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肆叁
美丽的事物总是令人赏心悦目。
那位少女在月光下飘扬的发像一簇簇柔软的樱絮, 泛着淡淡的幽光。
她捧着红通通的脸, 如鞭子般的剑身像孩子一般眷恋地绕着她姣好的身材曲线, 细细一看, 似乎连那指尖都是淡淡的可爱樱色。
那样如樱花般美丽可爱的女孩和骄阳般的青年一起站在月光下的一幕, 确实是十分的惊艳养眼。
神黎惊叹地想。
此时,那位甘露寺小姐被义勇一说蓦地红透了一张精致的脸, 那可爱的绯色都蔓延到耳根了。
但是金红发色的青年却微微侧过头来, 朗声笑道:“不!你误会了, 富冈,我心系的是你怀里的那位女性!”
他的目光清明而澄澈,像灼灼的烈火, 现在单是被他专注地凝视着,神黎就觉得脸又有些烧了。
“诶?!炼狱先生喜欢的是这位女孩吗?”甘露寺小姐看上去完全没有被误会后的失望或不快,反倒兴奋而雀跃地看着神黎笑道:“呀!那、那算不算是我的师母呢?”
“不,现在还不算,因为神黎今天刚拒绝了我的告白,哈哈。”偏生炼狱还望着神黎, 一边对甘露寺小姐爽朗地微笑道:“但是希望有一天你们会是这样的关系!”
不!请别再说了!
神黎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脑袋,感觉头上要冒烟了。
而义勇十分仗义配合地抬手将她在怀里的身影掩了去, 她感动地抬头看去时,看到的是他看着炼狱的波澜不惊的脸:“……原来如此,你也点过她吗?”
“……”一瞬间, 神黎内心冒出的些许粉红泡泡就像被一盆冰水给冲掉了一样。
她抬手捏了捏义勇的脸颊, 温柔笑道:“请你闭嘴好吗?”
对方的脸被她一捏就红了, 他微蹙着眉低头来瞅她,似乎有些困惑与无辜。
炼狱没有听懂义勇这句话,索性直接略过,夜风交缠的月色里,他嘴角的弧度是纯粹的感激,金红的瞳孔里似乎有安心与欢喜交织的光:“谢谢你在我赶到之前保护了她!”
“你没赶来我也会拼上性命保护她的。”说出这话的义勇似乎很累了,虽然依旧是护着她的姿态,但是身体却已经不自觉地微微倚着她了。
他瞳孔虚虚地盯着炼狱,从喉咙里发出了轻而哑的声音:“不过你们来了,稍微能放心一点,谢谢了。”
神黎听后从义勇怀里钻出来,不过起身时不小心把义勇的下巴给撞了,黑发男子的身影当即晃了两下,随后软软地倒了下来。
神黎一愣,赶忙将他接过抱在怀里,一看才发现他已经晕了,但是还没危及到生命,应该是避开了致命的攻击。
他闭着眼,眉宇间是不安与疲倦,手中还紧紧握着他那把断刀。
不过方才那样打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真是辛苦他了。
神黎抱着他,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把他上边的血迹擦了。
睡个好觉吧,义勇先生。
另一边,绯橘发的少年从不久前就站了起来。他起身后先是笑眯眯地瞅了眼方才踹了自己一脚的部下,然后拿起神黎的伞给了他一枪后才哼着调子将伞尖对准了自己真正想杀的人。
但是听到他们的对话后,他原本对着义勇的伞尖立马改了个方向对准了那个金红发色的家伙开了两枪,可惜那人抬刀轻松地斩下了少年射过来的子弹。
对此,神黎以公主抱的形式抱着义勇上前去对炼狱道:“炼狱先生,请不用插手,这是我和我弟弟自己的事情,请你们先带着义勇先生去治疗就好。”
语毕她就想要把义勇扔给他,本来她是想让那位小姐照顾的,但是考虑到对方是个身形纤细的女孩子,神黎还是想直接交给炼狱好。
但是炼狱却没有分一丝目光给她,因为他的注意力好像全在神威身上。
他的眼眸凌厉,不复往日的温和。
这会听到她这么说,他也没有离去的打算:“你和你弟弟的情况看起来很糟……”
神黎立马嚷道:“没事的!我可以的!因为我是姐姐!”
出乎意料,青年嘴角的弧度耷拉了些许,他终于分了一点目光给她。
那双平日里如金红宝石般闪亮的眸子此时是难得安静的光:“但那和我想帮你没什么关系,还有,对不起,神黎。”
他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她一愣。
炼狱的脸庞坚毅而俊朗,他平抿着嘴角,总是神采奕奕的眉宇和眸子难得敛了下来,这让他的表情平添了几分沉静与认真:“之前你说你和你弟弟关系不好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得那么糟糕——因为你谈起他的时候表情很温柔,所以我擅自和你说了很多不中用的建议。当时你能那么平静地听我说,真的是非常感谢。”
不,这个家伙在说什么啊……
神黎愣住了。
当时她并没有觉得很难过啊……
这是什么需要道歉或感谢的事情吗?
“因为我自己是哥哥,所以我能理解你当姐姐的责任感,但是现在,仅仅是作为喜欢你的人来说,我无法看着你受到伤害,哪怕是你自己的弟弟。”
炼狱伸出一只手来,像是要拍醒她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神黎能感觉到他柔软的发丝被风吹过脸颊时的酥痒感,他便扬着温和安心的笑意道:“因为同为长男和长女,所以我们是不一样的,但正因如此,你也稍稍依靠我一下吧。”
“……”神黎在他的掌心中的表情有些懵懂与愣然,她沉默了一会说:“我从没听过这种话,所以并不理解,炼狱先生。”
依靠什么的……
但是,这样温暖的笑容和掌心,她几乎除了江华外就没再遇过了。
她觉得有些久违了。
久违到都没想过有一天会遇上这样的人。
“感觉是个更讨厌的家伙啊。”绯橘发的少年对欲言又止的阿伏兔笑意盈盈地喃语了声,随即冲了过来。
“来了!炼狱先生!”甘露寺小姐警惕的声音响起。
神黎突然面无表情地将怀里的义勇抛给了炼狱,本来蓄势待发的炼狱被这一下搞得措手不及赶忙接过,但神黎趁此则是也冲上前去将那个飞奔过来的家伙用尽力气踹飞了。
“神黎!”她听到炼狱惊讶地喊了一声。
她没有理会,与神威一起滚出街道的间隙中,神黎微眯着眼,从神威澄澈的瞳孔中看到了她自己面无表情杀意沸腾的模样。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没有激昂的颤栗,也没有兴奋的快感,她现在只觉得身体的血液在潺潺地流,她很冷静,冷静到战斗意识到麻木了的地步。
但是,杀意却沸腾不止。
她将死寂的目光对上神威突然雀跃起来的眼睛。
说起来,上次她对着他露出这副表情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谁死了来着……
是谁呢?
被踢开的神威还没稳住身子神黎已然飞速近身,她当即神情冷漠地对着他的脸来了一拳,身体的肌肉在收缩,沸腾的血脉在喷张,其紧握的拳头卯足了劲借着蹬地的力冲破凛冽的空气,径直把神威砸飞了出去。
想不太起来,应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才对。
但是,对方好像和她说过什么值得期待的话。
「大姐头,等我和团长去地球的吉原回来后就一起给你过生日啊。」
神黎借着破碎的石块跃上半空锁定那个被砸得人仰马翻的影子,他在街道边堪堪停下,但是神黎整个人冲下去,对方在她近身时咧嘴笑着抬手用伞砸来。
但是神黎先一步用脚尖踹上了他的腕骨,他手一松,神黎直接就着伞尖攥住,用伞柄戳穿了神威缠着绷带的掌心,将其钉在了一面墙上。
但是说着要给她过生日的家伙没有再回来了。
还是死在了神威的手中。
当时,她是有多生气多愤怒呢?
此时,掌心喷出的血同时溅上了少年和神黎的脸,血腥味使他微微瞪大了眼。
他白皙的脸上,此时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神威咧开嘴,笑容终于不再是那般轻快的了,而是恣意张扬的:“终于有点以前的样子了。”
但是神黎一言不发就抬膝踹上他不久前被她戳了个孔的腹部,水泥筑造的石板墙立马因这如同小型炸弹一般的冲力而整面塌掉了,神威的身影也随着爆破的石块一起直直砸穿了大楼。
所以……
现在,她得从神威手中保护炼狱他们才行。
不管是义勇,炼狱,还是那位小姐……
神黎将伞悬空打了个转后握住伞柄,神色寂寂地踩着烟尘走了过去:“如果你不收手,我就只能打到你收手为止了。”
她语气淡漠地说着,几乎看都没看就偏头躲过了烟尘弥漫的前方那挥过来的拳头,她知道那记拳头擦破了她的耳廓,但是那点痛楚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几乎没有感觉。
说起来,炼狱先生,真的好像那朵向阳的、温暖的花呀。
同一时间,她旋了个身将手中的伞击上了少年的腰腹,于是眼前的尘土顷刻间连着他被抡飞的身影被伞挥动时的强劲气流如旋涡般掀开了。
她要保护这朵花才行。
不能再像森林里那朵花一样,因为遇上她而死了。
她抬眼死寂地盯着那抹冲过来的绯橘发影子,手中的伞又握紧了一个度,飞快地俯身冲去。
但是身下突然传来诡异的失重感,放眼一看,周围的地面变成了一扇扇倒置在地上的格栅门,她在神威的目光中一脚踩空跌入了脚下敞开的门里,最后看到的是他挥过来却打在了空气里的拳头。
耳边是突然安静下去的风声,街上寒凉的温度突然像洒了花瓣的温水,她的眼前在一瞬死寂后看到的是一片昏暖澄亮的光。
神黎一个机灵,从虚空中跌下来的时候额上刚刚才止血的伤口又破开了,她不耐烦地“啧”了声后警惕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但是片刻后有些茫然地望了望那一间间空旷和室的周围。
她好像正身处在一座日式的寝宫中,木梁是通篇的古褐色调,周围的门上绘有古老的画,但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摆设,几乎都是空荡荡的。
“神威?”她试探性地喊了声。
他刚才好像也掉下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炼狱那边就不需要担心了。
蹬蹬蹬——
突然间,有一阵似琵琶又似三味线的清亮乐声从不知名的地方响起,神黎寻不到出处,只觉得听起来空旷悠长,但又诡谲凄凉。
但是更加诡异的是,周围的格栅门随着这些琴声的琴律而一一自动地打开了。
神黎透过那些打开的门,看到了尽头处依旧是一间又一间空无一物的房间,直直敞开的门形成一条路,好像在邀请她前进一样。
但是神黎没有立即走,于是那琴声不再响了,门也不再开了,仿佛在等待她的行动。
她心里怀疑自己这是撞上鬼打墙了,但是觉得违和古怪的心下,她顿了几秒后,还是迈开步子向前走去了。
与此同时,那琴声又响了起来,前方多开了一扇门,而后边的“嘭”的一声就给合上了。
神黎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脚下没停,径直顺着它的意思走着。
不多时,她就已经走过一扇又一扇门,越过了一间又一间的和室。随着她的前进,神黎逐渐嗅到了茶香,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浓。
当最后一扇门随着一声清亮的琴声打开时,神黎意外看到了前方一扇敞开的格栅门外是挂着几个红火灯笼的檐廊和一片宽敞的院子。
而那灯火阑珊的廊下,隐约倚着个黑发的纤瘦人影,但神黎没有立即走过去。
当下暮色合下的天空流动着淡淡的薄云,空气中是干燥凛冽的风,但是甫一触到和室里渗出去的暖光后似乎也温软了起来。
久久没有等到她的动静,那人似乎也有些不耐了。
他微微侧过头来,微卷的黑发耷拉在和服的领子上,神黎窥见到了一只透红的瞳孔。
那人苍白的手拍了拍身边干净的木廊,嘴角在雪夜里是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了?不过来坐会吗?”
低沉磁性的嗓音,乍听之下温和且带着淡淡的笑意,但像某种冰冷的生物。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神黎既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她也没立即问他是谁,只是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后,才面色平静地走上前去在他身边坐下。
不过说是身边,其实隔着一小桌的茶具,此时小炉子里煮着沸水,精美的茶杯里是冒着热气的茶水,浓郁的茶香就是从这里袅袅溢出来的,上边还摆着一叠漂亮的和菓子。
院子里有墨绿的柏青和松树,上边铺着洁白的细沙石,大抵是不久前有雪在上边融了,所以现在在月光下看来闪着粼粼的冷光。
她的影子淡淡地铺在廊下,与身边那人的影子隔着大概一米的距离。
坐下后他们之间是短暂的安静。
静谧之中,她额角上的血还在顺着脸颊淌下,流进眼里,滴落在衣襟上。
于是那人突然道:“你看上去快要死了。”
神黎这才转头去看他。
就见一身和服的年轻男子懒懒地倚在柱子旁,他的指尖从自己的额角开始一点点抚过了眼角与脸颊,最后停在了下鄂处,示意神黎脸上的血流流向。
他梅红色的眼睛看着她,森白俊秀的脸上是温柔的微笑:“痛吗?”
血滴滴答答地落,但是神黎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她平静的眸子瞅了他两眼,道:“我见过你,在吉原。”
男子的模样,是她当时在吉原见过的那位发现她偷吃食物的客人。
因为印象深刻,所以现在还记得。
但是说着说着,她瞅到了手边的和菓子后不禁抿了抿唇,用淡淡的声音道:“我记得你不是很爱吃这些,零少爷。”
闻言,那人嘴角的笑意不变:“这是给你的,因为你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