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二十九
深夜的鲸鱼馆，万籁俱寂。
孙璟手里握着手机, 借着微弱的月光辨别着前进的方向, 慢慢地踮着脚向前移动着。乔桑跟在她身后, 与孙璟的谨慎不同, 她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是出来散步的。
“......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的。”乔桑说, 我施过隐匿魔法了，没人能看见咱们的。”
孙璟：“万一这里配备了红外线感应器什么的呢？”
乔桑：“......不至于吧, 这里又不是银行的保险库。”
“小心点总没错。”孙璟用手机微弱的光线照亮了自己的脸, 对乔桑说, “嘘，咱们小点儿声。”
乔桑：“......”行趴, 你说了算。
两人走到一扇窗前, 月光如洁白的轻纱一般撒下来，乔桑刚走了两步，孙璟就发出了一声低呼。乔桑拉住她, 问：“怎么了？”
孙璟轻轻呼了口气，咽了咽唾沫，说：“没、没什么，就是刚才忽然发现, 地上没有我的影子！”
这大概就是正统的“自己吓自己”吧。
乔桑：“施了隐匿魔法当然没有影子......你别紧张过度啊。要不我先把你送出去, 接下来的我一个人行动？”
孙璟果断拒绝：“不要！难得有机会能跟鲸鱼对话, 我一定要抓住这这个机会！”
两人稍稍加快了速度, 沿着走廊走向虎鲸们休息的水池, 乔桑轻轻松松撬开了走廊尽头的一把门锁, 拉开门示意孙璟进去。
那是一片巨大的水池。水波荡漾间反射着粼粼的月光。
但在昏沉的水色间，孙璟第一眼注意到的却不是虎鲸，而是......一条隐隐散发着星辉的蓝色尾巴。
那条尾巴的蓝与水池的蓝色不同，那是属于海洋的蓝色，深沉而透彻，折射着一圈钻石般的光晕。
紧接着，鱼尾摆动了一下，从水里钻出来一个人形。那是个青年的模样，黑色头发，五官如雕刻出来的一般精致华美，双眼剔透，像是两颗蓝宝石镶嵌在上面。
“......”孙璟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鱼吗？长得跟今天那个助理小哥一模一样！那么按照乔桑的说法，这位就是她的......前男友？
孙璟瞪着眼，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瞥了瞥乔桑。
“桑桑，你之前说的那条人鱼......就是他吧？”
乔桑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说了句：“嗯。”
孙璟：“我去。你也太厉害了吧？这样的你都狠得下心跟他分手？”
乔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颜狗！”
孙璟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跟他分手，肯定是遇见更好看的了，对吧？就我这点颜控的程度，在你那里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乔桑：“......”她猜的还真准。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她和孙璟贴着墙站着，交头接耳道，“问题是萨尔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白天刚跟我打了一架——有他在，我肯定和那群虎鲸说不了几句话。”
孙璟沉思了一下：“先看看他在干什么呗？”
两人探出头去。
只见萨尔纳浮在水面上，两三只虎鲸绕着他游泳，它们轻轻叫着，连鱼鳍拍打水面的声音都比平日里柔和不少，看起来对萨尔纳很是驯服。
只见萨尔纳伸了伸手，把两只虎鲸叫到了自己的正前方，然后掌间开始萦绕出一团银蓝色的光芒。
因为距离有些远，孙璟看不清他在做什么，只能扯扯乔桑的衣袖，示意她解释一下。
“那两只虎鲸......好像就是今天在场馆表演的那两只。”乔桑眯了眯眼睛，说道，“他似乎是在给他们传输魔力。这些魔力具体用来做什么还不确定。说不定他也听到了白天虎鲸的喊声，挑了晚上来给他们建立语言桥梁了吧。”
孙璟有些惊讶：“他能做到这种事吗？”
“准确地说，我也可以，只不过要花的功夫肯定比萨尔纳要多，毕竟我的力量并不源自于海洋。”乔桑解释道，“但他们的力量就相近多了，萨尔纳只需要一分钟就能搞定。”
就在他们聊天的空隙里，银蓝色的光芒熄灭了。
乔桑：“喏，你看，他搞定了。”
之前那只雄□□鲸试探性地开口：“嗯......你好？请问现在能听懂我的话了吗？”
雌□□鲸似乎稍稍松了口气的样子，声音里有着淡淡的释然：“嗯。总算能听懂了。”
雄虎鲸顿时高兴地叫了一声，一个三百六十度翻转，用尾巴轻快地拍了拍水面，然后他又很快安静下来，有些腼腆地开口说：“嗯......那个......其实我想说的是——”
雌虎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喜欢我对吧？但是很可惜，我不喜欢你。”
雄虎鲸：“......”他顿时呆住了。
雌虎鲸：“我有中意的伴侣了。我尝试着告诉你这件事，但是你听不懂我说的话。”
雄虎鲸还是沉默着，他看起来简直快要失去颜色了——虽然他本来就是黑白色的，但是他莫名给人一种光芒熄灭的感觉。
他磕磕绊绊地开口：“那他......我的意思是，你中意的那位，他鱼呢，去哪里了？”
雌虎鲸：“......不知道。我和他分开了。就连我的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失散了。”
雄虎鲸欲哭无泪：“你和他有孩子了？”
雌虎鲸：“是的。”
雄虎鲸终于忍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眼神呆滞地不再摆动尾巴和鱼鳍，慢慢、慢慢地沉进水里自闭了。
乔桑：“......好惨哦。”
孙璟：“是啊，我本来还以为能发展出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呢。看来爱情还没发芽就已经夭折了啊。”
乔桑：“最致命的是你的发芽对象早就已经连果子都熟了。啧啧。”
孙璟：“嘶，我有些好奇，虎鲸也会在意这些吗？”
乔桑：“有些不会，有些会。或许他们俩比较特殊吧。”
但事情发展到这里，似乎也已经没有乔桑什么事了。
乔桑和孙璟对视一眼，正打算偷偷开溜，却见水池中的萨尔纳扭头往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有所觉地皱了皱眉头。
正打算动身却被吓了一跳的孙璟：“......你的隐匿魔法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他肯定破除不了。”乔桑压低嗓音说，“但咱们俩一直在发出声音，他听到了我们的说话声也不一定。”
孙璟：“那咱们别说话了？”
乔桑：“......来不及了。”
随着乔桑的话音落下，她伸手把孙璟拉到了自己身侧的另一个方向，指尖紫色的电光在狭小的空间内幽然炸响，发出短暂的“滋滋”声。
几道水刃被她截断，扑溅在四周，在快要触碰到她们的时候，仿佛撞上了一个透明的椭圆形罩子，慢慢地在半空中沿着弧线的轨迹流了下去。
乔桑：“......”
原来刚才那道水刃完全没有什么攻击力，目的只是确认她们两个的位置。
可是经历了白天的搏斗，乔桑下意识以为萨尔纳会下死手，因此持有一定的警惕，使用的防护魔法相当强硬，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我知道你在那里，塞西莉亚。”月光下，人鱼青年似乎恢复了从前那温柔和煦的模样，朝乔桑的方向轻声说道，“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很明显，白天乔桑向虎鲸们承诺晚上见面的对话全被萨尔纳听进耳朵里了。
“......”乔桑转身，对着孙璟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没有扯下孙璟身上的隐匿魔法，自己往前一步，就地现身，“我当然会来，我承诺过的。不过看起来，你已经把问题给解决了。”
“......并不是全部问题。”萨尔纳瞥了一眼仍在水底自闭的雄虎鲸，眼神复杂，“他在这里还是找不到伙伴。”
在赛博大陆也有人类捕捉异兽然后逼迫他们表演的事情发生，换了个世界，海洋公园里发生的一切并不让萨尔纳感到吃惊，实际上，他能看得出来，这几头虎鲸的驯养师是真的有些关心爱护它们，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努力让虎鲸们生活的舒适一些。
然而这有什么用呢？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但凡在大海里畅游过，就不会满足于这一片小小的、拥挤的水池。
“我想送他们回家。”萨尔纳忽然开口道，“他们想要重归大海。那里才是他们的归宿。”
“塞西莉娅，你不是想让我跟你回到赛博大陆去吗？”萨尔纳淡淡地说，“我知道，我继续在这里逗留下去也只会成为你的隐忧，看起来你并不想让自己暴露于这个世界的人群之中。那么，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跟你回去。”
“——我想让你，送他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