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066
名不正则言不顺, 虽然人人都认定徐潜上次的提亲肯定会得到平阳侯的应允, 曹家的四姑娘肯定会变成镇国公府的五夫人, 但两府一日没有正式下定, 徐潜就一日无法安心。
他本就是雷厉风行的人,这桩亲事拖延了这么久, 徐潜心头就像住进了一只猫,每当他空闲下来的时候便挠他一挠。
倒不是他多喜欢阿渔多急着娶她回家,在徐潜心里, 阿渔还是一个小姑娘, 他对她的感情更多是怜惜、照顾。婚约已定,他身为未婚夫, 照顾她是理所应当。
曹廷安回府第二日, 徐潜马上又催媒人去说项了。
媒人来的时候,曹廷安正在练武场检查两个儿子的功夫。
二十二岁的曹炼、十九岁的曹炯身高都十分接近他们的父亲了,虽比不得曹廷安的雄壮健硕, 但也是放在六十万禁军中都拔尖的好身板,曹廷安单独对付一个儿子都要费些力气,现在一口气对付两个, 才四五个回合,曹廷安便意识到自己要输。
他既为儿子们的勇武感到骄傲, 又为即将到来的惨败感到着急。
当老子的怎么能输给儿子?
他才四十出头, 还没到言老的时候!
曹廷安开始拿出了十分的本事!
曹炼“怜惜”父亲, 收了些力道, 曹炯急于证明自己是大人了, 越战越勇,碗口大的拳头砸在亲爹身上,宛如对待杀父仇人!
曹廷安面上不显,心里却将老二骂得狗血淋头。
就在他坚持得越来越艰难的时候,刘总管来了。不愧是曹廷安的心腹,站在练武场外,刘总管默默观战片刻,随即选择禀报那件并不是很着急的事:“侯爷先停停吧,镇国公府托媒人过来给四姑娘说亲了,夫人请您过去呢!”
若是侯爷胜利在望,刘总管自会等父子仨人比武结束后再禀。
妹妹的婚事要紧,曹炼率先罢手。
曹炯还没过瘾,继续挥拳朝老子招呼,曹廷安正担心儿子们能看出他要不行了呢,此时一脚上去将曹炯踹飞老远,踹完还骂:“没听见我有事?就你那点斤两,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趴在地上的曹炯:……
他委屈地看向兄长,说好一起撂倒老爹,大哥你怎么背叛了我?
曹炼扶起弟弟,语重心长道:“正事要紧。”
重新立足了父威,曹廷安披上外袍,单独去了侯府正院。
江氏正陪媒人喝茶。
看到曹廷安,媒人笑吟吟站起来,朝面容冷峻的平阳侯行了个万福。
曹廷安冷哼一声,坐到了江氏旁边。
媒人也是见过世面的,加上江氏已经暗示过曹廷安会同意了,媒人就照例先盛赞了一番侯府的荣耀、四姑娘的美貌与德行,跟着再赞一赞镇国公府、徐潜,最后达成结论:四姑娘与徐五爷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侯爷您就应了吧!
话都让她说了,曹廷安哼了哼,冷声道:“兹事体大,容我考虑三日,三日后再给你答复。”
媒人一愣,这啥意思?
她看向江氏。
江氏飞快地朝她眨了下眼睛,见曹廷安看过来,她马上低头看茶。
媒人心里有谱了,笑着告辞。
镇国公府,徐老太君听了媒人的回复,无奈地摇摇头,对身边的芳嬷嬷道:“曹家那小子,真会摆谱。”
芳嬷嬷笑道:“幸好四姑娘随了侯夫人,乖巧可亲。”
这要是四姑娘随了曹家的爷们,那可真有五爷受得了。
徐潜得知此事,晚上都没睡好,然而白日在朝堂上见到曹廷安,还得尽量保持神色平和。
三日后,曹廷安勉勉强强地给了媒人准信儿:合八字吧!
接下来,媒人来来回回在两府之间跑了好几趟,敲定大婚之期的时候跑得格外多,在曹廷安与徐老太君的隔空讨价还价后,终于将两人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十月初三,良辰吉日。曹廷安的底线,便是阿渔必须在娘家行完及笄礼后再出嫁。
徐老太君着急快点再抱个孙子,不过婚期一定,徐潜反而不急也不躁了,就像等待进场的秀才举人,不定考期就总惦记这最重要的大事,定了日子,那他们只需全心备考便是。
准新郎不急,准新娘也没有急。
阿渔与徐潜的婚事定下不久,侯府上下就开始筹备三姑娘曹沛的喜酒了。
姑娘嫁了人,就算彻底告别了无忧无虑的闺阁时光,往后再见彼此都已成了他家妇人,再不能像住在娘家时那般整日形影不离。
阿渔舍不得堂姐,白日常去找曹沛待着,帮曹沛做些零碎的绣活。
因为不舍,时间反而变得快了起来,仿佛没多久,曹沛的婚期就到了。
看着堂姐被三叔背上花轿,阿渔视线突然模糊。
江氏回头,瞧见偷偷抹泪的女儿,她目光一黯。当娘的盼望女儿找门好亲事,可是亲事定了,就意味着贴了自己十几年的小棉袄要变成别人家的小棉袄了,她既舍不得女儿,又担心女婿不懂珍惜或是粗枝大叶的,无意间叫女儿受了委屈。
夜里,江氏翻来覆去睡不着。
曹廷安闭着眼睛嘀咕:“怎么了?”
江氏叹道:“阿沛出嫁了,很快就要轮到咱们阿渔,她那么胆小,国公府夫人太太又多,除了年岁大的四个妯娌,还有与她年龄相仿的几个侄媳妇,女人越多越乱,勾心斗角的,我怕阿渔在国公府受委屈。”
曹廷安睁开眼睛,嗤道:“现在知道担心了?当初是谁急巴巴要把女儿定出去的。”
江氏无言以对。
曹廷安扫她一眼,忽然想到了去世多年的老太太。老太太喜欢首饰,经常叫首饰铺子的人送新样式过来,没掏钱的时候觉得样样都好看,等付了银子,首饰都成她的了,老太太忽然又觉得那些首饰没那么好看了,要么宝石太大要么宝石太小,总之多贵的首饰老太太都能挑出一点瑕疵来,更神奇的是,在老太太没付银子之前,就算她捧着首饰仔仔细细看了千百遍,也发现不了问题。
江氏现在就跟老太太一个毛病,女婿没定下时那真是神仙下凡的好苗子,晚一步定下都担心被人抢了,真定下了,她才能发现这门婚事的其他弊端。
不过,如果江氏不说,曹廷安也没想过这些,就算考虑到了,曹廷安也不会把徐家那堆女人当回事。有他给女儿撑腰,谁敢欺负女儿,他就千百倍地讨回来。
“放心吧,老太君身子骨硬朗,她在一日,那些人就不敢乱跳。”说完风凉话,曹廷安抱住妻子困倦地安慰道。
江氏想到亲自来提亲的徐老太君,心中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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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沛出嫁后,阿渔越发觉得家里冷清了,大哥二哥都有了差事,母亲忙着准备她的嫁妆,只有弟弟炽哥儿随时都能见。
家里冷清,外面也没什么值得她惦记的,徐潜那是惦记也没用,现在两人不好见面,其他人,堂姐已经随姐夫去外地赴任了,徐瑛的夫家虽在京城,阿渔一个待嫁女的身份,也不便频繁去表姐夫家走动。
既然这样,阿渔索性哪都不去了,不是陪伴弟弟,就是待在房里绣嫁衣。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六月里的时候,阿渔的嫁妆彻底备好了,比上面三个姐姐的嫁妆都要丰厚。
曹溋的丈夫身份最贵乃是太子,可曹溋只是侧妃,她的嫁妆连曹沁的都不如。
曹沁嫁的是伯爵府的世子,可曹沁的爹只是普通官员,比不得阿渔的侯爷爹。
二夫人赵氏见了阿渔的嫁妆单子,很是眼红,可嫁妆肯定是曹廷安首肯的,赵氏无法反对,只能言语上酸一酸江氏:“当初大嫂扬言要给阿渔找个比她大姐夫还尊贵的夫君,我还以为大嫂看上了哪家世子,没想到竟是徐五爷。徐五爷品貌出众不假,就是上面四个哥哥呢,国公府的爵位怎么轮都轮不到他,有一点点可惜了。”
江氏淡笑:“姑娘出嫁嫁的是男人,不是他家里的爵位,只要五爷待阿渔好,他就是我心中的好女婿。”
赵氏也笑:“是是是,大嫂这点说得对,上次阿沁回来还跟我起家里的事呢,说她害喜就想吃酸的,怀冲大半夜起来叫人去给她做酸丸子汤吃。哎,咱们阿渔那么漂亮,其实大嫂若多挑挑,肯定也能找个既有爵位又温柔体贴的女婿嘛。”
她喋喋不休,江氏不再客气,状似关心地问:“说到阿沁的孕事,听说二爷书房的一个丫鬟也有了好消息?”
赵氏脸色大变!
杀千刀的江氏!杀千刀的丈夫!
她知道丈夫好色,早就把家里貌美的丫鬟都撵走了,为了不落个妒妇的名声,赵氏还聪明地安排了几个姿色平平的丫鬟给丈夫,哪料到丈夫竟色到连那种货色都能下手?
江氏继续刺她:“二爷这把岁数膝下还没有儿子,这胎千万是个男胎才好。”
赵氏攥紧帕子,笑得比哭还难看:“那就借大嫂吉言了。”
气得要死,赵氏找个借口走了。
丫鬟灵芝对着她的背影呸了口:“整天炫耀什么,当谁不知道大姑爷身边通房一堆,夫人就是心软,刚刚该把大姑爷的事也抖出来,看她还夸得出来不。”
江氏苦笑,撵走赵氏就行了,不必说太狠。
再者,勋贵之府的男人大多妻妾成群,徐五爷现在看着好,将来能不能专一待女儿谁都说不准,万一今日她嘲讽了赵氏的风流女婿,他日徐五爷也纳了妾室,赵氏肯定会变本加厉地还回来。
说来说去,都是女子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