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章向唯坐了最早的航班从B市飞往C市, 火速跟《姐姐》的导演制作人一众碰面,试戏,签合同, 开机,进组。
一系列事在十一月初就尘埃落定, 风一般的速度。
吃瓜群众们被这操作搞得措手不及,没回过神来瓜就熟了, 掉了,没了。
弟弟那个角色风波最多,一会爆料是这个, 一会有内部消息透露是那个, 一会连航班都出来了, 一会又是某综艺鲜肉被拍到为揣摩人物去学院体现。
直到周一心追悼会那天才传的章向唯,他是最后一个被传的, 结果还真是他,那些舔饼不成的几家在微博发疯。
路人被带节奏, 认为早就定章向唯了,故意溜其他人炒热度。
章向唯家以寡敌众,不慌不忙冷静应对。
CP粉大军在外帮忙举报,在家抽奖庆祝弟弟接到好本子。
霍谌家唯粉们没趁机踩章向唯一脚, 不想给眼神,他们累了,原因不想说。
蒋怡家安安稳稳空瓶。
《姐姐》是他们怡姐从古偶转出来的首部年代正剧,一番大女主,班底有保障, 挺好。
章向唯怎么样他们无所谓,反正也不是男主, 他们只要防着男主那方捆绑炒作就行。
至于书粉们,他们不想看撕逼,这段时间看的都烦了,现在定妆照已定,书里的姐弟两角色找的演员都符合他们的想象。
其他几个戏份多的都是演技不错的,还有很多老演员加入,可以了,别无他求。
《姐姐》的史诗级大戏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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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戏的主要取景地在T市的黄石镇和冯家村,剧组很早就找好的地方。
远离繁华喧闹,节奏慢,淳朴味浓,适合修心。
章向唯是跟两个小演员一天进组的,提前了一周,对外说是想通过对环境的适应贴近角色,其实只是私人原因。一个吻就让章向唯溃不成军,他跑乡下来了。
章向唯坐在水库边听歌,风把他的发丝吹乱,他两手撑着旁边的土疙瘩,上半身后仰一些,抬头仰望天空,露出饱满的额头,眼下的青色。
半响舔了舔嘴唇,仿佛还有男人落在上面的气息。
那是一个很纯洁的吻,没伸舌头,没嘬,没撕咬,甚至不饱含任何**。
力道轻轻的,却又显得那么的……
章向唯往后一倒,整个人躺在了地上,手脚向两边伸展,摆出了放松的大字型。
他进组,那个男人出国拍广告,谁也没给谁打过电话,微信都没聊。
还是在搞什么策略?搞他很容易的吧,他被吻的时候都没反抗,只是愣了下就顺从了,把自己暴露得透透的。
除非不止是想搞他,还想要别的东西。
老男人啊,难懂。
章向唯忽然感觉有人来了,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是谁以后,眼里闪过失望。
陈香香蹲在他上方,手里的狗尾巴草扫他脑门:“怎么这个反应,你以为是谁?”
章向唯怕痒的躲开,摘下耳机线说:“我以为是怡姐来跟我讨论剧本。”
“哼,之前还只叫她蒋老师,这次就叫姐了。”陈香香一屁股坐下来,手在半身长裙后面理了理。
“熟悉了嘛。”章向唯脱了外套搭在她腿上。
陈香香一边把外套往上拉拉,一边开玩笑:“里面穿打底裤了,用不着盖。”
章向唯绕着耳机线,蹙眉认真道:“没什么用啊,腿都露出来了,这么大的风,会冻到。”
陈香香愣了下,突然凑近。
章向唯后仰头跟她拉开距离:“干嘛?”
陈香香看着他咂嘴:“小章老师,你挺会撩的。”
章向唯:“……”
陈香香摇摇头:“我要不是真的不喜欢年纪小的,没准也会着了你的道。”
章向唯脱口而出:“你看到了?”
陈香香古怪的看了眼少年,发现他双眼圆瞪,面红耳赤,不由得有一点懵逼,她的脑子里飘过什么,很快就顺势道:“对。”
章向唯没再说话。
陈香香自然是没看到,但她把少年的表情变化结合最近的种种,大概也知道是那晚KTV发生了什么,譬如被亲。
早就知道霍谌打他主意了,后来也发觉出他的心思。
多早不记得,没个准数,干脆就坐实少年的猜测。
陈香香抛开CP粉的身份,从助理的立场试探着问:“你怎么打算的?“
章向唯捏捏耳机,往裤子口袋里一塞,轻声说:“我怎么打算的好像不是很重要。”
陈香香哑然。
的确是那样子,起点不是他定的,整个路线的规划都不在他手里。
唯一有决定权的,就是心交不交出来,交多少,几分之一还是全部,他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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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故事背景是98年,也就是25年前。
那时候章向唯还没出生。
确切来说,他妈跟他爸都不认识。
章向唯为了这部戏,特地找爸妈问了那个年代的一些事,把富有年代色彩的细节都记下来,找感觉。他很感谢剧组选的景,村镇都充满了年代感,对他有很大的帮助。
还有找的小演员。
饰演姐姐的小女孩只是脸型像蒋怡,演弟弟的小男孩简直就是章向唯小版。
小男孩很喜欢章向唯,他一来片场就跑过去,给他糖吃。
别看人年纪是剧组最小的,才五岁,出道时间却比章向唯长,也很敬业。
导演一喊,“哭”,眼泪立马就下来了。
而且不是只掉泪,情感全在里头。
章向唯在监视器看的叹为观止:“老天爷赏饭吃。”
导演喊“卡”,喝了口水对章向唯说:“共情能力比较好,跟你一样。”
章向唯:“啊?”
导演将杯子给助理,拍拍他的后背:“我最后定你,可不仅仅是你试镜的那一场表现,还有你上部戏的参考,王导发了几个没爆光的片段给我,有我想要的东西。”
说着就去跟小演员讲戏。
章向唯喃喃:“这么严的啊。”
“不然呢,”蒋怡不知何时过来的,“年代生活剧,拍四个多月,一场大工程,哪能随便来。”
章向唯小声说:“那几个带资进组的太子爷……”
蒋怡明白他的意思:“演技都可圈可点。”
章向唯顿时感觉压力排山倒海朝他袭来,赶忙拉着蒋怡去研究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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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戏里的姐姐叫冯秋雨,弟弟是冯朝阳,他们都是按照出生时的天气取的名字。
小时候的戏份会集中在半集,镜头一转就是十年后。
冯秋雨在缝纫机厂上班,起早贪黑的帮着母亲照顾家里忙农活,有个想让她给自己当嫂子的好姐妹。
冯朝阳上初二,每天放学都去艺术团学舞蹈,没有朋友。
男主是等冯朝阳上了高中,冯秋雨在批发市场卖衣服的时候才出来的。
归国破产企业家,离异有个孩子,下乡祭祖遇到的冯秋雨。
现在还没进组。
男主没出现的时候,全围绕着亲情友情,冯秋雨跟冯朝阳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感情很不好,前期冲突比较多。
章向唯按照戏里角色那样叫蒋怡:“冯秋雨。”
蒋怡咔咔磕瓜子:“软了。”
章向唯咬着牙一字一顿:“冯、秋、雨!”
蒋怡吐掉瓜子皮:“你像炸毛的猫,冯朝阳不是,他是白眼狼。”
“懂我的意思吗小唯,就是不够让观众讨厌的想冲进电视里,把他按在地上抽上几十个耳光。”
章向唯苦恼的叹气:“这跟我的性格差很多。”
“对演员来说很幸运。” 蒋怡给他一把瓜子,“演自己多没劲。”
章向唯心想,说的也是,他剥着瓜子吃:“你叫叫我。”
蒋怡低下头,几秒后把脸抬起来,笑着喊他,眉眼间布满了艰辛跟疲惫,还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阳阳。”
章向唯呆呆咬着瓜子仁忘了嚼。
就在这时,蒋怡的助理风风火火跑来,说喂猪的时间到了。
蒋怡立即出戏,痛不欲生的把剩下的瓜子全给章向唯:“姐姐要去打江山了。”
章向唯的嘴角抽搐:“……去吧。”
蒋怡提前进组不是什么个人原因,纯粹是角色让她既新鲜又吃力,且非常看重。
冯秋雨是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女人,很早就当家了,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弟弟带大,从工人到创业老板,可怜的令人同情,又坚强的让人佩服。
蒋怡要学习怎么烧大锅饭,怎么砍柴,怎么养鸡喂猪,还要学怎么用缝纫机,怎么骑自行车。
而她是富二代,不演戏就回去继承家产的那种人生,在家连地都不扫,学起来很艰难。
章向唯不用学,他的角色就是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
跳舞方面还是个心高气傲的货,容不得别人跳的比自己好,后来成了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更是得意到不行,出了车祸后也不老实。
章向唯先看的原著,后看的剧本,看完第一遍,觉得冯朝阳活着是浪费粮食,看完第二遍,觉得冯秋雨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了冯朝阳那么个弟弟,同父异母又没血缘关系,管他死活。
第三遍才发现了故事里的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
冯朝阳两岁的时候成了没妈的孩子,第二年冯秋雨就跟着她妈嫁过来了。
三年后冯父因意外身亡,冯母照顾两个小孩,一个亲生的,一个不是,一碗水端不平。
书里只是这么概括,没扩写。
冯朝阳的亲生母亲回来过,没接他走。
章向唯想起一些反应人物心性的小片段,又一次抱着剧本翻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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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市机场
霍谌催促安利:“开快点。”
“够快了。”安利看着路况,“老霍,你不对劲,小章在剧组又没跑,你急什么。”
霍谌抚了抚额头,答非所问:“他比我沉得住气。”
安利故作惊讶:“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霍谌的面部抽动。
事到如今,霍谌根本没有什么计划,全依仗时间。
自从那晚以后,陈香香就给他汇报那孩子的一天三顿。
霍谌要通过他一顿吃多少,来判断他的心情整理的怎么样。
除此以外,霍谌有时间就泡超话,磕糖撑过来的。
一回国就不行了,那股子思念膨胀得挤压到他的五脏六腑,呼吸都不顺畅。
到黄石镇的时候,下起了雨。
安利联系陈香香,得知章向唯不在宾馆,出门了。
“一会就回来了,我们去宾馆等他。”
“不行,”霍谌降下车窗,隔着秋雨看这座镇子,“直接找他去。”
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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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向唯穿着雨靴走在田埂上面,脚每抬起来一下就带一串泥巴。
第一场戏要拍了,雨天,冯秋雨来学校给冯朝阳送伞,冯朝阳嫌丢人,装作不认识她。
姐弟俩一前一后回家。
冯朝阳脱了鞋卷着裤子,打赤脚淋雨过河。
冯秋雨追在他后面,打了伞跟没打似的,同样浑身湿透。
章向唯走这条路是想感受感受,希望开拍顺利。
站在埂上,章向唯把雨靴跟袜子脱了拎手上,光着脚丫子走踩进泥里,从脚底板窜上来的凉意让他打了个冷战。
没有过的体验。
章向唯的脚趾头动了动,泥也跟着动,他玩心大起,胳膊夹着雨伞拿出手机,拍被泥水糊起来的脚踝,发朋友圈。
老王香香姐他们都有评论,没有那个老男人。
章向唯在原地刷了会朋友圈,撇撇嘴,正要收起手机,香香姐发来信息,让他帮忙带一斤瓜子。
“……”
来了这里,瓜子都是成斤的买。
小镇,乡下,村里的老黄狗,菜地飘来的肥料味,宽板凳,晒太阳,磕瓜子,简直就是提前步入晚年。
章向唯把手机揣兜里,慢慢悠悠的打着伞前往小超市。
要经过弯弯曲曲的田埂,一条水塘,一片小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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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谌下车直奔小山林,安利让他带上伞,他走的飞快,手往后摆摆。
带什么伞,他得惨一点。
当霍谌见到小孩的时候,一身昂贵私服全部湿透,裤腿跟皮鞋上都是泥水。
章向唯愣怔的眨眨眼,人还在,没消失,他手里的雨靴啪嗒掉到了地上:“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看男人浑身都湿了,他的眼皮颤了颤。
霍谌捡起雨靴,弯腰低头走进小孩的伞下,看自己发梢上的雨水滴到他脸上,喉结滚了滚,无奈的哑声笑。
“你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