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Chapter 98
池晏在气温开始下降时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链条和齿轮做出来了, 矮人们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废了多少木炭和风箱, 才终于化出了铁水,根据统一的度量衡做出来的模具没有翻车, 链条和齿轮贴合的严丝合缝。
因为没有机油, 所以转动起来依旧有些干涩, 并且磨损情况也一定比有机油严重。
不过因为池晏没有生产机油的办法, 所以也只能先这么用着。
磨损的太严重就换。
链条和齿轮很快就组装好了,因为还没弄出蒸汽机, 所以动力来源还是人力, 靠脚踩提供动力,脚踩的动力源也得用上小型链条和齿轮,有了这个以后,制糖时的搅拌工作就轻松了许多。
人腿上的力气总是比手上的大。
不过秋天的主要工作还是烧炭和织布制衣,制糖厂和酿酒厂属于半停工状态, 明年开春才会继续工作。
池晏觉得既然链条和齿轮弄出来了, 明年的主要建设重心就得放在修路上。
修了路,就能改良马车,因为有了炼铁技术, 还能造出自行车和人力三轮车。
而现在的道路显然是不能支撑车辆平稳运行的。
至于通往其他城市的路,池晏倒是想修, 奈何没那个财力, 也没那个人力, 更何况要是只有他出钱出人, 总觉得心里不平衡。
炼钢技术也变得比之前更好了,池晏也让矮人们组成了专门的炼钢厂,炼钢厂是有门槛的,因为工作环境比其它工种更恶劣,所以工资也更高,还有福利,一年两套工作服是免费发的,每个季度评一次优秀和先进。
不过能进炼钢厂的人很好,这个工作的危险性大于其他工作,除了一些原本就炼过铁的矮人以外,新收的人都要经过培训,先学理论知识,再观摩老师傅的手法,最后再在师傅们的监督下上手实际操作。
这无疑让新人上岗的速度变慢,也浪费了一部分人力。
但池晏觉得这样是值得的,一批新人从培训到上岗也就一个多月,而这些人却能连年在岗位上创造价值,后期创造的价值比前期的损耗大得多。
池晏的桌上摆着链条和齿轮,这些都是小型的,池晏自己一边组装一边拆解,自得其乐,一整天都耗在这上面了。
“要是能弄出玻璃就好了。”池晏放下链条,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虽然没有电池,但机械手表可以只靠发条。”
发条用的是卷紧片状钢条,利用弹力产生动力,只需要转动发条就能运行,但会随着盘在发条轴上的发条慢慢变松而能量下降。
一旦忘记上发条,就要重新校准时间。
其实不用玻璃也可以,只是容易落灰而已。
不过池晏不担心这个,他只担心钟表太精细,不容易造出来。
毕竟现在他们连钢针都还没有,更别提更精细的螺丝和位钉了。
只是池晏觉得技术问题只要不断打磨就可以突破。
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得放在不那么精细的大型工具的生产上。
池晏觉得蒸汽机的生产也迫在眉睫了,只有蒸汽机生产出来,人手才能从枯燥的重复性工作上解脱出来,投入新的工作中。
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劳动力不够。
现在城市周边的田地被重新开出来的并不多,只占到原本田地的十分之一。
除此以外,池晏还准备建养鸡厂和养鸭厂,还得养羊,更不用说明年的修路计划。
哪怕把他领地上的人全都一个掰成三个用,也忙不过来。
但要引入人口实在太难,天气恶劣成这个狗样子,但凡还能活下去的,甚至绝大多数活不下去的,都不会离开自己所在的城市。
在城市里可能还能混到一口吃的,离开城市,去野外可能会填了鬣狗的肚子。
如果运气好,躲过了野兽,那也可能不会寻求庇护的城市放进去。
去了新的城市,人生地不熟,只会更加凄惨。
交通不发达的时候,一个家族都在同一个城市,危机到来的时候还能互相帮助,而一旦去了另一个城市,那就任何依靠都没了。
那些成功逃到池晏领地的人,都算是运气好到极致的。
逃难的路上没被强盗杀死,没被野兽杀死,没饿死,没意外致死,还能成功来到池晏这里的人,跟九死一生也差不了多少了。
烧木炭的土窑一整天都没有停止运转,一窑窑的木头放进去,一窑窑的木炭拿出来,这些木炭全部堆积在库房里,保持干燥,绝大多数人手都在烧木炭,起了不少土窑,今年冬天的用炭在秋天结束之前应该可以保障。
工作结束的时间,人们也能自己去砍柴存着,以免木炭不够。
卡坨也被磨成了粉,一些做成干饼,一些收进粮仓,秋天能收到的野菜也在腌制后装坛,这些是冬天唯一的菜色,腌制的手法也挺原始,就是一层菜一层盐,一层一层把坛子堆满。
幸好商人们带回来的盐多,不然就只能把野菜晒成菜干,一旦泛潮就不能吃了。
池晏不爱吃菇,所以收来的香菇他都让仆人们晒干之后自己存着吃。
“大人,做出来了!”矮人被卡迪领到大厅,他兴奋地脸颊通红,“比以前的都好用!还可以调整,深耕和浅耕都能用,还能把土推到一边,比以前的好用多了!”
矮人身后还跟着其他几个矮人,他们拉着一个比他们还要高的东西过来。
池晏一听他们的描述就知道他们把曲辕犁弄出来了,曲辕犁用的是木头和铁,除了犁头和扶手以外,还增加了犁壁,犁箭和犁评等等,并且犁壁呈圆形,耕种的时候会把土壤朝两边推开,减少阻力。
唯一的问题是,曲辕犁过于巨大,要用两头耕牛才能拉动。
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矮人眼睛都在冒光:“大人,我们让牛头人试过了!一个牛头人就能推动!”
池晏:“……”
牛头人,一个在力气上加满天赋点的种族。
可惜打铁不止看天赋,还要看技巧,不然牛头人才是天生适合打铁的种族。
池晏问领头的矮人:“做这样一把犁要多长时间?”
领头的矮人:“五天就够了!我们分成四组,每组五天能做一把!”
池晏:“那就继续做吧,明天开春就用得上了,你们都辛苦了,木坊的人每人能得一罐糖。”
矮人高兴得咧开嘴,牙豁子都笑出来了。
池晏还不忘给他们撒点鸡汤:“不要小看任何一样东西,这个犁可以更快的犁地,就能节约很多时间,让人们可以去干别的事,这个城才能变得更好,一点小小的改变,就可能造成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们的贡献,领地里的所有人都是知道的。”
矮人们被说得脸颊通红,双眼冒光——他们从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原来这么重要!
以前他们可是连糊糊都分得最少,不说牛头人,连地精在人们嘴里都比他们强。
“矮人有什么用?就喜欢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地精好歹能挖个坑,弄些陷阱,矮人?他们不掉进地精挖的陷阱里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们干什么?”
“矮人唯一的好处就是便宜。”
“全都是买牛头人和地精送的添头,谁那么想不开专门买矮人?”
……
这话听得多了,矮人们似乎也认定自己就是没用的存在,不如牛头人力气大能开荒,不如地精聪明还会挖陷阱。
现在他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模糊了意识到了自己的贡献,领头的矮人一激动,眼睛一弯,猝不及防地哭了出来,就像受尽了委屈的小宝宝,终于被人理解后的心酸和悲痛。
有领头的一带动,剩下的矮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他们其实早就意识到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可他们从没有听到过这么贴心的话。
来自领主大人的认可,比其他什么都更让人激动。
池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群大老爷们在他跟前哭,他能怎么办?
于是池晏清清嗓子,温声细语地说:“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忙,这段时间你们都要辛苦一下了。”
矮人带着哭腔说:“大人,我们不怕辛苦!”
“就是,大人,我们不辛苦!”
最后还是卡迪把他们领了出去,不然他们能在池晏面前哭到天黑。
等卡迪送完人回来,池晏才接过卡迪递过来的温水,叹息道:“现在的人可真淳朴。”
这样一点鸡汤就能感动成这样。
卡迪倒是没觉得矮人们哭得夸张,反而说:“因为有您在,他们才有现在的日子过,您没来的时候,他们一天只有半碗糊糊,每年都要死不少矮人。”
“不过商人们每次把牛头人和地精卖过来的时候,都会送些矮人过来。”
卡迪觉得矮人是撞上大运了,换一个领主,他们肯定过的还是以前的日子。
池晏:“既然其它地方不重视矮人,我们能把矮人买过来吗?”
尤其是快要冬天了,各地领主肯定想把养不活的奴隶出手,毕竟不卖出去冬天也是要饿死冻死的,不如早点卖,还能挣一笔钱。
卖牛头人的肯定不多,但卖地精和矮人的一定不少,尤其是地精。
卡迪想了想:“应该是可以的?”
但是等商人们回来以后,再让商人们去买人时间就来不及了,买了人也难在下雪前赶回来。
池晏:“哎!”
卡迪也没有好办法。
知道晚餐时,池晏在餐桌上说了烦恼以后,坎贝尔夫人才微笑着说:“大人,可以让我和班尼迪克一起出去。”
池晏没料到还有这样一个选项,他眨眨眼睛:“可以吗?班迪尼克怎么说也是贵族吧?”
坎贝尔夫人笑得一脸温柔:“正因为他是贵族,所以去其他贵族的领地没人敢害他。”
正在吃饭的班尼迪克差点一口面包把自己呛死,他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然后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去拿水杯,还不容易喝下一口水把喉咙里的面包咽下去,这才眼睛发红的盯着坎贝尔夫人:“夫人……”
坎贝尔夫人迅速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地看着班尼迪克:“难道你想一直这样吗?”
“待在这里坐吃山空?”
班尼迪克不敢看坎贝尔夫人,只能低着头小声说:“我会画画……”
坎贝尔夫人更严厉了:“难道你能靠画画挣钱填饱肚子吗?那么多比你画技好的画师,除了给圣院和王室工作的以外,哪一个不是穷困潦倒?难道你也想像他们一样,饿死在街头?”
班尼迪克有些委屈:“我不是还有您吗?”
坎贝尔夫人翻了个十分娇俏的白眼:“我又不是你亲妈。”
班尼迪克终于闭嘴了,他也是忽然意识到,坎贝尔夫人确实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她对他好,愿意养他,他应该感恩戴德,而不是把这当做理所当然。
坎贝尔夫人:“更何况我总有老的一天,等我不能养你了,我们靠什么生活?”
班尼迪克小声嘟囔:“我跟领主大人是好朋友。”
坎贝尔夫人讥讽道:“只有身处同样地位,或是有同样追求,同样思想的人才能当朋友,你真的觉得你跟领主大人是朋友?”
班尼迪克:“……”
不用多说了,这肯定是后妈。
坎贝尔夫人矜持的朝池晏笑了笑:“让您见笑了。”
池晏摆摆手:“没什么,母亲教育儿子,这是很正常的事。”
他逃课去上网的时候,他妈对他的态度堪比火山爆发,坎贝尔夫人已经算是非常温柔了。
而且他确实忽略了一点,班尼迪克的贵族身份能做很多事,比安德鲁的圣使身份还要有用,只要文书在,哪怕没有领地,他的贵族神风也能无往不利。
并且世袭的贵族,比池晏这个圣院任命的领主更金贵。
关键时刻,班尼迪克能成为这座城的保护伞。
他也不能一直放任班尼迪克当领地里的吉祥物——还是个没什么用的吉祥物,既不可爱也不会安抚人心,连画画都是数年如一日的没有进步。
“既然坎贝尔夫人这么说,那你就去吧。”池晏喝了口野菜汤,顺便吃了口肉干,“我会派人保护你的,你的安全不会有问题。”
班尼迪克抬头看着池晏,眼睛依旧泛红:“外面那么危险……”
池晏:“男人,就要勇往直前,要扛得住压力,面对得了风险,就像夫人说的,等她养不了你的时候怎么办?难道那个时候不应该变成你养她吗?”
班尼迪克低下头。
领主大人说的太有道理,他无法反驳。
坎贝尔夫人照顾了他这么多年,如果将来有一天她不能再照顾他,再庇护他了,他该怎么办?
“为了避免麻烦,我们还是早点走吧。”坎贝尔夫人一锤定音,“准备一些东西,我们两天后出发。”
这下班尼迪克是愿意去得去,不愿意去也得去了。
吃过晚饭,池晏回到了房间,他去打开窗户,换了衣服以后坐在书桌前写日记,刚写了两行,克莱斯特就从窗外跳进来了。
池晏放下笔,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克莱斯特。
他的下巴微抬,眼睛微眯,一副兴师问罪地模样。
“说好的你白天不出去了呢?”池晏抿着唇,看起来像是一只随时准备进攻的小老虎。
虽然自认为凶猛,然而毫无攻击性。
克莱斯特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外面有动静,我过去看了看。”
小老虎立马变成了家猫:“什么动静?是有强盗了吗?肥不肥?我们能不能抢他们?”
克莱斯特笑了:“不是强盗。”
池晏遗憾的撇了撇嘴。
克莱斯特:“是个坏消息。”
池晏连忙紧盯着克莱斯特的眼睛:“有多坏?”
克莱斯特:“我飞去了四座城,其中有一座已经染上了瘟疫。”
“今年夏天死的人太多了。”
池晏:“不可能啊!前年已经发生过一次了!怎么这么快又再来?”
不过黑死病确实一直是断断续续的,并且六年间带走了欧洲三分之一的人口,那时候打仗消耗的人口也只是总人口的百分之五。
前年能遏制住,是因为现在交通不发达,鼠疫爆发的城市在人死的差不多以后,又经过了一个寒冬,才勉强遏制。
今年夏天的情况只会比前年更严峻。
只有池晏的城市宛如世外桃源,要不是克莱斯特飞出去,他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现在的情况。
商人们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他们去的城市有没有爆发鼠疫。
城里现在打扫的很干净,老鼠还是有的,只是相对较少,而且人们会填补房子的破损处,食物也都放在柜子里,加上有专人打扫街道,人们不再随地大小便,池晏可以挺起胸脯说,他的城市,现在一定是这块大陆最干净的城市。
池晏深吸一口气:“我去问问坎贝尔夫人能不能治。”
这下坎贝尔夫人是不能出去了。
至于班尼迪克——那也得看坎贝尔夫人有没有治疗的手段。
池晏跟克莱斯特一起到了坎贝尔夫人的房间门口。
“大人,既然这样,那我更应该和班尼迪克一起出去。”坎贝尔夫人不慌不忙的朝池晏和克莱斯特行礼,她在克莱斯特面前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我要看见人,知道到底是哪种瘟疫,我才能确定能不能治。”
池晏:“……跟两年前的瘟疫不一样吗?”
池晏还以为是同一种。
坎贝尔夫人笑了笑:“不同的老鼠带来的瘟疫都是不同的。”
池晏:“你确定你要出去?如果你染上了,并且你还治不好,怎么办?”
坎贝尔夫人:“除了班尼迪克以外,这次出去的人都选魔族吧。”
坎贝尔夫人很想朝池晏抛个媚眼,不过她忍住了:“魔族是不会染上瘟疫的。”
池晏:“……那让班尼迪克一个人族去,会不会太残忍了?”
坎贝尔夫人叹了口气:“大人,我把他养的太弱小了,他不够坚强,以后又要怎么生活呢?难道全靠我,或者全靠您?”
“这一次正好是个机会,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
池晏觉得还是要征求一下本人的意见,毕竟这次出行,别人都很安全,就他一个人很危险。
直接把人送出去,实在不太人道。
只是这一次,池晏不知道如果坎贝尔夫人研发出药物后,他该不该让蕾妮他们把药方送出去。
上一次蕾妮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去送药,结果到第二年,池晏都没有得到任何关于病人被治愈的消息,他就不信所有得到药的圣院院长,都对人命视若惘然。
毕竟也不是所有院长在人命面前都能坚持教义。
池晏之前太忙了,没有打听过这件事。
现在他再想打听,却晚了。
事情过去这么久,他没有跟外界交流的通道,现在又不能贸然去找任命他为这座城城主的圣院院长,池晏觉得交通不便,交流不便的坏处实在太多了!要是在现代,找找熟人,一通电话打过去,就什么都知道。
池晏考虑了一会儿以后说:“要带出去的人手你自己挑,需要什么东西也直接告诉卡迪,你们别走太远,就去最近一个有瘟疫的城,早去早回。”
坎贝尔夫人:“谨遵您的吩咐,大人。”
池晏招来卡迪,让他去准备坎贝尔夫人需要的东西,然后才跟克莱斯特回了房间,现在克莱斯特已经很少提出管理城市的意见了,或许克莱斯特天生就不爱这个。
“我也太倒霉了。”池晏抹了把脸,靠近克莱斯特的怀里,“怎么每次有点起色,都会有事情发生,我还是不是老天爷的宠儿了?”
克莱斯特忍俊不禁:“说错了,是天母的宠儿。”
池晏忍不住抬头望着窗外:“我这个妈看来是不太爱我。”
池晏叹了口气:“多灾多难的几年,熬过这几年,应该就好了。”
克莱斯特轻声安慰道:“会的。”
池晏不想说话,就静静的靠在克莱斯特的怀抱里,只有在克莱斯特的怀里,他才能感觉到安心和平静,还有安全感。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鼠疫有多严重,是普通鼠疫,还是纠缠欧洲人民六年之久的黑死病。,,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