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察觉到屋子里忽然进来个人, 傅家宝有些不耐烦地侧过头,结果就看见双手各持着一根擀面杖的林善舞站在他面前, 正静静看着他。傅家宝吓得立刻缩进了床里头, 连身上的伤都给忘了。
“你……你想干什么?”傅家宝瞪着眼睛问。
林善舞摇头, “没想干什么。”
傅家宝怀疑道:“你拿着这玩意儿,不是想打我?”
林善舞有些无奈,她淡淡地看了傅家宝一眼,随后便将这对擀面杖放到了桌上,口中随意道:“你如今还伤着,我怎会打你?”
听了这话,傅家宝放心地松了口气。只要林善舞不打他,啥都好说。傅家宝不由往外挪了挪, 离她更近了些, 好奇地问道:“你不是回娘家去了?”
林善舞正将方才翻开的册子又放回去,回道:“没有, 擀面杖落在马车上了, 我回去取。”
傅家宝:……
所以说他刚才明明可以不喝那碗药的!
啊啊啊啊他好恨!
傅家宝心中正懊悔, 却见林善舞微笑着从地上拾起那个药碗, 对他道:“看来这药也不苦,你不是好好喝光了?”
傅家宝表情纠结。心想:不不不,苦得人想哭!、
林善舞又道:“大夫说了, 这药每天得喝三次。”
傅家宝艰难地抽出被压在身下的被子。
林善舞:“等用过晚饭后, 我会亲自看着你喝下去。”
傅家宝盖上被子, 躺好, 闭眼,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林善舞看着他逃避现实,眼角微微弯了下,随即便忍不住打了下哈欠。
她昨天赶着去救人,还一晚没睡,回到乐平村没多久又赶着回傅家,实在是又累又困。四下看了眼,林善舞从柜子里找出傅家宝的铺盖,往地上一铺,就躺下来打算入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她睡得有些模糊时,忽然察觉身边有动静,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傅家宝那张被吓了一跳的肿脸。
傅家宝真是被忽然睁开眼的林善舞吓了一跳,他凑过去的脑袋往后缩了一下,嘴里嘀咕道:“你刚刚真睡着了?”
林善舞眼底有几根红血丝,明显方才是睡着了的,可她此时的目光却分外清醒,瞧着半点不像刚刚醒来的人,她疑惑地看着坐在她身边的傅家宝,问他干什么。
傅家宝没想干什么,他只是下床后往林善舞身边挪了挪,然后掀开被子,躺在了林善舞身边。
两个人并排躺在了地上,傅家宝还未消肿的脸上依稀是幸福的模样,林善舞则微微蹙着眉,有些茫然。
傅家宝心想:他们已经拜堂成亲,婚书也在官府过了明路,是夫妻,就该同甘共苦!所以他得陪着她一起睡地上。
林善舞心想:原来傅家宝喜欢打地铺?既然这样,她就不跟一个伤患抢了。
“你放心,这么大一片地面,都是你的。”林善舞说完,掀开被子起身,躺到了床上。
傅家宝:……
他茫然好一会儿,才想明白林善舞刚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不由捶足顿胸……未遂,他忽然想起自己脚和胸口都有伤。
他躺在地上郁闷了一会儿,慢慢就睡着了。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有一束浅浅的阳光从窗棂撒入,伴着二人清浅的呼吸声,将空气里的些许微尘照得翻飞飘舞。
而这个时候,阿红正站在东院门口给一个小丫头训话。东院里有三个家丁却只有阿红一个丫头,平日里对上那三个人高马大的家丁时,阿红总觉得底气不足,可现在好了,东院里来了个新丫头,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畏缩的瘦小丫头,阿红自觉已经成为了她的头头。
她双手叉腰,板起脸对着面前矮她一些、穿着一身灰色奴仆衣裳的小丫头道:“只要进了东院,就得守东院的规矩,你别觉得自个儿是大少爷带回来的就可以张扬跋扈。”
听了这话,那小丫头立刻摆手,说道:“不敢不敢。”
阿红见她识趣,点了点头,不过她打量一下小丫头清秀干净的脸庞,又有些不得劲了。暗道这小丫头生得比她好看,将来在少奶奶面前会不会争了她的宠?
在阿红的审视下,小丫头低下了头,模样很是忐忑。
阿红见她这胆小的模样,就放心了,她清了清嗓子,说道:“那好,我给你讲讲东院的规矩。从今以后,你时时刻刻都要记住,这东院里最大的就是少奶奶,什么都得听少奶奶的。”
小丫头点头,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那……大少爷呢?”
阿红奇怪地看她一眼,“你这么傻,没听明白吗?东院里最大的就是少奶奶,大少爷当然也得听大少奶奶的。”
小丫头犹豫着点了下头。
阿红生怕她没听明白,又道:“你还得记住了,无论大少奶奶做什么都是对的。要是大少爷反对,那肯定是大少爷错了。”
“啊?”小丫头不解地抬起头,“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呀可是?”阿红摆出一张凶脸,“你要是还听不明白,就赶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们东院可不要不听话的!”
小丫头想起那噩梦一般的山寨,还有村里人的闲言碎语,瞬间白了脸,连连摇头祈求道:“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什么粗活都愿意干的。”
阿红这才满意,她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小丫头腼腆道:“我姓纪,叫画翠。”
纪画翠?阿红心里又不高兴了,这小丫头,生得比她好看就罢了,连名字也比她好听,简直是要气死她。阿红眉头皱得恨不得把纪画翠给夹死,她语气很不好道:“你几岁了?”
纪画翠小声道:“还有三个月就满十五了。”
阿红板着脸道:“那你今后就唤我阿红姐,听到了没有?”
纪画翠立刻道:“阿红姐。”
阿红嗯了一声,带着纪画翠走进东院,转过身来时嘿嘿笑了一声,这纪画翠比她大两个月,她占便宜了!
自觉扳回一城的阿红挺直了脊背,一边往里走一边对她道:“从今天起,这院子、大厅和走廊都归你打扫,这些地方你可以随意走动,大少爷和少奶奶在的时候,书房和卧房你不能进去,主子们出去了你才可以进去打扫。少奶奶每日卯时五刻起身,你卯时一刻就得起床打扫,为少爷和少奶奶准备洗漱的热水,装水的盆子你都要刷得干干净净。”
画翠小声问:“你不是说少爷和少奶奶在时,我不能进卧房吗?”
阿红理所当然道:“你准备好洗漱之物后,当然是由我送进去,你送完就可以走了。”
画翠点头。
阿红:“好了,你现在可以打扫了。待会儿我是要查的,要是发现地上多了一片叶子,仔细点你的皮!”
画翠点点头,开始洒扫。阿红则搬了张杌子,坐在廊下一边嗑瓜子一边把她指使得团团转。
看着那些平日里都要由她来干的活儿全成了画翠的,阿红心里说不出的得意。
一把瓜子嗑完,她走过去检查了一番,发现画翠将大厅收拾得十分干净,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还成,我有事出去一会儿,你去打扫其他地方。”
说罢又警告道:“我回来可是要检查的,你要是敢趁我不在偷懒……”
画翠忙道:“阿红姐放心,我绝对不敢。”
阿红这才满意,她走之前偷偷去卧房看了一眼,才放心地离开。
阿红走后,画翠就仔仔细细将庭院打扫了一遍,才去收拾游廊,在经过卧房时,她见窗户微微开着,里头没有半点动静,想起将她从山匪手里头救下来的那位少爷,忍不住往里头看了一眼。
就见少奶奶躺在床上睡着,而伤还没好的大少爷竟然睡在地上。
画翠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随即便想起阿红那一通“少奶奶都是对的”“什么都要听少奶奶”的言语,心中有些不平,大少爷是个多么好的人啊,为了救她,他被那些山匪打得那么惨,他年轻俊俏又心善,这样好的人,大少奶奶却不善待他,竟然让大少爷睡在地上。
大少奶奶怎么能如此霸道?
在山寨里时,傅家宝脸都被打肿,说话也含糊不清,他说的那句“去帮我媳妇”,画翠压根就没听清,因此也不知道,那名在山上打退山贼,救下他们的奇女子便是少奶奶,此时画翠只觉得这少奶奶刻薄狠心,竟然如此欺负大少爷,心中很是为大少爷感到不忿。
但她只是个丫鬟,心里再气愤,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打扫。
而傅家宝,早就把救过一个小丫头的事儿给忘到天边去了。他如今最痛苦的事就是换药和吃药。奈何有林善舞在旁边敲着擀面杖虎视眈眈,傅家宝再抗拒,也只能老老实实遵从医嘱。
不过每当林善舞坐在床边,亲自给他上药的时候,傅家宝总觉得岁月静好、温馨安宁。他忘了伤口的疼,只盯着烛光下静静给他上药的林善舞,觉得这媳妇怎么看怎么好看,暗想自己以前是不是瞎了眼,这么好的媳妇为什么非要嚷嚷着跟她和离?全然忘了林善舞曾经带给他的阴影。
日子就这么过了三天。
日日老老实实换药喝药,又有林善舞暗中以内力温养,才过了三天,傅家宝的伤就好了大半,不必每日都窝在床上了,这日傍晚,身上虽然还有点疼,但已经能随意走动的傅家宝跟着林善舞来到正院。
有了林善舞坐镇,傅家宝这次显得老实本分,没再和傅老爷与辛氏起冲突,一家人终于又能安安静静地吃顿饭。
傅家宝还和从前一样,挑着自个儿喜欢的肉吃。
林善舞以前是并不关心这点的,但这几日她看傅家宝挑食挑得厉害,觉得这么下去营养失衡身体更不好,便说道:“夫君别光吃肉,也要搭着点菜吃,气色才能更好。”
傅家宝顿了一下,摸了下自己还未完全消肿的脸,嘴里嘟囔道:“知道了。”这话说完,他的筷子便频频伸向那几道他平时碰了不碰的菜,一顿饭下来,竟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见状,傅老爷和辛氏都很惊讶,毕竟傅家宝平时是不爱吃菜也不爱吃饭的,上了饭桌就冲着肉去,米饭常常只吃半碗,怎么劝也不听,执拗得很,可现在,儿媳一句话,他居然就……
傅老爷看着还往嘴里扒饭扒青菜的儿子,再看看安静吃饭的林善舞,摸了摸胡须,欣慰地笑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