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父亲
程衍齐一刻都不想耽搁, 立刻就和朋友一起启程，前往拳击手“cheng”所在的城市。
美国比香港大多了, 出行要花不少时间，但程衍齐舍得花钱，因而不过一天功夫，他就来到了报纸报道的那个城市。
到了那里之后，程衍齐立刻就找到了当地电视台，询问拳击手“cheng”的事情。
“你们找他有什么事情？”电视台的人好奇地问道。
“我是一个商人，想要找他拍一个广告。”程衍齐道。
程衍齐觉得这人有点像自己的儿子，但他并不能确定, 最终打算先去看看再说。
要是这个拳击手真是自己的儿子, 那自然最好, 如果他不是，看在他们来自一个国家的份上，他会请对方拍一个广告。
程衍齐很大方，给电视台的人送了礼物，正好电视台有个记者要去外面跑新闻, 就答应送程衍齐过去。
得知这个记者之前采访过“cheng”，程衍齐笑着打听起来。
程豪作为拳击手, 他的信息本来就是公开的，也就是现在没有互联网, 程衍齐想要弄到才会比较困难。
电视台的记者道：“之前他得到金手套冠军的时候, 我们电视台就采访过他, 我也看过他的资料, 他非常年轻，但也很强！”
这个记者对拳击挺感兴趣的，他们电视台也时常会转播一些拳击比赛，这会儿，他也就陆陆续续说了不少事情，比如说程豪早几年，就打败了本地一个很有名的拳击手撒摩，又比如他和疯牛的比赛。
“程是贫民窟出生的，在参加金手套的比赛之前，常常□□拳，我还看过他和疯牛的比赛录像，当时他比现在要小很多，被打断了一根肋骨……但他很坚强，也让很多人喜欢他。”记者明显对程豪印象不错，说起程豪的时候挺推崇的。
但程衍齐越听，越不是滋味。
如果这个程真的是他的儿子……他儿子在国外，要靠打拳过日子，还被打断过肋骨？
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点名气，还有人朝他开枪？
在这一刻，程衍齐都不希望这个程是自己的儿子了。
但这个程的年纪跟他儿子一模一样。
程衍齐和朋友来到医院的时候，程豪见到了林禹寻的朋友。
距离和林禹寻确定关系，已经过去三天了，程豪这三天过的是非常愉快的，林禹寻的状态，也变好了。
虽然晚上睡觉的时候，林禹寻还是会被惊醒，但躺在程豪身边，他很快就会再次入睡。
今天，在老乔治他们来过之后，林禹寻的几个朋友，或者应该说是同事来了程豪这里。
这些人是高尔顿带来的。
程豪出事之后，高尔顿来过一次，但当时程豪的状况不太好，甚至不能跟他们好好说话，所以高尔顿稍微站了站就走了，现在，他又来了，还带了其他人，以及一些食物。
高尔顿带的食物是必胜客，以及一些真空包装的其他的零食，他进来之后，把这些给了林禹寻，就看向程豪：“程，听说你不能打拳了，真可惜。”
“是的。”程豪笑了笑。得知高尔顿是自己的粉丝，还在学校里帮自己做宣传之后，他对高尔顿就没有什么恶感了。
说实话，虽然高尔顿的言行举止常常让人讨厌，但他和高尔顿，真的没有什么仇恨。
程豪挺淡定，林禹寻听高尔顿说起程豪不能打拳的事情，却有点不高兴，就怕程豪伤心。
但高尔顿是他的合伙人，他到底还是给高尔顿一点面子的，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原本要拿给他们的果汁改成了水。
“只有水吗？”高尔顿有点不满。
“这里是医院，只有水。”林禹寻道。
“好吧。”高尔顿有点郁闷地接了，倒也没怀疑什么。
林禹寻这人，大方的时候很大方，比如说他们需要用到电脑，他立刻就买了最好的，但抠门的时候也很抠，他平常总吃最便宜的套餐，不仅如此，他还连咖啡都不喝，喝煮过的水。
他以前，想来真的是过得很穷。
高尔顿喝了一口水，他在见不到程豪的时候，会跟人说程豪打拳多么厉害，但现在见到了，倒是不好意思这么说了，就只柱子一般在旁边站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跟来的人，让他们去说话。
那些跟来的人，都是林禹寻公司的人。
之前他们做项目，都是林禹寻带着他们做的，要怎么做做什么，他们也都听林禹寻的。
他们其实大多比林禹寻年长，但在电脑方面，却是比不上林禹寻的……当然，他们要是真的比林禹寻出色，也不会跟着林禹寻做事。
最近林禹寻不在，他们的效率也就特别差，这次过来，一方面是来看看林禹寻的“哥哥”，另一方面，也是想要问一下林禹寻，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过几天程就出院了，到时候我就回去。”林禹寻道。
“最近这几天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又有人道。
“你们跟我说说。”林禹寻道。
这些人过来找林禹寻，是连笔记本电脑都搬了一个过来的，当即开机问了起来。
这时候的笔记本电脑非常厚重，实打实的要用“搬”这个字。
林禹寻他们讨论的东西，程豪听不懂，高尔顿……也听不懂。
虽然读的是一个大学，但高尔顿和这些人的专业完全不一样——他学的是文科专业。
“你要吃东西吗？”高尔顿看向程豪。
“要，你带来的食物很香。”程豪道。
“真是的，你竟然喜欢吃这种不健康的东西！”高尔顿一副看不上的样子，把自己带来的盒子递给了程豪。
高尔顿买的是披萨。
程豪穿越过来之后，汉堡吃了不知道多少，披萨吃的就不多了，机缘巧合之下，必胜客的披萨还没去吃过。
他一般会购买超市里价格更为便宜的披萨吃。
最近程豪吃的都是医院提供的相对清淡的营养餐，阿拉贝拉给他带的食物也都很清淡，已经很久没吃好吃的了，而眼前的披萨应该是刚买来，热腾腾的，还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来。
程豪咬了一口，更是觉得味道非常好，至少比他以往在超市买的要好吃很多，上面的料也要多很多。
程豪没一会儿，就吃了好几块。
林禹寻注意到这一点，看向程豪：“你很喜欢吃披萨？”
程豪道：“这个披萨还挺好吃的，料也多，我之前没吃过这样的。”
“下次我去买来给你吃。”林禹寻道。
“不用，这个应该不便宜。”程豪道。
程豪和林禹寻说的，是他们之间常有的对话，但高尔顿听得直撇嘴。
这个披萨特别便宜，这个都嫌贵，用得着吗？现在林禹寻也不是不赚钱啊！
站在门口的程衍齐听到，更是心酸。
说话的人的声音，跟他印象里的他儿子的声音还是有区别的，但又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也许那真的是他的儿子。
他的儿子，连个披萨都吃不起？
程衍齐都有点不敢往里走了。
“程就在里面，你们怎么不进去？”跟来的记者到了医院之后上了个厕所，落在程衍齐他们后面，现在才过来，有些好奇地看向程衍齐。
程衍齐没说话，他就直接进去了：“嗨，程，好久不见。”
程豪见过这个记者几次，他从病床上起来，笑道：“你好，艾特里先生。”
“程，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对了，我今天带来了两个人，他们想要找你拍广告！”记者艾特里道。
程豪听到艾特里的话，抬头往艾特里示意的门口处看去，然后就看到了程衍齐，整个人一愣，原主程锦浩那些他不怎么想起的记忆，又冒了出来。
原主程锦浩，曾经是一个饱受父母宠爱的孩子。
所以他的记忆，有很多都跟父母有关。
他的父母陪他学画画，教他弹钢琴，让他一点一点的，长成了一个矜贵的小公子。
然而，就在他长到十三四岁，快要迎来叛逆期的时候，他的母亲生病去世了。
突然没了母亲，这孩子很是伤心，偏偏这时候，他父亲竟是扔下他离开了。
程豪只看记忆，都能从中看出这孩子的愤怒来。
他有种被自己的父亲背叛了的感觉。
后来他过得不好，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但后来，这种感觉又消失了。
有人告诉他，他父亲去了欧洲之后就失去了消息，八成已经死了。
没了母亲，父亲又失踪，甚至可能也死了的少年，当时有多么绝望，只有他自己知道。
也正是因为这样，程豪在穿越过来之后，从来没有过联系程家人的想法。
原主程锦浩被程家人刻意往歪路上引，被送到美国，选了那么一个差学校给他读书，最后还挨了刀子，父母又不在……联系程家人，这不是找死吗？
而且他并不是程锦浩。
如果能联系上程老爷子，他应该能得到妥善安置，可他不是程锦浩。
程锦浩已经死了，他对程家的一切不感兴趣，既然这样，他总不能找上程家，让程家养他吧？
所以，打从一开始，程豪就把程家的一切忘到了脑后，结果……他竟然见到了程衍齐。
程衍齐的模样，跟程锦浩记忆里的模样相差挺大的，年纪看起来大了很多，还瘦了很多，但程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程衍齐。
程豪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程豪的表情有点怪异。
看到他这么一副样子，程衍齐却是满心欢喜，但紧跟着，他的心又猛地一沉。
他知道，眼前这个青年，就是他的儿子。
那个跟他很亲近的孩子，一眨眼，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
“锦浩……锦浩……”程衍齐道，声音有点哽咽。
程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可以否认，但这具身体是程锦浩，这点毫无疑问。
但要是直接认了……他还真有点别扭，也不好去骗程衍齐。
程衍齐说的是中文，在场很多人压根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记者艾特里看到他哽咽，只当是他看到偶像受伤有点伤心难过，当即对程豪道：“程，这位先生是你的拥趸，他很喜欢你。”
高尔顿也问：“你是程的粉丝？”
程衍齐没说话，程豪一言不发的态度让他有点难受。
程衍齐的朋友这时候却已经通过程衍齐的态度确定了，眼前的这个拳击手，正是程衍齐找了好几年的儿子，当即用英文道：“我们不是粉丝，这是程的父亲。”
他说话的时候，指了指程衍齐。
高尔顿和那个记者都愣了，林禹寻更是整个人一僵。
程豪一直不谈父母，说自己已经没有家了，他也就下意识地忽略了程豪的家庭。
他很清楚，程豪要是有父母，有家人，就不一定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了。
所以，他愿意相信，程豪已经没有家人了。
可现在，有人出现了，说他是程豪的父亲。
林禹寻的目光落在程衍齐身上，打从心底升起一股危机感来。
他这两年在大学里读书，认识了很多人，也见识了上流社会的人的生活，眼前这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普通。
他的手上戴着的手表，就是一个价格昂贵的牌子。
这是一个有钱人。
程豪的父亲很有钱，程豪以后，还能和他在一起吗？
林禹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高尔顿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程，你说你是离家出走的，原来是真的！”
高尔顿一直坚信程豪是一个为了拳击梦想离家出走的人，现在算是确定了，一时间对程豪更加敬佩，当然也觉得很可惜。
程豪中枪了，以后不能打拳了。
不过现在回家去，也挺好的……高尔顿的眼光比林禹寻好多了，他一眼就看出了程衍齐一身行头的价格。
衣服不算特别贵，但也不错了，是很多商务人士的选择，至于那手表，没有五万美元拿不下来。
程豪竟然从这样的家里离开，自己打拼，甚至弄得自己连必胜客的披萨都吃不起……真的太让人敬佩了！
高尔顿对程豪很敬佩，程衍齐的朋友听到高尔顿的话，却对程豪很不满：“你这孩子怎么能离家出走？你知不知道你爸这几年为了找你花了多少功夫？”
程衍齐的朋友这话，是带着指责的——程衍齐这几年费尽心思找孩子，这孩子呢？明明好好的，竟然不联系家里。
“这位先生，不了解具体情况，请你不要乱下定论。”程豪看向程衍齐的朋友。
他这话说的不太客气，程衍齐的朋友很不高兴：“你怎么说话的？你……”
程衍齐打断了自己朋友的话：“老李，别说他。”
这个姓李的朋友不赞同地看着程衍齐：“老程，你这是要把孩子惯坏了！”
“不是的……”程衍齐的眼里满是悲伤。
程豪这时候却是已经做了决定，当即道：“程先生，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程先生”这三个字，可以说是往程衍齐的心上扎了一刀，他道：“好。”
程衍齐的朋友倒是有些接受不了：“你这个孩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程豪道：“程先生，能让他出去吗？禹寻，你们也先出去一下。”
听到程豪的话，林禹寻站起身，就要带着高尔顿他们出去，程衍齐也看向自己的朋友：“老李，我要跟他单独谈谈。”
病房里的人到底还是一个个地离开了。
等那些人都走了，程衍齐小心翼翼地看向程豪：“你要跟我谈什么。”
程衍齐的态度，是有点卑微的。
程豪想了想，决定先帮原主程锦浩解释一下：“程锦浩不是离家出走的，他是被人强行送到美国的，到了这里之后，他的寄住家庭的那对夫妻不仅吸毒，还家暴，他们给他找的学校，也是贫民社区很差的公立学校，没几个人好好读书的那种。”
程豪的说法很怪异，他不说“我”，而是说的“程锦浩”。
但程衍齐这会儿，却没空关注这一点。
他在听到程豪后面的话之后，脸色就已经惨白一片。
他儿子到了美国之后，到底遇到了什么，他之前一直没有查到。
现在听到程豪的话……
一个吸毒家暴的寄住家庭，一个混乱的学校……十几岁的少年在这样的环境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之前程衍齐只是猜测有人想要对付他儿子，现在却已经确定这一点了。
他的家人，这分明是想要害死他儿子。
“他后来就从寄养家庭逃走了，结果被人捅了好几刀，那人就是冲着他来的，但他到了美国之后，并没有惹过让别人想要杀了他的事情。”程豪又道。
程衍齐的脸色铁青一片，身体晃了晃，差点站不住。
他儿子的意思很明白，那个捅刀子的人，就是冲着他来的，很有可能是程家的人。
之前被自己的儿子叫“程先生”，程衍齐还是有点不高兴的，但现在……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管他儿子叫他什么，都是正常的。
“是爸爸不好……”程衍齐整个人好似瞬间苍老了很多。
“程先生，”程豪又道，“我不是程锦浩。”
程衍齐听到程豪这话愣了：“你说什么？”
程豪道：“我说我不是程锦浩……被捅了几刀之后，程锦浩就死了，我是程豪。”
“你胡说什么，我不可能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程衍齐道。
程豪把自己的病号服掀开，露出自己肚子上曾经被刀子捅过留下的伤口——他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强，但疤痕还是留着的：“这就是当初被捅刀的地方，程锦浩那时候已经死了，我是程豪，是一个跟他完全不一样的人。”
“我知道你生气，但是……”
程豪道：“我其实没有生气，因为那些并不是我经历的事情。我选择跟你单独谈，是想告诉你，我真的不是程锦浩，我对你，还有程家都没有感情，所以我不会回去，你可以忘了我。”
程豪本想说自己是穿越的事情，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他要那么说了，没人知道他会有什么下场。
他一点都不想被人送去研究，或者被弄死。
但他也做不到和程衍齐父慈子孝，不想得到程家可能给他的好处。
更何况，这具身体的原主，是真的死了。不管怎么样，如果可以，他希望程衍齐能帮原主报仇，而不是现在他还活着，最后就不去跟那个凶手计较了。
程豪说这些的时候，非常冷静。
程衍齐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胸口蔓延至全身，让他的身体都僵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他确信眼前的人是他的儿子，但他的儿子，分明已经不把他当父亲了，还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的儿子，他亲手教导了十几年，遇到这种情况，他可能会生气，会跟他吵架，但不会这样子。
是他伤了儿子的心，让儿子性格大变，还是别的？
程衍齐突然就想到了“第二人格”。
他的儿子，莫非是遇到了生死，所以有了第二人格？
程衍齐过了一会儿，才觉得又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锦浩，爸爸错了，爸爸当初不该扔下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报仇，但也请你不要这样……”
程衍齐这样子，让人挺难受的。
程豪道：“我真的不是程锦浩，我是程豪。我跟程家没有关系，你可以不用把我当儿子……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是不会回程家的，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我还有个男朋友，你以后不用管我，也不用给我什么，当然如果你老了需要我照顾，我会照顾。”
这身体到底是程锦浩的，程衍齐是他的父亲，如果程衍齐需要帮助或者照顾，程豪是愿意的。
程豪说得很诚恳，程衍齐却又听到了一件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男朋友？”是他想的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