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干亲
夏野考了全市第一名, 这个消息传过来不但学校高兴，两家更是高兴极了。
夏老师为人谦和，这两天更是逢人就笑, 隔壁唐工想要去订做横幅, 正在和夏老师商量写什么字才好, 但是他们这边还没动行动, 学校就替他们都想到了。
学校送了两道横幅, 他们小区门口挂了一道, 夏野他们家住的筒子楼下也挂了一道。
红底白字，热烈祝贺了一番。
这样就算夏野想低调也难, 很快大家就都知道这边出了一个小状元。
中考的难度比高考低一些, 但想要进好高中, 那也是几万人里拼杀才出一个状元啊, 一时夏家引起了筒子楼里各家各户的瞩目。
有些人家里有初二、初三的学生，也有些小想法，旁敲侧击地来问夏老师方不方便让夏野做个家教。还有好几家想凑钱，一起让夏野带学生补课的，可谓是精打细算了。
不用夏野出面，夏老师就全给推了, 没让这些琐事打扰到儿子。难得一个假期, 他想让夏野好好放松一下, 多休息一阵。
唐泓俊深藏功与名, 这也是夏野和他们班主任都有意瞒着没提他的关系。夏野是不想让唐泓俊被打扰, 他们班主任比他还要维护唐工——开玩笑, 唐斉先生的公子啊，怎么好意思去随便请人家补课嘛！
外面的聚会没有，夏唐两家单独一起亲亲热热地吃了一顿饭。
夏老师请客，找了市里最好的酒店开了包间，算是谢师宴。
唐泓俊一家特意穿了一身正装去赴宴。唐泓俊和陈素玲自然不必多说，穿戴好了都可以去参加领事馆的宴会，陈素玲一身素雅的裙装，佩戴了一条双层珍珠项链，温柔典雅；她手里领着的小朋友也穿了新衣服，蓝白相间的条纹T恤，外面套了一件白色薄帽兜衫，裤子是过膝的米色短裤，踩着一双卡通凉鞋，头发略微有点长了，看起来小脸更精致了几分，特别讨喜。
夏老师穿戴简单，不过他身高在那，脸上带着轻浅的笑意像是一个艺术家，他身旁的夏野一身运动装，倒是和唐瑾瑜穿的差不多，只是T恤是黑色的。
坐下之后，唐泓俊笑道：“算是我占了一个便宜，要不是学校里不允许宴请老师，真应该把小野他们班主任老师也叫上，那个老师很认真，给学生们出了不少力。”
夏老师点头，笑道：“是，学校有规定，咱们就不破坏规定了，小野平时你带着没少补课，谢师宴请你也是应该的。”
两家人一起坐着吃饭聊天，说起了夏野数学试卷扣的那一分。
夏野当时提了这个疑问，他们班主任还真去查了一下。
最后那道大题他写的太快，省略了一个做题步骤，为此扣了一分。
唐泓俊听了觉得十分可惜，宽慰他道：“这不怪你，其实有我的原因，我太习惯思维了，觉得题目简单就一直让你省略步骤。老师肯定看出来你会这题目，就是有些阅卷老师是要严格一些，没关系，咱们以后多注意一下就成了。”
夏野应了一声，对唐泓俊态度还是很尊敬的。
唐瑾瑜坐在那用勺子吃松仁玉米，他这次没有用儿童座椅，陈素玲单手虚扶着他，耐心哄他多吃一些。
小孩乖得很，让吃什么就吃什么，小脸鼓起来一块嚼着吃得很香。
唐瑾瑜饭量小，很快就吃饱了，大人们还有话要说，夏野就带着他出去玩了一下。
陈素玲一直看着门口，等小孩走远了她还有些魂不守舍，一旁的夏老师劝道：“没事的，让小瑜出去转转吧，他这段时间已经可以领着稍微走出去一段距离，能接触人群了。”
陈素玲收回视线，叹道：“我也知道，就是担心。”
唐泓俊道：“夏野细心，没事的。”
陈素玲其实都知道，酒店就这么大，孩子们在外面走廊上玩，夏野也不会领着小孩乱跑，但她就是舍不得儿子离开自己视线范围。
夏老师和唐泓俊两个大男人开了酒，唐工杯子里是白酒，夏老师心脏不好喝红酒，两个人一起举杯。
唐泓俊在筒子楼住了几年，和哪位邻居都没有红过脸，但要说交情好的也只有隔壁夏老师一家了。
半年多前，他甚至没想过会和夏老师家有这么多交集。
这半年来唐泓俊夫妻两个心情和做云霄飞车一样，一直飞在半空中，心脏悬在那，一有点什么状况就微微发颤，不知道哪一刻就坠下来。
唐泓俊和夏老师交情好，俩人一起喝酒聊了一阵。
唐泓俊第一次喝白酒，他酒量很浅，和夏老师聊起孩子忍不住多喝了几杯，期间摘下眼镜擦了好几次眼泪，头一次当着外人哭。
“我舍不得……”
“好多人都劝我们再要一个，但是我们不能要，小瑜还在，我们另外要一个孩子就等于舍弃他……他就算有千般不好也是我的儿子，既然是我们带他来这个世界上，我们就要照顾好他。”
“老夏，我心里难受，不是因为小瑜不好，是觉得自己没用。”
“我看他生病难受，看他一次次去医院抽血化验做检查，他小时候还会哭，现在都不哭了。我问他疼吗，他说不疼。老夏，那么粗的针筒、一大把一大把的药片，我一个成年人都不敢说能每天坚持下来，小瑜那么大一点，他会替我擦眼泪你知道吗……”
夏老师身体也不好，对此感同身受，对小朋友多了几分怜爱。他听着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唐泓俊的肩膀道：“你们做的很好了，小瑜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是他的福气。”
唐泓俊却握住了他的手，带着鼻音恳求道：“老夏，我能不能求你个事儿。”
“你说。”
“你能不能收小瑜做干儿子，咱们两家结个干亲？”
“泓俊！”陈素玲有些错愕，还当他喝醉了。
唐泓俊摆摆手，依旧看着夏老师恳求道：“我就这么一个孩子，老夏，上次小瑜在医院的时候真的把我吓坏了，他说了好多胡话，能喊出来的人名出了我爸，就是夏野，你就当我是病急乱投医吧，我从来没求过人，这次我是真的怕了，我怕小瑜下次万一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他醒不过来……”最后一句已经带了哽咽。
陈素玲动了动唇，不再说话了。
夏老师沉吟一下，道：“我很喜欢小瑜，上次我发病也是多亏了小瑜才躲过一劫，真要说起来，也是我和他更有缘，是小瑜帮我更多。”
唐泓俊直直盯着他，带着一丝希望。
夏老师笑道：“说来是我们高攀了，你不嫌弃的话，我们两家就结个干亲。我这身体也是老毛病了，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年盼头，不过我是真心喜欢你家小瑜，不管将来有几年的时间，我都想带带他。”
唐泓俊红着眼睛亲自倒了一杯酒去敬他，他常年搞科研的一个人，一时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才好，只闷头干了一杯，所有的感情都化在酒里。
走廊外面，夏野抱着唐瑾瑜在那边看挂画。
也没什么好瞧的，倒是大厅里摆了一个山水小景观，里面有活水，养了几尾锦鲤，看起来还热闹一些。
夏野看了一眼那个小池子，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孩，“想看鱼？”
怀里小孩点点头，抱着他脖子探头，对外面很好奇。
夏野看着那边没什么人，就抱着他过去了，他一直留意着怀里的小孩，见他注意力都在水池那没什么应激反应才放心。
怀里的小朋友像难得出来放风的小鸟，看什么都新鲜。
“小鱼~”
“嗯，小瑜。”
夏野掐了他肉乎乎的小脸一下，养了两个月总算又恢复了那么一点，抱在怀里也有点分量了。
“小瑜看小鱼。”夏野教他，见小孩不吭声，自己先笑了。
他们在外面看了一会锦鲤，很快就回了包间。
包间里，三位大人之间默契的沉默着，见他们俩回来把视线都转向了他们。
夏野有点奇怪，但还是把小孩抱着放在桌椅上，问道：“爸，唐叔叔，怎么了？”
唐泓俊喝了酒之后情绪会放大，但是他酒品很好，只是面色发红，瞧着有些激动。一旁的陈素玲倒是看着夏野态度和蔼，放缓了语气轻声问道：“小野，我们刚才和你爸商量了一下，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你介意咱们两家结一门干亲吗？虽然有些仓促，但是我和你唐叔叔一直很喜欢你，我们想收你当干儿子，同样的，小瑜以后也喊你一声‘哥哥’……”
夏野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爸，夏老师那边微微颔首。
陈素玲态度放得很低，还在耐心向他征求意见，夏野连忙道：“陈姨，您和我爸说就成了，我都答应。”
陈素玲惊喜道：“真的？那可太好了。”
唐泓俊坐在一旁眼眶发红，他看了看夏野，又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忽然喊了服务生过来又要了一瓶酒，非要和夏老师再好好喝一杯。
夏老师拦住他，“咱们两家离着这么近，以后常聚就是了，酒喝多了伤身。”
陈素玲也笑着道：“就是，你也学学人家老夏，养生。”
两家关系再近了一步，称呼都不同了。
聚会结束，夏野帮忙先送了唐泓俊回去，陈素玲抱着小孩跟在后面，等夏野要走的时候，对小孩道：“快谢谢哥哥。”
夏野就站在那等小孩开口。
唐瑾瑜现在还在发懵，看着夏野半天才糯糯说了句“谢谢”，夏野揉了他脑袋一把之后就走了，只留下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小朋友。
唐瑾瑜怎么也想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自己会多一个这么厉害的哥哥！
另一边，夏家。
夏野回去之后倒了热茶，陪着他爸一起坐在沙发那说话。
夏老师只喝了一点红酒，人还很清醒，听见夏野问起就叹了口气道：“是你唐叔叔的意思，我看他提起的时候，你陈姨比我还惊讶呢，显然也是没想到。”
“那怎么突然就要认干亲了？”夏野不解：“唐叔叔家条件比我们好，现在认干亲，我有点想不通。”
“因为小瑜。”
“小瑜怎么了？”
“上次小瑜发烧住院，是在你怀里醒的，你唐叔叔觉得跟你有缘分，所以想和咱们家结干亲，互相多照顾一些。其实我能理解他，如果是你出了这样的事儿，但凡有点希望我什么都信，也会去会求人家的。”夏老师喝了一口茶，缓声道，“而且答应这事，我也有私心。”
“爸……”
“我这身体，你也知道，心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中用了，我就想着万一我不在了你还有个亲人，遇到什么事儿可以商量一下。”
夏野拧眉打断他道：“爸，您别说了。”
夏老师轻笑一声，抬手摸了他脑袋一下，夏野看起来挺高，但其实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小野，是爸没用，什么都不能给你，如果你跟在你妈身边条件肯定会更好……”
夏野忽然开口岔开话道：“您别这么说，这不是刚给我找了干爹干妈，还附赠一个弟弟吗。”
夏老师顿了一下，失笑摇头。
夏野站起身，“爸，我下午约了同学去打球，先出去了。”
夏老师点头应了，看着儿子背影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那个人果然还是不能提的存在。
他和妻子离婚之后发生了许多事，夏野和母亲的关系并不好，夏野不想提，那么他也尽量不在家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