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伍肆章
闻鹤感觉到宗玚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只见宗玚在闻鹤掌心慢慢写下:“不气。”
闻鹤原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没想到就说了这个, 连忙缩回手说道:“我气死了。”
宗玚沉默地看着闻鹤, 不声不响, 一双眸子认真又安静。
闻鹤被他这么盯着看了许久, 方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没事了。”
这时, 窗外传来了两声翅膀拍击的声音。
一只漂亮的白隼停在了窗外, 正歪着头看着房间里的两人, 乌溜溜的双眼灵动。
它锋利的爪子上正挂着一封卷得齐齐整整的信。
闻鹤有些惊讶,扭头看了一眼宗玚, 问道:“你的信?”
宗玚点头,没有丝毫隐瞒,在她掌心写道:“我父亲的。”
“宗老将军?”闻鹤挑眉,“他怎么写信过来了?”
宗玚摇头,否认了闻鹤的说法,慢慢写道:“在胡杨林小镇。”
闻鹤点点头,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必宗玚在胡杨林小镇已经提前准备好要给他父亲送信了,所以现在停在窗外的那只白隼脚上的, 是宗老将军的回信。
闻鹤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从果盘里挑出一个苹果开始啃起来。
反正宗玚自有分寸,他们前来朔方国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言,所以她自然不担心宗玚会对宗曜老将军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宗玚走到窗边, 从白隼的身上取下回信, 展开大略看了一眼, 便收了起来。
一转头,他就看到闻鹤正翘着脚坐在椅子上,一副并不关心信件内容的样子。
宗玚无奈摇头,走了上去,来到闻鹤身侧坐下,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她的手背。
闻鹤啃着苹果,漫不经心问道:“怎么了,宗曜老将军说什么了?”
宗玚抬手写道:“他说既然已经到了朔方国,那便继续演下去。”
闻鹤挑眉惊讶:“宗曜老将军是个明白人。”
“只是。”宗玚略微皱眉,又抬手在闻鹤掌心写道,“皇上已经知道我们被岑雍掳到了朔方国一事。”
“这事瞒不住。”闻鹤咔嚓咔嚓啃了好几口苹果,对于大乾朝那位皇帝,她没什么好感。
“皇上已派来使,与朔方国谈条件。”宗玚再次展开宗曜老将军送来的信件,确认了一下信息。
闻鹤猛地坐直身子,显然没料到皇上的反应居然回这么快。
“他真的要想办法把咱俩换回去?”闻鹤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自言自语道,“只是不知道我家老头肯不肯放人,不管他愿不愿意让我走,反正他是拦不住我的,只是我也并不想回京畿城去啊……”
宗玚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闻鹤,眼神中露出些凝重的神色来。
“有什么特殊情况吗?”闻鹤抬头看着宗玚的漂亮眼眸,语气忽然有些紧张。
她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皇上派遣的来使是何狷。”宗玚身形顿了一下,在闻鹤掌心慢慢写道,“一月后便到。”
闻鹤一听到“何狷”两个字,眯起了眼睛。
她思考了半晌,方才松了口气道:“纵然是何狷又如何?”
“我家老头可不吃他的迷魂汤。”闻鹤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来了,我……我可不怕他。”
话虽是如此说,但闻鹤还是有些心虚。
毕竟在京畿城中,她与何狷的几次交锋,都没能赢过何狷。
特别是何狷以一己之力,就造成了她与太子之间的罅隙。
这样的人,让她如何能不害怕?
似乎看出了闻鹤眼中的担忧,宗玚垂眸,看着自己挂在腰间的那柄暗金色的长刀。
修长的指尖悄无声息地抚上刀柄,滑过上面的金色花纹。
若有必要,何狷的性命应当是没必要留了。
闻鹤扭过头,余光瞥见了宗玚的小动作。
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窗外,看着南方,就当做没看到一般。
宗玚站起身,站在闻鹤身侧,伸手在她掌心慢慢写下了一句话。
掌心传来一笔一划认真写下的触感,闻鹤有些惊讶地抬头。
“你确定你要问我的是这个问题?”闻鹤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不敢置信。
她没有想到,宗玚竟然会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闻鹤屈起手指,将手收回来,藏到袖子里,嘴角微翘。
宗玚看着她脸上浮现的笑意,认真且笃定地点头。
他是真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闻鹤的大拇指在掌心摩挲,写下了方才宗玚在她掌心写过的字。
这个问题她不好回答。
毕竟她连这个人都没有见过。
闻鹤一拍脑袋,不知道为何宗玚会问他“你觉得丞相府公子如何?”这种问题。
她就在自己老爹那里看了一眼丞相府公子的画像,虽然长得是不赖没错啦……但也没在她心中留下太大的印象。
宗玚想必就是听闻自己老爹有意将丞相府公子介绍给自己,这才问了这个问题吧?
闻鹤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脸懵逼地看着宗玚说道:“我没见过他。”
宗玚略微松了一口气,在她掌心写道:“岑雍曾见过。”
闻鹤一惊,果然是岑雍在宗玚面前说了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话,这才让宗玚误会了。
她马上摇头:“我家老头就给我看了一眼他的画像,我还没看清楚呢。”
过了一会儿,闻鹤有些好奇地探过头,将脑袋凑到宗玚面前:“岑雍跟你说什么啦?”
岑雍嘴里说出的话,要打个对折才能信。
莫非宗玚跟他相处久了,连岑雍的话都信了?
宗玚一本正经,表情冷静淡然,长睫轻垂,在闻鹤掌心写道:“他说他幼时曾被丞相府公子打过。”
闻鹤看着宗玚忍不住上翘的嘴角,连忙伸手将他的嘴角拉下,认真说道:“忍不住的话我来帮你。”
她一拍掌心,联想到现在飞扬跋扈的岑雍小时候被欺负的样子,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干得好!不愧是丞相府公子!”闻鹤赞叹道。
她这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宗玚原本略微上翘的嘴角弯了下去,似乎是对她的话有意见。
闻鹤连忙住嘴,朝岑雍出宫的方向指了指:“我这不是看岑雍小时候被打,我高兴么。”
宗玚眨眨眼,亦是点头,附和写道:“确实是个人才。”
与两人所对话的内容一模一样,此时的岑雍确实在思考,他到底是去丞相府呢,还是不去丞相府呢?
朔方国皇帝将他拉到了宫里,从国库里一股脑取出了些金银珠宝、珍稀药材,塞到岑雍手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我家臭丫头看不上丞相府的公子,我对木丞相很是愧疚呀!”皇帝摸了摸下巴,叹了口气,他对这位朔方国的丞相也是非常敬佩,“你替我拿些礼物带去丞相府上,就算替我给丞相大人道歉了,没能让他家儿子当驸马。”
“什么?!”岑雍一听到这句话,夸张地往后退了两步,“父皇,您要我去丞相府传消息?”
“是啊。”皇帝看着自己眼前这位便宜儿子俊逸的脸庞,越看越是觉得赚了,“我知道你与木丞相府上公子关系不好,这不是给你一个冰释前嫌的机会么?”
岑雍将手上的礼品盒一股脑塞回皇帝怀里:“我不要,父皇你随便喊个太监去吧。”
“这怎么行,木丞相是我的左膀右臂,咱们要尊重他,这才是为皇之道。”皇帝将礼品盒子郑重地放在岑雍的手上,“好儿子,快去吧!”
岑雍撇撇嘴,看了自己阔别多年性情大变的父亲一眼,心想就你这样还知道什么为皇之道吗?
不过他还是没有违抗皇帝的命令,只随手拿起礼品盒子,走出了宫。
原本跟着他前往丞相府的人,还随侍了一列侍卫与宫女。
岑雍坐在华贵的马车上,扭了扭屁股,怎么坐怎么都觉得不对味。
他觉得这马车榻太软,还不如这襄城里的屋顶坐起来舒服。
在京畿城当了任劳任怨的锦衣署指挥使那么久,他倒有些不习惯现在的皇子生活起来。
一时间,他明白了闻鹤的感受。
岑雍掂量了一下手上的礼品盒,探出头朝外面说道:“不用往前走了。”
领着一列十几人侍卫的统领连忙扭过头,疑惑问道:“岑雍殿下,为何喊停?”
“人太多,我不太习惯。”岑雍轻咳一声,“丞相府我一人去便好,给你们放半天假。”
“这……”统领有些犹豫,看了一眼驾着马车的侍卫和跟在马车后的宫女们,“这不合礼法吧?”
你是皇子殿下,去一个大臣府上,怎么着也该有些排面吧?
“无事。”岑雍在京畿城呆久了,知道这些人心里都在想写什么。
他伸手一弹,抛出了好几个碎银到统领的手上。
“你们自己去吃些喝些,就当是我给你放假,若皇上怪罪,自有我担着。”岑雍轻笑一声,朝侍卫与宫女们挥挥手,“去吧。”
这些人也不敢违背岑雍的命令,更何况还有钱拿,这才搀扶着岑雍下了马车,陆续离开了。
岑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礼品盒,还有那副丞相府公子的画像,自有自己的打算。
他确实是与丞相府公子木兰有过节,小时候他长得快,岑雍与他打架时虽然互有胜负,但还是输的时候多。
从某种意义上,丞相府公子木兰也算得上岑雍的童年阴影了。
这么多年都没有回襄城了,岑雍看着澄净的蓝天,还有前方熟悉的丞相府,轻嗤一声。
他才不要正大光明地去丞相府,他倒要偷偷看看,小时候的宿敌长成了什么样子。
岑雍摸了摸自己棱角分明的脸颊,志得意满地朝丞相府走去,觉得自己在颜值这一块上,应该是妥妥的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