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放心吧你
明生被困住了, 下了好大的雨, 起初还很小, 他没怎么在意, 慢悠悠走着,没多久雨越下越大, 像是天在发怒一样,响起一阵阵惊雷,大雨宛如泼出去的水一般, 砸在人身上微微的疼。
完全瞧不清路, 不得已,他只能找个地方躲着,等雨停了再走。
身上已经湿了大半, 大晚上的,还有点凉,明生缩在角落, 搓了搓手臂,想了想,从怀里又掏了一袋糕点出来, 甜的雪花酥。
其实他不怎么喜欢吃甜的,但是喜欢吃小零食, 身上时常有带,自从去了长锦宫, 考虑到有个小孩儿喜欢吃甜的, 偶尔也会买一袋带着。
这袋子雪花酥如果被他瞧见, 肯定要凑过来抢,他本来带两兜子甜点,就是过来分享的。
余欢一袋子,小孩儿一袋子,余欢离得近,准备先去找余欢,结果发现余欢反常的一夜没回来过。
他很少这样,生活规律的像个小老头,不出事不会彻夜不归,所以九成九有事。
他第一反应是到这边瞧瞧,果然找到了人,比想象中还要快,余欢今年才十六岁,十六岁啊,正好的年纪。
但是没办法,这是他的信念,阻止不了的,他一定会去,所以只能尊重他。
明生打开袋子口,尝了一个,意外发现今儿的雪花酥很苦,一定是弄过头了,尝不出一丝一毫的甜味。
啧啧,余欢都要死了,还给他吃这么苦逼兮兮的东西,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不行。
他陡然站起来。
得回去把糕点要回来,回头再送一袋子给他。
临死之前只能吃苦的糕点,这厮万一成了鬼,还记恨着,非要拉他下去怎么办?
这个锅不能背。
明生一咬牙,冒雨朝顺心殿跑去。
*
顺心殿的刺杀不太顺利,皇上身边守着几位忠心耿耿的亲兵,两帮人马打了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敌人,余欢也有,他的敌人是他的父皇。
他的父皇年长,当年也是一等一的天才,习武天分极高,虽然这些年稍有懈怠,但到底是而立之年的人,吃的盐比他吃的饭还要多,他迟迟攻不下,反而还被刺伤了几下。
胳膊上和腿上都被划了一道,微微的疼,他一活动,会有更多的血流出来,让他行动不便,浑身冰冷。
“你还等什么,用那个。”
旁人厉喝一声提醒他。
余欢紧了紧手里的剑,那个是什么,他心知肚明。
一旦用了,父皇会不会死他不知道,但是他肯定会死。
要用吗?
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别的。
‘活着就回来看看,我会一直等你。’
‘这招又被你拆了,不过你等着,过几天我就想到法子拆你的了。’
‘冬天真冷啊,余欢,咱们商量商量,挤一个被窝,盖两床被子呗。’
‘明天还来啊,明天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两个人,一大一小的身影相互交错在他面前闪现。
“小心!”
旁人的声音再度出现,他回神,才发现一把剑朝他砍来,父皇居然趁他不注意,偷袭他。
真是个好父亲。
他举起剑抵挡,砰,两把剑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虎口位置因着大力,一阵一阵抽疼,那是震出来的。
余欢早就习惯,侧身卸掉那一剑的力道,抬起脚扫去,父皇用手肘挡了一下,他换了个角度继续攻,这回在腰际,父皇弯腰避开。
他趁着机会一甩披风,嗖嗖几把暗器飞了过去。
父皇朝后一翻,恰好与那几道暗器错身而过,俩人的位置也拉开了一些。
“快用那个!”
身后又有人提醒他,催命一样,仿佛生怕他不用似的。
余欢眼角余光朝那边扫去,虽然他们来的突然,打顺心殿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因着皇宫内带队不能太多,只来了二十多个好手,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如今不余十人。
对面比他们好那么一点,一二十个左右,为了引开他们,给他下手杀父皇的机会,每个人最少要应付两个人,情况对他们不利,已经好几个人咬了毒囊。
一旦咬破,最多只能坚持一柱香的时间,如果一柱香之内,他杀不了父皇,那他们这次的行动会失败。
不能失败!
他活到现在,等的就是这一刻,怎么可能让它失败。
“‘那个’是什么?”屡次提到‘那个’已经惹的古仁狄怀疑。
到底是当过皇帝的人,即便晓得也许是大杀器一样的东西,依旧镇定自如,只眯起眼,冷声问他,“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大自在剑法?”
嗯?
认出来了?
“大自在剑法只有皇室子孙才有资格习之,你到底是谁?”
大自在大自在,多么嚣张的名字,除了皇室,没人敢用这个命名。
余欢摘下头盔,露出那张惨白俊美的脸,“原来父皇还知道大自在剑法,儿臣以为父皇已经老眼昏花,认不出来了呢。”
‘父皇’两个字透漏出太多信息,古仁狄蹙眉朝他看去,“你是?”
他确实想不起来了。
余欢突然笑了,笑的很悲凉,“我和母妃被你打入冷宫,外公下了大牢,数百条人命说斩便斩了,你现在问我是谁?”
他眼中陡然一红,“我是来索你命的恶鬼!”
长剑蓦地砍出,被人匆匆从半路截下,一个亲兵大喊,“皇上,末将拦住他,您快走!”
余欢一脚将他踹飞,继续朝那人攻去,那人边挡边问,“你是古欢?”
“终于想起来了?”余欢一击不成,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匕首反向朝前刺去。
古仁狄并不恋战,主动朝后退让,他的主要目的是拖时间,等着这里的动静被人发现,然后找来救兵,无需死拼。
“你这个逆子!”拖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牵动对方的情绪,使之心神大乱,“当年是你咎由自取,写什么不好,非要写反叛的诗词。”
余欢自然晓得他的目的,没有继续与他口舌之争,全心全意往他周身要害刺去。
“你的母妃也被你连累。”
砰!
他剑下的桌子整个从中间碎开。
“你外公一家上百口人都是因你而死,是你自己愚蠢,被人利用尚且不知!”
唰!
床头的灯笼从上至下,斜着被人劈开。
“朕听说你母妃那个贱人,曾经为了一口吃的,主动献身给一个太监。”
余欢握剑的手在抖,抖到总是失手。
“那太监连根都没有,你猜她们怎么做?”
“住口!”
又一剑砍出,使了十成十的力道,剑因为大力卡在木床上,他伸手去拔。
“用手啊。”
古仁狄手起刀落,朝余欢腕上砍去,断了余欢拔剑的念头,没有剑,劣势顿现。
古仁狄本就不着急,现下更不急了,像只戏弄老鼠的猫似的,边逼近,边揭开五年前残忍的真相。
“这宫里到处都是朕的耳目,朕什么不知道?”
他嘴角勾起最大的弧度,“连长瑶宫那场大火是谁放的都晓得,那个女人恨你母妃恨得要死,你母妃与太监苟且,就是她一手策划的,朕只是顺水推舟,压下这事,那个女人目的没有达到,所以才会一把火烧了长瑶宫。”
他放肆大笑,“你的敌人是她啊,找朕做甚?”
余欢随手抓了一个板凳扔去,被他一剑破开。
余欢又摸到了台柱,那台柱是用铁做的,可以坚持一段时间,“那个女人是谁?”
他想知道,知道所有伤害过母妃的人,然后杀了她们,一个不留!
古仁狄长剑挑起床帘,陡然朝这边罩来,余欢没有避开,被半罩在里头,虽然反应迅速,不过还是被他刺了一剑。
他似乎更得意了,甚至抽空回答了一下问题。
“你应该感谢朕,那个女人被朕杀了,朕的后宫可不会留着那么恶毒的女人。”
余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那一团床帘扔了回去,古仁狄一剑从中间划开。
“没有这么简单吧?”余欢退到了角落,角落是个书架,他从书架上摸出几本书,一股脑丢出去,“你将我和母妃打入冷宫,下狱我外公,没有那么简单对不对?”
古仁狄一一避开扔来的书籍,瞳子里有一丝意外,“还不算很笨嘛,当然没那么简单,朕不敢说自己是明君,可也不是滥杀之人。”
他似乎陷入回忆,“你的外公确实忠于朕,不过他太蠢了,朕交给他三件事,有两件因他妇人之仁办砸,你说朕要这样的人有什么用?”
“蠢就是他的罪。”
“他也算没白死,朕知道他是被人陷害,反叛之书是别人送给他,又交给你的,不过那又怎么样?朕就是要让他死,只有他死了,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朕再翻案,这罪才大嘛。”
“私藏反叛之书其罪一,陷害朝廷大臣其罪二,落井下石狱中对其下手为罪三,哦,其女火烧长瑶宫,为罪四,桩桩件件足够其死一百回的。”
余欢呼吸窒了一下,“你就为了杀另一个人,拿我母妃和外公全家的命当诱?”
他算是明白了,当年外公忠于他,但是因为办事不利,被他舍弃,当成了弃子,让另一个人对其下手,然后他再暗中搜集证据,将那些人一举判下死刑。
“他为咱们大昌王朝做贡献,除掉了朝廷奸臣,难道你不该高兴?”
余欢蓦地抬头看他,眼中多了些血丝,和恨意。
他恨,特别恨,从来没有这么恨过。
“原来我这么多年没有恨错人,确实应该恨你。”
一把长剑已经抵在了他脖间,“那又如何,现在死的人是你。”
余欢笑了,笑得很开心,“临死前能拉个垫背的,我满足了。”
古仁狄蹙眉,这话很明显不对劲,他不笨,听出来了。
右眼突然突突跳了起来,心脏也陡然一紧,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多年死里逃生的本能让他蓦地朝一边滚去,一把剑擦着他的脸钉在他原来站的位置。
古仁狄站稳身子,朝射剑的人看去,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手里拿着剑,往古欢那边走去。
古欢拾起方才古扉射来的那把剑,与古扉汇合,背靠背问,“你怎么找来的?”
古扉绷着小脸,神情很是严肃,“我去长瑶宫找你,半路遇到了明生。”
他四处找不到人,便想着去长瑶宫试试。
其实他喜欢去的地方第一是长锦宫,因为长锦宫有母妃,有嬷嬷,还有花溪,他待在里头,就像母妃和嬷嬷还活着一样。
既然他如此,那余欢肯定亦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没找到余欢,反而遇到了明生。
明生一看他就躲,他难得机智了一回,觉得有事,把明生拦了下来,逼问他余欢的下落。
明生开始不愿意说,但是他好像有什么事,急着摆脱,古扉死拽着他,不让他去,没法子他才说的。
“你们太过分了!”本来是来救人的,自己先流了泪,“什么都瞒着我!”
他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花溪如此,明生亦然,连余欢也是这样,说什么为了他好,不想他涉险,但是不知道他有多难过吗?
他努力变得强大,就是为了有一天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可以站出来,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战。
他不想躲在后面,他要加入,他要保护大家!
越是想,越觉得委屈,知道这时候不该哭的,但是眼泪根本止不住。
古扉擦了擦,努力不让眼泪糊中视线,否则会有危险的。
他来时看到了,死了很多人,这是真打实斗,不小心会死人。
余欢抽空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不该来的。”
古扉还在气头上,脑袋往一旁撇去,“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来的吗?我也跟他有仇,是来报仇的!”
指了指一旁的身着金黄色龙袍的人,信誓旦旦说,“杀了他,我母妃和外公才能瞑目!”
古仁狄挑眉,“又一个朕的儿子?”
古扉长剑举起,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他气势太强,而且父亲对儿子,天生有一种压迫感。
“毛都没长齐就敢提着剑刺杀老子?”他上前一步,“跟着叛党逆子学坏了?”
古扉秀眉倒竖,“不许说我余欢哥哥!”
他还是习惯叫余欢余欢,不喜欢叫古欢,听着没有余欢顺口。
“哼!”古仁狄冷笑,“让朕想想看,你是朕的哪个儿子,母妃又是谁?哦,朕想起来了,你的母妃是沈玥那个贱人?”
“你才是贱人!”古扉提着剑就要冲过去,被余欢摁了下来,“这厮嘴很厉害,不要听他王八念,如果他再乱说话,你就骂他,越难听越好。”
余欢边说边解下身上的盔甲。
砰!
铁甲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盔甲虽好,护住了七成要害的地方,但是过于笨重,影响了他的行动,褪去之后一身轻松。
余欢活动活动身子,长剑一横,道,“还记得我教你的大自在剑法吗?”
古扉点头,“记得。”
“你不是老是问为什么我的大自在剑法和你的不一样吗?”
“嗯。”这事古扉琢磨了很久,记忆犹新。
“是因为大自在剑法本就是双人剑,自古以来皇子身边都会有个伴读,这位伴读习的是另一套,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大自在剑法,走吧,一起上!”
古扉颌首,手腕灵活挽了个剑花,跟着余欢一前一后,一高一低,朝那个人击去。
他俩武功本就不分上下,合力之后威力更大,且一防一攻,配合默契,经常练招,反应也很快,不过古扉到底是第一次上战场,受了伤速度便会慢下来。
因为疼,他还小,忍不了这种痛,这点细节被古仁狄发现,将大部分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对余欢只防不攻,所有攻击都在古扉这边。
古扉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瓶井水,就那么直接喝了下去,没空处理伤口,攻势太猛,他身上添了很多伤。
余欢为了帮他,也挨了几下,本来铁桶一般的防御,生生在他这边破了,古扉很是懊恼,瓶子朝那厮身上一摔,被他躲了过去,不过躲的时候人肯定会分神,他连忙冲去,提剑帮余欢。
余欢为了让他处理伤口,给他挤出来一点时间。
他这边好了,该余欢了,余欢也有井水的,临走前他拿的,虽然只剩下半瓶,但是喝完也会精神一震。
等俩人伤口都暂时没有问题之后才对视一眼,全力出击,使出了临分别前,最后的那招。
古扉在空间想了小半个月,但是被余欢一下子破解的那招。
那需要他的剑配合,没有那把剑不行,方才余欢去处理伤口,并不单单如此,还拿回了他的剑。
他的剑钉在床上,是与众不同的。
那把剑全黑,没有一点闪光,在夜晚即便有蜡烛,不小心也会错过它的闪现。
古扉去吸引那厮的注意力,余欢拿着那把剑,在旁边干扰,还和以前一样,那厮的注意力主要在他,古扉腕上突然一疼,手里的剑被挑飞,他急忙去拿,将背露了出来,空门大开。
那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大好时机,他先是微微收腹,准备避开余欢的剑,又长剑朝古扉刺来。
古扉这个位置,根本躲避不及。
但是他失误了,腹部突然一疼,有什么刺了进去,余欢的剑突然多出了三寸,这三寸足以要他小命,因为余欢的剑有毒。
古扉最后一招是故意失误,让余欢以为他空门大开,实际上攻击在脚下,他改装了鞋子,里头可以弹出小几寸的刀子,朝后一踢,余欢就会中招。
但是那天他没有得逞,因为余欢的剑突然多了三寸,他差点因为乱动被抹了脖子。
余欢的长剑还想往里头插一插,遇到了阻力,他意识到触觉不对,连忙退了回来。
果然几根银针随着他甩头朝这边射来。
方才那么短的距离,如果不是他及时反应,搞不好现在已经被射中了。
在头发里藏银针,这针肯定有毒,因为普通的银针就算射中也没关系,死不了。
余欢还沉浸在方才那一剑中,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流血?
那厮身上有古怪,衣裳被他刺破,他瞧见了里头的一角,闪着银光。
是软甲!
方才那一剑并没有刺中,对方身上穿着上等的软甲,挡了他那一剑。
因着他大意,那厮的剑反而得逞了,削了古扉后背一下,古扉全部注意力都在余欢身上,自己没怎么防备,他鞋里的小刀也没有用上,已经朝一边倒了过去。
背上火辣辣的疼,古扉抖着手想去摸,又怕碰到伤口,只能呲牙咧嘴,锤地缓解疼痛。
太疼了!好疼啊!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他没空考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捡起地上的剑,急忙应付又一波的攻击。
余欢从那边绕过来问,“你没事吧。”
“没事。”古扉强撑着说话。
那一道口子太长,他能感觉到从他左肩,划到右边腰间,越是往下伤口越深,因为他是弯着腰的状态。
站着不动便能感觉血在往下流,背后湿答答的。
古扉喘着粗气竭力跟上进度,本来俩人就不是那厮的对手,他这边一受伤,余欢那边一个人更应付不了,因为那厮身上穿着软甲,从胳膊一直包到大腿,他的致命点只有脖子和头颅。
只需要护着这两处,然后拖着时间,等着人来救就好。
比起他,他俩压力大了许多,一旦有人赶来,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古扉不想拖后腿,继续参与其中反而会连累余欢受伤,索性靠在一边,摸出附近乱七八糟的东西朝那厮砸去,干扰他,给余欢创造机会。
偶尔还要防着别人的剑,因为这里不止他们几个,还有其他人,一旦他们解决了对手,立马就会过来帮忙,情况对他们越来越不利。
也不知何时,余欢脚腕上挨了一下,他整个人失力,朝下跪去。
古扉吓了一跳,“余欢!”
他猛地拿起灯柱,连同灯笼一起朝那人背后砸去,那人躲都未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但他没有在意,反而快走一步,一剑刺中余欢胸口,那剑拔出,鲜血登时溅出,滴在那厮的衣袍上。
那厮还待补刀,余欢突然笑了,“临死之前能报上仇,老天爷对我还是不错的。”
古仁狄嗤笑,“又想耍什么花招?”
古扉要过来,他长剑往前抵了抵,威胁古扉,“别动,万一朕手滑,你的哥哥可就没救了。”
古扉被迫站在原地,担心的看着余欢。
余欢给他一个放宽心的眼神,目光很快从他身上,挪到古仁狄身上。
“你方才不还很好奇,‘那个’是什么?”他失血过多,面色发白,“那个是剧毒,藏在牙囊里,咬破便会蔓延,现在的我全身都是毒,碰了我会中毒,我的血也有毒,你已经中了毒。”
不管是不是真的,古仁狄连忙将身上那件沾了血的袍子脱下来。
“没用的,你早就吸进了体内。”他哈哈大笑,“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冰冷,手脚酸麻?”
古仁狄陡然从窗户口跳了出去,外面下着雨,会冲刷掉他身上的血迹,也没有了屋里那股子甜腻腻的气息。
他刚吸入一点,就算是剧毒,只要及时处理,还能活的几率也会大许多。
不过居然被个小鬼算计,这股子气不出自然不行。
他抬头瞧了瞧,屋檐下挂着灯笼,长剑一挑,整个灯笼掉了下来,被他丢去屋里。
屋子是木屋,又挂了许多帘子,这几天除了今天都没下过雨,干燥,屋里登时着了起来。
古扉慌忙去拉余欢,余欢抬手示意他站住,“别过来,我身上有毒。”
古扉不听,想了想,拽下一旁的帘子,隔着帘子去扶余欢,俩人一起朝窗外逃去。
那厮没有堵在窗户口,他很惜命,提着剑朝外跑去,估摸着是想找御医,没跑多久便被一把突然冒出来的板凳绊倒,不等反应,头顶陡然掉下来个庞然大物,躲无可躲,结结实实挨了下来。
那东西是个柜子,很长很大,也很重,他还没想明白哪来的衣柜,那衣柜突然消失,随后多了一把斧头朝他脑门砍去。
他一个翻滚避开,那斧子紧跟其后,他再滚,这次身下传来细碎的疼痛,等他撑起身子才发现是钉子,很多的钉子,密密麻麻扎了他一身。
怎么回事?
这里怎么会有钉子?
砰!
斧头又肆无忌惮砍了下来,他忍着疼,又滚了一圈,然后趁着那人拔斧子,撑着剑半跪下来,手上突然一轻,他整个人趴下,手里的剑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消失不见。
砰!
又是一斧子砍下来,这次他没有躲开,整个后背一疼,能听到斧头卡在骨头缝隙的声音。
那把斧头居然破了软甲,直接砍在他身上,他感觉背上的斧头动了动,那人似乎想将斧头拔出来。
他疼得厉害,本能想反抗,那人重重踩在他肩头,死死压制住他,上下晃动,将斧子拔了下来,动作慢条斯理,冷血无情,做惯了似的。
是谁?
到底是谁?
他极力朝后看去,可惜眼前阵阵发黑,没有撑住,整个人朝下倒去。
花溪不放心,又砍了一斧子,下手极狠,那人没有反应,应该说那具尸体。
她安心了,将斧子拔出,收了地上的钉子,朝窗户口走去,她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古扉着急到快要哭的声音十分明显。
花溪一跃跳进窗户,一眼瞧见角落里正在躲火的两个人,都受了重伤,尤其是余欢,站不起来,古扉在拉他,他一动,背上的伤便溢出血来,大概是太疼了,拖拖拉拉现在还没出来。
花溪瞧了一眼四周,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没剩下几个,屋里一片狼藉,大火蔓延的到处都是。
她走过去,简单检查了一下余欢和古扉的伤口,一个在胸口,前后穿透的大伤,一个在背后,也很长。
古扉瞧见她又哭又笑,还带着偌大的委屈,“花溪……”
花溪没说废话,架起余欢朝外走去,这里是危房,不能待,如果在这里进空间,外面塌下来,再出来搞不好会死。
也许是被木头插死,也许是被什么东西刺死,况且这里还有人,必须出去之后才能进空间。
余欢受的伤太重,整个人处于半昏迷状态,身体无力的朝下滑去。
他喝的井水太少,没到古扉那种程度,古扉后面伤的那么重,还能活蹦乱跳,他胸口中了一剑,便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花溪加紧时间,陡然将他抱起来,长腿一跨翻过了窗户,古扉自个儿跟上,到了外面藏到一个角落,匆匆进了空间,出现在草屋里。
花溪一把撕开余欢的衣裳,瞧见了那个刺穿他前后的狰狞伤口。
只有这个伤,应该不会导致昏迷,“他是不是咬破了牙里的毒囊?”
古扉刚想起来,“对,那个毒很毒的,余欢说已经蔓延到血管里,不让我碰。”
他才注意到花溪从刚刚抱余欢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亲力亲为,没有做任何防范。
“花溪,你也会中毒的!”
花溪摇头,“我屏住了呼吸,而且没有受伤,那个毒应该奈何不得我。”
其实是倚仗井水,空间是她的地盘,到处都是灵气。
空间的水甜,种出的果子比外面的大,肯定不是巧合,是因为有一种东西,能让它们变化,这种东西花溪暂且称它为灵气。
有灵气在,她会中毒的几率很低。
“你离远一点,我把他这边处理好,就过来给你弄。”
“嗯。”古扉没有意见,只有些心慌,“花溪,你说他会不会死?”
“不会的。”花溪很肯定,“有你和明生等着他,他必须活。”
说着没有耽误功夫,站起来去外头打水,先喂余欢喝一杯,让古扉也喝点,古扉知道是为他好,乖乖的喝了,担心余欢,也没有走,留在原地看花溪给他清洗伤口。
只清洗不保险,花溪想了想,索性让他坐在大浴桶里,加水在浴桶里泡着。
又找来一个小浴桶,加水让古扉也进去泡着,这样伤口好的快。
木桶是出宫的时候买的,一大一小两个,她一个,古扉一个,现在她的在给余欢用。
两个桶挨得很近,古扉在里头不老实,去拉余欢的手,“余欢,你醒醒,别死啊。”
他有些难过,“都是我的错,我如果不怕疼就好了,他就不会只盯着我一个人使劲攻击,我也不会拖你后腿了。”
这涉及到一些私人隐私,花溪没有留下,悄悄的出了空间。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过来,必须尽快撤离,否则进去在哪里,出去就在哪里,她们会被困在顺心殿。
古扉不介意她在,没回头看,也不知道她已经走了,只晃了晃余欢的手臂,继续道,“你还没有教我大自在剑法的后几招呢,我们还商量好了,明天要继续比武,你不能丢下我。”
“我的母妃和嬷嬷已经不在了,你是我亲哥,你不能也去,你要留下来陪我。”
尝试威胁,“你要是不留下来,我就让我母妃告诉你母妃,说你欺负我,这样就算到了地下,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余欢还是没有反应。
古扉忍不住了,哇哇大哭,“余欢,你怎么这么残忍,我好不容易才有哥的,你一走,就没有哥疼我了,呜呜……”
也不知哭了多久,空间里传来另一个人无奈叹息的声音,“我没死,只是懒得说话而已。”
对于现在的他来讲,说句话也很费劲,那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喘口气都觉得那里漏风。
古扉猛地站起身,满面哀色被惊喜代替,“你没有死,太好了。”
余欢勉强睁开眼,往他那边瞧去,“我不会死,也没有中毒,那是骗他的。”
他虽然说不了话,但是意识在的,方才古扉和花溪的话他都听到了。
他确实打过索性咬破毒囊,与那个人同归于尽的想法,但是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不过小小的利用了一番,要不然他这条小命可能已经丢了。
古扉眨眨眼,不解问,“可是你刚刚都没动静了,花溪说胸口那一剑不至于,肯定还有中毒。”
余欢摇摇头,“那一剑离心口太近,我能活着已经是侥幸。”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最后关头,他停下来,没有报仇,那人逃跑的时候,他也没有去追。
明明仇人就在眼前,他应该不顾一切报仇才对?
为什么?
余欢想不通。
他只知道最后那一刻,他想活下来,不想死。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不会死了吧?”古扉紧张的问。
“不会。”余欢极力动了动自己的指头,勾住他的,“死的人一死一了百了,活的人亲眼瞧见,会痛苦一辈子,所以……”
他语气肯定。
“我是不会死在你面前的,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