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天下棋局
蔺珏被原攸气的嘴唇发白, 即使吕太子对他恶言相向时,他也没这么生气。
你觉得?你自然如此觉得, 如今这样的场面, 不正是你一手促成的吗?蔺珏深吸一口气, 压下了胸口积聚的怒火,“原大人, 不管太子如何想,他都是我吕国的太子!北王意图改天换日,魏王近来动作频频,天下大乱之势近在眼前, 还望原大人莫要因小失大!”
小, 指的是吕太子,对付一个吕太子何必耗费精力呢?蔺珏说话态度强硬, 但内容却是在服软, 他是想同原攸说, 这天下之大, 不仅仅一个吕国, 再针对吕太子,吕国也不会因为一个太子而生起动荡。
当年先吕太子去世,吕国不是很快就找到了第二个吗?现在的吕太子失德被换下, 吕国也还有第三个!
只要吕王不死, 吕国士族不倒, 吕国就不会乱!
“翊君你在说什么啊?明日是我王寿宴, 吕太子不能来, 你可一定要来啊。”原攸笑着回应了一句,把蔺珏气的转身就走。
看着蔺珏的背影,原攸低声说了一句,“良禽择木而栖,翊君可要多想想蔺家才是。”
大厦将倾之时,住在这屋中的人,免不得要落个活埋的下场,一如当初的孟赵氏一族。
蔺珏脚步微顿,腰间珠玉碰撞的清脆悦耳之声停了一瞬,随后又恢复了特有的韵律,不急不缓,它的主人,心中却掀起了滔天波浪。
江尤的寿宴按时举行了,每次听别人说起寿宴二字时,江尤都很别扭。
她一个十八岁少女,过什么寿宴,听起来好像八十了一样。
不过从她内里的灵魂来说,今年虽然没有八十,也有十八的两倍了。
这场寿宴办的十分顺利,吕太子没有来,正和大家的意,若这个作精过来,谁知道他又会作出什么事。
在寿宴之上,江尤又听到了之前在文会上看到的《迎战》剑舞,还听到了那个叫人听之忘俗的歌声。
之前她坐在三楼的观景台上,没法清晰看到唱歌的人长什么模样,只模糊看出那人年纪很小,这次她坐在上位,倒是将那舞剑吟唱的学子看的清清楚楚。
“这位学子名为周阮,曾听田萌提起过她,田萌说她精通骑射舞剑,在乐之一道很有天赋,平日里功课也做的极好,十分受孟雪喜欢。”花容见江尤对那学子上了心,便特意去查了查。“说起来也巧,这位学子是扫盲学校第一批学子,后来也是天上京藏书学院第一批学子,进学已有两年多了。只是年纪还小,今年才十三岁。”
待她长成,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江尤念叨了一声周阮,在心里有了个印象,也有了一份小小的期待,不知道再过几年,这些学子会给她,给华国,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寿宴过后,诸国使臣在华国购买了许多纸盐糖,还有许多华国特有的东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江尤也趁此机会,同一些拥有特产的小国家签订了一些文书,加强了他们之间的贸易往来。
现在还没有行商是下贱行业的观念,虽然商人倒卖商品,不受人待见,但商人出身一般都不低,这种来往于多国的商人,若是出身低的贫民,命赔进去都赚不到钱。因着种种因素,商贾还是现在各国较为欢迎的一波人。
所以当冬腊月时,华国一个商队进入金林,金林的士族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里就是你曾经生活的地方啊,比之天上京与凤栖城,差太远了。”江尤坐在酒楼二层,这栋酒楼是金林最好的酒楼,一共三层,因他们是以商人的身份入金林,所以店家给他们安排了二楼的包厢。
世家的尊贵体现在方方面面,连到酒楼吃个饭喝个酒,都要困于身份。
金林曾是天下最繁华的地界,这个名字就来源于它的繁华,曾有人说,金林是金子铸就的森林。
江尤之前挺期待的,就像她没见到孟国国都前时那样期待,结果到了金林她发现,也就那样。
也许在韦朝最为强盛的时代,这里真的是天下最繁华的土地,但到了如今,金林已经没落了,如同这个王朝一般,再不见昔日的辉煌。
“如今天下,有哪里能比的上南王的天上京与凤栖城?不要说金林,便是北国的珠城,也比不得的。”王姬跪坐在江尤对面,她抬头看向窗外,眼底难掩激动之色,“南王能带我回故地,我由衷的感激您。”
说罢,她起身就要给江尤行礼,江尤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按回座位上,“王姬不必客气,你应该知道,我带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妫浔点点头,她自然知道。
今天金林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外头寒风呼啸,一会儿可能会下雪。酒楼的隔间中放着火盆,木炭在里头缓缓燃烧,为冰凉的屋子带去一丝热气,又很快消散不见。
妫浔揉了揉自己冻僵的手指,去了天上京不过一年多,她却忘了金林的冷,只记得春日时催发的嫩芽,夏天翩跹的蝴蝶,秋季一地的落叶,和冬日里盛放的红梅。
“王姬,在你没有迈入王宫大门前,你还能退,只要你摇头,我便带你回凤栖城,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都可许给你。”江尤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妫浔缓缓抬头,面前的女子既熟悉又陌生。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江尤,那时的江尤更为年幼,气势却已和如今没什么两样,叫她又怕又敬。她们二人是何等的相似?
均是出身高贵却不受宠,命如浮萍随波逐流,她们本会走上无数王公贵女走过的老路,一生喜怒系于他人之手,为了王族国家,而奉献自己的一切。
本该如此的。
妫浔眨眨眼,左眼的泪带着刺骨的凉,划过脸颊。
为什么江尤和她不一样呢?大概是因为她的懦弱,她的愚蠢吧。
“南王,你是不是觉得,我生来就是愚蠢可笑?我生来,就是他人手中傀儡,由人摆布?”
妫浔的话叫江尤有些疑惑,江尤摇摇头,“人降于世间,出身无法选择,但以后的路,却是自己选的。无论是平庸还是精彩,这一生的路,要人自己去走。”
妫浔闻言,露出了一丝笑容,她早该知道,这世上人千千万万,江尤则只有一个。“此生,恨不能早识南王。”
说罢,她起身,冲江尤行了一礼,随后推门出去了。门外她的侍女佩余正等着她,还有她唯一的护卫阿大。
见妫浔出门,守在门口的蒋文进了屋,冲江尤行礼问道:“王上,可要下臣派人跟着?”
“不必了,无论她落入哪方势力,她都能平安入王宫。”江尤想着妫浔最后一句话,还有最后一抹笑,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她去了病容后,可真是位美人。可惜了,红颜薄命啊。”
薄命的红颜不是说妫浔,而是说原主。早些认识她有什么好?早些还是原主,原主的命运不比王姬强多少。
“真能信任她吗,她可是金林王室。”蒋文总觉得不靠谱,妫浔一向和江尤对着来,怎么可能帮他们做事呢?
江尤解下腰间的酒壶,为自己倒了半杯酒,这金林冷得要命,她要喝口酒暖暖身子,“让一枚棋子去选择如何走,不管她是前进还是后退,都跳不出棋盘。”
棋子只有在被人吃掉时,才有资格跳出棋盘,只是离了棋盘的棋子,还有什么用呢?
江尤只等着妫浔的好消息传来了。
北王将韦哀王的遗腹子寻来,想要在年前更换天子,金林的士大夫们已经被说服大半,他还联系了远在天上京的妫浔,想让妫浔来金林助他一臂之力。
妫泱本以为,他要到年后才能看到妫浔了,天上京距离金林甚远,且江尤那个女人从来不是好说话的主,肯定不愿意轻易放妫浔出来。
谁知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午后,妫泱突然拿到情报,说妫浔已经到了金林王宫内了。
这本是好事,可下一个消息,叫妫泱明白,此次妫浔入金林,根本不是来帮他的。
“王上,王姬说她要寻一良人为夫,金林王室有意叫她与王上结亲。他们眼光不错,诸侯之中,最合适的就是王上了。”北子童拿着竹简,笑的勉强,“臣恳请王上,求娶王姬。”
“子童!”妫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北子童,北子童眼中坚定的光,叫他无脸相对,“我曾说过,此一生,只你一人。”
“若王姬嫁与其他诸侯,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王上,拒了王姬,会出大事的。”北子童在一开始就明白,江尤不会让他们轻而易举的换了天子。
求娶王姬,此等诛心毒计,不愧是南王。
三日后,北国遣使臣入金林,奉上求娶王姬的公文一封,天下哗然。
与此同时,停留在金林七日的华国商队,启程回华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