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 21 章
没有人说话, 安静无比, 只有时间滴答滴答一秒钟一秒钟地走过。
桌上的手机稳妥地躺着，一点异样都没有。
岑昼率先打破寂静, 面带忧虑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你俩这样, 屋顶不会塌下来砸到我头上吧？”
安希听见韩子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只见韩子骁把手从安希头顶上拿下来, 顺手抄起茶几上的手机，三两下就把保护壳剥了, 拎起手机对准木茶几的一个尖角, 轻轻一敲。
屏幕又裂成花。
安希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韩子骁一眼都没看可怜的手机, 只注视着安希：“安希，你知道很多人都喜欢戴玉镯子, 是因为有一个说法么？”
安希当然知道。
“都说玉镯子能挡灾, 镯子一旦碎了, 就是帮你挡掉一次灾。”
“没错。我猜测，你的手机就像镯子一样，本该发生在你身上的不好的事，因为你运道太好，就跑到手机那里去了。”
韩子骁把碎屏的手机随手放回茶几上。
“如果你非要把手机锁进保险柜，它当然不会坏，可是谁替你挡灾呢？所以你喜欢手机坏掉，还是你自己坏掉？”
当然是手机了。
安希想了想, 觉得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那为什么一定是手机？不能是别的什么吗？”
低头看看自己：“比如我也戴着这个铃铛啊, 为什么不是铃铛出点什么事？刀剁斧砍水淹什么的？”
铃铛里好几天一直乖巧沉默的小贪兽：……安希, 我得罪你了吗？
韩子骁猜测：“大概是因为你不止是二十四小时带着手机, 而且无时无刻不在看它，用它，跟它的关系比跟人还亲吧。”
安希好奇：“所以我的手机真的是因为你才坏的？”
安希的眼睛转了转，忽然又一把拉起韩子骁的手，直接按在岑昼的脑袋上。
岑昼无语地看着安希，韩子骁嗖地抽回手。
岑昼控诉：“安希，你想什么呢？想害我？你太坏了，枉我一直对你那么好。”
看韩子骁完全没有也把岑昼的手机敲碎的意思，安希讪讪笑道：“我就是想试试而已。为什么你不敲他的手机？所以你的杀手机体质，只对女的有效？”
韩子骁的耳根又红了。
看来好像是猜对了。
“所以只要你摸摸我的头，我的手机立刻就要倒霉吗？”
韩子骁否定，“据我观察，好像不一定是‘立刻’就倒霉，说不准是什么时候，有时是马上，有时是隔一段时间。”
韩子骁顺手拿起手机壳，招手叫人过来吩咐：“拿走扔了吧。”
安希一把抢回手机壳，仔细地装回包装盒里：“不要也别扔啊，我把它寄回去退了，你知道这手机壳有多贵吗？”
韩子骁见她真没有再用手机壳的意思，放心地站起来，取了一盒新手机，递给安希。
岑昼凑过来：“所以你‘网购’了的东西还能寄回去退掉？怎么退？”
安希只好给这个好奇宝宝上了一堂网购课。
网购课的效果非常显著。
第二天晚上安希回家时，被彻底吓傻了。
花房外那组沙发上下全都堆满了铺天盖地的快递箱，一大摞又一大摞，颤颤巍巍要倒不倒的，看着十分危险。
还有扔得满世界都是的包装袋和泡沫，一天一地，遮得看不见地面。
快递箱海洋的中间，是个从没在韩子骁家见过的海军蓝的懒人沙发，好像一个孤零零的小岛，和周围的家具极其不协调。
岑昼正盘膝坐在小岛上，神情严肃地拆快递。
看来周助理已经把快递的安全问题成功解决了。
安希作为第一个把快递概念引入韩子骁家的先驱，身后紧跟着岑昼这个追随者。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岑昼义无反顾地把这玩意发扬光大，做到了极致。
随着门口X光安检机的启用，韩子骁家成功地变成了某通快递的库房。
安希结巴：“你居然买了这么多？”
岑昼百忙之中对安希微微一笑：“韩子骁把卡号给我了，买了这么多居然都没刷完。”
岑昼环顾四周，语气中带着遗憾：“可惜当天能到的快递不多，大多数店里的客服都跟我说，最快只能明天送到。”
安希：“……”
今天就这样了，明天你是打算把整幢别墅都淹了吗？
岑昼用修长的手指优雅地举着剪刀，另一只手随手抄起一个没拆封的纸箱。
“小瑞兽，我发现一件事，网购最大的乐趣，其实是拆快递的时候。”
岑昼几下就把纸箱剖了，剥了一层层泡泡纸，拎出来一个猫猫磨爪子用的猫抓板，递给安希。
“送你的。”
安希莫名其妙：“我又没养猫，要这个干嘛？”
岑昼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是驺虞吗？你用不上？”
驺虞倒是真长着猫一样的尖爪。
安希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刚穿过来，在医院里梳理原身记忆时，趁周围没人，变过一次驺虞的兽身。
一身软软的白毛，上面是黑色花纹，一条奇长的粗粗的大尾巴，还有四个毛茸茸的小肉爪，确实像一只大猫。
从那之后，安希就再也没有变成过驺虞了。
作为一个纯人类，还是对变成动物这件事有点排斥。
岑昼又拿起一个纸箱感慨：“开一个不满意，再开一个，又不满意，怎么那么多东西，图片看着都不错，拿到手里就觉得不太一样？高高兴兴满心期待地开箱子，拆开就失望，把这种过程重复一万遍，简直可以证道。”
行吧。
那你就刷爆韩子骁的卡证道吧。
安希在包装盒的包围中东张西望：“韩子骁呢？被你埋了？”
岑昼对某个方向的盒子山后挥挥手：“小瑞兽找你。”
沙发前的一面盒子山轰然倒塌，露出后面的韩子骁。
韩子骁正半倚在沙发上，俊脸上都是百无聊赖，收回戳倒盒子山的手指，看向安希：“谢谢你教他怎么网购。”
安希知道他虽然语调冷冰冰，却并不是真的责备的意思，否则为什么会给岑昼卡？
安希小心地爬过盒子山，把沙发上的箱子挪到地上，给自己辟出一块地方，坐到韩子骁旁边。
“韩子骁，我有点好奇，你家以前不收快递，那你是都是怎么买东西的？直接去店里吗？”
他那时眼睛不方便，居然肯去逛街。
“不是。”韩子骁幽幽答，“一般是我把要求告诉秘书和助理，让他们去买。”
“让别人代买啊？”安希不能理解，“那买东西还有什么乐趣？”
韩子骁不以为然：“乐趣？买东西这件事，难道不是纯粹浪费时间？不过如果我真的自己想买什么的话，就打电话叫店里的人把东西全部带到我家，让我在家里挑。”
好吧。
咱们不是一个阶层，聊不起来。
安希正想着，就看到岑昼一探身，从韩子骁身边抓起一把剪刀，硬塞进韩子骁手里。
“子骁，安希回来了，你就装腔作势不拆快递了？”
安希：？
韩子骁被他塞了把剪刀，有点尴尬，冷冰冰的脸上多了点赧然：“我看你们你们都在收快递，就也稍微试了试。”
“你这是稍微？”岑昼毫不留情地揭他老底，用胳膊对着韩子骁面前的快递堆一划拉，“这些都是你买的吧？小瑞兽回来之前，你不是拆得挺高兴的吗？”
安希无语地看着韩子骁和他脚边堆成山的快递。
大佬，你人设崩了你知道吗？
第二天开店没多久，安希正在忙着，就看到一个中年人来到店外，还没进来，先仔细打量了一遍奶茶店的新装修，冷峻刚硬的脸上带了点笑容。
“肖叔叔！”安希一眼看见他，高兴极了，人还在柜台里，就大声打招呼。
肖叔叔叫肖湛，当了几十年警察。
当初就是他接到报警，捡到了还是小婴儿的安希的原身。
送进福利院前，安希在肖湛家里呆了好几天，肖湛和他爱人罗姨那时还没有孩子，一心想要收养这个被人遗弃的小婴儿，可惜不符合收养条件，只得作罢。
虽然不能收养，肖湛和罗姨还是对安希的原身很好，这些年经常去看她，逢年过节就叫她一起来家里吃饭，和亲人没有两样。
安希这次开奶茶店，就是找肖叔和罗姨借的几万块钱。
罗姨死活不要安希写的欠条，说本来就是给安希攒的嫁妆，弄得安希的眼圈红了又红。
不过安希还是在努力攒钱，争取早点连本带利还给罗姨他们。
他们越是对安希好，安希就越不敢常去他家，总感觉自己是个冒名顶替的骗子。
“小希，我过来有事找你。”肖湛说，“前几天你们学校有两个学生被人打晕了，我听说发现的人是你？而且你好久没回家了，罗姨让我顺便过来看看你。你先忙，一会儿有空再说。”
肖湛不用安希招呼，自己找位置坐下。
一坐下，旁边桌的佑哥他们立刻齐刷刷站起来：“肖队好。”
佑哥他们几个惹是生非，和肖湛是老熟人。
肖湛点点头：“你们也来喝奶茶啊？坐。来喝奶茶就是我们小希的客人，不用跟我客气。”
佑哥这才小心地坐下，心想：怪不得上次安希说“报警对你们没好处”。
有这么一尊大神镇着，谁敢在这里闹事？
安希抽空接了一杯乌龙茶，给肖湛送过来。
肖湛看了佑哥他们一眼，顺口问：“他们几个没给你找麻烦吧？不老实的话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们。”
安希吓了一跳，连忙说：“当然没有，他们几个每天都来，是我们的老顾客了，还帮我怼来闹事的人呢。”
老四立刻举起手保证：“肖队，我们一直都特别乖！”
立刻挨了佑哥一巴掌：“肖队面前，也有你说话的份？”
安希忙完了，才过来坐到肖湛对面，问：“肖叔叔，你过来是问那天两个人被打晕的事啊？”
“对。”肖湛喝一口茶，“我听说是你和一个你们学校的教授一起发现的？”
安希认真汇报：“肖叔叔，那件事很奇怪，我当时没跟保安说。其实我是亲眼看见他们两个晕过去的。”
安希把那天晚上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跟肖湛讲了一遍，除了后来韩子骁又去查看过的事以外，一点都没隐瞒。
肖湛听完，皱着眉头不出声。
安希好奇：“这件事很严重吗？我看到被打晕的学生不是已经好好地回来了？”
肖湛低声回答：“他们倒是回来了，可是昨晚，你们A大又有学生被莫名其妙地打晕了。”
肖湛站起来：“我再去问问你们那个教授。小希，你以后晚上不要到处乱跑，就算是学校里也不行。”
和韩子骁说的一样。
安希笑嘻嘻：“放心，我们店现在有专门的外送公司帮忙送奶茶，早就不用我了。”
出事的第二天，韩子骁就安排了专人给奶茶店做外送。
肖湛点点头：“还有，有空回家看看，你肖姨想你了，让你回去吃饭。”
安希答应了，肖湛又看一眼佑哥他们：“你们几个……”
老四立刻抢话：“知道，肖队，奶茶店的安全就由我们几个来守护！”
因为抢话，后脑勺又挨了佑哥一巴掌。
肖湛对这几个非常了解，本来想走之前再敲打一句，让他们不要惹是生非，看见他们好像真的和安希关系不错，微微一笑，放心多了。
肖湛站起来刚要走，眼睛扫到卡座后墙上的涂鸦，看了看，皱皱眉问安希：“你们这墙上画的是什么？横一道竖一道乱七八糟的。”
“乱七八糟？”旁边位置上坐着一个瘦瘦的戴眼镜的男生，立刻不干了，“这叫涂鸦。”
肖湛笑笑：“老了。你们年轻人玩的东西，我看不懂。”出门走了。
安希看他走了，给韩子骁发了个消息，把又有A大的学生被打晕的消息告诉他。
韩子骁秒回：“已经知道了。”
他的消息倒很灵通。安希不再操心，自己去继续去忙着招呼客人。
刚刚那个怼肖湛的男生叫李皓，仍然在边喝奶茶边看着墙出神。
李皓是A大新闻学院大二的学生，从小就喜欢画画，最近刚入涂鸦圈。前两天路过奶茶店，从来不喝奶茶的李皓被墙上的涂鸦吸引了。
从此之后，每天必来，来了点一杯奶茶，就坐下来对着墙上的涂鸦研究。
李皓攥着奶茶杯感慨：“真好，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种水平呢？”
门口有个穿着黑色涂鸦图案卫衣的男生来买奶茶，听见李皓感慨，不屑地说：“是不错，可是冒用别人的名字，画得再好又怎么样？”
“冒别人名字？”李皓立刻就来了兴趣，“谁的名字？”
“你也是玩涂鸦的，你不认识这个？”那个黑卫衣男生走到墙边，踢踢大幅涂鸦的一角。
那里有个黑漆喷的龙飞凤舞的符号，最显眼的是个大大的字母D。
“这是仿Dachy的签名。”
Dachy？李皓立刻就明白了。
Dachy是美国涂鸦圈的顶级大神，在圈子里完全是神一样的存在，国内玩涂鸦的人都叫他戴神。
戴神前些年创了一个自己的潮牌，名字就是他的名字Dachy，专卖自己设计的衣服帽子滑板等等，也火得要命。
潮牌店现在才是他的主业，戴神这些年早就金盆洗手，不在街头画了。
李皓研究了一下墙上的签名，又用手机去网上搜了一下戴神的，立刻不干了。
李皓向柜台里招招手，叫住正在忙得陀螺一样滴溜溜转的安希：“老板，你们墙上的涂鸦是谁画的？”
安希左手拎着抹布，右手举着刷子，莫名其妙：“谁画的？我不知道啊。”
这是那天装修时，韩子骁带来的人的杰作。
安希还记得，画这个的人头上严严实实地罩了个好大的黑兜帽，捂得根本就看不见脸，却完成得飞快。
“你们这样是不对的。”李皓认真起来，“店是你们开的，你们就要对墙上的东西负责，无论是谁画的，冒用别人的签名可不行。”
“冒用签名？冒用谁的了？”安希好奇。
李皓看她一脸纯真，好像是真不知情，只好解释：“Dachy，戴神，是美国的涂鸦大神。”
“这样啊，”安希想了想，“那会不会是这个什么神自己过来画的？”
韩子骁干的事，什么都有可能。
黑卫衣男生已经拿到了奶茶，刚好喝了一口，听到安希的话，嘴里的奶茶噗地一下喷出来，喷了一身一地。
他笑得呛住了，一边笑一边咳嗽。
“怎么可能？戴神很多年都不画了，而且他那么有个性，就算你是顶级富豪，用钱拼命砸，他也根本不可能理你。”
安希的脑子都在他喷的奶茶上，推给他一摞纸巾，随口说：“那我回去问问，是不是你们的那个什么神，如果不是的话，就把那个签名涂掉，好不好？”
“不好。”李皓严肃起来，“你们冒用别人的名义，我觉得应该写一份道歉书，贴在墙上，正式道歉，而且这是商用，是牟利的，还要看戴神会不会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让你们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