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个大佬（二）
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 季央看着手机显示屏上有些模糊的照片想着。
就好像是上天完全按照她的喜好来打造的一个人，虽然在此之前, 她都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具体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只是在心中模模糊糊有个念头。
一定要帅！
这对初中的女生来说似乎是必要条件。
然后呢？好像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了。
但现在, 在看到这个叫做江川的男生时, 她知道这就是自己喜欢的人。
更不论, 她那么喜欢的一句歌词是江川写的。
季央拿着季母的手机, 一不小心查了好久的有关江川的资料。
等浴室里的水声停下来的时候, 她才慌慌张张的退出浏览器, 然后焦急地等待着手机屏幕的光亮下去。
这是一种十分难挨的折磨, 要是被妈妈知道她偷偷玩手机就惨了。
季央手心的汗都冒出来了，还好手机终于在妈妈出来的前一刻黑了下去。
“你很热吗？怎么脸通红？”季母洗完澡出来第一句就这样问。
季央用手做扇子扇了扇风：“好像是有点，我先去洗澡了, 妈妈。”
她拿着自己的睡衣有些慌张地进了浴室, 妈妈应该不会发现她的秘密吧。
从今天之后，季央有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在此之前的最大秘密是背着妈妈谈恋爱，不过她现在已经分手了。
并且季央觉得自己并没有喜欢过黄奇，她现在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叫做江川。
少女的初次心动总是时时刻刻让她觉得幸福，她想知道更多关于江川的事情。
季央家里没有电脑，首先是电脑比较贵，其次是季父觉得，现在女儿还在读初中, 如果买了电脑可能会影响孩子的学习。
季央也没有手机，不过他们班上有少数几个同学有，不过那不是父母买的，是他们自己偷偷省钱买的。
在七中附近，有一条河，靠河边有一条街，那街上全部是摆着小摊卖手机的，只要会讲价，一个手机一百五可以拿下。
那些手机都很新，不过后来季央长大之后才知道，那些手机都是翻新机。
但是对于他们那时候的大部分人来说，一百五就是一个月的生活费，手机真是太贵了。
那时候江川所在的树苗乐队一点都不出名，学校对面有一个小商铺，里面有租啦有卖女生的小饰品啦当然还有卖明星的小贴画的。
小贴画最热销了，有卖两元一张的有卖一元一张的，班上的同学都有自己喜欢的明星，就去买这种小贴画粘在本子上。
有些同学还会粘在语文书里，不过被老师发现之后狠狠批了一顿，就没有人敢这么做了。
季央在迷上江川之后，每天放学都会去小卖铺问一问有没有江川的小贴画。
一开始老板娘很疑惑，她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人，于是季央又问有没有树苗乐队的小贴画，这个老板娘有一条印象了。
她说她原来进货的时候买过一张回来，不过没有人买，后来她去进货就没有再买和树苗乐队有关的所有东西了。
季央痛心疾首，怪自己没有早点看到江川。
“那老板娘，你什么时候再去进货呀？可以进一些树苗乐队的周边吗？”她问。
老板娘说：“这得等下个月了。”
季央等得好焦急。
不过在这期间她也没有闲着，她开始通过一切手段去搜集有关江川的资料。
季央第一次进网吧是在初中，目的是为了上网搜一搜江川。
她如愿以偿了，网吧里的女生很少，坐在她旁边的都是男生，网吧里的空气不流通，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烟气。
季央的嗓子很敏感，咳了好几次，最后小脸通红还坚持着上网搜索。
她知道了好多关于树苗乐队的事情，这是由四个男生组成的乐队，最大的男生不过十七岁，而最小的便是江川，他只有十五岁。
季央偷偷算着，比她大一岁。
大概是由于树苗乐队并不出名，季央在网上搜了很久也知道不了更多关于江川的信息。
而树苗乐队唱的歌现在也只有六首，其中只有一首是江川作词的。
季央把树苗乐队的歌全部听完，她发现原来她只爱江川作词的那一首。
少女的心中升起巨大的崇拜，好厉害的人呀，才比她大一岁，就能写出这么美的歌词，她只听了一遍，已经可以记下一大半。
带着耳机，便仿佛她和网吧里的世界隔离开。
她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歌声，当听到江川的声音时，瞳孔倏地紧锁，身体都在小小颤抖。
太好听了！
她只觉得用天籁来形容那声音也不为过，少年的声音清泠，丝毫不显女气，又没有这个年纪男生正处于变声期尴尬的公鸭嗓。
这样的声音听一小会就会让人沉醉。
在网吧待了两个小时，花了五块钱，季央一天的生活费，她是走读，每天回家吃饭，这五块钱是车费和零食费用。
于是那天放学之后，季央启用了自己的小金库才能乘车回家。
她心里是十分满足的，那天晚上睡觉脑海中都全是江川的身影和江川的声音。
她自己哼着歌，左手把右手握住，满意地笑了。
但是这种疯狂的追星行为没有结束，班上的同学有自己喜欢的明星，也喜欢得如痴如醉。
季央问自己的同学，有没有听过树苗乐队的歌。
同桌一脸疑惑，这是哪个乐队？言谈之间有些不屑。
季央便不乐意了，她一晚自习都没和同桌说话，她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受不得旁人半点的轻视。
学校旁边有个打印室，可以在那里打印自己喜欢的歌词，不过打印很贵的，要一块钱一张。
不过季央丝毫没有犹豫就去打印了，看见雪白的纸上的铅字《第一次心动》
她觉得自己心也在砰砰跳。
季央把这张纸夹在自己的书里，时不时翻看，有些时候上课都忍不住。
但是老师火眼金睛，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差点把她的歌词纸收走了。
季央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学校对面的小商铺，老板娘还没有去进货。
季央只能通过每周天跟父母说提前一点去学校，其实是去网吧，通过这短短的两个小时搜索这一周树苗乐队的新鲜事。
不过江川不是乐队里的主唱，关于他的消息便更少了，所以每次季央看到江川的消息都会高兴好久。
她斥巨资去买了一个好看的笔记本，然后利用下课时间，工工整整地把《第一次心动》的歌词抄在了本子上。
同桌看到她的举动之后问她在干什么？
抄歌词这件事在这时候太过寻常，但是季央不是说不追星吗？怎么也在做这件事。
同桌探出头，便看见她抄得特别认真，比平时写作业时认真多了，字也工整了许多，但季央总觉得不满意。
她觉得自己丑陋的字玷污了江川的名字。
她把那页纸撕下来，然后反复练习，最后终于满意了。
毫不客气的说，季央觉得她写自己的名字都未必有这么好看。
“季央，你抄的什么，给我看看呗。”同桌见她一下课就开始动笔抄，整整抄了一天，也忍不住好奇心了。
季央怀着一种自豪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歌词本递给同桌：“你不要弄皱了，我才抄好的。”
同桌看了一眼，也觉得被吸引了。
“这首歌写得好美呀。”
季央下巴微扬，神气活现的样子：“当然啦。”
哼，前几天还说没听说过树苗乐队呢，现在还不是被她的江川写的歌词折服啦。
她的江川，这个限定词太美好了。
季央觉得，只要有人去了解江川，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
终于，老板娘在第二个月的月初进回来一些新货，其中就有季央心心念念的江川的小贴画。
不过不是江川一个人的，是树苗乐队的贴画，其中也有江川的照片，不过在其他三个人的挤压下，江川的照片少的可怜。
季央一点都不喜欢树苗乐队的其他三个人，她只喜欢江川，她珍惜地把江川的照片贴在最喜欢的笔记本上，贴在自己床头柜上，每天都要看着。
甚至连季母都知道女儿追星了，不过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这似乎是很平常的事情，季母只嘱咐她不要耽误学习，也没有过多干涉。
季央在校服里面的网格上，用最喜欢的紫色马克笔写上了江川的名字。
还在校服的袖口上也写上了，她喜欢的人，她要把他的名字写在她穿的衣服上，写在她的本子上，写在她的课本上，写在她的心里。
季央贴在书上的照片很快被同学发现了，他们也觉得江川太帅了！
纷纷问季央这是谁，季央用着那种矜持又骄傲的语气说：“是江川啊。”
是她最喜欢的少年啊。
班上的一部分女生因为这几张小贴画暂时成为了江川的颜粉，季央在小范围内有了自己的同好了。
她觉得，这个她喜欢的少年，一定会在不远的将来的某一天大放异彩，让所有人看见并喜欢。
果然，在季央初二的时候，树苗乐队火了。
这种火是一打开音乐播放器就会出现在首页那种火，好像是一夜之间，学校里的同学口中哼唱的都是这首歌。
季央也特别喜欢，因为这首歌是江川作词的。
这是他作词的第二首歌，树苗乐队在他们班上也火了，其中以江川的人气最高。
季央心中产生一种莫大的自豪，比自己考了第一名还高兴。
但在自豪的同时，听见别人诉说着对江川的喜欢，她又会觉得有点不高兴，原来只有她一个人喜欢江川，但现在有更多人喜欢他了。
就像自己的宝贝被别人发现了，她有点小郁闷。
不过这点小郁闷很快又被季央自己调解了，她应该高兴才对，她喜欢的少年像是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被所有人认识并且喜爱。
季央和班上的女生打成了一团，每天一起吃饭一起去上厕所，口中说的话题一定和树苗乐队有关，和江川有关。
季央存了一学期的钱也终于跨过了两百大关，她迅速拿着自己的存钱罐去了河边的那条街，背着父母偷偷买了一个手机。
她买手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更方便地搜索江川，听江川的歌，更快地了解到江川的新消息。
她不敢让爸爸妈妈知道，但每天晚上，把头蒙在被子里，偷偷听着江川唱的歌的感觉真的好幸福。
她申请了一个扣扣号，因为她偶然一次在网上居然发现了江川的扣扣号。
怀着虔诚并且激动的心情，季央加了那个人。
网名很简单就是江川，头像是江川的照片，看着这头像，季央都觉得心跳得很快。
江川很快同意了她的申请，季央立刻点进江川的空间去看，他的空间访问量人数超过了十万人，并且还有无数留言，都是用着各种花哨的字体写着，江川我爱你。
他的动态，下面无论人点赞评论，季央也留了一个小小的评论。
“我好喜欢你。”
她捂住自己的脸，都觉得羞涩，仿佛江川真的站在她面前，而她对他说了喜欢。
返回聊天页面，季央双手颤抖着打字，删删减减，最后只发出了一句话：【你好。[微笑.jpg]】
她紧紧地握住手机，等着江川的回信。
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一张神采奕奕的脸，眼睛像两颗琉璃珠，明亮得让人不可直视。
这天晚上季央没有睡好，她总是睡睡醒醒，生怕江川回给她信息，而她回晚。
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季央特别没有精神，她打了个呵欠，去洗漱吃饭然后上学。
到达班上时，还没有上早自习。
她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偷偷摸摸把手机拿出来，江川仍然没有给她回信息。
她没有觉得难过，只觉得能和他说一句话都是好的。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江川的信息才姗姗来迟，回应她的问好【你好。】
几乎在手机震动的时候，季央就知道了，她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两个字，只觉得心都要激动的跳出来，她慌慌张张打字。
但还没有等发出，江川又发来一条消息。
【可以帮我冲一年的超级会员吗？】
季央愣了一秒，随后她想起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诈骗案，总结起来就是，只要问你要钱的都不是好人。
她心中的热火仿佛被一盘冷水浇下，透心凉。
她慢慢把自己打的很多很多的字删掉，然后冷酷回道：【骗子！】
江川没有再发消息给她。
季央只觉得很难过，江川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更难过的是，她知道这个江川应该是假的，她没有接近江川的办法，甚至现在的她连见他一面都做不到，更别提打招呼了。
果然不久后，季央在网上看到消息，说是最近有很多冒充明星的扣扣号诈骗，骗了不少钱。
其中就有季央加这个江川的扣扣号。
看到这个消息，季央还是没能忍住不难过，她和江川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季央到底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人，她很快又加入了江川的粉丝群，说不准这到底是不是官方的。
但是群里有五百多个人，在她加进去的时候，管理员艾特她，进群改名片并且爆照。
季央才买手机不久，也没怎么玩过扣扣，不知道什么叫做改群名片，最后还是管理帮忙的。
他们的群名片十分有特色，前缀都是唯爱江川，然后接着自己的昵称，季央给自己取了一个昵称叫做小禾苗。
她没有自拍过什么照片，最后是临时照的。
女生自拍似乎天然会找角度，虽然照相技术稚嫩，但渣的像素也掩盖不了少女的美丽，梳成马尾的头发，额前有一点碎发，五官精致，特别是一双大眼睛十分明亮，嘴角微微弯起，是最好的弧度。
照片一发在群里，立刻有一群人说，真漂亮。
然后季央便接到一个好友申请，是群主的。
季央点了下同意，毕竟这个粉丝群人这么多，群主的官好像也很大呢，网上说粉丝后援会有见到，明星本人的机会，她也好想见一见江川呀。
群主先和她聊了聊天。
其实能聊的还是很多的，毕竟加入粉丝群的人都有一个共同喜欢的人。
这是季央第一次在网上和同好者一起聊天，这种感觉很不错，但如果不是群主言谈之间都想和她开一次视频聊天就是更好了。
季央委婉拒绝了，并且表示自己还有作业没有完成。
群主看起来有些失落，然后对她说自己有多牛逼，他不仅是这个粉丝群的群主，而且还是全国粉丝群的管理员。
季央觉得自己好像抱上了大腿，想要群主把自己拉进大群，但群主却说。
【不如你当我女朋友吧，我们俩改情侣网名，换情侣头像，我拉你进群。】
季央觉得很气愤。
【你怎么能打着江川的名义去谈女朋友？】
群主回了一个偷笑的表情【你到底愿不愿意嘛？】
季央当然不愿意。
她删了群主。
笑话，她可是江川的女朋友，怎么可能背叛他。
虽然这个女朋友是她自封的，除了她没人知道没人承认。
季央没有退群，群主也没有把她踢出去，只是季央发言就比较少了。
每天在群里看着他们分享江川的消息，也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了解江川的方式。
初二的半期考试，季央成绩退步得厉害。
从班上的前五名退步到了第十八名，这惊动了季央的班主任，进而惊动到了父母。
季央发誓自己真的有很小心把手机藏好，但是不知道老师和妈妈怎么有一双火眼金睛，还是发现了她的秘密。
季央挨打了，她向来是一个比较听话，或者说毕竟能装的孩子，在老师和父母前面一向是三好学生形象。
在她读小学三年级以后就没有挨过打了，这是第一次，那时她已经初三了。、
季央哭了，哭得好伤心。
季母把她的手机缴了，特别冷酷地说：“你永远不要想要回你的手机了。”
季央伸出手想去抢：“这是我花钱买的手机，你凭什么不给我？”
当然这样的顶撞的结果就是又被季母狠狠收拾了一顿，并且还翻出了她的日记，她的歌词本，她的课本。
在这些上面，她都写着对江川的喜欢。
那么热烈，就像一季开得最灿烂的玫瑰花。
“我原来不阻止你追星是觉得你自己心里有数，不会影响学习，我看你是魔怔了。这次考试居然考得这么差！”
“你现在能考一个什么高中，去读职高吗？”
“这个江川能带给你什么？我看你是吃过了没事干！”
那些关于诉说了所有对江川喜欢的东西全被季母收缴了，甚至有一部分还被烧毁了，就当着季央的面，连床头柜上贴着的江川的贴纸都被撕掉了。
季央心都要碎了，哭得身体都一抽一抽的，眼睛都哭肿了。
季母还在一旁说：“你有什么好哭的，江川能给你什么？一个唱歌的，你就这么痴迷。”
季央在那一刻好讨厌妈妈，她破坏了她对江川的喜欢，收缴了她的东西，还诋毁江川。
那么好的江川，她那么喜欢的江川，会写那么美的歌词的江川，会唱好听的歌的江川，怎么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唱歌的。
她根本不知道，江川有多么好，就因为她成绩下滑了，她就这样说，季央低下头，眼泪不停地掉。
知道季父回来，这场硝烟才平息下来。
季父是一个比较温和的中年男人，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也很宠，看见女儿哭得这么伤心，赶紧安慰。
季央哭得话都说不出来，脸上还有挨打的痕迹。
季父把女儿扶进卧室里，好好安慰。
可是季央也觉得自己很委屈，她这次考差并不完全是因为江川的原因，还有她自己太粗心了，她觉得好难过，因为她个人的原因，让妈妈这样认为江川。
对江川的喜欢不会让她变坏的。
不过还好有爸爸，爸爸理解她对江川的喜欢。
“爸爸当然支持你呀，只是你现在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了成年了，如果你还很喜欢江川，我想你妈妈会支持你的。”
那天被妈妈收走的手机、笔记本和歌词本都没有还回来，季央和季母中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冷战，不过季央的成绩又回到了原来的水平。
初中毕业，季央顺利考上了七中的高中部，江川的名字，已经很少从她口中听到。
她和季母的关系好像在慢慢恢复，好像她已经不再喜欢年少时疯狂迷恋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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