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鲜衣怒马
许昭意拢了拢长发, 手腕上的发圈缠了几下,扎高了马尾, 在她面前站定。
“你想怎么来?”何芊芊被当众落了面子, 早就没了什么好脸色。
“速战速决,少扯这些有的没得。”许昭意很无所谓, “你挑曲子, 我奉陪。”
她鲜少有这样锋芒毕露的时刻,偏偏这股嚣张又不耐的劲儿, 最得人心。
摇滚音乐带着金属质感响起,battle开始。
何芊芊踩着鼓点,从肩膀颤到指尖, 秒针动作的节奏和张力都没得挑剔。
她确实有点儿底子, 不过许昭意并不着急。
直到何芊芊的动作引来小范围惊叹后, 许昭意无声地弯了下唇, 原样重复了遍downrock。
明明是同样的动作, 但她带来的技巧和视觉冲击是碾压性的。斗舞本身就需要较高的技巧,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舞蹈炫技——
是挑衅,是侵略,也是反击。
背旋起身后, 一缕发丝凌乱地垂在她的眼尾, 艳绝的媚态横生。许昭意看着何芊芊惨白的脸色,勾了勾手指。
她做了个手夹烟头往下扔的动作。
周遭的惊叹声瞬间炸开了。
越来越多的人赶过来, 在不知不觉中围成圈儿, 口哨声混杂在窃窃私语里, 气氛燃到鼎沸。
吉他里藏着的鼓点声渐急,许昭意身上那股散漫劲儿骤然收敛。
节奏上的变速带来气场上的极大反差,无意的撩-拨也远比有意的勾引让人欲罢不能。
只要她站在那儿,就让人挪不开视线。
“So sexy!”
四周的尖叫声猛然飙高了几个分贝。
“我操,你同桌是个什么尤物?”赵观良吹了声口哨,啧啧称奇,“平时仙女下凡,跳舞的时候像个妖精。”
“咱们学校的校花人选,今年铁定换人了。”宋野已经在跟帖讨论了,“我终于明白周幽王那个二百五,为什么烽火戏诸侯了。”
梁靖川意外地抬了抬眼,视线直落在她身上,眸色沉了沉。
她卡点精准,动作干净,每一个力度都恰到好处,每一个动作都收放自如,撩或不撩全掌控在手里。
不同于从前的每一次对眸,她的眸色沉静、清亮、带着动人的光。
直如星火璀璨,疾疾燎原。
毫无疑问,何芊芊放在许昭意面前,就不够看了。没有不分伯仲,也没有势均力敌,只有压倒性的胜利。
输赢一目了然。
在聒耳的欢呼声中,许昭意抬了抬视线,看着面如土色的何芊芊,冷不丁地提议道。
“要不绕山跑的赌约就算了吧?”
“嗯?”对她好商好量的语气和主动给台阶下的态度感到讶异,何芊芊怔了怔。
钟婷一听就急了。
她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的,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从头到脚透着“反对”两个字。
何芊芊正要顺着台阶下,许昭意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我看你舞蹈力度和动作还欠火候,估计体力也不怎么好。”她唇角笑意吟吟,“可别一会儿摔倒了、崴脚了、难受了,我承担不起。”
只一句话,她就把碰瓷耍赖装可怜的可能性统统堵死了。
“用不着。”何芊芊脸色很难看,“我愿赌服输。”
“那就好,就不用我帮你数了吧?”许昭意微笑着点点头,“加油,我相信你有自觉。”
何芊芊直觉一口瘀血卡在了喉管里,被刺激得脸色又难看了三分。
这票人还是不够了解许昭意,她也就看着好脾性。不算过分的她确实懒得计较,也称得上佛系;但非凑过来送人头的,她一向手起刀落,有仇报仇。
钟婷第一个叫好。
她看何芊芊不爽很久了,不假思索地叛变自己班,鼓掌得格外卖力。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脑子一抽,打算心慈手软呢。”钟婷捂着自己的小心口,轻轻拍了拍,“她这人最会装了,指不定什么时候装可怜摆你一道。”
“反正她今天没机会了。”许昭意不太在意地抬眸,看着何芊芊跑步的身影,“她如果还想出门,今天就算跪着,也得完整跑完这两圈。”
说完,她垂了垂眼睑,冷不防地开口,“你原地回血了是吧?”
“嗯,好多了。”钟婷笑容一敛,虚弱地抱住自己的小腿坐回去,“我肯定是吃太少了缺营养。”
“少来。”许昭意没好气地用脚尖轻轻碰了碰她,“下次再耍我,你就自个儿绕山跑,我给你喊加油。”
“别这样,咱俩是团结的闺蜜,是有爱的姐妹。”钟婷四下瞄了瞄,确认没有老师后,摸出自己的小化妆镜,“反正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许昭意懒得搭理她,隔了好一会儿,才看着钟婷温吞吞地补刀。
“果然一白遮百丑。”
“胡说,我本来就漂亮好吧,你有没有眼光?”
钟婷瞪了她一眼,收好化妆镜,从背包里摸出一盒菠萝莓。
“好不好看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许昭意垂下视线,“有些人在美食的诱惑下,终于忘记了一胖毁所有,忘记了自己也曾有个两位数体重的梦想。
会心一击。
钟婷微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吧,你怎么样才能停止人身攻击?”
“闺中素无大事,方才一舞体力不支,又恐妹妹多食而体态渐腴,愿分担一二。”许昭意捏着甄嬛体的腔调,不疾不徐道。
“说人话。”
“我也要吃。”她翘了翘唇角。
“行行行都给你了,”钟婷忍无可忍地将零食推给她,“你平时比我能吃多了,怎么没胖死你呢?”
许昭意也没反唇相讥,抱着菠萝莓,心满意足地回班。
对这种吊打其他班的情节,大家乐见其成,高一二十班的同学不约而同地炸开了欢呼。
“您以后就是我女神。”宋野率先抱拳,“意姐惊才绝艳。”
“意姐天下无双。”
“意姐风华绝代。”
“意姐无所不能。”
围在餐布前的同学,一人一句成语,玩得不亦乐乎。
“打住,”许昭意浑身不自在,“不觉得别扭吗?我真是怕了你们了。”
徐洋爽朗一笑,转了话题,“还有班费,咱们去烧烤吧?我看那块空地有租地搞烧烤架的。”
基本没人有异议,几个男生跟着去搬东西了。
嗡嗡——
餐布上的手机震动着打了个旋儿,许昭意垂了垂视线。
是梁靖川的手机。
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她回来后就没见到他,只是手机还撂在这里。许昭意四下逡巡了圈儿,也没见到他的影儿。
她低着头,自顾自地追剧。
梁靖川不在,倒是有不少来找的,送零食的,塞情书的,还有旁敲侧击问号码的。
初时许昭意的态度还行,只是架不住来得人越来越多,耐心被消磨得所剩无几。
她终于不胜其烦,抬眸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你没张嘴还是没长腿,不会自己去找他问吗?”
“不就是要个号码吗?不想说就不说,什么态度啊。”对方噎了下,涨红了脸回嘴道,“你天天往他身上凑,还不允许别人有想法了?”
许昭意听得想骂人,蹭地站起身,正要说什么,肩上突然一沉。
梁靖川扣着她的肩,将她拨到身后。
“有问题怎么不直接问我?”
他的视线清寒薄寡,不耐烦的语调里还透着点戾气,没什么温度地刮在人身上。
直消一眼,就彻底断了别人往上凑的念头。
“没事,没事了。”对方也不知道怎么就怂了,嗫嚅了句就跑开了。
“绝了,行走的制冷机。”许昭意摇了摇头,小声吐槽了句。
“嘀咕什么呢?”
“没,你手机响了。”许昭意将手机递给他,转移了话题。
梁靖川懒洋洋地嗯了声,低头查看消息时,顺手摸了下她的头发。
刚安静老实下来的许昭意,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几乎要跳起来。
“你就故意吧梁靖川,”她反手拍开他,推了他一把,“我说了不准碰我头。”
“摸下头又不会少块肉。”梁靖川好笑地掀了掀眼皮,对她过激的反应很意外。
许昭意暗骂了句,踮了踮脚,向前探身的同时,飞快地摸了下他的头发。
还未收回手,她的腕骨被紧紧扣住。
“做什么?”
梁靖川湛黑的眸子攫住了她,眸色沉降下来,低哑的嗓音带着不自知的危险。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许昭意翘了翘唇角道,“不是你说嘛,摸下头又不会少块肉。”
手段已然得逞,她全然没意识到现下有什么不妥,甚至感慨了句,“不过意外的好软啊。”
“……软?”梁靖川微蹙着眉,松掉了手劲。
许昭意敷衍地嗯了声,有些郁闷地抱怨道。
“我觉得你平时应该对我好点,但凡我无情一点,就能靠倒卖你的照片和信息发家致富了。”
“你在暗示我交保护费?”梁靖川半垂着视线,似笑非笑。
“本来我没这个意思,”许昭意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现在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其实只是说笑,她也没当真,偏偏他还真调开对话框转了个红包。
“我不是真想让你给我转钱。”许昭意手微抖,也没点开,抬眸复杂地看着他,“你听不出来我是在开玩笑吗?”
梁靖川顺着挑眉的痕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就当给你过节了。”
“过节?”许昭意唇角微动,脑袋僵硬地转向他。
“……最近只有清明节,你打算给我过?”
梁靖川垂眼笑了声。
很低,但她听得很清楚。
“有什么好笑的?”许昭意抬眼瞪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你再过分点,都可以出本自传了,就叫《坏蛋是怎样炼成的》。”
“对不起,我有罪。”梁靖川从善如流。
“滚吧,一点诚意都没有。”许昭意好气又好笑地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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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的清风拂过杨柳,贴着地面的青草徐徐掠过,混杂着泥土的气息。不远处已经将烧烤架支好,二十班往空地那边挪。
许昭意刚拎起背包,钟婷戳了戳她,“我靠,你快看。”
手机页面停在贴吧,首页还飘着几个标题劲爆、扎人眼球的帖子,《决战春游之巅:太子妃之争》、《拆我惊艳CP的心机女人》、《校园版太子妃升职记》。
“……这群人有病吧?”
许昭意随便点开个帖子翻了翻,无非是一些无聊又八卦的调侃话,也就没了兴趣。
“都闲得胃疼,有八卦的时间怎么不好好学习?就他拍狗一样的动作,到底哪里苏?”她嫌弃到一言难尽,将手机丢还,“赶紧把照片删了,万一年级主任逛到,我死不瞑目。”
最扎眼的,就是首楼的摸头杀照片。
许昭意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越看照片越觉得不对劲儿,心也跟着跳得飞快——
不是心动,是心惊。
这他妈要是落在“炫迈”手里,妥妥的通报批评和两千字检讨一条龙服务啊。
“我已经在努力删帖封号了,不过今天春游,带手机的多。”钟婷耸耸肩,“而且有人比你还着急,这张摸头杀照片一泊出来,少女心碎一地,隔壁惊艳cp粉都号了一上午房子塌了。”
“惊艳cp又是什么鬼?”
“大佬和我们班颜宴的缩写,高一男生里的两大颜值巅峰啊,”钟婷眸子亮了亮,“虽然没什么交集,但同人文真的好磕。”
“……这群人有毒吧?”许昭意手指微抖,“哪天被梁靖川逛到,真可能给揍成标本裱墙上。”
“反正斗舞和摸头杀照之后,你的粉丝和黑粉要对半开了,”钟婷啧啧感叹道,“我觉得你有望在校园C位出道。”
“我这么出名不是拜你所赐吗?”许昭意冷笑了声,“我如果C位出道,那你就可以C位出殡了。”
“又不是我发的帖子,”钟婷干笑了两声,往旁边挪了挪,“我这就去后台删除。”
挪出去没两步,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我还是想冒死说一下,据说男生只让自己喜欢的人摸头。”
“胡扯,我只听说过女生摸男生头,是把他当儿子。”许昭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抬了抬眼,“按你的逻辑,我摸了下他的头,就代表我打算当他爹吗?”
“你说什么?”
梁靖川站在她身后,低哑的嗓音还勾着点不耐烦的意味,周身笼罩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许昭意一个激灵。
她对自己每次都被现场抓包的处境感到绝望,自暴自弃到懒得辩解,微叹了口气转身道。
“爹,我说您是我爹,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