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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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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是大乾朝和朔方国的边境了吗?”闻鹤趴在车窗上, 朝外看着。

岑雍骑着马, 看着漫天的飞雪, 黑马在雪地上踏出一个个脚印。

他点头应道:“再往北去,便是朔方国了。”

“我们要直接过去吗?”闻鹤经过好几天的心里斗争, 暂且接受了她爹就是朔方国皇帝这个事实,变得有些积极主动起来。

“在这里停几日吧, 这里有个边境小镇胡杨林镇,可以在这里修整一下再往北走。”岑雍摇了摇头,表示还要在这里停留几日。

“为何?”闻鹤非常有身为一个人质的自觉,甚至帮岑雍思考起追兵的问题, “这里若是边境的话,万一要追踪我们的人跟到这里来了怎么办?”

“闻鹤,你要正视大乾朝的办事效率, 他们要调兵往边境走, 可没有我们的车马快。”岑雍皱眉,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白茫茫雪原, “更何况此时正值冬季, 若不做足准备, 可能会在路上遇到危险。”

闻鹤听他所言,只能点点头,缩回了马车之中。

坐在她对面的宗玚倒是十分安静, 只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

“宗小将军, 你来过朔方国吗?”闻鹤是一个安静不下来的人, 看着宗玚如此沉默,她先开口问道。

宗玚点头,抬眸看了闻鹤一眼,抬手在她掌心写道:“朔方国气候寒冷,环境较为恶劣,以游牧为主。”

“那……”闻鹤又想到了画像上她的父亲,有些欲言又止,“你说我这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玚正抬手,打算在闻鹤手上写下一些什么,但闻鹤却自己都被自己问出的这个问题逗笑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都不知道,你肯定也不知道,算了,还是等到了朔方国再说吧。”

此时,马车已经缓缓驶进了一个小镇之中。

这应当就是岑雍所说的边境小镇胡杨林小镇。

小镇中是节次鳞比的房屋,厚厚的积雪堆积在屋顶上,远远看去,仿佛童话中的小镇一般可爱。

闻鹤忍不住开口说道:“这小镇看起来真可爱。”

坐在她身边的宗玚摇了摇头,否认了闻鹤的说法。

他在闻鹤掌心写道:“并不是如此。”

这时,岑雍也开了口说道:“闻鹤,这胡杨林小镇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你猜,这小镇隶属于哪个国家?”岑雍一振马鞭,开口问道。

“大乾朝的版图中没有它。”朔方国的事情闻鹤不清楚,但大乾朝的版图闻鹤却了解得很。

大乾朝的疆域北至边境线,并没有一个叫做“胡杨林小镇”的存在。

“但是朔方国的版图中也没有这个小镇。”岑雍开口,看着前方的胡杨林小镇入口,缓声开口说道,“它不属于朔方国也不属于大乾朝。”

“竟会如此?”闻鹤看着前方那个有着可爱白雪屋顶的小镇,开口惊讶地问道,“所以这里很乱?”

“非常乱,这里龙蛇混杂,什么国家的人都有。”岑雍轻咳一声,“胡杨林小镇的原住民民风剽悍,不服大乾朝也不服朔方国。”

“这样的小镇,又穷又硬气,这种烂骨头,我朔方国也不想要。”岑雍轻蔑地哼了一声,才领兵走进了胡杨林小镇之中。

闻鹤倒是对胡杨林小镇十分好奇,只探出马车窗外,看着小镇街道上来来往往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们,

不多时,马车已停了下来。

闻鹤牵着宗玚的手跳下马车,将厚厚的兜帽戴在头上,帽沿上白色的绒毛随着寒风轻轻飘动。

她忽然伸手碰了一下宗玚有些冰凉的指尖,往东边指去:“我们一路避开官道,从西侧前来,再往东去,宗曜老将军是否就在那里了?”

宗玚挑眉,这才往着东边看去,只见白茫茫的天空之中偶尔飞过几只飞鸟,便没有旁的事物了,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一片。

但闻鹤说得没有错,听闻朔方国异动,前来北方边境线镇守边疆的宗曜老将军确实就在向东的方向。

若真按距离来算,宗玚离他的父亲并不算远。

闻鹤开口,正打算说什么,却先被宗玚伸手贴住了嘴唇。

他知道闻鹤又要劝说他离开,所以他没有让闻鹤说出来。

闻鹤抬起眼睫,看到宗玚坚定且深邃的眼眸,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入驿馆吧。”

“哟,闻鹤,你又开始劝你家小将军回去了?”岑雍早就靠在驿馆的门框上,抬头看着两人,语气调侃,“别挣扎了,他不会离开的。”

宗玚扭过头看了一眼岑雍,虽然他对岑雍没有太多的好感,但不得不承认,就这个问题而言,岑雍比闻鹤看得更加透彻。

“谁……谁说我要让他离开的?!”闻鹤生气地跺了跺脚,“我是想问他晚上吃什么?”

“我瞧着宗小将军好养活得很,吃糠咽菜也能活下去。”岑雍长腿一迈,先走进了驿馆之中。

“你——”闻鹤看着岑雍的背影,还是不能相信她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哥哥。

宗玚伸手轻轻拽住了闻鹤的手,表示并没有什么关系。

闻鹤扭头看着宗玚,竟还是生着气说道:“你怎么还帮着他?”

宗玚:“……”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讲啊。

他无奈地摇头,沉默着领着闻鹤走进了驿馆之中。

由于胡杨林小镇并不属于朔方国或是大乾朝两个国家之一,所以他们一行人所住的驿馆也说不上太好。

闻鹤是无所谓自己的住宿条件的,她在战乱区,什么露天帐篷或者是被炮火轰炸过的危楼都住过,现在胡杨林小镇之中的条件在她看来,也算豪华了。

“此番出行,来得急,所以没能提前订好合适的驿馆,凑合住吧。”岑雍嫌弃地推开驿馆房间的门。

“没事。”闻鹤并不是娇气的人,连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可以接受。

宗玚看着岑雍,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介意。

“既然你们都不介意,那……”岑雍忽然拉长了声音说道,“现在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闻鹤看着岑雍尴尬的脸色,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这个驿馆不大……”岑雍欲言又止,看着宗玚开口说道。

“所以,只能委屈宗小将军与我住一间房了。”岑雍轻咳一声,终于将他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闻鹤看了岑雍一眼,又看了宗玚一眼,欲言又止。

“也不是不可以。”闻鹤开口说道。

“问你了么,我问宗玚呢!”岑雍嫌弃地看了闻鹤一眼,将她往楼上赶,“去去去,自己住去。”

闻鹤噔噔噔跑上楼,趴在二楼的栏杆往下看,只见这个小小的驿馆院子中心栽了一株雪松树,在寒风中挺拔地屹立着。

而岑雍似乎还在与宗玚交涉:“宗小将军,你看我这个意见如何?”

宗玚摇头,拒绝了岑雍的提议。

“你不跟我住一间屋子,你要到哪里去住?”岑雍挑眉看着宗玚,目光不善,“跟未来大舅子住一间屋,委屈你了吗?”

宗玚皱眉,看了岑雍一眼,而后在放在院子里,落了雪的桌上伸手写下:“她没认。”

她没认你这个哥哥。

所以你也不是我大舅子。

岑雍看到这三个字,又看了一眼站在楼上吃瓜看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闻鹤一眼,生气地拍了一下雪松树的树干说道:“她不认又如何,事实就是这样。”

宗玚伸手,将方才桌上的雪粒子抹平,又写下四个字:“我睡外面。”

“你睡外面想冷死谁啊!”岑雍索性直接推着宗玚的肩膀,将他往房间里推,一边推还一边说话,“我都不嫌弃你,怎么反倒你嫌弃起我来。”

宗玚并没有真的要拒绝岑雍的意思,他回头挑眉看了岑雍一眼,终究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房间内的炉火烧得正旺,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连声音都如此温暖。

这个驿馆的房间显然就是给两人准备的,宗玚随意打扫了一下,也便接受了这个现状。

反倒是岑雍嫌弃地拍了拍被子,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哝着:“我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不仅要跟一个男的住一间房我还要睡这么差的被褥,我招谁惹谁了,说起来这都怪闻鹤,我爹怎么就惹了这么一个风流债呢我也太惨了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岑雍原以为只有自己才能听到,但宗玚听到他的话,整理被褥的手顿了一下,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直到他说出“闻鹤”二字的时候,宗玚才站直了身子,回过身来看着岑雍,右手不自觉碰到了腰间的长刀。

“别冲动……别冲动……”岑雍一把将被子铺开,看到宗玚放在暗金色刀柄上的手,连忙开口说道,“我乱讲的。”

这时,门外一声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闻鹤打开窗户,趴在窗台上,抬头朝房间里的两人招了招手说道:“岑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听到了又如何,这不是事实么?”岑雍抬头看了闻鹤那章酷似闻袖公主的脸一眼,轻哼一声,自顾自整理起被子来。

宗玚扭头看了他一眼,自顾自走出了门外。

只见闻鹤早已站在小院之中,捡起地上的雪,团成结结实实的一团,在手上抛来抛去。

雪花落下,落在她白皙泛着微红的脸颊上,在日光照耀下反射出些许晶莹的光泽来。

“宗小将军。”闻鹤拿着手上的雪团子,朝宗玚笑了笑,笑容温暖。

然后她伸手抛出雪球,直直朝着宗玚而去,开口说道:“接住了。”

宗玚正打算伸手接住雪球,却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知道是岑雍。

所以宗玚没有接住雪球,让它直直地往后落去。

“???”岑雍一出门,便被雪球砸中了胸口,一抬头就看到侧身让开的宗玚和捧着另一个雪球跃跃欲试的闻鹤。

“你们在干嘛?”岑雍低头,捡起地上的碎雪,熟练地团成团,“我团过的雪球比你们吃过的大米还多。”

他伸手一抛,准备直接朝着闻鹤扔过去。

但是雪球却飞在半空中,被一双手截获。

宗玚接住了岑雍向闻鹤抛过的雪球,一伸手便又将这个雪球递给闻鹤。

闻鹤朝宗玚无奈地摊手:“岑雍,这就不怪我了,都是宗小将军让我打的。”

宗玚回眸看着闻鹤,眼神认真,表示还要多少他都还可以搓。

“幼稚,无聊——”岑雍往后退进了房间里,表示自己不要跟这种目无兄长的年轻人计较。

闻鹤拿着手上两个雪球,失去了击打目标,有些丧气。

她的手被雪冻得通红,指尖似乎失去了知觉。

闻鹤连忙将雪球放到桌上,朝手心哈一口气,搓搓手。

她趁着搓手的空隙,两只手放在嘴边,将自己整张脸埋进了双手之中。

闻鹤偷偷抬眼看了宗玚一眼。

只见宗玚正端正站在一边,腰背挺得笔直,正抬头看着些什么,

闻鹤凑上前去,在他耳边问道:“宗小将军,你在看什么呢?”

宗玚扭头,看到闻鹤的脸凑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

他没有动,就这么看着近在咫尺的闻鹤的眼眸,而后抬手在她掌心写道:“你看树上。”

闻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这个驿馆小院之中的雪松树梢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小东西。

“是松果!”闻鹤眼尖,马上认出了是什么。

在这样寒冷的冰天雪地之中,院子里的雪松树顶上,竟然还有一颗松果,当真令人意外。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雪松树上的松果摇摇欲坠,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

闻鹤抬头看着这个松果,怅然开口:“是不是要掉下来了。”

宗玚点头,表示同意。

胡杨林小镇的风雪正盛,随便一阵狂风吹过来,这颗松果就会掉下来。

闻鹤看到挂在树梢上摇摇晃晃的松果,开口说道:“别掉下来呀。”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则小故事,说是在医院里的一个垂危的病人,每天望着病房窗外藤蔓上剩余的叶子,心里想着秋天快来了,我也快死了,等到藤蔓上的叶子落光,我也该死了吧?

那个病人就躺在病床上,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一边数着窗外的叶子。

叶子一天天地落下,他对于生的希望也就少了几分。

但是那个病人等啊等,也没有等到病房窗外藤蔓上的最后一片叶子落下,觉得是上天在帮助他,所以对生命重新燃起了希望。

后来他病愈后,来到病房外的院子里一看,只见院子上攀爬的的藤蔓早已经光秃秃,而最后一片叶子是被人精心描绘在墙上的,惟妙惟肖,跟真的一般。

画上的叶子,当然永远不会落下。

闻鹤想,万一这颗松果,也是某一个人的希望呢?

所以她并不希望这颗可爱得小小松果落到地上。

但天不遂人愿,又一阵狂风夹带着风雪吹来,将闻鹤宽大的大氅吹起来。

闻鹤一抬手,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提防着风沙吹进眼里。

这时,头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闻鹤抬头,就看到挂在树梢上的那颗松果挣脱雪松树的怀抱,就这么掉了下来。

她看着那个小小的可爱松果,直直朝着她的面庞掉下来,一时之间竟忘记了闪躲开。

闻鹤闭上了眼睛,但是松果却并没有砸在她脸上。

宗玚眼疾手快地抬手,接住了那颗松果,然后在闻鹤掌心写道:“没有掉。”

“哪里没掉,它这不是在你手上吗?”闻鹤指着宗玚手上的松果,语气竟然有些失望,“这胡杨林小镇的风如此猛烈,它能撑到现在,也算它坚强了……”

宗玚摇头,看了闻鹤一眼,忽然纵身跳到了雪松树上。

他矫健的身子很快爬上了雪松树的顶端,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根细细的红线,将松果粗糙的柄绑着,将它重新绑在了雪松树的树梢上。

闻鹤抬头,看到宗玚修长的手指一点,那松果便轻轻摇晃,但是怎么样也不会掉下来了。

宗玚轻巧一跃,便从树顶上落到了闻鹤的面前。

他伸手,大掌放在闻鹤的眼前,挡住她的视线。

闻鹤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后,听觉与触觉就格外敏锐。

闻鹤感觉到宗玚在她手心慢慢地写道:“忘了。”

忘了?

忘了什么?

闻鹤思考宗玚话语间的含义,马上反应了过来。

他是要自己忘记,方才松果曾经过下来过这件事。

“我忘了。”闻鹤忽然笑了起来,抬手将宗玚的手放下,又抬头向上望。

只见在树梢上那颗松果在微风中摇摇晃晃,很是可爱。

这次,不论狂风还是暴雪,都无法将它吹落。

闻鹤看了宗玚一眼,只见他看着自己,眉目如画,眸光深邃,似藏着千言万语。

她走上前两步,紧盯着宗玚的眼眸,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声不耐烦的声音。

“你们幼稚不幼稚呐!”岑雍站在门口,不耐地敲了敲门框,“一颗松果而已,有什么好玩的?”

闻鹤回身,看着岑雍正打算与他斗几句嘴的时候,岑雍的下一句话马上将她接下来的话堵上了。

“来吃饭了。”岑雍轻咳一声,朝闻鹤与宗玚招了招手,“北方冬季夜晚长,吃了饭便可以准备休息,明日采买一些物资,便可以准备出发。”

“行。”听到有饭吃,闻鹤什么话都不想说了,连忙跟在宗玚身后,往前厅走去。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这个驿馆小院的另一边房间里,忽然传来了几声虚弱的咳嗽声。

“咳咳咳——”一位女子躺在床上,拿着锦帕,微蹙眉头。

“小姐。”在一旁从铜盆里拿出热毛巾的侍女连忙走上前去,关心地在女子身旁唤道。

“木兰,我没事。”那小姐的眉目间缠绕着病气,但却难损她的美貌,眉似远黛,唇似点朱,淡淡愁容萦绕在眉目间。

“小姐,我在。”名为木兰的侍女连忙应道,“小姐,你觉得如何了?”

木兰刚说完这句话,便发现这个房间右侧的窗子一直开着,风与雪从窗外灌进来,平添了些许寒气。

“哎呀,我怎么忘记关窗了。”木兰一拍脑袋,连忙走上前去,准备将窗户关上。

但是躺在床上女子却阻止了她:“木兰,不用。”

“小姐,为何不用?”木兰有些好奇,“您病重,开了窗子只能徒增寒气,这病更加难好。”

“你看到窗外那株雪松树梢上的松果了吗?”小姐拿着锦帕,忽然坐起来,长发垂下,唇色苍白。

“当然看到了,小姐您不是还开玩笑说雪松树生命力顽强,若是连这颗松果都能被风吹落,那您的病就不会好了么?”木兰朝窗外一看,看到雪松树梢上的松果还是稳稳地挂在树梢,连忙说道,“小姐您看,方才刮了那么大的风,这松果也没有掉下来,小姐您的病马上就要好了。”

女子低头,看到洁白锦帕上面殷红的血迹,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不用关窗,我这病需得透些气才能好。”

“可是……”木兰欲言又止,有些犹豫地看着自家小姐,“这胡杨林小镇的风雪如此大。”

“不用关。”女子斩钉截铁地说,“我要看着那颗松果。”

“是。”木兰察觉到自家小姐话语间的坚决,只能搬了块屏风过来,略微挡住风雪。

她乖巧走过来,拿热毛巾搭在女子的额头上。

这位小姐再次轻咳两声,声音沙哑,她靠在榻上,紧紧盯着窗外那颗小小的可爱松果。

她先前与侍女木兰说松果是她的希望,这句话并不是开玩笑。

自己的身子只有自己才晓得,她这个病恐怕是好不了了。

在胡杨林小镇这样严寒的地方,雪松树梢上的松果肯定马上会掉下去,所以她才将松果视作自己生命的希望。

她的生命就如同这颗松果一般,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消逝,

特别是就在方才,大风吹过,那颗象征着希望的松果就这么被风雪吹落,掉在了地上。

女子叹了一口气,苍白的嘴唇翕动,忽然觉得自己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直到她看到一人,轻盈地跳上雪松树,然后将这颗小小的松果重新挂回了树上。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有了热度一般,女子紧咬牙关,挣扎着坐起来,想要看清那人的脸。

终于,那少年略微转身准备跳下树,目光看着树下,他的侧脸线条明快,眉目清隽,似蕴着料峭寒冰,仿佛就是这风与雪本身。

一时间,她竟看得有些呆了,不知自己身处于现实中抑或是在梦中。

直到她闭上眼,感受到自己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病魔抽干的时候,再睁开眼睛,又看到了挂在雪松树树梢上的小小松果。

不是梦,是真的。

松果没有落下,她还能活下去。

“木兰。”女子躺在床上,轻声开口,声音细若游丝。

但是木兰却马上听到了她的话,连忙走了过来,倾身在女子的床前,关心问道:“小姐,有什么事吗?”

“把药给我,我喝了。”女子开口。

“小姐你……”木兰惊喜地看着她,连忙去将药罐捧过来,生怕女子后悔,“我给您倒上,小姐您慢慢喝。”

漆黑的苦涩药汁入喉,女子拿锦帕擦拭嘴角,一扭头又看到了窗外的松果,还有惊鸿一瞥的少年。

“今日这驿馆还来了另外一批人。”女子轻咳一声,开口吩咐道,“去看看,是谁。”

“是。”木兰领命,退了下去。

夜晚,暮色降临,寂寂寒夜中无星也无月,只有洁白的雪地上偶尔传来呼啸的风声。

这个边陲小镇的普通驿馆中倒是灯火通明。

闻鹤被宗玚送到了门口,便自己乖巧走进了房间里,关上门,准备睡觉。

但是她却听到楼下房间中传来的吵闹动静。

“宗小将军,你半夜不会打呼吧?”岑雍仰面躺在床上,扭过头看着宗玚说道。

宗玚摇头,表示不会。

“宗小将军,你不会梦游吧?”岑雍再次发问。

宗玚没有任何的不耐烦,继续摇头。

“宗小将军——”岑雍还打算找些其他的话题来问,窗外就传来了闻鹤的声音。

“岑雍,你再说,我……我就!”闻鹤站在窗外,揉着眼睛,看起来睡眼朦胧的样子。

毕竟谁大晚上被这吵闹声吵醒,都会像她这样。

“你要如何,你想如何?!”岑雍靠在床榻上,挑眉看着闻鹤。

“我不嫌弃宗小将军,你若再吵,我就让他跟我一起睡!”闻鹤拍了拍窗框,表示自己言出必行。

宗玚整理床榻的手一顿。

岑雍连忙从床上跳下来,直接关上了窗户:“你说什么胡话呢,快去睡觉。”

闻鹤见窗户被合上,不依不挠地再次拍窗:“岑雍,你若再吵,我说到做到。”

岑雍无奈地应下,听着闻鹤上了楼休息,这才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准备爬上床睡觉。

接过刚一转过身,他就看到宗玚正拿着桌子上的青瓷茶壶,似乎正在认真研究,并且看起来随时可能脱手,砸到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你想干什么?!”岑雍轻声说道,“你不要想不开我跟你讲,我怎么着也不会让你去……去跟我妹睡一个屋的……”

岑雍的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是真的怕再将闻鹤吵起来。

宗玚抬眸看了岑雍一眼,暂且按捺下了他想要砸碎茶壶制造噪音的冲动。

“对……对……就这样,冷静下来。”岑雍帮着宗玚将茶壶慢慢放到了桌子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睡觉,睡觉。”岑雍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楼上便是闻鹤的房间,“宗小将军,你也累了快睡吧。”

宗玚吹灭桌上的蜡烛,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了自己的床榻,翻身躺了上去。

时间渐渐流逝,整个小镇都陷入了黑甜梦境之中。

宗玚耳力极佳,他听到岑雍的呼吸声均匀,似乎已经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他在黑暗中猛然睁开了双眼,双眸晶莹,很快适应了黑暗。

宗玚无声无息地从床榻上走下来,轻巧穿上鞋,然后无声的推开门。

一推开门,门外便是呼啸的风雪。

没有星月的夜晚总是格外黑暗。

宗玚抬眸看着黑漆漆的天空,雪地上一片白茫茫,与纯黑色的天空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回身合上门,顺带看了一眼睡梦中的岑雍。

岑雍紧闭双眼,呼吸均匀,还在梦乡之中。

宗玚极轻的松了口气,走出门外,目光却还是看着东方的天际。

只听见在风雪之中,一声与呼啸声迥异的风声传来。

仔细听,这是信隼在风中飞行,双翅拍动的声音。

在黑暗如泼墨的夜色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抹如同雪地一般洁白的信隼身影。

它仿佛夜色中的精灵,轻巧地从天际滑过,漂亮的双翅在风雪中有力地拍动,向着宗玚的方向而来。

在这样严酷的天气条件下,只有身体强健,体型较大的信隼能够胜任传信的工作。

再加上信隼极通人性,稍加训练便能够认主,所以在边境,以信隼作为传信载体屡见不鲜。

宗玚也不例外。

他伸手,信隼便轻盈且精准地落在他的手臂上,脚上空荡荡,什么东西也没有挂着。

它是来找宗玚的。

宗玚伸手,给它喂了几块风干的肉片,然后从袖间取出一卷信纸。

他轻车熟路地将信纸挂在信隼的脚上,然后拍拍它的脖子。

信隼马上飞起来,在空中盘旋几周,又振动洁白的大翅膀,飞到半空之中。

它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

信隼从宗玚处离开,直直往着东边而去,

宗玚目送着信隼往东边飞去,看了半晌,方才准备回到房间之中。

他转过身,准备开门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一道不同寻常的视线。

宗玚六识敏锐,即使是有人在背后盯着他看,他也能敏锐地察觉到。

他马上回身,望着目光来源处看去。

这个驿馆的对面一整幢小楼,都住着不认识的人。

而他一直从来没有注意过的驿馆小楼二楼其中一个房间,窗户正开着,似乎有人从里往外窥探。

宗玚抬头,对上了黑暗中的一双视线。

他挑眉,面色依旧如冰雪一般平静。

过了片刻,他见那房间里的视线还未消失,手一抬,便从袖间飞出了些什么东西,朝着那驿馆二楼的房间中抛去。

宗玚回身,又回到了温暖的房间之中,他将身上的碎雪抖落,看着躺在床上还睡着的岑雍,又慢慢踱步回了他自己的床上,无声无息地拉上被子。

他从出去到回来,都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除了那只飞走的信隼与驿馆小楼二楼里的人知道他曾经出去过,其余所有人都不知道。

而躺在床上的女子,喝了药,有了些力气,夜里睡不着,忽然听到风雪中不同寻常的声响。

她并非是没有见识的人,所以马上听出来这就是信隼飞翔的声音。

女子连忙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想要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想起自家侍女木兰曾经对自己说,出门在外,切莫小心,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按捺住好奇心,勿随意窥探,否则惹上不该惹的人,便会有危险。

但那样小心翼翼挂上松果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女子这么想道,于是理所应当地来到窗边,偷偷往外看去。

而后,她看到这只漂亮的白色信隼落在了一人的手臂上。

在略有些明亮的雪地上,女子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人的模样。

正是今日将松果重新挂回树梢上的少年,就是他。

女子终于确认,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真的有这样的一人存在。

她感觉到自己胸腔中的心脏有节奏地跳动,她靠在门框上,就这么看着他将信送了出去。

女子看到宗玚即将回到房间,正打算从窗边离开,就看到宗玚回身,袖间寒光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她还未反应过来,只以为宗玚给他扔了些什么东西。

没想到一直在旁边关注她动向的木兰比她更快反应过来。

木兰纵身一跃,将女子扑倒在地上,惊慌失措地说道:“小姐小心!”

女子微蹙眉头,摇头说道:“我没事,扶我去床上吧。”

木兰点头,目光却还是停留在被宗玚抛进来的东西上。

“木兰,你去看看,他丢了什么东西进来?”女子躺在床上,虚弱开口,目光看向窗外。

木兰皱眉,只能开口说道:“小姐,这胡杨林小镇什么人都有,你一直看着窗外,若是碰上真的有秘密的人……恐怕……”

“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有自己的秘密,小姐,以后还是少窥探为妙,我给您关上窗。”木兰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被宗玚抛过来的东西是什么。

“你去帮我捡起来看看,他是个好人,不会伤害我的。”小姐轻声开口,细小的声音几乎就要听不到了。

木兰怜她,连忙走过去,只看到地上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若不是她方才一扑,小姐定然就会被这匕首刺中。

无声的叹息在木兰的心中回荡,她是混江湖的人,这胡杨林小镇她也来过许多回,这么复杂神秘的小镇中,夜晚中许多秘密都会浮出水面,若有人无意撞破,遇到的下场就是身死封口。

木兰也曾经做过杀人灭口的事,所以看着这把匕首,马上明白了自家小姐方才遇到了怎样的事。

“木兰,他丢了什么进来,你且拿给我看看。”小姐躺在床上,又咳了好几声,“我想看看。”

木兰看着地上的匕首,心想这把匕首若是真的给小姐看,她怕是又要被影响,导致病情加重。

也罢,就让她再维持着这个美好的幻想吧。

若是能让她开心些,病也能快些好吧?

木兰的动作很快,手腕一翻,地上的匕首便被她收进怀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支精致的发簪。

上面镶嵌着水晶雕刻的雪花,比窗外飘落的冰晶更加洁白美丽。

这是木兰自己亲自买的,本打算等到小姐病好些了再送给她。

没想到用在了这个时候。

木兰站起身,手上已经拿着一支漂亮的水晶发簪。

“小姐,他抛了这个进来。”木兰袖里藏着宗玚抛过来的锋利匕首。

匕首紧贴着她的肌肤,轻而易举地割开她小臂。

木兰只觉自己的手臂刺痛,逐渐感受到了温热鲜血顺着手臂流下。

她紧攥着拳头,没有让躺在病床上的小姐发现。

木兰伸手,拿着簪子的手很稳:“那人应当是要送这个给您吧?”

小姐看到这发簪,眼睛都亮了几分,紧盯着那支漂亮的发簪,开心说道:“竟是这个,真好看。”

木兰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被鲜血染红的衣袖,点点头说道:“与小姐十分相衬。”

小姐笑着,对着木兰说道:“如此,我便安心了,木兰,你先去睡吧,我休息一会儿。”

木兰领命,看着小姐把玩着那根发簪,退到了黑暗之中。

鲜血在黑暗中无声地滴落,木兰将藏在袖间的匕首抽出,躲在屏风后,借着昏暗的烛火仔细研究。

用这把匕首的人很谨慎,上面没有任何的印记,打造匕首使用的材料也是最普通的,根本没有办法知道匕首的主人是谁。

但此事是她家小姐窥探在先,此人抛出匕首也是正常反应,自家小姐并未受伤,木兰没有任何理由去责怪此人。

毕竟江湖规矩就是如此,谁都有自己的秘密。

躺在床上的小姐把玩着手上的雪花发簪,笑着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有人在欢喜,有人在苦苦思索。

但也有人……睡了一晚上,什么也不知道。

闻鹤睁开眼,爬起身来,却发现身边静悄悄的。

她早已习惯小鸾就在身边,而今日醒来,她却没有反应过来。

“小鸾……”闻鹤开口,下意识地唤道。

但是门口处却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宗玚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闻鹤的门。

闻鹤没有听到门外的回应,知道应当是宗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在胡杨林小镇的驿馆之中。

“宗小将军,进来吧。”闻鹤坐起身,披上外袍,揉了一下眼睛。

宗玚站在门外,手上拿着食盒。

闻鹤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然大亮。

“我睡了这么久?”闻鹤有些好奇地问道。

宗玚点头,在闻鹤掌心写道:“岑雍已出门,明日便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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