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七张 炼灵根·海龙逆鳞(2)[
本来是抢亲就能解决的事, 现在非要跟着入洞房才能解决。
姜勤风觉得自己血亏。
在意外对狮公玄种下月老笺之前,他只当对方是个凶残暴躁的熊孩子。
在那之后, 便对其霸道总裁般的追求哭笑不得, 又因着愧疚和后悔之情,于狮公子倒是生出几分朋友般的好感来。
他也曾告诉狮公玄,这份莫名其妙的喜欢来源于情咒月老笺。
谁知道对方一丁点也不相信,还斩钉截铁地说:
“月老笺是魔修恶咒, 你身在上清境,如何获得?定是为了拒绝我, 在找借口。”
姜勤风想到月老笺的种种乌龙,估计狮公玄脑子也不太清醒, 咬着牙:“我去, 别和我争,这事只有我才能完成。”
“谢哥重伤,就不用去了, 等会如果混乱起来,你马上逃跑。我去给生姜望风。”燕倚云补充。
谢灵檀望着姜勤风, 自五年前的年夜起, 他就知道狮公玄与姜勤风之间的微妙关系。
他这个小伙伴, 从小到大惹人喜爱, 还来者不拒, 这几年他有心引导, 多赠以清质明德之书, 却似乎没什么改变。
果然还是太想家, 太缺爱了。
“小风,注意安全。”
谢灵檀总觉得会发生什么。
这海底婚房,说到底也不过是装饰华丽的洞穴罢了。
幽冥洞顶镶嵌满拳大的夜明珠,辉光盈盈,又以海草绳索遮盖红色纱罩,为洞中投射下暧昧旖旎的红光。
无处不垂曳下绫罗绸缎,无处不焚烧着甜腻熏香,深深浅浅,层层叠叠,姜勤风慢慢游在其中,掀开眼前重重红雾,隐约见到一个人影压倒在另外一个身上。
姜勤风意外,心底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难道这公主也会霸王硬上弓不成?
走近一看,原来是狮公玄压在晕倒的公主身上,额头通红,难得发挥了头脑的作用。
狮公玄抬头,一副小狮子开口马上吃人的模样,见来人姜勤风,神情瞬间变化。
年轻新郎官把鲛人公主扔到一边,冷脸觑他,剑眉星目,红衣俊朗,有宸宁之貌。
姜勤风游过去:“嗨。”
“怎么,看见我成亲,喜上眉梢?”
姜勤风如实告知:“哦哦,我怕婚礼的锣鼓太响,你听不见我的笑声,我怕仪式的鞭炮太吵,你收不到我的祝福。”
狮公玄:“……”
姜勤风瞧他脸色正常,身上也无伤,为狮公玄解开双手禁锢。
“唉,你怎么也掉下来?我还以为是哪个倒霉蛋呢,不耽误时间,你把我们的法宝还来,赶紧溜。”
狮公玄倔强又坚定地摇头。
“不,我不跑。现在天时地利人和,我们成亲吧。”
姜勤风:“????”
姜勤风:“不是,你哪只眼睛看到现在适合成亲?岁久公主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清醒,外面还有那么多鲛人卫兵,有什么事情回去说吧,你不要闹啦,”
说到最后,他舌尖轻弹,最后一个啦字有些模糊不清,带着劝说和娇哄的味道,惹得狮公玄的眸子微微眯起,很是熨帖。
“姜公子,我问你,除开现在这个时候,你会愿意与我共处一室吗?”
姜勤风:“……不会。”
说来惭愧,姜勤风觉得狮公玄越长大看自己的眼神越放肆。
所谓欲自情生则痴狂,作为一个受过宅文化熏陶的现代人,他还真担心自己的节操,偏偏月老笺又确实是他种下的——
所以这几年,他一边疯狂查找破解之法,一边对与狮公玄单独相处的机会能避则避。
不受中咒人的恩惠,也不愿理中咒人的打扰。
月老笺,害人啊!
狮公玄又问:“除开此地,你我还会有缘共饮合卺酒吗?”
姜勤风懵:“合卺酒?这个还是算了吧。”
红衣相公垂眉,好似一头生病感冒的小狮子,若他有尾巴,上面的尖状毛团想必正一左一右,在身后不安地摇晃。
最后,他说:“除开眼前,公玄心中再无任何人,想与之长相思守,白头偕老。这便是我的天时地利人和,你可满意?”
姜勤风:“……”
熊孩子,惹不起。
恋爱脑,惹不起。
中了情咒,恋爱脑的熊孩子,万万惹不起。
不过姜勤风确实误会了月老笺。
如果月老笺有灵,定然百般委屈。
它只管动情,可不管后面如何行动,狮公玄的表现全赖在他个人性格奇葩,放纵肆意老越矩好不好?狮公玄本身就对这好似自己镜像的姜公子怀着特殊感情,这才愈发病上加病,难以遏制。
“那你把公主移到一边,这样办事也不方便。”姜勤风假装妥协。
狮公玄果真转身把公主拖走。
岁久公主银色的尾巴在水中一摆一摆,晃晃悠悠睁开眼,还没睁完全,迷迷糊糊就见狮公玄手掌附电,照着脑门又来一下,吐出几串水泡,彻彻底底晕了。
姜勤风偷偷靠近他的身后,抄起一座交/尾鲛人铜像,正欲跳起打晕他。
狮公玄回头,满脸严肃:“你是不是想趁机从背后打晕我?”
“哪能呢?我只是想说,想说,电鱼犯法。”
姜勤风把铜像藏在身后,无辜睁大眼睛。
狮公玄低头瞧了会,伸手捏捏他脸上软肉,安排道:
“那就喝合卺酒吧,别耽误了吉时。”
姜勤风:“……”
他太难了。
说到喝酒,姜勤风自觉想到更好的办法。
那就是,灌酒。
他没有诱惑过人,但乱七八糟的电视剧电影可看太多了。
什么温香软玉,什么好言相劝。
来来来,喝完这一杯,还有下一杯,喝完下一杯,还有这一杯。
“就好像云罗天河上金童玉女亲得越久,祝福的情侣越恩爱,这个酒啊,也是喝得越多,越代表新郎的心意。”
狮公玄左手撑着脸侧,右手两指拎着酒杯,白皙的脸颊染上红晕,痴迷地望着他的小公子。
酒水清亮,极是醉人,平日里,那双暴躁傲慢的眸子醉得飘渺迷离。
他含糊启齿,嘟嘟囔囔,叫人听不清。
姜勤风晃晃空了大半的酒盏,凑近他,疑惑问:“你说什么?”
“我说——”
狮公玄扯过他的衣襟,朝着姜勤风的脸吐出热腾腾的酒香气,吹得他睫毛轻轻颤动,好似摇曳的心旌。
“那这样的话,以我对你的喜爱,就应该把天下所有的酒都喝个净光,干、干净……”
啪嗒一声,他醉倒了。
“小时候晕剑,长大了醉酒,唉。”
那般真心实意的告白,就算他是个男人,都难免有些被打动,但一想到这是在情咒的作用下,姜勤风的情绪又冷静下来。
林钟情追杀燕倚云,接连害他们三人落海,此仇不报,非君子。
既然林钟情必死,那月老笺也是有解的。
“等你清醒过来,要怎么想我呢?会不会,视我如活该千刀万剐的仇敌?”
醉倒的人,一呼一吸,胸口起伏,醉相极好,不吵不闹,也没有胡话,也不呕吐,只管呼呼大睡,这个时候倒是乖巧了。
姜公子抚摸他凌乱的发丝,喃喃道:“但不管如何,我犯下的错误,一定要解开,等到那天,再说吧。”
姜勤风搜搜他的身体,取下梅花玉佩,又在内袍找到了芥子戒,戒指里放着他所有丢失的东西,包括可以装纳活物的金刚镯。
他把狮公玄收纳进去,握住梅花玉佩,越过光门,进入仙境之巅。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仙境之巅愈发寒冷了。
寒风凛冽,雪原苍茫,不时有细雨打在他的肩上。
“师父?”
姜勤风走进冰魄楼,雪团从侧边走出来,一如既往,对他喵喵叫。
他捧起白色的小猫咪,点点他的鼻头,才发觉,这还是五年来他第一次这么久没有见到柴京彦。
他的师父果然在房间里睡觉,正坐倒在扶手椅上,闭着眼睛,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五六只冥冥蝶停在他的双肩上,代替了一树梅花,也代替了软绵的聚灵兽。
柴京彦的冥冥蝶对姜勤风是无效的,他挥手赶走那些恼人的紫色蝴蝶,轻轻摇晃柴京彦的身体。
“师父?”
柴京彦受到徒弟的召唤睁开眼,见真是姜勤风,眼眸中飞快划过一丝愉快的情绪。
“……你回来了?”
“师父,你身上的冥冥蝶愈发嚣张了。” 姜勤风担忧地看着他。
柴京彦无意讨论这个问题,只是问他:“可顺利抵达到灵宝境?感觉如何?”
“我们途中出了意外,现在……”
姜勤风粗略讲述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包括他们现在身陷鲛人城,还有,奇怪的浑浊化病症。
没想到师祖大人不询问魔修林钟情的出世,也不在意鲛人城的蛮横,语气上扬,用手把徒弟拉近自己身边。
“浑浊化?你治好了?”
连柴京彦都面露惊讶的神色。
灵气浑浊,除了他这般修为顶尖的大能感受得到,那些脆弱的灵物最是会受到影响的。
“嗯,弟子只稍微输送灵气到小鲛人体内,不到半刻,她便恢复如初了,实在不可思议。”
柴京彦牵过他的右手,三指搭上他的脉搏,释放自己的灵气,深入姜勤风的经脉穴位去细细探寻。
这连他都无法解决的灭世大难,竟被自己的徒弟轻松克服了?
姜勤风身上,定有过人之处。
要说以灵气探寻一个人的五脏六腑,是极其私密的事情,这种感觉不亚于被人浑身上下摸遍,姜勤风愈发感觉被人侵犯了隐私,身体稍微靠后,显示出抗拒来。
柴京彦的冰灵气游走在他身体内,与他的灵气交缠纠葛,有时密不可分,恍若一体,有时强硬入侵,寸寸进攻,容不得半点拒绝。
“师父……”
柴京彦收回手,愈发疑惑了:“我并未探寻到任何异常之处,但此事非同小可,鲛人城中这样的情况还有多少?”
“听月珠说,两百多只小鲛人都得病了。”
“姜勤风。”
柴京彦站起身来,唤他的名字,语气难得的严肃,他从来随意且温柔,少见地,在弟子面前摆出师父的架子。
姜勤风心有所感,跪立在柴京彦面前。
“弟子在!”
“你可愿意,以一己之力,拯救鲛人族的病症?后果可能远超你的想象,你要想清楚了。”
师祖大人雪衣墨发,好似一尊无情的玉像,唯唇色淡淡,眼下一点黑痣,沾染些人情味。
他睫毛低垂,打量小徒弟还稚嫩的少年脸庞。
为两百鲛人输送灵气,是损耗修为的逆天之行,就算是身怀绝世灵根的姜勤风,短时间也难以恢复,真做了,这次三大境道法交流,再无缘参加。
柴京彦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存在,也是曾经拯救苍生的救世主,
所以,从来慈悲又无情。
“弟子定当竭尽全力!”小徒弟目光灼灼地回视。
姜勤风大概明白灵气一输送,这趟灵宝境之行就真是来旅游了。
可那又如何?
区区小名能与百余条生灵相提并论吗?
好似寒冰乍破,春光熙融,好一池胭脂柔水。
柴京彦笑了。
他扶起心爱的小徒弟,平生第一次感受到——
守护这亿万生灵,这世间,还有一人可与自己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