黎银曼打出鼻血，她连统帅之女都敢揍，难保不会在场上没轻没重。
楚弄影：“你也对本届考生太没信心，说不定人家比班里同学强呢？咱们班同学是体质弱！”
云破听她又开始胡说八道，他正要出声吐槽雷系猫，却突然注意到旁边某人。
那是个清秀俊逸的男生，对方握着种有灵犀草的玻璃瓶，满脸踌躇地望着他们，看上去想要搭话。
队伍里有人探头道：“同学，麻烦你别插队啊？大家都排着呢？”
文迟暮赶忙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解释道：“对不起，我不存东西，马上就离开！”
楚弄影回头一看，她认出一面之缘的文迟暮，惊奇道：“是你啊？”
[他怎么找来了？]蓝精灵同样不解，就记得对方给杠精捡过鹅卵石。
云破闻言眼神微深，他不安地抿了抿唇，僵硬地看着陌生人跟她搭话。
文迟暮没料到楚弄影身边有人，他当时错过她在候考大厅的雷光首秀，又记得她一直在考场独来独往。万万没想到，大佬居然有同伴相随，而且还是男性。
文迟暮望着面无表情的云破，竟看穿对方在强作镇定。实际上，他同样在强作镇定，觉得贸然冲上来的自己犹如傻帽，做出莽撞而愚蠢的行径。
文迟暮硬着头皮递上灵犀草，干巴巴地问道：“……你还要这个吗？”
楚弄影看到灵犀草一愣，没想到文迟暮居然没拿去换分，而是细心地养起来。她对养花养草没兴趣，索性摇了摇头：“不要了，你拿着吧。”
文迟暮黯然地垂眸，他其实早就猜到此等答案，只是心中还暗藏一丝侥幸。
云破沉默良久，突然低声道：“收下吧。”
楚弄影：“啊？可我不会养？”她连家务都懒得做，还有空养花养草？
云破强压心底翻滚的巨浪，他风轻云淡地开口：“人家专门送来，你就收下吧。”
“那好吧……”楚弄影感觉莫名其妙，她误以为云破要养，还是伸手接过灵犀草，客气地朝文迟暮道，“多谢。”
“……没事，那我走了。”文迟暮尴尬地笑笑，他说完便转身离去，只觉得自己被当众打一记响亮耳光。他现在倒宁愿她别收下，自己送出去不收，云破出声却改口，这代表什么？
文迟暮自嘲地笑笑，没想到自己会经历青春期的滑稽，他懵懂模糊的悸动来不及明晰，便已经死在对手冷静的一刀下。云破是拔剑不沾血的杀手，无声无息就结束暗流中的战斗，游刃有余地宣誓主权。
文迟暮想起寄物柜台上的两对碎晶袖箭，她将收集来的碎晶分那人一半，想必是很重视对方吧？
另一边，楚弄影拿着灵犀草头疼，不禁嘀咕道：“为什么要收下？我不会养啊？”
她连浇多少水都不知道，还不如留给木系的文迟暮。
云破心知自己的行为非常卑劣，利用她的无心与自己的歹毒，深深地刺伤文迟暮。他明明万分理解对方的小心翼翼，却又由于两人某方面的相似而感到恐慌，迫不及待地想要击退竞争者。
云破深谙文迟暮的心态，他胸腔中满是酸涩，声音却很平静：“如果你收下，他就会死心。”
楚弄影：“？”
楚弄影根本不懂云破的哑谜，她索性将灵犀草塞进他手里，熟练地甩锅道：“反正你记得浇水，我不会伺候花花草草。”
楚弄影说完，便跟作为观众的云破告别，率先前往考场备赛。
云破已经被特招，只要到观众席看比赛就好。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低头又看到漂亮的盆栽。娇嫩的灵犀草在微风中晃着叶子，想来前主人曾经精心呵护，才能让它离开神境，还活得那么好。
“对不起，但我不想被取代。”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又将灵犀草抱回怀里，等待着比赛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