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 35 章
“抱歉, 这么晚了上门打扰。”
金发少年形容狼狈, 仅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短袖, 成股水珠不断从湿透的裤脚淌下, 在大理石地砖上形成一滩水洼。
“深夜到访的豌豆公主？”披着睡袍的主人家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起码还有兴致打趣久未见面的友人。
“别取笑我了。”克里斯汀瞥他一眼，有些无奈。
豌豆公主是他最近为了给出版社供稿，写出的一个新故事。想着迹部对外国文学鉴赏颇有造诣，就先请他看了看, 没想到他拿来打趣倒是挺熟练的。
“别傻乎乎的在门口老站着, 洗个热水澡就睡觉去吧。”迹部景吾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转身在前带路。
“抱歉，半夜把你从床上叫起来。”克里斯汀左右看了看，惊奇地发现没找到本该随侍左右的管家和仆从。
“管家昨天请假回家了。”迹部景吾语气不爽，“带个路罢了，难道你觉得本大爷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不是，只是觉得太麻烦你了。”克里斯汀低声解释。毕竟迹部家的宅子占地面积极大, 和城堡相比也不差什么, 光是从进门的会客厅走到卧房区都要不少时间。迹部又是个注重健康作息的家伙，每天十点一到就早早休息。
克里斯汀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只以为对方会叫两个女佣或是管家接待, 没想到他竟然自己出来了。
“时间太晚，女佣只匆匆收拾了一下，别嫌弃简陋。”迹部景吾将他带到一间客房, 啪的一声按下开关, 室内顿时明亮起来。
看着眼前星级酒店一般的卧室, 克里斯汀陷入沉思，迹部嘴里的简陋真的和他想的是一个东西吗？
过了一会儿，迹部拿来隔壁他卧室里的玫瑰香薰，放在雕花木桌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克里斯汀抱着的外套里突然传来一阵哼哼声，迹部景吾瞥了一眼，嘴角嫌弃地一撇，“你又捡什么不华丽的东西？”
大概就是被人丢弃在街上的流浪动物？迹部景吾一想到那些野猫野狗糟糕的卫生情况，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啊！我差点把它忘了！”克里斯汀一怔，紧接着手忙脚乱地将怀里的外套扯下来，露出了一个——
粉红色肉球。
迹部景吾原本嫌弃但还有些兴趣的眼神瞬时一变，不由自主地拔高音调：“克里斯汀·安徒生！！你往本大爷家里带了个什么东西！！”
这个浑身肥肉的丑陋肉球到底是什么玩意！！光是看了一眼他就恶心得差点没把晚饭吐出来！
“猪啊，迹部你没见过吗？”克里斯汀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给怀里的小家伙擦拭身体，刚才在小巷里粗粗一瞥没看仔细，现在有了明亮的光线，克里斯汀才发现这只小猪并不是纯粉色的，尾巴、肉蹄、嘴巴都有不同面积的黑色斑纹覆盖。
“没！有！本大爷为什么要见这种不华丽的生物！”
“还是只小花猪呢。”克里斯汀自言自语，“不如还是叫做花子吧？”
怀里的小花猪像是听得懂话一样，陡然剧烈挣扎起来，发出的哼声也比刚才响了将近一倍。
“那是什么不华丽的名字。”迹部景吾睨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而且你怎么知道它是只雌性？”
克里斯汀动作一顿，喃喃道：“说的也是，得先确定性别才行。”说着，他动作迅速地朝小猪仔伸出罪恶之手——
“哼哼哼哼哼哼！！！！”你他妈想干什么！！！！
“哼哼哼哼哼！！！”快给老子放手！！！！
“哼哼哼！！！”去死吧——！！
经过一阵努力斗争，克里斯汀揉着被猪蹄袭击到的颊侧，偏头向迹部景吾认真介绍：“胜太郎是个健康活泼的男孩子。”
累得躺下不住喘气的小猪仔闻言又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哼哼。
“哼哼哼哼！！！”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啊！！！
迹部景吾食轻点泪痣，蹙眉：“为什么叫胜太郎？”
克里斯汀沉思片刻：没头没尾地说：“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小胜。”
这种一碰就炸毛的火爆性格，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缘分真奇妙啊，下次把胜太郎介绍给小胜吧。克里斯汀暗自做下决定。
迹部景吾白了他一眼：“我说你这家伙，知道要怎么养嘛，就擅自把这东西带了回来。”
没养过宠物的克里斯汀茫然抬头，看向什么都养过就是没养过猪的迹部景吾，二人面面相觑。
猪要怎么养来着？
最后还是克里斯汀回想起了丸井文太在某次聚餐时提过一句，他在秋田乡下的老家养过猪，于是拨了通电话紧急求助。
“——这个，真的可以作为食物吗？”迹部景吾迟疑地看向克里斯汀手中搅拌着的不明糊状物。
“丸井就是这么说的，野菜、米糠、水，搅一搅就是小猪仔最喜欢的食物。”克里斯汀利落地处理食材，语气惊讶，“不过迹部你家竟然有米糠诶。”
“收起你那不华丽的表情，这些是给给苏格拉底准备的。”迹部景吾语气不爽地敲了他脑袋一下，克里斯汀识趣地闭上嘴。
苏格拉底是迹部母亲养的蓝喉锥尾鹦鹉，不爱吃虫子，偏爱小米谷物，因此家里常备新鲜谷类。
“做好了，胜太郎一定会喜欢的。”克里斯汀左手端着食物，右手端着清水，将两个小碟稳稳当当地放在窝前，信心满满地说。
五分钟过去了。
“它完全不吃嘛，本大爷就说这种不华丽的食物连猪都不会吃。”迹部景吾嗤笑道。
克里斯汀缓缓抬起头，幽幽地看向迹部景吾。
盯——
直到迹部景吾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掩饰般地咳嗽起来：“看本大爷的！”
十分钟后，端着餐盘的迹部景吾重新回到卧室，信心满满地放下盘子。
被二人用炙热眼光盯着的猪仔——爆豪胜己烦躁地下意识大声吼叫起来，然后在下一秒听见从自己嘴里发出的愚蠢哼哧声，随即紧紧闭上嘴。
事实上他也很崩溃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
今天本是他生活中无比普通的一天。
清晨起床，晨训后给全家做早餐，紧接着上学，教训一两个看不顺眼的家伙，然后赶在放学之前将作业写完，回家后被老太婆强压着去超市采购食材，吃完晚饭看半小时欧尔麦特访谈新闻，做十组体能训练，九点半准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成功入睡。
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日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除了睡着后突然发现自己莫名出现在一条陌生街道，并且还变成了一·只·猪。
即使是夏日，夜风也带着一丝微微的凉意，对人类来说恰好舒适的温度，但对于一只刚出生不久的、连绒毛都没长齐全的小猪仔来说已经足够危险，爆豪胜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哆嗦着身体继续撞着头顶的盖子。
这个机械性的动作他持续了多久？一小时？两小时？
被寒风吹得头脑昏沉的爆豪胜己此时无法分辨，只知道继续撞，直到将盖顶撞开为止。
如果不早点离开这个四处漏风的纸盒，他会就这样被冻死在午夜的不知名小巷也说不定。
——是的，他已经发现这不是梦境的事实，没有哪个梦境能够如此逼真，连凛冽寒风刮过身体每一个角落的触感都真实无比。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爆豪胜己是那种会做梦梦到自己变猪的傻子吗？！
千万！别让他抓到对他用个性的杂鱼！不然……爆豪胜己冷笑听见从自己嘴里传出的可笑哼哧声后立马止声，怒火又高涨了起来。
身体逐渐变得沉重，力气也渐渐消了下去，爆豪胜己咚的一声滑倒在纸盒里，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他不会就这样交代在这里了吧，还没有考进雄英，还没来得及成为超越欧尔麦特的No.1英雄，甚至还没赢过那个卷毛混蛋！
可恶……开什么玩笑啊？！爆豪胜己气喘吁吁地躺在纸盒里，感受着不断冰凉下去的体温，一咬牙又重新站了起来，又一次重重地往盖顶撞去——
那沉重的、仿佛永远都撞不开的盖顶被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掀开。
他被人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耳边传来和那个卷毛混蛋无比相似的声音：“哦，是只很有活力的小家伙呢。”
连毫无起伏的平淡音调也和卷毛混蛋很像——个鬼啊！！那根本就是他本人吧？！
爆豪胜己猛地睁开眼，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隐约看见了眼前那张放大无数倍的大脸，就是那个可恶的、欠揍的、名叫克里斯汀的卷毛混蛋！！
那混蛋对他上下其手，即使自己厉声制止也只会被他当成是撒娇，爆豪胜己决定忍气吞声，直到回到自己身体里。
即使卷毛混蛋端来一碟不明糊状物给他吃，他也只是继续无视，现在这副壳子什么都干不了，爆豪胜己无比清楚这个事实，也就不去做无谓而可笑的举动，只要等待回到自己身体就好了，他第一百零一次这样告诉自己，并将几乎要蔓延到头顶的怒火狠狠按了下去。
因此当另一个人端来香味扑鼻的食物时，爆豪胜己也丝毫没有动摇，不知饿了多久的小猪仔肚子诚实地发出咕咕声，他仍然无视了过去。
卷毛混蛋和他朋友蹲在旁边苦恼地商量他不东西怎么办，爆豪胜己此时内心陡然升起一种微妙的成就感，——即使是变成了没用的小猪仔，他也有办法对付这家伙。
这份微妙的成就感对憋了一晚上气的爆豪胜己来说简直无异于一场化雨春风，吹得他浑身上下舒坦的不得了，甚至连身体的异状都没及时发现。
直到克里斯汀突然嗅到一阵奇怪的气味，偏过头一看，惊讶地睁大眼：“胜太郎○○了！”
“不华丽、不华丽、真是太不华丽了！！！”迹部景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蹿出房间，捏住鼻子，咬牙切齿地说，“快把这东西打扫干净！！克里斯汀！！！”
“好，我马上弄干净！非常抱歉给你家添了麻烦！”克里斯汀语速飞快地跟迹部景吾道了歉，随即在盥洗室找到清理工具，动作异常迅速地打扫着被胜太郎的○○弄脏的地方。
……
半小时后，爆豪胜己面无表情地蹲在重新找来的软垫里，耳边响着吹风机运行的杂音，第一百零一遍确认，这一定是他迄今为止的十四年人生中——
最糟糕的一天。
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