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考试制度
清晨, 一声鸡鸣过后, 简陋的木板门被推开, 郑魏娘子从茅屋里走出来,拿着脏衣服和棒槌,打算去河边洗衣服。
她已经许多天没有出门洗衣服了,每次都是悄悄出门拎回来半桶水。
国都的战争,已经持续了许多。
郑魏氏出身魏国,她曾是魏国一商人的女儿,之前魏孟两国大战, 她父亲被扣押在孟国, 她便随之留在了孟国。即使后来孟魏休战,她父亲也没回去,而是去了天上京。
她, 则被父亲卖给了国都的一户郑姓人家做了娘子。
那会儿她父亲穷困潦倒, 想要去天上京,却连一口干粮都拿不出来, 只能将她这个留在身边的女儿卖了, 在外人看来,她父亲似乎没有做错,也没有亏待她。
郑家虽说不是大族, 但在国都有房, 家中还有些许田地, 是极好的归宿了。
可惜, 这样单薄的富贵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没过多久, 郑家的田地便被赵家一个下人占了去,一家子被撵到这破旧的农庄上生活,娇生惯养的郑家姑娘们受不得苦,自己出去寻更好的生路了,公公婆婆拿着卖女儿的钱,给她那病鬼丈夫看病买药,一日日的熬着。
郑魏氏今年十六岁,在她短暂的一生中,她是没有名字的。
在家时,母亲会唤她娇娇儿,那是幼时的乳名,出门父亲介绍她,只是说她是家里的三女儿,嫁人后,她成了郑魏氏。
“郑大娘子也出来洗衣服啊?”
郑魏氏将木盆刚放到河边,身后传来一人喊她的声音。
应该是喊她,自从郑家的几个姑娘出嫁后,她就成了郑家大娘子。
“刘大姐。”
回头一看,是认识的街坊,刘家大儿子的媳妇,她称呼为刘大姐。
“从今日起就不能唤我刘大姐了,我母家姓冯,你唤我冯娘吧。”
冯娘笑的格外灿烂,一扫前几日惶惶不安的模样,像是遇见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郑魏氏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她不是个喜欢问话的性子,自小她就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听别人的,不要有自己的主见。
要听父母的,要听夫君公婆的,至于她的想法,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诶呀,郑娘子原来姓甚名谁?过几日南王到了凤栖城,就要给咱们上户口了,届时要用自己的本名,不能用夫家的。”
冯娘一想到今天从几个在大族家中为仆的亲戚那里听来的话,就开心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凤栖城?”
郑魏氏用木盆舀了半盆水,放在一旁,将难洗的衣服浸泡在木盆中,手上拿着轻薄的平摊在石块上,她她不明白冯娘说的凤栖城是哪儿。
“就是咱们这儿啊,之前国都的名字被赵贼改成了武城,王上不喜欢,如今叫做凤栖城了。”
冯娘刚刚还称呼南王,现在就已经称呼王上了。
郑魏氏对王没什么好奇心,她原是魏国人,魏国的那位王有多暴虐,天下诸侯尽知。
“也不知道这个名字能叫多久,打了两个月的仗,咱们就成了南王的子民了?”郑魏氏低头洗着衣服,没看冯娘,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前两年还是魏国人,后来成了孟国人,再后来换成了孟赵子民,现在又成了南王的子民。
以后她还会成为谁治下的百姓呢?
她虽然没有颠沛流离,却觉得心无定所,无比寂寥惶恐。
“这次不会了,南王是原来孟国的长公主,我听说,她治下三州之地和平安稳的很,天上京更是繁华昌盛,犹如天上国一般。南王还说,她要让这天下的百姓,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不知为何,在听到那一大串不明白的话时,郑魏氏心头一热,鼻头泛酸,她迟钝的回头问道:“冯娘,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冯娘没读过书,她本如郑魏氏般,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但她现在却将这些话记得死死的,只因这是天上京先到凤栖城的官员说出的话。
“你不知道啊?有天上京的讲女过来了,她们正在筹办扫盲学校,其中一个讲女曾路过我家门口,同我说了这些话。她说,这些话的意思是,老人能终其天年,壮年能为国效力,孩子能顺利长大,无妻无夫的老人,无父无母的孩子,身有残疾的人都能得到供养,让大家都活下去。”
郑魏氏听着听着,鼻头更酸,她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散不出去,心里更是难受极了。
她想起了母亲。
她的母亲,一个普通至极的农妇,没读过书,不识得字,每日里只想着如何能多留两口饭,叫孩子能吃一顿饱饭。
她的母亲,被父亲抛弃了。
父亲去了天上京,不管以后如何,是肯定不会回魏国了,在魏国没了丈夫的母亲,日后该如何呢?又能如何呢?
或许是听族里长辈的话,扔下她那几个年幼的弟弟妹妹,寻他人嫁了吧。
而她的弟弟妹妹,会吃着族里的百家饭活下去,日后过着和母亲一样,浑浑噩噩逆来顺受的日子。
“诶!郑大娘子,你哭什么啊!南王来了是好事啊,以后咱们的日子也能过得和忠州的百姓一样好了,这是好事,你哭什么呀?快把眼泪擦擦,这里风大,哭极了再伤了身子。”
冯娘看着郑魏氏豆大的眼泪刷刷往下掉,急的连声安慰。
“冯娘,我本是魏国人,我娘亲最是喜欢叫我娇娇儿,日后便唤我魏娇吧。”魏娇一边哭一边笑,低着头接着洗衣服,她心里有了小小的愿望,她希望以后能找到母亲。
同母亲说一声,她以后不会像这天下大部分女子那般无名无姓,她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出身,日后还会有一个归途,她这一生,不再是为了他人活着。
她可以唤自己魏娇,也可以要求别人叫她名字了。
名字。
魏娇念叨着自己的名字,又哭又笑的样子十分滑稽。
而看到她这样的冯娘却欣慰的笑了。
在听到讲女说这些的时候,她也哭了,哭的比魏娇更大声,她改名叫冯娘,以后所有人都会叫她冯娘,不会有人喊她刘家大娘子了。
三日后,七月初旬,江尤的车驾到了凤栖城。
江尤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走下来,她站在地上,深吸口气。
“王上,凤栖城到了,为何要叫马车停在此处?”花容从后头的小马车上下来,一路小跑到江尤面前。
这里离城门很近,甚至隐隐能看到前头的城墙,马车行驶了一天,合该进城入王宫好好歇息了。
“花容,咱们离开这里,已经有两年多了吧?”
花容眨眨眼,想了想,她怎么觉得好像昨天刚离开这里似得?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王上此番回来,可以一雪前耻了。”
花容说的是孟江氏那些人,尤其是江林恭,当初江尤想同江林恭合作,结果江林恭百般推辞,一开始江林恭也动心了,后来因着江尤女子的身份,江林恭出尔反尔,转而去支持江白。
如今江白被赵赟杀了,孟江氏更是毁在了江白手上,江尤靠着自己成了一国之王,江林恭怕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你最近倒是学了不少东西,连一雪前耻都会了。”江尤也是一时兴起,才停在此处,她好像还记得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孟宣太后给她的那一巴掌。
那一巴掌将她初来乍到的迷茫扇的干干净净,也让她更清楚自己的想法。
代替原主,她能做到什么地步,能不能成为一统天下的那个人,时间会告诉她答案。
“走吧,天快黑了。”江尤少有这样伤春悲秋的时候,她更多时间都处于冷漠理智的状态,儿女情长或是诗人情怀般的敏感细腻,都不属于她。“花容,你也来,我有些事要问你。”
身为王,她要想的,只是如何谋夺天下,如何叫她治下变得更好。
“诺。”花容乖乖上了江尤的马车,她跪坐在车门旁,不敢上前,这是礼教,王的身份哪儿有奴仆的位置?
“马车晃得我头疼,这边的路要尽快修好。那些文书我就不看了,你念给我听吧。”江尤斜倚在大马车的软榻之上,指着手边垒的高高的文书。
成为王,江尤没享受到王的权势,她倒是先享受到了王的劳累。
身为手掌实权的王,江尤每天需要处理的东西越来越多,她生出了想找个丞相的心思。
不行,不能找丞相。江尤一边听花容念文书,一边想着。丞相在一国之中所占分量太大,虽然有左相右相之分,但他们的职责是重合的,利益相同,很大可能会联合在一起。
治下需制衡,制衡要有度,既要达到制衡的目的,又要将这里头产生的利益冲突化作竞争动力,让朝廷好好运作,不让官员们陷入无休止的党争之中。
“凤栖城的扫盲学校已经建好了,天上京那边藏书学院的新一届学子也毕业了,如今朝中官员空缺太多,之前我提过的考试制度,应该可以拿出来了。花容,入王宫后,把我之前写好的考试制度找出来,我再看看。”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