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屎尿戳子
杨绣槐将自个儿想叮嘱苏崇文与叶桂枝的话叮嘱完,然后又逗了苏鲤几下便出去了。
开门的时候,杨绣槐的眼睛直接扫向灶房,刚好与张春芽、李大妮给撞上,张春芽动作麻利,迅速躲进了灶房里,怀着孩子的李大妮不敢蹦蹦跳跳也不敢同张春芽挤,落后了半步,结果就被杨绣槐给抓了个正着。
杨绣槐笑道:“哟,这是学会听墙根了啊!好好听!多听听!”
损了这俩不让人省心的儿媳妇一顿,杨绣槐哼着小调回了屋。
她同苏崇文与叶桂枝说的那番‘出头之后要记得拉拔一下两个哥哥’,其实就是说给张春芽和李大妮听的,好好臊一臊两个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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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崇文不仅脑子灵光,人还勤奋,早些年一直没有考上秀才,实在是运道太差,他在学识上的积累比很多秀才先生都要好了。
如今他又要下场考一次,还是朝廷特例开的恩科,哪怕心里再有底,也闭门好好复习了一阵子。
等到他正式奔赴县城赶考的时候,老苏家所有人都跟着吊起了心。
县试、府试、院试一条龙考核,唯有三试都顺利通过,才算是考中秀才。
苏崇文本以为自个儿的运道改了,结果考县试的那一天,县试就给了他一个痛快的打脸。
他自个儿倒是没有在县试前出啥问题,县试考核的内容也都中规中矩,出问题的是那些与他一同参加县试的考生。
苏崇文自知家庭经济条件不允许,考前哪怕住进了客栈,吃的东西都是家里做好带上的干粮,直到开考前一天,他才跑去一个在大街上摆面摊的老婆婆那儿买了碗清汤面吃,吃完之后全身熨帖,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完的劲儿。
可那些家庭条件比较富裕的考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县城‘逼格’最高的酒楼——仙客来。
人人都说仙客来的菜肴精致,再加上仙客来的掌柜深谙‘宣传之道’,那掌柜的趁着县试当前,给诸多菜肴都起了别名,不是‘登科’就是‘及第’,还有‘高中’与‘跃龙门’云云,准确地把握住那些考生图个好彩头的心理,借着这个机会大赚了一笔。
然而,仙客来的后厨并不干净,用料也不算讲究,他们打着‘鲜鱼’招牌卖的鱼肉羹,多数都是夏天捉到的鱼,一直藏在冰室里,等到冬天再拿来用,做菜用的那些肉类也多属于久置多日的,平时趁着价格低的时候大量买进屯在冰室里,一用许多天。
仙客来也不是一直都这样做,不然早就关门大吉了,他们现今这样做的主要原因有俩,一是冬天的鲜鱼价格太贵,他们如果真的从渔民手中买鲜鱼的话,成本会拔高许多,二来则是秋冬的天气较凉,很多东西都不会在短时间内变馊变坏,用不着储藏进冰室也能放好久。
可人算不如天算,仙客来的掌柜哪里会想到,夏天屯在冰室里的那些鲜鱼看着没太大变化,实则都已经变质了。
很多参加县试的考生奔着‘跃龙门’这个名字吃了鲜鱼汤,结果回到客栈之后就开始一泻千里……客栈的茅厕都不够用了。
有考生被这突发情况给吓得面如土色,连滚带爬地就去了仁心堂找葛大夫看病。
葛大夫问过这些考生的情况之后,止不住地扼腕叹息,“那仙客来的后厨一直都不干净,难道你们就没听说过?前阵子这件事情在县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我儿天明还受仙客来的食客之邀,特意去仙客来的后厨做过验证,那仙客来里的东西确确实实有问题。”
“只是仙客来势大,他们觉得我儿天明说的大实话会影响他们开门做生意,不但没有任何悔过之心,反倒是将我儿天明从但酒楼的二层上丢了下来,险些让我们夫妻俩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黑心店家做出来的菜肴,你们也敢吃?而且还是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吃?”
葛大夫说完这番话,药方也写好了,他让葛天明拿着药方去抓药算账,自个儿又补充了一句,“你们这些科举考生,越是到节骨眼上,越是不能胡乱地吃东西,尤其是大鱼大肉这些。你们本来就为了科举考试而紧张,脾胃都会受到影响,哪能克化得动大鱼大肉?最好是喝粥吃馒头,也可以去买碗干净热乎的清汤面吃,都吃些好克化的东西,吃大鱼大肉纯粹就是和自个儿过不去。”
那些拉稀拉到腰酸腿软的科举考生眼巴巴地问,“大夫,那我们这情况,吃了药之后多久才能好?”
“少说也得吃三天,病情严重些的话,得吃五到八天。你们这可不是肚子着凉而窜稀,是吃了伤胃口的坏东西,属于痢疾的一种,一天两天根本控制不住,如果不吃药的话,窜稀止不住,有很大的可能会出人命,容不得忽视。”
少说也得吃三天啊!
那些科举考生还没有进考场,心态就崩了个彻彻底底。
有些人认为小命重要,当天就拎着药弃考回家了,准备来年再战,有些人觉得自个儿应当豁出去拼一拼,这次有人弃考,说不准被取上的概率会略微大一些,可窜稀哪是他们自个儿能控制得了的?
进了考试的号舍之后,没人敢中途停考去茅厕,因为中途停考去茅厕的人都会沾上舞弊嫌疑,朝廷虽没有明说这些懒驴上磨屎尿多的考生有舞弊嫌疑,但也没放过这群人。
朝廷特制了一种‘解章’,俗称‘屎尿戳子’,甭管考生是去大解还是小解,只要在考试中途离开自个儿的号舍半步,屎尿戳子就一定会出现在他们的答卷上面。
科举考试对于读书人来说,多么重要啊!
在这么重要的考试中都憋不住点儿屎尿,这样的人将来能成大器吗?
这就涉及到了朝廷中的一些约定俗成的秘辛:所有出现‘屎尿戳子’的答卷,全部都拒绝取用。
有些考生是考到一半之后,实在憋不住了,喊来在号舍外巡逻的侍卫,带着他们去了一趟茅厕,还特意请几个侍卫盯着他大解,本以为有这些侍卫给他们作证,他们的答卷上就不会被盖上‘屎尿戳子’,哪能想到,‘屎尿戳子’可能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看着自个儿答卷上已经被盖好的‘屎尿戳子’,那些考生当场就哭了出来。
天知道他们这些天有多么的憋屈,多年准备,就等着一朝金榜题名,哪曾想到仙客来中途作妖,导致他们在科考的途中不得不往茅厕中跑一趟……错过就是一年啊!
读书人最讲究的就是面子,为了证明自个儿没有舞弊,这些考生们在大解的时候都带上了好几个巡逻的侍卫,请那些巡逻的侍卫睁大眼睛看他们大解,以此来证明他们并未舞弊,这何止是豁出去面子了?里子都跟着豁出去了。
那些巡逻的侍卫才是真的倒大楣,他们又没有什么围观别人蹲茅厕的特殊癖好,如今被一茬又一茬闹肚子的科举考生喊去当监督,还是监督这些人窜稀,耳朵听着那声音,鼻子闻着那味儿,眼睛还得盯着每一个细节……这完全就是要他们的命啊!
巡逻的侍卫也跟着崩了心态,以至于后来再有人喊他们去监督,他们就会‘厚道’的如实相告,“你们别找我们当监督,我们就是一个巡逻看门的,哪有资格给你们作证?喊我们去了也是白去,只要你们离开号舍,‘屎尿戳子’就一定会扣在你们的卷面上,求各位读书人别在为难我们了,我们真不想去看你们窜稀。”
一群读书人都跟着红了脸。
巡逻的侍卫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号舍中的读书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些人肚子里闹腾得厉害,实在憋不住了,只能飙着泪冲去茅厕,然后含泪挥别科举考场,回家去准备来年再战。
有些人格外地珍惜这次机会,实在舍不得自个儿的卷面上被扣一个‘屎尿戳子’,便在号舍中就地解决了。他们自个儿倒是爽了,可与他们在相邻号舍的那些考生就跟着崩了心态。
那熏天的味道,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再配上隔壁号舍中传来的若隐若现的人声,似是极度舒服,也似是得到了解脱……这一天,绝对会被这些科举考生们铭记一生。
与苏崇文所在的号舍仅差两个号的号舍中考生就是‘就地解决大军’中的一员,而且那人不知道考前吃了什么东西,格外的臭,苏崇文同那考生所在的号舍差了十来米的距离,都能清晰地闻到那臭味,夹在苏崇文与那考生所在号舍中间的两个号舍中的考生里,有一个人是被生生臭晕之后抬出去的,还有一个人也被臭的一脸生无可恋,仿佛那臭味连他的脑子都得熏秀逗了。
这些外在因素给苏崇文也造成了影响,不过并不算太大。
苏崇文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子,农家的茅厕味道大重了,路边还时不时能见到农户人家挖的肥池,那些娇生惯养的考生们受不了的味道,对于苏崇文来说,也就是难闻了些,故而他便成了这场县试中少有的几个正常发挥的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