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方圆咽下嘴里的食物, 又塞一大筷子进去:“小唯说帅哥披麻袋都好看。”
陈香香看她吃这么香,自己也夹了点吃:“那应该随便穿了件吧。”
“我也是那么想的,然并卵。”方圆呵呵, “哪件都可以,哪件都不可以, 懂吗?”
陈香香喃喃:“屁民不懂。”
方圆拍拍她的肩膀:“老姐妹,不懂就对了, 那叫玄学,别名魔怔。”
陈香香噗哧笑:“最后怎么搞定的?”
方圆说:“每套拍下来发工作群,大家投票投出来的。”
陈香香:“……”
“你知道投票那会儿, 我在想什么吗?”
方圆盛了小半碗海鲜汤, 一口闷掉, 劫后余生一般呼出一口气:“千万不要是平票。”
陈香香抽抽嘴,加时赛是挺恐怖的。
方圆吃饱喝足, 挺着像是怀了四五个月大的肚子往椅子上一摊:“其实说实话,我也能理解霍老师的手忙脚乱, 这是他老婆进娱乐圈的第一个生日,重视也是正常的。”
陈香香慢悠悠的说:“那接下来还有第一个圣诞节,第一个元旦,第一个除夕, 第一个情人节……”
方圆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别说了别说了。”
陈香香投以同情的眼神,节哀。
方圆生无可恋的去沙发上躺尸去了。
陈香香吃了几口菜,眼睛往紧闭的房门瞥,忽地靠近安利:“霍老师是第一次谈恋爱?”
安利抽着烟:“以前只想演戏。”
陈香香啧啧摇头:“那就是想谈了,正好出现了小唯那样合适的人。”
安利扯动嘴角, 逻辑不对,是出现了合适的人才想谈。
老霍吊死在那棵小嫩苗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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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没有一片狼藉。
章向唯跟霍谌靠在一块儿聊天, 地板上是细碎的月光,气氛十分安宁。
“我还没发博。”
章向唯说:“不知道发什么,自拍行不?”
霍谌把他缩在白色毛衣里的手捉住:“待会我给你拍一张。”
章向唯蹙眉心:“还是不要了。”
“上次我发的九宫格是你拍的图,结果CP粉们都说是你的拍照风格,细节全被翻了出来,还上热搜了。”
霍谌无奈道:“他们有放大镜,没办法。”
章向唯瞥他一眼,不就是你在养他们。
总之不会平白无故的养着,用途不知道是什么。
章向唯的嘴唇轻微一动,不对,他知道。
当初新虞不像对待霍谌的其他CP绯闻那样一刀切,不留半点余地,而是就跟眼瞎了一样看不见。
正是那样的反常才把二十四CP推向了绯闻热度顶峰。
之所以不公关,任由绯闻发展,甚至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不过是想制造脱敏效应。
章向唯转过头,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为了一段感情,精心策划了这么多。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备的?会不会连CP超话都……
章向唯有很多想问的,到嘴的话却是:“做吗?”
霍谌捏他手指的动作一顿,眼皮掀了起来,一双桃花眼里掠过深谙滚烫的光芒,语气非常无辜纯情道:“做什么?”
章向唯抽着脸起身。
霍谌把他捞到怀里,手臂圈住,闷声笑:“谈恋爱又不是约|炮,见面就做,我们像这样说说话不是挺好。”
章向唯“喔”了一声:“那今晚不做了?”
霍谌:“……”
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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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向唯旁观蒋怡虐前男友,再想想这些年吃过的感情瓜,得出的结论是,娱乐圈最好的恋情,就是悄悄的谈,悄悄的散。
不止是恋爱,婚姻也是如此,越高调的,散了撕得越难看。
因为热度高,势必会有双人资源,感情一旦混进了利益,掰扯不开,那就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团队,两个公司,迎来的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最后丑陋不堪,爱过都觉得恶心,人生若只如初见。
霍谌偏偏热衷秀恩爱。
好在微博是周文在打理,必要时候能及时改掉密码不让他登录,不然真的没法管。
霍谌目前秀的场地主要在朋友圈。
章向唯并不知道霍谌发的好多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见。
同样也不知道在他热评底下买房的“小唯唯的老公”是霍谌小号。
以及自己小号上的粉丝也是霍谌的一个小号。
就连自家超话的正宫娘娘都是他。
小号一多,控制不住的骚。
霍谌是宣示主权的心思得不到满足,只好见缝插针,他想官宣,也在一块土一块砖的铺路。
没想过半路后退,也不会让身边的小朋友溜走。
房里静了会,章向唯想起自己琢磨好久的事:“我要把微博交给文叔吗?”
霍谌抱着他晃:“不用。”
章向唯说:“文叔不怎么管我。”
霍谌笑:“你是老板娘,除了我管,还有谁敢?”
下巴被咬,霍谌打算先陪着吹蜡烛许愿吃蛋糕再吃大餐的念头差点崩掉,他深呼吸,捏住小孩的脸转移话题:“我拍戏受伤了。”
章向唯忙问:“哪伤到了?”
霍谌指指左右腿,又指指两条胳膊。
章向唯挨个卷衣服看了看,新的旧的很多伤痕,他的唇紧紧抿在了一起,动作片好多都是肉|搏,又是跳又是摔的。
“这是从一个很高的斜坡上滑下去伤的,拍了二十来条。”
霍影帝背过身给小孩看自己背上的一片擦伤,有两天了,还能看见许多血痕,他在片场眉头都没动一下,到这儿脆弱的不行。
章向唯心里就跟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似的,堵得难受,蓦地听男人说:“疼着呢,你给我吹吹。”
“……”
章向唯一脸羞恼的表情:“吹吹有什么用,上药了吗?”
说着就凑近,鼻端有男人身上的味道,没有药味。
章向唯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你没上药?”
霍谌低头挠眉毛,这点伤其实不算什么,他只想让小孩心疼心疼自己。
现在说没事不用上药了,岂不是打脸?
章向唯见男人一直不出声,他板着脸瞪过去,表情很凶,眼眶却开始发红。
霍谌立刻打脸:“没事,我骗你的。”
章向唯的眼睛更红,唇抖着:“都这样了还没事?”
“真没……”
霍谌刚把人抱住就被推开了,他又抱上去:“真没事,都是皮外伤,只是看着严重。”
章向唯不信,小心翼翼把他的衣服整理好,坚决道:“晚上你好好睡觉,别碰我了。”
霍谌的面色漆黑,仿佛玩游戏的时候,界面上突然弹出一个提示框,恭喜您获得成就――搬石头砸自己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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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向唯正要出去,家里发来了视频邀请,他一慌,下意识让霍谌起开。
霍谌没动,眼神黑漆漆的。
章向唯不跟一个伤员计较,自个去一边了。
结果霍谌又靠了过来。
视频邀请提示声还在响,章向唯踢踢男人的腿,很轻:“我要跟爸妈视频,你别入境,出去吧,香香姐他们还在吃呢。”
霍谌好整以暇:“我是你老板,入境有什么问题。”
章向唯头疼的给他讲道理:“新闻说你人在剧组,结果你跑T市来了,跟我在一起。”
霍谌说:“给你过生日,私人行程。”
章向唯哭笑不得:“老板会给员工过生日?员工多大的脸?
“我看看。”
霍谌一本正经的摸他脸:“不大,很小,还很滑|嫩。”
话落就在他炸毛前凑上去,索要了一个短暂而霸道的吻:“好了,你接吧,我不入境,也不说话。”
章向唯轻喘着靠到墙边,跟霍谌面对着面,以防他不听话。
视频一接通就是章母温婉的声音:“小唯,吃晚饭了吗?”
章向唯说:“吃了。”
章母忽然“咦”了声:“你不在宾馆啊。”
章向唯心里咯噔一下,他背后只有墙壁,其他什么物品都不会看见,妈妈这么犀利的吗。
“在外面。”
章母问道:“外面?那是哪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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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谌把脚搭到小朋友的腿上,看他怎么应对。
章向唯警告的瞪一眼,不疾不徐的跟妈妈说:“香香姐他们给我过生日。”
章母又提出疑问:“那你那边怎么这么安静?”
章向唯笑着说:“其他人还在桌上吃,我吃完了,来休息室歇会。”
一半真一半假。
霍谌眯眼,哪是小羊羔,分明就是只小狐狸。
脚踝被抓住,章向唯的呼吸顿时就乱了,他赶忙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妈,我听王程说家里晚上下雪了。”
“七点多开始下的,”章母往阳台看,“地上还没白,下的不大。”
章向唯脚踝上的大手很不老实,他用另一只脚踹了踹,继续跟妈妈聊天:“喔喔,爸呢,在不在家?”
“在,”章母拍了下旁边的丈夫,“别跟坐月子似的躺着,起来。”
章父放下书坐起来,看看视频里的儿子:“早上我送你妈去学校,她跟你视频的时候我看了你两眼,怎么现在感觉你比早上更胖了?”
章向唯:“……”
章父说:“你经纪人不管你的饮食?”
章向唯还没说话,章母就袒护上了:“怎么可能不管,我看小唯是压力太大。”
章向唯呆滞的坐着,所以是真的胖了?身边都没人跟他说。
要减肥了,不然一部戏拍完,前后像两个人。
脚心有些痒,章向唯抬起头,霍谌用口型说:不胖。
章向唯瞅他一眼,霍老师,你这样好像一个溺爱孩子的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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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父让章母给他倒杯水,他突兀道:“人呢?”
章向唯先是一愣,两秒后眼睛悚然的睁了睁,视线飘开:“什么?”
章父没功夫陪儿子打太极:“你妈去厨房了,你有一两分钟的时间。”
章向唯的身体僵住。
霍谌松开他的脚踝,将他的袜子拉好,坐过去打招呼:“叔叔。”
章父直接道:“年前过来吃个饭。”
章向唯脱口而出:“不是吃过了吗,还吃啊?”
章父看儿子旁边的人:“有空过来?”
霍谌态度很好的颔首:“有空,我会去的,叔叔,帮我跟阿姨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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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母端着水杯回客厅,看到丈夫已经放下了手机,不悦道:“视频怎么不开了,我还没跟小唯说完。
章父接过水杯:“他去吃蛋糕了,下次再说吧。”
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一亮。
章父点开看到儿子发的信息。
-爸,妈还什么都不知道,我要什么时候跟她说呢?
字里行间透着无措跟不安。
章父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现在知道怕了,他回过去:好好演你的戏。
发完就没再管手机。
章母想去书房,章父把她叫住:“说会话。”
“怎么了?”章母坐下来,把茶几上的几本书收收,“医院出医闹了?”
章父吹吹热气腾腾的白开水:“不是。”
“今天楼上精神科来了个病人,也就比儿子大两岁,性取向不符合大流。”
章母整理书的动作停下来,扭头看着丈夫:“不符合大流是指?”
“同性恋。”章父端着杯子抵在腹部,“家里反对的厉害,送去电击治疗,自杀未遂,现在疯了,挂号看病闹得差点跳楼。”
章母把书放一边:“太胡来了。”
“我指的是孩子父母。”
她很不赞成的蹙眉:“有什么比孩子更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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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父静坐了会,觉得水不怎么烫了,就端起来喝了一口:“独生子,怕断了香火。”
章母拢一把保养的很不错的半长头发:“断了也是天意。”
章父说笑:“秦教授不是不信命吗?”
章母也要开玩笑,那笑意刚要从布满细纹的眼角推开,突然不知怎么就凝固住了。
客厅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却弥漫出一股死寂的气氛,开着空调的客厅犹如刮过穿堂风,冷的让人四肢冰凉。
章母打了个哆嗦。
章父不知何时把水杯放到了茶几上面,握住她的手。
带着从杯身占到的温度。
章母被烫到一般,一把甩开丈夫的手,站起来后退好几步,蹙了蹙掺杂着岁月痕迹的细眉,不敢置信一闪而过,她看一眼挂钟,稀松平常道:“快九点半了,我去书房忙会,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走到书房门口,章母猛地转身,快步回到沙发前,质问塌着肩的丈夫:“你早就知道了。”
笃定的语气。
章母又说话,夹着冷笑:“章钧,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为了给你走错路的儿子做说客,不惜编一个病人出来。”
章父叹道:“没编,那是真事。”
章母心口一窒,脸白了几分:“我给小唯打电话。”她焦躁的念着,全无平日里的睿智端庄:“手机呢?手机在哪?”
章父把她眼皮底下的手机递过去。
章母的手碰到手机壳就挥开了,不行,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跟儿子谈话。
这么多年,从做母亲开始,她在儿子面前都是温柔的,不能有歇斯底里的一面,会伤到儿子。
章母来回走动,要把心态调整好,让情绪平复下来。
可是要怎么平复?
没有一个母亲能轻易的做到心平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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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父知道这时候不论怎么安慰都没什么用,道理更是行不通,就说:“忙你的去吧,有什么话明天我们再谈。”
“都这时候了,还忙什么忙,我能看得进去一个字?”
章母红着眼发了通火,身形突然顿了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章父说:“四五年前。”
章母的瞳孔微缩,四五年前……那不就是高中。
儿子的整个青春期都很乖,连普遍的叛逆都不曾有。
那个年纪的孩子,要是被训过骂过,遭到逼迫,心理受过伤,绝对不会那样天真无忧。
章母盯着自己的丈夫:“你刚知道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她不信他一开始就能接受。
章父喝两口水,简短道:“自我压制,梳理,消化。”
职业的问题,生死看的多,越发清楚有些东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要,而有些东西却没有以为的那么重要,可以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