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chapter 24
Chapter 23
肖钺离开了。
但很显然, 加洛林并没有自动退场的觉悟。
他仍然保持着那个半跪在床边的姿势，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陆云棠。
——他的眼神未免太过露骨了一些, 仿佛描摹着她的轮廓, 下一秒就要将她拆吃入肚。
陆云棠淡淡地看了欧洲人一眼，“你还不走吗？”她的笑容有些冷淡下来。
加洛林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你不欢迎我吗？”
他的疑问语气很正常, 但是就莫名其妙的让人从中听出一股委屈又可怜的意思来。
——和男人高大颀长的身材，以及那一张如果他愿意, 可以十分具备攻击力的脸格格不入。
陆云棠哼笑一声, “或许, 是我哥哥的房子并不怎么欢迎你。”
她的目光在掉落在地上的锁芯和还挂在门框上的门板处转了一圈，语气嘲讽。
欧洲人僵硬了一下, 他的解释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我是……我是为了救你。”
陆云棠淡淡瞥了他一眼, 很明显并不相信他的说辞。
——如果欧洲人知道房间里躺的不是陆云棠而是陆云唐的话，想必这扇门现在还完好无损的待在它该待的地方。
加洛林自己也觉得这个说辞有些牵强，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 居然偷偷地拿眼去觑陆云棠，仿佛真的怕她生气了似的。
陆云棠淡淡道：“我不管你们和我哥哥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最好不要摆在我面前来烦我。”她懒洋洋的, “我很怕麻烦。包括我哥惹来的麻烦。”
她冷淡得十分没心肝。
加洛林突然想起在蓝海时，那个狡黠如狐的男人，为了他在华国的全约便将妹妹的联系方式告知了自己, 不由得挑了挑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这对兄妹除了容貌, 还是有些其他相像之处的。
就连她的冷酷，在欧洲人眼中都呈现出一种特别的美。
像钻石，每一个切面和棱角都无坚不摧，耀眼得令人心折。
而加洛林却在脑海中幻想着，将完美的钻石小心地含进口中，品尝出甜美的滋味来。
他试过的。
世界上最珍贵的糖，曾经在他毫无预备的时候，就降临在他面前。
但现在他的钻石、他的蜜糖，正因为一扇门而生气。生他的气。
加洛林垂下头，“哦，我知道了。”
陆云棠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沮丧的欧洲人。
“你为什么会搬到这儿来？”她问。
加洛林回答得优雅流畅又自然，“我想靠近你。”
陆云棠纠正他，“这是我哥哥的房子。”
加洛林露出一个微笑，他蓝绿色的眼睛仿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一面湖，而他注视着的人，就是湖心的荒岛上，唯一盛开的一枝玫瑰。
他轻声道：“我原本也只是碰碰运气。”
欧洲人的笑容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温柔的喜悦，“所有与你有关的人或事，我都想要试试看。没想到，你真的会出现。”
“从今天开始，我的房子里会永远装满伏特加、波本、波尔多葡萄酒，装满一切你喜欢的东西，并且永远为你敞开。”
他道：“也许你可以偶尔来休息，我会为此感谢上帝。”
陆云棠淡淡道：“第一，我没有穷到买不起酒，我哥哥也不会穷到让我去你那里喝酒。第二，我不信上帝。”
加洛林真诚道：“那么就感谢如来佛祖，还有观音菩萨，还有……”
他大约是准备用他那字正腔圆的播音腔朗诵一遍所有东方的神佛。陆云棠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我既不信佛，也不修道。”
加洛林眨眨眼，“那就感谢你。”
他用咏叹调说：“你是最高的神。”
一旁的陆玖玖小朋友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咕噜噜地看看加洛林，又看看陆云棠，终于疑惑地发问，“姑姑，他在说什么呀？”
陆云棠有些头痛地捏了捏眉心，她重新正色看向加洛林，“你的中文老师很不合格，你知道吗？”
加洛林迷惑地摇摇头，他无辜地看着陆云棠，道：“我的老师说，我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
陆云棠做了个深呼吸，“今天不留你吃饭了。”她不打算继续和加洛林探讨中文水平的问题，道：“或许我们可以约个其他时间和地方，比如一起喝一杯什么的。”
加洛林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张空头支票，他孔雀石般的眼睛倏然一亮，他道：“当然好啊。”
这一次欧洲人的语气温和而克制。
“我非常期待。”他慢慢说。
加洛林站起身，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来道：“门，之后我帮你修好。”
陆云棠不得不纠正他，“是我哥哥的门。”
欧洲人假装没听见，然后便看见陆云棠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那个笑容非常好看。
加洛林直觉这是棠很少显露的温柔。他越发笃信，棠其实是喜欢中文不流畅的自己的。
她喜欢傻乎乎的，真诚的人。
她喝醉的时候说过。
加洛林踏出门。
他也不信上帝，不信如来佛祖，不信观音菩萨。但因为今天这半日的相见，他感激所有的神灵。
又送走了一位。陆云棠微微缓了口气。
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欧洲人走的时候从古焱的身前经过，低着头俯视了他一眼。
——毕竟国际顶模的身材，并不是常人能追得上的。
古焱在欧洲人离开之后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他对陆云棠十分多余的解释了一句——
“我19岁，还会长个子的。”
陆云棠骤然大笑。
笑完了，她对古焱道：“请你出去，我换一下衣服。”
古焱并没有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他十分礼貌的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房间，还贴心的帮陆云棠把门关严。
20分钟后，女人带着陆玖玖从楼上的卧室姗姗而来。
陆云棠的目光掠过桌上各色菜肴和仍然冒着热气的汤煲，对古焱露出个笑来，“你费心了。”她又问道：“平时……我哥也吃这么多菜吗？”
古焱面不改色的点点头，露出一个属于青年人的，灿烂又无害的笑容，“对啊。”
旁边的陆玖玖小朋友却充分秉持了诚实的孩子不说谎话、不骗大人的准则，大声道：“才不是呢！平时我和爸爸都只吃四个菜一个汤！”
陆云棠夹了一筷龙井虾仁，很新鲜，热烫的虾肉脆嫩弹牙，是现做的。
陆玖玖嘟嘟嘴，继续道：“而且饭后的小点心也只有一种！”小姑娘对陆云棠控诉道：“刚刚厨师哥哥还让我在黑森林蛋糕和樱桃派里选一样呢！”
小女孩气鼓鼓的，小眼神儿里却充分透露出对甜品的渴望。
陆云棠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长桌尽头的甜品盘上。
黑森林蛋糕看起来松软而又甜蜜，而刚烤出来的樱桃派，外皮是肉眼可见的酥松，内陷儿则是让人只看一眼就会口舌生津的，那种属于酸甜的红色。
陆云棠笑了笑，她看向古焱。
19岁的年轻人，其实也只不过是个大男孩。
古焱有些紧张——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他坐在陆云棠对面，双手却都放在桌下，想必正紧紧的握在一起，或者磋磨着可怜的桌布，年轻的眼睛里却显露出一点点细小的开心和期待。
陆云棠却没有对他说什么，而是转头对陆玖玖道：“看在玖玖小朋友今天出色的表现上，我特别批准小侠女可以同时享受两个甜品。”
小姑娘顿时发出一声欢呼——爸爸总说吃甜的东西会蛀牙，平时都不让她吃那么多的！
陆云棠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十分优雅的用完了这顿晚饭。
她放下手中的餐具，对古焱道：“谢谢你的招待。”
古焱似乎有点脸红。
女人又继续道：“但是，讨好女人，和讨好女孩子是不一样的。”她的微笑现在看起来，便有些残忍了，“玖玖喜欢甜品，但我更喜欢美酒和钻石。”
她站起身，抱了抱陆玖玖，嘱咐她乖乖听话，爸爸晚上一定会回来给她讲睡前故事。
然后看也没看古焱一眼，便离开了。
——这个年轻人，比她想的还要贪心一点，也要更聪明一点。只不过手段还不够高明。
对于陆云唐给出的种种承诺，他显然认为感情上的羁绊，能够给自己带来更大、也更稳妥的利益。
他无法制约陆云唐，甚至被陆云唐全面压制，捏在手心。所以他在看到陆云棠这个“妹妹”的时候，便立刻腾起了新的计划——他找到了反制陆云唐的机会——让他的妹妹爱上自己。
如果今日他遇到的不是陆云棠，可能还真就成功扮演了一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郎。
他做了很多菜，特地为陆云棠做的。在她问起的时候，却并不承认，只说是平日里也这样。
——像足了一个有点小心动，又无法说明的男孩子。
他不够高明的地方也正在于这一点。
红尘俗世里男男女女的爱情，或许是有人愿意一味付出的，却绝对没有人愿意让他付出的对象一无所知。
就算是最卑微的爱意，也一定怀抱着获得回应的期待。
而古焱，绝对绝对不是“无所求”的那一类人。
他不说，自然会有人帮他说，而且童言无忌的陆玖玖，会让整个环节更加真实不作伪，更青涩拙稚，更打动人。
太完美，反而露出破绽。
陆云棠演戏，一向是偏体验派多些。她演深情，从来都是无人不沦陷。才十九岁的古焱在她面前，实在是不够看。
不过不错，有潜力，的确是好苗子。陆云棠一边坐进车里，一边漫不经心地想，——只要不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就好。
陆云棠在车里待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还没退烧。
曾经的影后陆云棠，可是在大雨天连拍6小时夜戏的劳模铁人，可这个世界的这具身体，素质却比她从前差得远。只是淋了一场雨，小小的感冒居然朝着重感冒发展，她不过是看《动物世界》看得睡着，想不到却发起烧来，直接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开车去了最近的药店，她买了两板退烧药和感冒药，胡乱吃下几粒，打着空调在车里睡了一会儿，总算将热度退了下去。
在酒精的效力消退以前，陆云棠又去商场买了身男士衣服，在车上换了。
——陆家二少爷的衣柜里若是扔着几条女人的裙子，不过是花花公子家中稀松平常的状况，陆云棠穿着条裙子从卧室里出来自然也是正常的。可若是一会儿她重新变成陆云唐，身上还穿着女装，可就大大不妙了。
毕竟，花花大少靠着英俊多金还能拥有众多拥趸，如果再加上个女装癖好，可能就要被陆家除名了。
晚上十点多了，陆玖玖小朋友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却还是执着地抱着她的大象先生等在窗口。
爸爸终于回来了！
陆玖玖小朋友扔下毛绒大象，飞快地扑进了男人怀里，把一张小脸儿哭成了花猫。她抽噎着把白天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陆云唐温柔地把小女孩抱起来，拍抚着她的后背。
“爸爸知道啦。玖玖很棒。爸爸以后不会让玖玖这样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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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云唐讲完第五个睡前故事之后，小女孩终于坚持不住，松开了牢牢抓着爸爸衣袖的小手。
她的睡前愿望也终于回归了小朋友的“贪心”。
“……我明天……明天可不可以吃两块蛋糕呀爸爸……”
陆云唐调暗了小夜灯，轻笑道：“会坏牙齿，不行。”
陆玖玖打着哈欠，还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我今天可勇敢、可聪明了！姑姑也说……也说玖玖表现好……爸爸奖励我一下嘛……”
小丫头绝口不提“姑姑”已经批准自己吃掉了两个点心的事情。
他在小姑娘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睡觉，乖乖的。”
陆玖玖扁了扁嘴，最终抵挡不住汹涌睡意，在下一秒就打起了小呼噜。
一大一小两个都被今天的事情累得不轻，终于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陆云唐穿着睡衣，趿着拖鞋，从卧室的窗口望出去。
他怔了一下。
窗下的小花园里有人。
原来乱糟糟的，枯死的那些蔷薇花被人清理掉了，换成了崭新的植物，深绿的茎叶，白色的，尚未绽放的花蕾。
花圃里的人站直身体，仿佛察觉到了陆云唐的目光，遥遥地从楼下投来目光。
陆云唐勾了下唇角，慢吞吞地下楼。
容貌昳丽的青年正脱掉身上沾了泥土的园丁服，他身上还带着一点清晨花园里露水和泥土的气息。
“先生，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嫩黄的炒鸡蛋，放得油刚好，激发出蛋的纯粹香气又不油腻，软烂的南瓜几乎化成羹，和熬出了米油的小米粥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袅袅地冒出热气，配着爽口的酸甜味小菜，看着就十分适口。
“先生刚生了病，做了一些好消化的，您尝尝看喜不喜欢。”
陆云唐坐在桌边，懒洋洋地由着古焱忙前忙后。
——瞧着还真像个殷勤的小厨娘。
“怎么想起修花圃？”他问。
古焱将筷子给他递到手里，垂眸道：“只是觉得应该让花园漂亮一些。”他笑着看向陆云唐，仍然是小心翼翼的模样，“而且……我以为您会喜欢。”
陆云唐挑挑眉。
古焱轻声道：“我……”
陆云唐淡淡地打断了他，“我知道了。”他拿起筷子开始吃他的炒蛋，“我的确喜欢。”
他没有说明喜欢的是早饭还是那玫瑰花圃，但说的人和听的人心里都一清二楚。
陆云唐从法国留学带回来的那些东西都胡乱地堆在储藏室里，古焱并没有被禁止进入那里。
其中一张建筑的设计图纸上，画着大片的玫瑰花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