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原是我让你觉得, 你只是我命中的一劫吗？”清衍说这话的时候, 语气柔和了许多, 伸手将时玖轻轻的拉到了身前，时玖呆愣愣的, 浑身僵硬。
低喃道：“难道不是吗？”
原本她还想反驳的这情劫也许也不是她，可又反驳不出来，因为她自己也知道，清衍这命中的情劫, 就是出在了她身上。
所以她才会听苏予的话, 积极的想办法, 想帮他早点把这劫难渡了去。
“谁告诉你的？”
时玖犹豫了一下, 丝毫没有骨气的将苏予又卖了：“是苏予说的。”
清衍幽幽的叹了一声，微微的低下头来, 两人的距离凑近了一些, 他看着时玖低垂心虚的眉眼，轻轻的道：“他那个人说的话，十句里有九句半都是假的，以后再不能信他了。”
时玖有些讶异的抬眼看清衍, 又觉得清衍的眼神柔和得有些灼人, 忙底下了头不敢去看, 只能乖巧的点了点头。
“他说的虽不对，可也是我做的不好，让你生出了这些想法，才会让你如此害怕和抗拒。”清衍幽幽的叹了口气。
然后伸手轻轻捧住了时玖的脸, 将她的脸仰了起来与他对视，认真的对她说：“不是因为有了情根为了渡了情劫，才会需要你，想与你结成仙侣。”
“曾经没有情根时，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哪怕辗转于世数个轮回，也从未有任何人与事进得我心中……偏偏就是你，只有你，数十年陪伴，哪怕我没有情根，恢复了记忆，也想有你常伴身边，你知道为何你说起亲事时，明明你说的是你自己的亲事，未必是我……可我一听道，想到的却是我们两人的亲事？为何会有这种误会，你知道吗？”
时玖迷惘的摇了摇头。
清衍微微一笑，将额头抵在时玖额间，两人距离很近……天光照在两人身上，绿草清溪，阳光明媚，两人的身影在流光之中显得静谧美好。
“那是因为在我的世界里，只有我们两人……所以不论你说的是什么事情，我都只以为，你说的是我，是我们。”
低沉的嗓音，恍若轻轻流淌的溪涧，因着靠得太近，时玖眼前看不清他的模样，可知听他的声音，便觉得这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直直流淌进了心间。
挥散不去的，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的身影，所有的一切，在心间渐渐明晰了起来，好似那里早已经填满了，每一处都是他。
时玖知道完了，哪怕一直都想让自己保持清醒，超脱于外，可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完了。
“是因为你才有了情根，但不是因为有了情根，才会喜欢你……这与情劫根本没有半分关系。”
清衍最后说了这一句，仰起头来，分开了两人的距离。
天光照在他的脸上，侧脸因此变得菱角分明，光暗交错，微光洒在肌肤上，如玉一般，散着微微的光彩，那双眼睛因为光亮变得极淡，颜色极浅。
便是这个人，这种气质，完美无瑕，高不可攀，他便是人人触不可及高高在上的神君，时玖一直以为，若他可以度过这劫难，不要受伤，不要失去任何他所拥有的，永远都这么让众人仰望着，做他自己，便是最好的。
可如今她也有些动摇了。
她呆立了很久，清衍就耐心的看着她，她唇艰难的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就带了些哭音，倒不是觉得委屈什么的，就是觉得难为情，一哭起来就更觉得自己矫情。
可还是颤抖着开口，哑声道：“可苏予说……说你会修为尽毁，严重的话，会死的。”
‘死’这个字对神君来说，便是烟消云散，在这世间，什么都不会剩下。
清衍轻轻笑了起来，明明时玖只是声音沙哑带了几分哭腔，并没有真的哭出来，他还会轻柔的在她脸上轻轻拭了一下，笑道：“想来是我不够努力，做得不够多，才让你对我如此没有信心，宁愿去信那神棍，也不信我？”
“我没有……”时玖小声的反驳了一句，抬头看他，那笑容真是如清风朗月入怀，甚少在他淡然的脸上看到。
时玖觉得心安许多，可还是问道：“你真的不会出事吗？之前我明明看到，你受了很重的伤。”
“不会有事的。”清衍郑重的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时玖吸了吸鼻子，“那就好。”
“也不是完全好。”清衍握住时玖的肩膀，让人无处可逃了，才问道：“那我问你，你与白祁君……”
都还没问完呢，时玖就急忙打断，“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与他就见过两次，这亲事根本不存在！”
“那就好。”清衍看她着急的样子，总算是绕过这一段了，牵了她的手，“你还有些彷徨犹豫都没有关系。”
他拉着时玖往狐狸洞去，时玖疑惑的侧脸去看他，只看到他行走间一步一步很是坚定，脸色从容淡定，成竹在胸的道：“我会让你明白的。”
时玖忽而觉得安心，紧了紧被他拉住的手，算做回应了。
清衍牵着时玖进了狐狸洞，狐狸洞里十分安静，八个哥哥整齐的站在一边，爹娘坐在正堂，两人进来，时柒冷哼一声，狐君点了点头，先站了起来，礼貌的道：“还请帝君借一步说话。”
清衍点头，便随着时磊和骊姬一同进入了内室。
八个哥哥一下围了上来，时柒最快，使劲的戳了戳时玖的脸，恨铁不成钢的道：“出门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都说了帝君情劫难渡，天生没有情根，姻缘石上根本没有他的姓名，你却还要一头撞上去不成？等他了悟无上大道，到时你如何自处？”
“七弟，不要如此吓唬小妹。”几个哥哥拉了拉时柒，言语间虽是制止，可眼中却也满是担忧。
“这就吓唬她了？”时柒哼笑道：“我们涂山狐族认定了一人，绝不会更改，生死相随，以后他是成就了自己，哪怕忘了情，也不介意身边多养着一个闲人罢了，时玖呢……难道就只能呆在那清冷的仙宫里，伴着一个根本没有情绪，无喜无忧的神君，然后与他做那貌合神离，相敬如冰的夫妻？”
时玖一时还没来得及反驳，几个哥哥就拉着她劝解了起来。
“虽说七弟说得是严重了一些，但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的。”
“倒不是说帝君一定会对你忘情，可那太上无情大道便是如此……心中虽有大爱，可却也摒弃了小爱，到时你与旁人、与这世界上的万千生灵相比，并无区别……如此，你也甘愿？”
“哥哥们……”时玖叹了一声，知道他们担心，只能小声道：“清衍，他有情根。”
“什么？”几人一时张口结舌，时柒更是瞪大了眼睛，“不可能！”
“我为何要骗你们？”时玖坚定的道：“而且他也不像你们说的那样，若他真的会舍弃小爱，选择忘情，他今日……不会前来此提亲的。”
如果他真的选择了太上忘情大道，便是忍着那生了情根的痛楚，忍着剜骨失心之痛，他也绝不会为此折服。
哪怕修为尽失，重头再来，他还是会坚定选择自己的道。
可他没有，时玖相信他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她都相信。
虽然她也同样担忧，不知道他该如何解决无情道体与情根相斥的情况。
可就算在哥哥们面前，她也不会提这件事情的，她道：“这件事情，请哥哥们一定要保守秘密。”
虽然这个秘密，恐怕已经保守不住了。
哥哥们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时柒却还是有些不信，拉着时玖道：“你这么说来……你是信他了？”
时玖点了点头，时柒这才叹了一声，“也不知道究竟是他的情劫，还是你的情劫。”
如今只有寄希望于父母那了，爹娘是一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几人在外等了一会儿，时磊和骊姬领着清衍出来了，两人的脸色比进去时好了很多，起码有了点真心实意的笑意，对清衍也不是那么生疏的客套了，还亲切的邀他坐下。
“本来时玖回来，也是商议她的亲事，之前狐帝虽来提亲，但我们还未应下。”说道这，时磊还是有些尴尬的，虽没有应下，但是他们家中对这婚事并没有半点不满意。
甚至觉得很好，还打算劝时玖也应下，所以狐帝之前来时带的礼，因着怕伤了与狐帝之间的和气，已经收下了。
之前看时玖和白祁君两人一起离开，似乎相处得不错，心中还觉得此事能成。
万万没想到，时玖回来的时候，还又带回来了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过时磊倒没露出什么异常的神色来，只是笑道：“如今帝君既然也提及想要与小玖结为仙侣的事情，这事我们父母也不反对，但两桩亲事也实在难以抉择，到底还要看小玖自己的心意了。”
心中也盘算了许多，清衍帝君虽地位崇高，但为人寡淡，不是记仇的性子，便是时玖不愿，也不会为难。
倒是狐帝那边，牵扯甚多，一旦时玖不愿，恐怕还得费些功夫，上门赔礼道歉……还要暗自提防狐帝那边是不是会事后为难。
不过在父母心中，就是为难了一些，也不会让勉强了自己的女儿。
所以将这件事情的选择权交给了时玖。
所有人都看向了时玖，时玖有些不知所措的揪着腰带，然后看到了清衍淡然的眸子专注的看着她，好像也在等她回答。
她低下头，小声的道：“爹娘不用操心，狐太子那边……我早已经与他说清楚，拒绝了这桩婚事了。”
言下之意，便是同意了？
倒是让人有些意外，可又觉得好像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时玖在清衍那修行，两人相处的时间也多些。
时玖被众人盯得脸上都烫了起来，习惯性的想要寻找支柱，就喊了一声，“清衍……”
语气十分信任和依赖。
清衍起身，将时玖挡在了众人视线之后，“无事，此事是我着急了些，可以让她慢慢考虑。”
嘴上是这么说的，行动上却不是哦。
手上牵得紧，还将时玖挡了个严严实实的，自家人看看都不行了吗？
众人心中明了，骊姬更是露出了宽慰的笑意来。
便是几位哥哥有些不解，却也没当众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