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三十八章
居然不是玩笑话, 奥古尼斯是在说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唐樘只感觉到一阵荒唐，梦境里的那个自己，会不会也是奥古尼斯, 唐樘内心浮起一个不妙的联想, 眼前仍一片黑暗, 他可以感受到乌诺的指尖在轻微颤抖着，随着咀嚼声音的音量而放松或者是缩紧。
他显然在害怕着奥古尼斯。
空气里的血腥味愈发浓厚，唐樘甚至可以听见血液滴在地上的声音，粘腻又缓慢。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了起来，唐樘感觉到旁边的乌诺身形一抖, 可是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仍固执的遮着他。
“主人, 别怕。”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唐樘伸手按住乌诺的手，想把它拿下来, 奥古尼斯这种饥饿的进食状态明显不对劲，他……很有可能受伤了，所以才会躲在黑暗中疯狂进食补充能量。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过几天就去死亡星海, 也就是奥古尼斯的家，他和他说过，那里有他的食物, 可以让他吃饱。可是, 现在, 因为救他的缘故，不要说回去星海了，就连平日里的食物恐怕也无法保证，唐樘想起山洞简陋的环境，一时之间，居然是担心压过了恐惧。
那些……那些机械人活该，唐樘抿唇听着山洞里越发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沁出了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深处的响声终于没有了，唐樘将乌诺的手拿下来，有点不适的眨眨眼睛，他感觉他的眼睛好干。
“主人，需要吃东西吗？”乌诺在一旁担忧的看着他。
唐樘回头看见了锅内煮着的食物，有点类似米粥，粘稠的翻滚着绵密的泡泡，淡淡的香味飘散开来。
“这是什么？”唐樘走近，蹲下身自己盛了一碗，食物很少，估摸着两小碗的份量。
“康利尔营养剂。”乌诺也蹲了下来，等看见锅内还有不免有点着急：“主人，多吃一点，锅内还有。”
唐樘手一顿：“你不吃吗？”一共就两小碗的份量。
乌诺的面容被火光照的有点发红，艳丽灼灼，闻言笑了起来：“我吃过了，这些都是您的，您多吃点。”
唐樘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碗里的食物，忽然就没了食欲。
“怎么了？”乌诺干脆跪在地上低头看着主人，藏在袖口里的手紧张的握紧，这次寻找主人是他求奥古尼斯大人带着他来的，虽然出了很多波折，可是等见到主人，一切的惊慌不安就奇迹一般的消失了。
明明是和他一样弱小的主人，却是他的心骨。
乌诺看着身旁的青年，目光是掩藏不住的温柔眷念。
他想，他应该是喜欢主人的。
喜欢到……为他做什么都可以。
“一起吃吧。 ”
乌诺回神看着放在他面前的营养剂，刚想开口，就被唐樘截断了话。
“一起吃。”唐樘重复了一遍，不想听乌诺拒绝的话，他将小碗递给乌诺，食物被他分成了三份，看起来更加少的可怜，他则从旁边重新盛了一碗，低头吃起来，有点甜，有点黏，味道还行。
等他吃完，又检查了一下乌诺的碗底，确认他吃完了，才又用自己的碗将剩余的营养剂盛了一小碗，就连锅底也被勺子刮的干干净净。
乌诺拉住转身离开的主人的衣袖，他抬起头，绯红的眼睛依旧漂亮如红宝石：“主人，我去送吧。”
唐樘摇摇头，他想了一下，还是弯腰摸了摸乌诺的头顶，声音坚定：“放心吧，奥古尼斯不会伤害我的。”
乌诺眼底闪过挣扎：“可是……”
“没事的。”唐樘站起身，他看向山洞最深处，那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声音发出了，血腥味也比刚刚淡了些。
“那我和您一起去。”乌诺还想坚持一下。
唐樘转头看着他，安慰道：“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如果你进去了，反而不好。”毕竟奥古尼斯一向对乌诺有点偏见。
“那……光源给您。”乌诺只能从身上摘下一个小光球递给唐樘，神色犹不安：“如果奥古尼斯大人他失控的话，我会进去救您的。”
唐樘看着认真的乌诺，摸了摸他的绯红翅膀：“好。”
说完，就进去了。
这座山洞前面是一个平台，后面则渐渐缩小了狭隘起来，唐樘打开光球，看着不平的小道，有点奇怪奥古尼斯怎么进来的，越往里面走，旁边尖锐嶙峋的石块就凸了出来，唐樘看着黝黑色的岩壁，摸到了一手滑腻，湿漉漉的水汽从远处窜了出来，与此同时，借着光球的光，他也看见了不少衣服布料，刮在了凸出的岩壁上，唐樘拿着银色的布料，是那群机械人身上的。
再往里走，可以明显看见岩壁碎石落了满地，唐樘小心翼翼走着，山洞太安静了，他甚至乱想起来，猜测奥古尼斯抓着那群机械人进山洞的动作一定很粗暴，因为他看见了地上不少的血液还有岩壁周围蜘蛛网般的裂缝，那是大力拖拽撞击的时候才能形成的。
最终，唐樘脚步停了下来，前面不远处就是一个拐角，他看见数条触手从里面延伸出来，堆积在拐角处。
唐樘拿着小光球，手里还端着食物，照的前方的黑暗深影晃动，光芒绰约倒映在不远处。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脚准备进到山洞里，脚底却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子，发出了轻微的响动，一直铺在地上的触手也跟着动起来，朝他的方向看过来，然后又软趴趴的落在了地上。
唐樘心里咯噔一些，奥古尼斯连动触手的力气也没有了吗？他连忙走进山洞，尽管在心里做了无数次的心里建设，但是等看见里面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形。
小光球驱散了黑暗，将一切都呈现在他眼前。
奥古尼斯的长发沾满了血迹和灰尘，凌乱的垂落下来，最末端的发尾还在洇洇渗水，他仿佛要把身体里的水流出来，长长的黑色卷发下衣服也是湿答答的，水滴从衣角滑落，在地面上聚起一个小水洼，阴凉的石壁上也都凝满了水珠，滴滴答答的从上方往下落，他坐在地上，从黑色的衣物下摆中掉落出触须，勉强撑起了一个坐姿，更多的微透明触手则蜿蜒到了地面上，导致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异形，毕竟他的上半身是人形。
奥古尼斯背倚靠着墙壁上，头颅低垂似乎在睡觉，垂在左边的手则完全异化成了透明的触手，雪白的头骨被他的触须缠绕着，穿梭在头骨缝隙里的每一个角落，它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点也不放过，本能的将残留在骨头缝里的生肉沫一点点卷起来允吸掉。
唐樘看着这一幕，嘴唇有点发白，他看了一会，将目光移到旁边。
最远处就是唐樘熟悉的阿德莱德和风，只有他们两个人，死活不知的倒在地面上，其余的机械人已经不见了，只有奥古尼斯手里的那个头骨曾经证明着他们的存在。
小光球被放到了地上，由于太滑了，咕噜的滚了一圈，唐樘蹲下身将小光球捡起来放到奥古尼斯的旁边，期间不经意碰到了他垂在下面的手，或者说是小触手。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唐樘看见奥古尼斯慢慢睁开了眼睛。
是他以前熟悉的银色，没有瞳孔。
唐樘却看出了它里面的茫然和懊恼，他看着奥古尼斯，有点奇怪自己怎么会看得懂奥古尼斯的情绪。
“眼睛没了。”
奥古尼斯微皱着眉头，语气平淡，但是唐樘却诡异的听出了里面的一丝委屈。
是啊 ，好不容易进化出来的漂亮眼睛还没来得及炫耀几天，就因为能量巨缩，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唐樘没有想到奥古尼斯看见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可是他又能奇异的get到奥古尼斯此刻的想法，他看着深受重伤，连人形都保不住的奥古尼斯，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事，现在的眼睛也很好看。”
唐樘看着那双银色的眼睛，第一次觉得它那么好看。
“给，吃吧。”
唐樘将手里的营养剂递给他，自己则准备坐在他的对面盯着他吃完。
“别动。”
唐樘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根触手拉到了一边：“怎么了？不能坐吗？”
奥古尼斯背靠着墙壁，伸长触手将在远处的两个机械人衣服都扒了下来，然后团成一团放到自己面前，才开口道：“地上冷。”
唐樘看着面前的衣服垫子，过了好一会才坐下来。
“你快点吃吧，营养剂都快冷了。”唐樘感觉到自己嗓子莫名有点干哑。
奥古尼斯平日里殷红的唇色此刻白的吓人，再加上银色的眼睛和浅色的睫毛，就像是一个病态的白血病人一样，绝对称不上好看，可是唐樘却感觉自己的目光怎么也移不开。
“你吃吧，我吃这个没有用。”奥古尼斯眼睛透亮，清晰的倒映出对面小宠物担忧的神色，他伸手摸了摸唐樘细软乌黑的发梢，语气在安静的山洞里居然显得有点温柔：“这是给你准备的食物。”
唐樘坐在他对面，刚开口，就被塞了一口营养液。
“不要，奥古尼斯。”唐樘被迫咽下，眉头也皱了起来：“我已经吃饱了。”
奥古尼斯盯着他：“说谎。”
唐樘脸一红，他的确没有吃饱。
“听话。”奥古尼斯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省这一点对我没用，宝贝自己吃饱了就行。”
唐樘看着男人一向缺少情绪的脸，突然想起一个自己深埋在心底的一个疑惑。
“我对你而言真的只是一个宠物吗？”
奥古尼斯对他的好真的只是一个主人应该对宠物做的吗？唐樘心里有一个隐约的猜想，他看着奥古尼斯，忍不住问了出来。
奥古尼斯眉梢微挑，似乎在疑惑，神色和平常一样有点倦倦，他轻点了点唐樘的脸颊，指腹贪恋着那股温暖：“怎么问这个问题？”
“就那么在意宠物的身份？”
唐樘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刚刚的勇气犹如冬雪消融在日光下。
奥古尼斯却微微笑了起来：“宝贝把我当做宠物也可以。”
毕竟他已经被他驯服，其实说是驯服也有点奇怪，毕竟唐樘从不对他做什么，奥古尼斯望着神色不解的唐樘，轻轻抱住了他：“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叫你主人。”
反正他们会永远纠缠在一起，那些名分如果可以让唐樘高兴的话，奥古尼斯还是很乐意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