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万字大章
在立校规方面,江尤的态度十分强硬, 不管那些大族如何说, 校规校纪还是被立下了。
君臣相处之道, 从来是东风压倒西风,互相牵制, 当君王足够强大时, 身为臣子,便毫无反抗之力。
江尤的规矩就是,具体细则可以讨论,但她规定的事, 比如校规校纪的大体方向,以及校规校纪的实行时间, 都不容更改。
换句话说,江尤说三天后校规校纪会公布于世人之前, 三天之后, 即使没讨论完, 没有达成统一, 这些校规校纪也定下了。
这里头暗藏的意思, 叫许多大臣脸色难看。
耗费一上午,讨论没有任何进度。众所周知,成年人是很难被说服的,更别说是一群墨守成规, 从未见过新鲜事物的老古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 都有自己的见解,两三天之内,靠嘴皮子是不可能达成共识的。
朱凌看出这一点,散会之后,他拎着笔记本就走了,看都不看那群还在争执的大臣,一切已成定局,三日之后,想必公告于天下的,便是他手中的校规校纪。
朱凌打算回去细细看,江尤既然能拿出来,想必这份校规校纪已是被人反复更改过了,但他不太放心江尤,以他对长公主的了解,这份校规校纪中,大概有些地方会过分。
唉,也不知道长公主何时才能意识到,治天下易,守天下难的道理。守住天下,稳住人心,是这世上最不能急的事,必须慢慢来,要谨慎。
因为没有前人的经验,一切都是自己摸索,怎么能想到什么就上什么呢?
江尤其实很理解朱凌的想法,就如同她原来的国家,因为走了一条新路,所以任何政策在下达前都要反复试验,确保没有大问题才拿出来,即使如此,还会有缺漏。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谨慎行事没什么不好。
只是她没法跟朱凌解释,她拿出来的一些制度,是后世人用无数人的生命实践过的,最可靠的经验。因为无法开口,所以很难获得信任。
她只能用更多的事,去证明自己的明智。
比如这次的流言风波。
校规校纪一经实行,果然引起了外界的轩然大波,只短短一天,江尤的书案上就多了一米多高的竹简,全是外头的读书人劝诫她的内容。
“长公主,您看看这些读书人,他们没有了解过校规校纪,便胡乱瞎说,拿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大道理劝诫您,还说您这样是倒行逆施,是为不仁!”
花容闲的没事儿翻了翻竹简,看完后气的破口大骂,骂外头的读书人是假仁假义,一个个全是蠹虫!合该全关进大牢里,让他们看看这人间百态,叫世道教他们做人!
“那,他们有说我私改政法是为不忠,我不尊孟王室,自母后死后从未去陵墓守孝,与兄长不和,是为不孝不义吗?”江尤看完竹简后,反倒笑了,心情不错的样子。
花容想了想,摇摇头:“并未,那些人只说您对学子太过严苛,不是仁君。”
“乱世用重典,学子若是同讲女顶嘴,擅起争执,便会被戒棍暴打于市井,此条校规确实重了些,不是仁德之举。可我不仁,那些读书人又待如何?他们会举家搬离天上京,跑到吕国魏国去吗?”
花容仔细想了想,情报局那边一直盯着天上京的舆论,还真没听说有学子举家撤离的。
“名声这个东西,你在意它时,它便是最重要的,不在意时,其实它好与坏,都不能伤我分毫。我希望能广邀天下有才之士入天上京,所以一直很注重自己的名声。最近我发现,其实名声还是需要衬托。”
江尤说到这儿,笑的更开心了。
她也是第一次当主公,即使有经验,有时也会钻牛角尖,她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除了校规校纪开始实行的消息外,最近天上京最火爆的头条消息,便是藏书馆快要建造完成了。自打这个消息散出去后,天上京内读书人的数量不减反增,由此可见,那些读书人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有风骨。
江尤还以为,这个年代的读书人真的个个都具有风骨,有被后世称赞的不屈之志呢,结果看来,其实现代古代的人,没什么区别嘛。不管是什么身份,他们都会被真香定律支配。
江尤表示,她明白一个道理,只要她将天上京发展的越来越繁盛,一切问题都很好解决。
“长公主的名声为何还要他人衬托?这天下,再没有比长公主更为爱民,更为温和的主公了。”花容不解的说道。看看隔壁的魏国国君,一言不合就杀人抄家打仗,再看看隔壁的吕国国君,国内乱成一团,宰相都受不了被逼的辞职不干了。
相比之下,江尤简直不要太优秀。
即使江尤成了第一个为学子立法的王侯,她在读书人这边的声誉依旧是最好的。比起魏国国君因有学子著书揭露他出身低微后,恼羞成怒,一把火烧死上千个学子的事迹,江尤简直太仁慈了。
哦,对了,还有隔壁的吕国国君,有读书人写他年事已高,不复雄风,他就把那读书人的妻子抢了去,说要让天下人看看,他雄风是否依旧。
比起这些个行事作风霸道的国君,江尤美好的像个仙女!
所以不是我名声好,全靠同行衬托啊。
江尤耸耸肩,将手中竹简扔到一旁,叹了口气,“以后这些竹简就不要往我这儿送了,但也不能浪费,全送到陆大匠那里去,看看能不能废物利用。对了,你将陆大匠传来,我有事要同他说。”
花容称诺,行礼退下。
江尤之所以叫陆羽过来,是为了钱。
所以说科学技术才是第一发展力,有了技术才能赚钱,比如白纸和白盐,现在再加个以后肯定能日进斗金的活字印刷术。
不过活字印刷这东西拿出去很容易招惹大是非,在天下没有稳定之前,江尤打算一直藏着了。但她现在很缺钱,白纸和白盐都是供给士族的东西,这两样却不能多,太多就卖不上价了。
所以她打算再弄个好东西出来。
要说古代敛财神器,那就不得不提一件东西了,要知道,现代的国家可就是以这件神器在世界上命名的!
“瓷器?何为瓷器?”陆羽被叫来后,听了江尤的要求,迷茫的问道。
瓷这个字,如今都是没有的。
“类似于陶?”江尤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反正瓷器和陶一样,都是用土烧出来的。
陆羽摇摇头,“每个士族都会自己生产陶,。况且,上霸之内并无擅长烧陶的工匠,即使有,也不可能做出叫士族追捧的陶。”
有的士族家里烧陶烧了几百年,哪儿会轻易用别人家的陶,这个买卖行不通啊。
“不不不,瓷与陶,严格来说并非一个东西。”江尤说到这儿,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没亲眼见过瓷器的人,是很难想象瓷的美丽。
现在不是没有瓷器,只是依旧被称为陶,而且和后世美奂绝伦的瓷器完全不同,表面施釉,叩击有金属之声,比瓷的质量要差,比陶又更好。
江尤真的是形容不出来,而且她只是略知瓷的烧制,瓷是由高岭土和瓷石用高温烧出来的,大概需要用上煤和瓷窑?
煤好找,黑漆漆的石头总能找到,瓷窑也好建,可是高岭土和瓷石又是啥?
江尤和陆羽大眼瞪小眼一会儿,都无语了。
江尤是只吃过猪肉没看过猪长什么样,陆羽是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然后他们两现在要去找猪。
“高岭土,大概就是烧陶的土吧,至于瓷石……”江尤想了想,既然瓷器脱胎于陶,那原材料肯定有一部分是重合的。至于瓷石,她还真不知道长什么样,又从哪儿去找。
不过没关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江尤天天嗑瓜子,如今可是攒了不少神力时间还没用呢!
既然神力无所不能,找个瓷石矿应该不是大问题。
江尤这么想着,又恢复了胸有成竹的状态,“瓷石,我自会为仲喻寻来,只希望仲喻能找一些知道如何烧陶的匠人,帮我研制此物。”
“诺。”陆羽行礼,老实应下,然后说道:“之前长公主提过的粘土砖,似乎有了些许眉目,想必不日便能做出第一批了。”
“真的?太好了,若是合格,届时便能用此砖砌出瓷窑。”江尤又觉得自己是个锦鲤了,最近运气挺好的。
陆羽也高兴,为了烧个粘土砖,他天天下地挖土,手指都粗糙了。每日回家洗手都要洗上许久。
说到洗手这件事,陆羽抱怨了两句,“成日里同土打交道,属下手里全是土,身上也是土腥味,回家后娘子总要絮叨两声。”
江尤闻言,看向他的手,曾经白嫩的手,如今被烈阳晒得漆黑,像炭烤熊爪。
“我觉得吧,其实可以用香皂洗的。”江尤突然想起来,她一心发展基建,忘了好多小玩意。
说来也是,她有神力,不必担心吃穿住行,但身边的人,可依旧处于很不方便的阶段。
“香皂,又是何物啊?”陆羽依旧习惯从江尤口中,听到一个接一个新奇的词汇了。
孟王室的生活到底有多好?难道所有王室都过着如此方便奢靡的生活吗?出身不低,也享受过荣华富贵的陆羽,真情实感的嫉妒了。
香皂是个好东西,又能除污,还能保养皮肤,加点儿东西还能有香味。但香皂制作要用到油,现在这个世道,油是普通人吃不到的好东西,若洗手洗脸的东西用油做,那可以称为奢侈品了。
江尤想起了之前看过的无数小说,很多穿越者都拿香皂作为发家致富的第一桶金。
不过这个年代其实有代替肥皂的东西,比如草木灰,皂荚等等,士族的女子身上会佩戴香囊,洗澡放花瓣,身上也是香香的。
“用草木灰和油脂可以做出香皂,熬点儿香精点进去,肯定非常的香。”江尤知道,香皂这玩意目前是不可能推广至每个百姓都能用上的,因为油脂的稀缺,这东西甚至没法量产,注定成为吸金品。
陆羽一大直男,并不是很理解这东西有什么价值,洗手为什么要香香的?草木灰兑水可以洗的很干净,而且还方便,谁家没个灶台弄点儿草木灰了。
一看就是没见过包装和广告的威力。
一月之后,张三带着孟国文书回到了天上京,他刚一入城,就见一堆人步履匆匆的往城内走。
张三顺手拦下路边一行人,“这位大哥!可是有什么热闹啊?”
那行人顿足,瞧了眼张三身后不远处身着胄甲的兵士,又看了眼他身上穿着上好的棉布衣服,躬身说道:“见过大人,今日天上京藏书馆开了,张奇大人说今日任何人都能进去一观,所以大家都赶着去看热闹。”
“藏书馆?那藏书馆中典籍无数,这样随便放人进去,岂不是会出乱子?”
张三一想到那场景就害怕,人太多很容易发生拥挤后的踩踏事故,更不要说,典籍乃是重宝,肯定会有人浑水摸鱼进去偷盗,到时场面乱起来可如何是好!
“大人不必忧心,说是所有人都能进去,其实每次只能进去一百个人,而且必须在半个时辰内出来,进出会由兵士搜身,不愿意被搜身者,可以日后再进。”
贵族出身的肯定不愿意被搜身,读书人也觉得此举有伤风雅,不愿被搜,但平民百姓可没那些个瞎讲究。被搜身又怎么了?他们一没偷二没抢,搜了身也不可能被抓,怕什么。
张三松口气,后又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长公主手下那么多能人,他能想到的问题,怎会无人想到。
“你所说的张奇大人,可是长公主坐下门客张奇?”这个张奇,张三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原本他想去拜访一下这位张大人,结果长公主一发命令下来,他就去了孟国国都,一月过去,都快入秋了,他才回来。
“正是张奇大人,张大人年纪小,却博览群书,听说他出身不高,却是受长公主亲自教导。此次藏书馆一事,便是张奇大人一手操持,日后张奇大人,必然青途坦荡啊。”
张奇在民间名声不错,不少百姓不认识孔直,却认识张奇。
张奇做了很多琐事,他一直没有官身,只是以长公主尤的门客自居,但他曾为讲女上过课,如今在衙内管理户口的小官,也全是张奇教出来的。
“张奇大人今年一十有六,长公主好像也这么大吧……”张三突然想起这件事,仔细来说,张奇还比长公主要大呢。这两勉强算是同龄人。既然是两个同龄人,怎么在百姓口中,长公主比张奇要大出一辈般。
那位大哥好像也意识到这点,挠了挠后脑勺。
一般而言,像长公主和张奇这种关系,很容易传出流言蜚语,但不管是张奇还是长公主,他们的态度都太过坦荡,而且长公主有意培养张奇,平日里的作风比张奇母亲还称职。
谁都想不到男女之情,真要说,那就是母子。
张三发现,藏书馆的出现,似乎给天上京注入了新的血液,他走时还在市井街头一直流传的流言,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全是有关于藏书馆的讨论。
所有人都在说藏书馆,藏书馆位于天上京内部,如果这个时代可以俯瞰整个天上京的话,就会发现,藏书馆正处于方方正正的天上京正中心。
藏书馆以西是小吃街,里头有菜市场,从街头到巷尾,好几条街都是各种各样的吃食,这些吃食铺子都是百姓开的,外头是店铺,里头是住房。每家店都有自己的特色,菜谱是百姓用粮食或钱款在官府买来的。
官府会要求在一段距离内只有一家店卖一样吃食,避免竞争太过。据说迄今为止,还没人能站着从街头吃到巷尾,大多数是走到一半便撑得走不动,要人架着走了。
藏书馆以东是住宅区,那边住着讲女以及学校学生们,还有大量待卖的标准房,多数是外地的读书人买来居住的,现在学校的地址也在那里,不过很快学校就会搬入藏书馆后的书院中,到时候又能推倒建房了。
书院建立在一个小山丘上,这山丘被天上京圈在其中,一半被开发成公园,平日里百姓会上来春游,山丘之上有一小片湖,水清有鱼,还和外头的河道相连,平日里可以上去钓鱼赏景。
藏书馆以南是商业区,如今主要是卖衣服,街头有客栈旅店,来自其他国家的商人会自南城门进入,先到这一片采购商品,然后安置下来,再去逛天上京。
藏书馆以北则是官员府邸和各种政府机构,江尤的长公主府也在这边。
其实这样的划分并不合适,百姓没法做到出门便买到想要的东西,往往买一样东西需要跑到另一条街去,若是人走路,位处东街的人家,要走上半天,才能到西街买上菜。
为了整洁好看,好管理,江尤只能先划分出一个大概。还好天上京内的街道四通八达,十分宽阔好走,而且路上还有马车会接送行人,能免去些许奔波之苦。
江尤最近在想,要不要设立些大型超市什么的,或者发展一下官方的外卖快递之类的服务。
就在这时,花容禀告她,张三回来了。
“叫他速速前来!”
江尤现在非常缺人,天上京建造完了之后,百姓们手中有钱,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藏书馆开了后,各地的读书人齐聚,商人也带着各种物品远道而来,带走她这里的白纸白盐和新出的香皂,卖出他们带来的物品。
天上京越来越繁荣,缺少的工人也越来越多。
不说其他,就光一个外卖服务,现在缺人缺到找不到人。
藏书馆内有休息室,休息室可以吃东西,有些看书看到废寝忘食的读书人从家里带了饭菜过去吃,不愿意回家,打那些饭菜都凉了,哪儿有外头小吃街卖的热腾腾的好吃?
让小厮或伴读来回去买并不现实,能做伴读的大多是同族,老让同族的堂兄弟跑路也不好。而藏书馆又不让读书人带着下人进去,于是渐渐衍生出外卖服务。
每日叫下人同小吃街的店铺说一声,知会老板今日要吃什么,老板便会派人将热腾腾的饭菜送去。后来位于北区的大族子弟办宴席,喜欢吃外头小吃街的东西,便直接叫家中下人来买,老板着人直接送去。
这样一来,人手就更少了。
哪怕几家店用一个人,也根本忙不过来。
“见过长公主。”张三出去跑了一趟,风尘仆仆,稍作休整便过来了,但现在的他比休整一晚上还要干净整洁,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起,坐吧。”江尤指着对面,叫张三跪坐下来陪她一起腿麻。
椅子是个好东西,可惜时下诸人还是觉得跪坐更为正式有礼,所以即使江尤弄出了椅子,许多人依旧打算跪坐。
一开始跪坐大概是因为大家穿的都是开裆裤?江尤也不太清楚,天上京现在有裤子和内衣,按道理来讲,大家都有衣服穿了,为啥还跪坐呢?跪上半天,真的不腿麻吗?即使不腿麻,她还在长身体,以后不会长出罗圈腿吧!
张三落座后,身上那股淡淡的木槿香味更清晰了。
“可是用了香皂?”江尤耐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
天上京的官员每月的月工资原本是铜钱、布棉与粮食,现在加了一小盒香皂,非常小,只有半根小指指节长,估计还没有一厘米厚。
就这么点儿香皂,配上精致的小盒子,能在外头卖上一金的价格。按照现在的购买力,十金大概就是十斤铜钱吧。天上京的铜钱足量,大概是三百个铜钱。放现代,那就是一千多块钱的购买力。
一千多块钱听着好像不多,但想想香皂只有那么小一块,而且在天上京卖十金,那属于批发价,放到外头,商人肯定会提价许多,指不定到最后会到什么价格。
只不过是草木灰加动物油脂,用高温熬一下,最后放点儿花露,这里头最值钱的就是花露,是用许多花儿蒸馏出的水。
“属下确实用了,十分好用,就是太少了些,不过是用了一次,大半就没了。”剩下一点儿后使起来不方便,他也懒得用了。还好送香皂的官员说攒一些味道一致的香皂,可以放在一起熬,放入模具晾凉便能成为一块新的香皂了。
张三打算多攒点儿,到时弄块大的,这样的小块用起来太难受了。
“待以后会更多的。”江尤想起自己屋中拳头大的香皂,笑了笑,一想到巴掌比她脸还大的张三,拿着小块香皂洗脸搓香,她就想笑。“我看到你呈上的文书了,辛苦了,不知国都如今情况如何?”
说到孟国国都,张三脸上带了三分慎重,“如今孟国国都内民怨四起,百姓苦不堪言啊。”
“为何?母后去世,宣国灭亡,大兄已败,我听说二兄将大兄赶去陵墓守灵了,想必二兄不日便会继位为王,右相难道没有帮他整理朝政?”
江尤真的很疑惑,按理说如今的孟国已经是公子白的掌中之物,就算公子白不喜欢百姓,也不应该迫害百姓才是,那是他的财产,他也不是个没事儿败家玩的人啊。
张三闻言,眉头紧锁,出了忠州便不再是江尤领土,明明才过去不到一年,两边的情况却是天差地别。
在孟国王室的统治下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浑浑噩噩度日,多得是家破人亡自卖己身的可怜之人,而在江尤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蒸蒸日上。
以前张三刚到孟国国都时,也曾对孟国国都的繁荣而频频称奇,认为即使是韦朝国都金林,也不会比那里更繁荣了。如今去过金林后,张三才明白,这天下不会有比天上京更为繁荣之地。
“公子白,不是个合适的王。”张三憋了半天,最后只说出这么一段话来。
孟国如今的混乱,不能怪在公子白头上,他一个孟国王室普通公子,一辈子也没干过几件坏事,他和公子文争夺皇位,确实用过不少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那些事拿出去说,外人最多说他一句小人行径,自私凉薄。
想要造成大的混乱是不可能的。
张三将自己在孟国国都的所见所闻挑着好些的说,一路上曾看到的易子而食,他一句都没提。
孟吕两国相邻,吕国今年有蝗灾,孟国岂能独善其身。孟国百姓本就过的困苦,蝗虫一到,更是成了压倒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
孟国有此乱象,也属必然。
“说来说去,不过是孟国气数将近,若不是当初长公主您一力抗魏,如今哪儿还有孟国。”
张三微微闭眼,心底有几分悲戚,曾经孟国也十分强大,谁知如今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如果不是有长公主在,孟国不过是一块鱼肉,诸侯为刀俎,早将孟国分了。
“不应该啊,孟国还有右相,怎会乱成这样?”江尤是真的很惊讶,在她看来,孟国的右相也算个人才,虽然心术不正,但能力还是有的。之前孟宣夫人弄权,若不是右相拦着,孟国早就乱成一锅粥了,现在孟宣夫人死了,右相大权独揽,应该能治理的很好才对。
“天灾之下,人力终有穷尽时。”天上京非常幸运,忠州那边有山,山似乎挡住了来自孟国的蝗虫,虽也有蝗虫的踪影,但江尤说蝗虫能吃,嘴馋的百姓没事儿就去逮蝗虫吃,所以蝗虫并未成灾。
离孟国更远的上霸与清州,更是毫无影响,今年天气炎热,少有雨水,却也算得上是风调雨顺。
以前张三从不信什么天命所归,如今见了吕国和孟国的惨状,再看天上京地杰人灵之象,他有点儿相信了。
或许长公主尤,真是天命所归之人,不然为何所有国家都天灾人祸不断,唯独长公主境内如此平静,虽有人祸,却无天灾。
道理很简单,江尤她有神力。
神力无所不能,这也是江尤平常不动用的原因,她每天用神力卜算一下接下来的运势,如果有大天灾,她就用神力挡了。
谁说上霸没有蝗灾,只不过是因为江尤一边用神力挡着,一边下达了许多预防蝗灾的命令,比如趁着拓宽河道,沿着河岸挖蝗虫的卵,比如养鸭子叫鸭子去田野里吃蝗虫,还有跟百姓说蝗虫很好吃,烤着吃非常香等等。
双管齐下,才有如今的稳定。
“长公主,孟王室收下了您送去的粮食,答应可以将那三十万流民放进来,但要求您再送粮食过去,他们要动用军队警惕吕国,让您出这份军粮。”
说是军粮,其实就是狮子大开口。
江尤送过去的那份粮食已经足够多了,却还是没有填饱那群人的胃口,或者说,太多的粮食,激起了他们的贪婪之心,所以还想再要一次。
“给,顺便将新出的香皂送去几块,对了,那香皂在外头的名字叫天药神香,用久了可以延年益寿,那东西长在花蕊之中,此花长于火炉之上,乃是神仙赐下的花,这套说辞不要忘了。”
江尤表示,前脚她送去多少粮食,后脚她就可以用造价低廉的香皂,赚回来多少粮食。
目前孟国过得艰难,需要一笔粮食度日,江尤也不想早早的叫别的国家吞了孟国,所以她得给孟国续口气。当然,这口气既然是她续上的,等她不想续了,自然就能撤掉,叫孟国死无葬身之地!
张三没想到,他这前脚刚回来,后脚就又走了。
不光走了,这次他还带了三千兵士。
比起三十万人,三千兵士毫不起眼,但不出兵,江尤很不放心。谁知道孟国那边打什么主意,若是他们真的饿狠了,一个个被贪心蒙了眼,觉得天上京好欺负,想出人头粮食的要法来呢?
江尤从来不高看人的道德底线,尤其是政治家。玩政治的,都心黑。
江尤不知道的是,孟国确实有人头粮食的想法,有人提议让江尤一个人头拿一份粮食出来,理由是那三十万流民在孟国境内停驻时间过长,消耗了孟国的粮食,这个建议被右相狠狠打了回去。
三十万流民都没进孟国一天,到现在还在孟国边境之外呆着,这会儿要人头粮食,万一江尤一狠心,不想给了,也不想要人了,那三十万流民马上能变身暴徒,将孟国的边关攻破!
三十万流民,放在哪里都是一股不小的势力,虽说这里头大半是老弱病残,但谁说老弱病残就没有杀伤力了?兔子急了都能咬人,何况人。
等张三带着三千兵士到孟国,孟国的官员更是打起精神,不敢懈怠,也不敢多要好处了。
天上京早不是江尤刚去时萧条的模样,蒋震手下如今已有将近五万的蒋家君,大族们的私兵加起来有两万,原来魏国的战俘修路修工事后,一大半归还给魏国,有将近五千人留在天上京,成了天上京的子民。不知不觉中,江尤的势力已经极大。
三州之地,外加能拉出十万青壮年为兵的领地。
还把江尤当原来任人欺负的公主的话,注定会吃大亏。
孟国官员捧着来自天上京的天药神香,闻着自家小妾手上散发的香味,身上湿滑的触感,叫他们爱不释手。然后默默掏出粮食和金银财宝,拽着张三就想要求宝。
“长公主,那天药神香真的能吃吗?吃了后,会让人长生不老?”
张三走后不到七日,花容突然问了江尤一句话,叫江尤愣了很久。
“你在说什么呢,那是香皂,用来洗脸洗手的东西,你听说过有人吃皂荚,然后长生不老的吗?”江尤哭笑不得,她给香皂编了个好故事,竟然叫一群人信以为真,真觉得那是花里长出来的精华。
由草木灰、动物油脂与花露做成的香皂,还高温熬煮过,吃一两口应该吃不死人,但想要长生不老,那就是说笑呢。
别说长生不老了,江尤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化学式,她只知道,人吃多了这东西,是绝对会出事的。
没听说谁成天吃灰能吃的长生咯。
“外头都是这么说的,张三大人将天药神香带到孟国国都后,孟国那边的士族就派人前来求购,听说好几个大族官员家里的天药神香,都做高价卖了。长公主,那是官府送与他们的俸禄,这样高价卖了,于理不合吧?”花容想不通哪里不合适,反正就是觉得,身为官员,他们却高价卖香皂,和商人行径相似,不太好。
“物品的价值,在于人对它的需求度,若真有人高价买官员的香皂,说明咱们天上京的香皂成了紧俏货啊,是好事。”江尤露出了财迷的笑容,她已经能预想到以后天上掉钱的好日子了。不过想到那三十万流民,江尤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三分,“之前叫你办的事,可办妥了?”
“办妥了,户籍部的官员已经全部到位,只等着流民过来,为他们上户籍了,这事儿他们有经验,应该会比初到天上京时快上许多。”
“上户籍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便是要好好安置他们。叫天上京的商户注意,等那些人上户籍的时候,可以在旁边看着点儿,若是有满意的便领走。初时雇工必须提供食宿,每月要有工钱,一切按照官府新发布的劳工合同办。”
江尤为了解决人手和流民问题,也是操碎了心。
劳工合同是江尤新立的一项规定,上头规定了工人基本的待遇,如果店家不按照这个待遇去雇工,工人可以选择去衙门状告商人。
其实这有个隐藏弊端,一旦经济不景气,店家自己都养不活自己,就会产生大量没有合同的黑户雇工。
但想来想去,江尤还是拿出来了,她需要用官府的威严暂时稳定此刻的局面,至于日后如何,只待日后再解决。这世上从来没有万全的方法,只能未雨绸缪,亡羊补牢。
“诺,长公主,若是那些流民中有拖家带口,或是身体残疾,年老体衰之人,该如何是好?”
年轻有力气,能干活的流民肯定会被选走,但那些条件不好的,也肯定会剩下。天上京只能留住一小部分人,大多数流民都符合花容所说的特征,他们注定会被店家略过。
如果实在活不下去,那些人会不会自卖己身为奴?天上京自江尤来后,一直严厉打击人口买卖,尤其是变良为奴,逼良为娼两者,因为此事站得住脚,乃是大义,再加上天上京百姓过得好,所以无人反对,百姓反倒非常支持江尤的行为。
但现在这个世道,奴隶的存在是必然的,如果江尤敢废除奴隶制度,那全天下的百姓都不答应。
“放心吧,不要小看人民群众的力量,在孟吕边关,他们靠着大山,活过了将近两个月呢。”江尤敲了敲书案上的文书,眼中闪过几缕微光。如同晨曦照破暗夜,明亮而温暖。
自被赶出吕国后,那群流民两个月都在边关外生活,边关有林子,正值夏季,不缺粮食。再加上原相那边粮食和医药的救济,三十万流民到现在一个都没少。
穷的叮当响的吕国,一个辞职回老家的宰相,都能将三十万流民养活两个月,没道理来了她繁荣昌盛的天上京,反倒叫他们饿死了。
南方气候湿润温暖,即使是冬天,晚上也不会降到零下十几度,尤其是现在这个时期的南方,到了冬天并不会非常冷,理论上来说,现在垦荒种地,到了冬天,依然可以收获农作物。
最近周恒通搞米田共积肥,设立的实验田已经丰收了,再过不久,周恒通大概就能出一本关于农业的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