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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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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朝阳草不能留。

她更不允许,何晏在她眼皮子底下将皇孙害死——太子已经被何晏害死了, 她要护住皇孙。

护住皇孙的前提, 是尽快查出何晏在皇孙身边安插的人, 不能让他们再帮助何晏加害皇孙。

未央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牵着皇孙走进殿中。

按照天家规制,天家子孙刚出生时, 是住在麒麟阁的, 到了一定的年龄, 便会从麒麟阁搬出,单独住在一所宫院, 到这时, 便会由宗正府挑选教养姑姑, 来照顾天家子孙们的生活起居。

教养姑姑掌宫院中一切内务,选自良家女,年龄在十五岁左右,照顾皇嗣五年后,或继续在皇城内做事,或可自行出宫嫁人。

出宫嫁人的教养姑姑极少, 教养姑姑与皇嗣们的年龄相差并不是很大,多年相伴后,大多会产生感情, 留在皇嗣身边做侍妾, 或者侧妃, 更有甚者, 成为王妃也不是没有可能——大夏世家权重,天子为了打压世家,天家挑选儿媳的标准并不以出身来论,只重品性才学与容貌。

照顾皇嗣几年时间,便有可能嫁给皇嗣当王妃,这种一飞冲天的美梦,让无数女子为皇嗣身边教养姑姑的名额挤破了头。

太子缠绵病床多年,子嗣不丰,膝下唯有皇孙一个儿子,舍不得将独自放在麒麟阁,便将皇孙养在自己身边,皇孙不曾单独立院,故而皇孙身边是没有教养姑姑的。

虽然没有,但对皇孙身边教养姑姑虎视眈眈的姑娘可不少,未央刚才在偏殿与李季安说话时,李季安还笑着说她怕是要被不少女子暗中嫉恨。

未央便道:“嫉恨便嫉恨,我是天子钦定的,有本事,她们也找天子去。”

她的身份,做教养姑姑绰绰有余,至于之前嫁人之时,她更是不担心——大夏民风开放,儒家所提倡的三从四德在大夏并不受推崇,女子和离再嫁是常态,莫说寻常人家了,就连天家王爷们,娶的也有和离后再嫁的王妃。

她和离后的身份,并不影响她成为皇孙教养姑姑。

更何况,她是天子钦定的皇孙的教养姑姑,旁人纵然嫉恨她,也不敢当面与她为难,只敢暗搓搓背后使花招。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些小花招?

未央在殿中与皇孙说了一会儿话,便让宫人将庭院中所有伺候皇孙的人叫至大殿。

皇孙知晓未央要立威,便乖乖坐在未央身旁,将身子挺得笔直,似乎要给未央做靠山一般。

未央忍俊不禁。

宫人们来的并不快,稀稀拉拉地站在大殿,伺候皇孙的人有三四十个人,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到的人还不到一半,且来的这些人里,面上也没有太多对未央的恭敬之心,随意地站在大殿内,有的人还在打哈欠,大刺刺的目光直接打量着未央,丝毫没有将未央当做皇孙教引姑姑的敬畏。

未央眉梢轻挑。

想给她来个下马威?

这些人怕是打错了主意。

未央轻啜一口茶,环视着肆无忌惮打量着她的宫人们,道:“想来你们也都知道了,天见皇孙日渐年长,身边无人教引,又见我临危护主,忠心可嘉,特意选了我,让我来做皇孙身边的教引姑姑。”

“就是就是。”

小皇孙一脸严肃,脆生生地附和着未央的话:“如果没有未央姑姑,我现在早就没命了。”

小叔叔让他把未央唤成姑姑,可未央那么年轻好看,怎么是姑姑呢?

他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听了小叔叔的话,唤未央姑姑。

小叔叔是不会害他的。

未央也一样。

他很是不解,这些人往日里对他极为恭敬,怎么未央姑姑一来,这些人便换了一张面孔。

他心中生气,便加重了语气,道:“以后姑姑的话,就是我的话,你们谁敢对姑姑不敬,便是对我不敬,让我知道了,我便告诉皇爷爷,将你们统统杀头。”

宫人见皇孙颇为严肃,便收敛几分,道:“万不敢对未央姑娘不敬。”

小皇孙虽仍是不满宫人们的敷衍态度,但宫人的态度比之刚才好了很多,他不好再苛责,可若不苛责,他心中又实在生气。

小皇孙左右为难,垂着眼,撅着小嘴,满脸的不高兴。

未央见此,忍俊不禁。

这个小屁孩,想替她立威护着她呢。

未央抬手,揉了揉小皇孙柔软的发,道:“小皇孙略坐片刻,我与宫人们说两句话。”

小皇孙抬起头,睁大了眼睛,道:“未央姑姑不生气?”

“有甚么好气的?”

未央笑笑,小声道:“小皇孙只管看着便好,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好!”

小皇孙握了握肉乎乎的小拳头,脸上的不悦一扫而光,端坐着身体,满心期待地看未央收拾宫人。

殿内宫人见小皇孙与未央分外亲热,心中暗暗称奇,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给皇孙几分薄面上,殿内响起未央的声音:“我初来乍到,你们可能不了解我,没关系,你们不了解,我便简单说一下我自己。”

未央笑笑道:“我这个人呢,没甚么大本事,不过是将父亲与祖母赶出了家门,又在混战之中护住了皇孙,更是退了天子赐下的与何世子的婚事。”

宫人听了,心中一惊。

未央所做的每件事都是惊世骇俗,忤逆不孝,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必是心狠手辣之人,可就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一个人,竟被天子选中,作为皇孙的教引姑姑,其手段与心思,岂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宫人心惊之下,收了小瞧未央之心,再不敢用刚才的嚣张态度对待未央。

未央见此,颇为满意。

收服宫人是件大工程,她初来乍到,宫人们只要面上过得去,她便懒得与他们计较。

未央道:“还有几人未到?是何原因?”

经过刚才的一番话,宫人们对未央颇为恭敬,听未央问话,连忙道:“还有娇杏姑娘。”

宫人们七嘴八舌说了几个人的名字,未央一一记下。

在来找皇孙之前,她便在李季安那里了解过皇孙身边的人,娇杏以前是皇孙母妃身边的丫鬟,皇孙母妃去世前,将娇杏留在皇孙身边,照顾皇孙。

因娇杏是皇孙母妃的人,故而在皇孙身边颇有几分脸面,公主纵然每隔一段时间将皇孙身边的人换上一番,也不曾动娇杏。

娇杏为人掐尖要强,颇为跋扈,时常使唤皇孙身边的宫人,宫人虽颇有微词,但娇杏到底是皇孙母妃留给皇孙的人,又得公主皇孙的喜欢,便敢怒不敢言。

众多宫人畏惧娇杏,公主皇孙又愿意给娇杏几分脸面,故而娇杏只以为皇孙身边的教引姑姑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只以教引姑姑自居。

今日不曾过来的,除了娇杏,便是与娇杏交好的宫人,她们如此行事,多半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晓,皇孙身边的教引姑姑不是那么好做的。

想到此处,未央眸光微转,道:“她们既然不听从命令过来,便是不想在皇孙身边伺候,既是如此,我不妨成全了她们。”

小皇孙微怔,连忙想开口制止未央。

娇杏伺候他很多年了,又是他母妃的人,他想母妃时,便让娇杏陪着自己。

娇杏对他颇为重要,哪能未央说赶走就赶走呢?

小皇孙正欲说话,却见未央眸光轻闪,便知未央另有打算,便收了替娇杏求情的心。

未央安抚了小皇孙,随意从殿里立着的宫人们点了一人,道:“你去请天子身边的老黄门过来,让他将这些人领走,再换些听话乖顺的来伺候皇孙。”

被选中的宫人犹豫着没有动身,其他宫人面面相觑——未央的这个下马威,也太狠了些。

娇杏到底跟了皇孙多年,怎能说赶便赶?

皇孙也是,竟一点不拦着未央。

当真是小孩心性,今日喜欢这个,明日喜欢那个,便把今日的抛在脑后。

宫人们久久没有动作,未央佯怒,加重了语气,道:“怎么,你们想跟她们一起出去?”

“姑娘息怒,奴婢这便去请老黄门。”

宫人见未央动了怒,再不敢犹豫,当下便应承下来,说去请老黄门。

此时在偏殿里与小姐妹们吃茶说笑话的娇杏听到未央要撵自己出去的消息,不由得大怒,重重拍着矮桌,起身而立,道:“好大的官威!”

“我倒是想看看,她怎么把我撵出去!”

说着,她带着一众小姐妹浩浩荡荡出了偏殿。

被未央派去请老黄门的小宫人尚未走出宫门,便被娇杏拦住了,娇杏上前,劈脸一巴掌,直将小宫人打得歪倒在地。

娇杏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去请老黄门来撵我?”

小宫人捧着脸,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娇杏看了心烦,道:“滚,去告诉你的主子,我这便来会会她。”

小宫人素知娇杏跋扈,当下什么也不敢说,忙捂着脸跑了。

娇杏慢悠悠跟在小宫人身后,见小宫人的身影没入宫殿,她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度着步子走入大殿。

大殿之中,未央在问小宫人脸上的伤。

娇杏道:“姑娘不用问了,是我打的。”

未央挑眉看去,殿门口立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宫女,削肩身材身材,水蛇腰,鹅蛋脸,脸上略有几点小雀斑,雀斑不仅没有影响她的美感,反而给她增添几分娇俏感。

这便是娇杏?

倒有几分姿色。

只是脸上的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娇俏感便成了蛮横。

未央道:“同为身边伺候皇孙的宫人,你有甚么资格打她?”

一句话,点明娇杏的身份——哪怕娇杏是皇孙母妃留下的,但也只是伺候皇孙的宫人,与旁的宫人没甚不同,大家敬着皇孙母妃,才给娇杏几分脸面,给的这几分脸面不是给娇杏,给的而是皇孙的母妃。

娇杏如此蛮横不讲理,便是失了皇孙母妃的脸面。

娇杏被未央戳到了痛处,面上有些不自在,越发嫉恨抢了自己位置的未央。

娇杏道:“同为身边伺候皇孙的宫人,姑娘又有甚么资格撵我走?”

“我到底是皇孙母妃留给皇孙的人,公主撤换皇孙身边的宫人时,尚且不会将我撤下,姑娘倒好,今日刚来,便要将我撵走。不知姑娘是觉得自己比皇孙母妃高贵呢,还是比天家公主尊荣?”

未央想立威,她亦想立威。

一个刚在皇孙身边待了几日的人,也想与她争夺教引姑姑之位?

不过是生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哄了天子,天子年龄大了,犯了糊涂,这才匆忙点了未央,待她将未央赶走,再让皇孙在天子面前美言两句,皇孙身边的教引姑姑之位,依旧是她的。

娇杏这般想着,慢腾腾从殿外走进殿内,随手拂了拂鬂间的发,反唇相讥。

她的话说完,大殿陷入沉默,静得能听到绣花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未央挑了挑眉,道:“公主不撤换你,一是因为公主仁厚,二是因为公主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的这些事情,若传到公主耳朵里,你觉得,还能站在这里与我说话么?”

娇杏眼皮跳了跳。

公主的确是不知道她在皇孙身边的事情的。

她向来会哄人,哄得皇孙服服帖帖,又在公主面前伏低做小,公主这才将她留下。

公主生平最恨旁人拿捏皇孙,若是知晓她的这些事,只怕顷刻间便会要了她的性命。

娇杏心中忐忑,耳畔又响起未央揶揄的声音:“不是所有人都像公主那般宽容大度。”

“我便不是,我是陛下钦点的皇孙身边的教引姑姑,莫说是你,纵然我将全殿的人全部换了去,公主也不会说些什么。”

原本心中颇为忐忑的娇杏,在听到这句话后,心中忐忑消了许多,笑了一下,意有所指道:“谁不知道姑娘是天子给皇孙‘钦点’的教引姑姑?”

在“钦点”二字上,娇杏加重的语气,生怕旁人不知道未央是毛遂自荐得的教引姑姑的位置。

娇杏道:“而我们这些人呢,是少府门下派过来的,哪能跟天子‘钦定’的姑娘相比呢?”

“姑娘有何吩咐,只管明说说便是,用不着一会儿要撵人,一会儿阴阳怪气说话。”

小皇孙终于听不下去,道:“娇杏姑姑,你怎么能这样跟未央姑姑说话呢?”

娇杏私下欺负小宫人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不过是念着娇杏是母妃留给他的人,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哪曾想,他的忍让,竟惯得娇杏连未央都欺负起来。

小皇孙越想越生气,不悦道:“未央姑姑才没有阴阳怪气,是你们太懒散了,姑姑等了你们许久,你们都不来,姑姑这才生气了。”

小皇孙话里话外护着未央,娇杏心中越发不满,道:“皇孙殿下,您莫要被狐媚子迷了心。她今日过来,什么都不做,便先将宫人们说上一通,这不是阴阳怪气,这是什么?”

“未央姑姑才不是狐媚子。”

娇杏的声音刚落,小皇孙便严肃道:“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未央姑姑。”

娇杏见小皇孙动了怒,微微有些惊讶,这才打量了端坐在一旁饮茶的未央。

她本以为这是个靠脸蛋进来的,不曾想,倒真有几分手段,在这般短的时间内,便将小皇孙哄得服服帖帖。

看来是她轻敌了。

娇杏心思微转,很快便调整了策略,笑着哄着皇孙:“哎呀,我的皇孙,您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心直口快,这才说错了话。”

“您这般护着的未央姑娘,想来未央姑娘必是人美心善,肯定不会介意我刚才的那些话。”

小皇孙歪了歪头。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没甚么毛病,未央姑姑的确是人美心善的。

小皇孙看向未央。

就是不知道,未央姑姑会不会生气。

若是生气了,是不是就不是人美心善了?

娇杏挑眉,问未央道:“是吧,未央姑娘?”

未央轻啜一口茶,放下茶杯。

她就知道,这个娇杏不是个好对付的,是小皇孙身边最为难缠的一个——皇孙母妃留下来的人,公主尚要给几分脸面,更何况她了。

不过,不好对付是真的,但若是将娇杏料理了,其他宫人哪还敢再冒头?

宫人们对她俯首帖耳,她才好将何晏安插进来的人找出来。

未央道:“姑娘的话只说对了一半,我这个人呢,美是美的,但是,心却不是善良的。”

她在这本书里,就是一个恶毒女配,蛇蝎美人,既是这样的身份,她何苦扮做圣母给自己找罪受?

未央挑眉,看向面上有些错愕的娇杏,道:“所以呢,你刚才的那些话,我是生气的。”

“你一个伺候皇孙的普通宫人,而今打骂其他宫人,又这般对我不敬,我若不撵你出去,我如何在殿里立足?”

“来人,将此事速报老黄门,让老黄门将娇杏与娇杏一同来迟的人全部领走,一个不留!”

宫人们早就受够了娇杏的气,见未央发话,当下再不犹豫,一个个争先恐后要去请老黄门。

娇杏这才知道害怕,可她今日若向未央低头,日后还如何在其他宫人面前摆威风?

若是不低头,看未央的态度,是必要撵她出去的。

更何况,还有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宫人们,个个想把她弄走。

娇杏犹豫再三,见宫人们出了殿,要去请老黄门,只得咬咬牙,道:“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这般行事,更不该这般对姑娘无礼,姑娘念着我伺候皇孙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我这一次吧。”

娇杏服软,身后以她为首的小姐妹们也纷纷跪下,磕头求饶。

小皇孙偷偷拉了拉未央的衣袖,小声道:“未央姑姑,你就饶她这一次吧。”

娇杏到底伺候他多年,又是母妃的人,他实在不忍心将娇杏赶走。

未央秀美微蹙,似乎颇为不喜。

娇杏只得再三恳求,连声保证,小皇孙又在一旁求情。

未央这才觉得戏演足了,懒懒挑眉,道:“既是皇孙开口,我便饶你这一次,但你要记住,若有下次,我定赶你不饶。”

娇杏手指紧握着帕子,纵然心中此时恨极了未央,面上却也要堆满了笑容,谢未央对她的宽恕。

未央道:“此次便罚你三月的月钱,将你的月钱银子送给被你打的小宫人,你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

娇杏道:“一切全听姑娘的安排。”

被打的小宫人见未央替自己出头,喜不自禁,心中直想着日后一心一意辅佐未央。

至于其他不服未央的宫人们,见娇杏都对未央服了软,便全部收了轻视未央之心。

大殿内恢复平静,未央让人将去请老黄门的小宫人叫回来。

收服完殿内所有宫人后,未央一一问过宫人们各自的职责。

未央漫不经心问道:“我瞧着院子里的花挺稀奇的,不知道是谁在侍弄?”

一个长着圆圆小脸的小内侍站了出来,听未央夸他,一脸喜色道:“回姑娘的话,是奴婢修剪的。”

未央瞧了瞧小内侍。

小内侍面上满是受宠若惊,并没有暗害皇孙被发觉的惊慌。

未央便道:“赏。”

看来偷偷将朝阳草放在皇孙身边的人另有他人。

她得尽快找出来。

又与殿内宫人们说了一会儿话,未央便让宫人们各自去忙。

算一算时间,小皇孙该吃饭了,她得让小厨房做些小皇孙喜欢吃的饭菜来。

太子新逝,皇孙食欲不振,小厨房送来的饭菜皆是清淡之物,皇孙本不愿意吃,未央耐心哄着,他才勉强吃了几口。

吃完饭,便要去灵堂给太子守灵哭灵。

未央牵着皇孙往外走,在走至花园的时候,未央瞥了一眼花草从中的朝阳草,状似无意道:“我与何世子总归夫妻一场,纵然和离,也是朋友。”

“这样吧,我今日借花献佛,借皇孙院子中的一处草,送给何世子,不知皇孙可愿割爱?”

虽未查出谁才是何晏安插进来的人,但她可以敲山震虎,让何晏知晓自己已经得知他的歹毒之心,她与他已经和离,不再是夫妻一体,若让她再发觉何晏对皇孙用毒,便别怪她不客气了。

皇孙仰着小脸,笑眯眯道:“未央姑姑只管拿去便是。”

“这殿里的东西,只要未央姑姑想要,便随意拿取。”

未央捏了一下皇孙的小脸,道:“多谢皇孙。”

小宫人小心翼翼将未央说的那株草包起来,准备送给何晏。

娇杏跟在小皇孙身后,看到小皇孙与未央如此亲密,心中越发嫉恨未央,但未央到底是天子赐给皇孙的人,为人又颇有手段心机,她已经在未央手上吃过苦头了,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敢再对未央出手。

娇杏垂眸,掩去眼底深深的恨意。

未央微侧脸,瞄了一眼身后的娇杏,眉梢轻挑。

她很期待娇杏能给她带来什么“惊喜”。

她也很期待,何晏安插在皇孙身边的人,看到她与娇杏水火不容时,会有什么动作。

未央收回视线,牵着小皇孙去往灵堂。

刚出殿,便撞见了秦青羡。

秦青羡身后是抱着行李被褥的亲卫。

秦青羡道:“这里只有你与皇孙,我放心不下,便搬过来与你们同住。”

未央眸光轻转,道:“这恐怕不合礼数吧?”

皇孙身边可是有一大群韶华正好的宫女,秦青羡又是血气方刚的世家子弟,若是一个不好,闹出什么丑事来,第一个受罚的便是她。

秦青羡满不在乎道:“放心,我请示了天子,无论出了什么事,自有我担着,与你没甚干系。”

“你只管照顾小皇孙便是。”

未央这才让开一条路。

秦青羡选了一个离小皇孙颇为近的偏殿,让亲卫们放下衣服被褥,便与未央小皇孙们一道去往灵堂。

晋王得了皇储之位,便与太常卿一起,名正言顺地主持太子的后事,见未央三人前来,心中颇为不喜,刚才与太常卿有说有笑的脸,顷刻间便冷了下来。

晋王世子见父王如此,拉了拉晋王衣袖,曲拳轻咳提醒晋王——皇孙到底是天子唯一的孙子,天子将晋王立为储君,不过是想让晋王看在储君的面子上,善待皇孙罢了。晋王若是不待皇孙好些,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天子,哪怕得了储君之位,晋王也容不得皇孙?

这些道理晋王世子明白,晋王也明白,心不甘情不愿地挤出几分笑,上前去迎皇孙。

皇孙仍记着晋王下令杀自己的事情,理也不理晋王,将小脸扭在一边。

秦青羡更是冷哼一声,径直牵着皇孙离去。

只有未央留在原地,向晋王笑了笑,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吐血三升:“殿下莫怪,少将军就是这个脾气,只对人才有几分好脾气。”

言外之意,便是骂晋王不是人。

晋王登时便起了火,正欲让人将未央拿下,却又被晋王世子拉住了。

晋王世子道:“少将军桀骜轻狂,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未央的话反驳了回去——少将军对谁都一样,并不是针对他父王。

未央看了一眼晋王世子。

这倒是个比晋王能沉住气的人。

书中晋王登基不过几年,便退位让贤给世子。

说是退位让贤,其实更像是无奈之举。

晋王世子雄才大略,宽厚仁和,非目光短浅的晋王所能比拟,他登基之后,彻底拉开天子清算权臣的序幕——与书中的反派何晏不死不休。

想到此处,未央忍不住好奇。

何晏毒杀太子,为晋王登基扫平了一切障碍,晋王世子为何如此忌惮何晏,非要置何晏于死地?

未央正在思索间,灵堂内的另一处传来秦青羡的声音:“未央。”

未央回神,向晋王世子告辞,走向秦青羡。

晋王世子看着未央远去的背影,想起顾明轩与他说过的话,忽而觉得,顾明轩没有娶未央,似乎是一种损失。

而此时的何晏,收到了未央派人送来的朝阳草。

萧飞白刚与县主说完话,来找何晏。

四月草萋子规啼,烟雾朦胧日光稀。

稀薄阳光落在何晏身上,何晏面色明明暗暗一片,看着矮桌上的朝阳草,神情不辨喜怒。

萧飞白走了过来,看了一会儿,道:“这不是你让人放在皇孙院子里的那一盆吗?怎地又回来了?”

何晏声音低沉,如绷紧的弓弦:“你的好外甥女让人送回来的。”

“这便是警告咱们。”

萧飞白摸了摸下巴,瞥了一眼何晏,揶揄道:“虽说她处处与咱们作对,但她终归是我的好外甥女,镇南侯一脉又全部因我而死,你若是杀了她,我可是会伤心的。”

那一年,他被死士送到镇南侯身边。

镇南侯一撩战甲,对着北方遥遥拜下,而后牵起他的手,一言不发带他回家。

月悬星河,镇南侯掌心满是厚厚的茧。

那是习武之人特有的标志。

时隔多年,他依旧能想起镇南侯老茧的坚硬,与镇南侯掌心的温度。

萧飞白闭了闭眼,叹息道:“我曾在镇南侯灵位前起誓,要护住镇南侯的后人,可阿衡去得太突然,我根本来不及救她。”

“何晏,”

萧飞白侧脸看向何晏,道:“寻个时间,将我们的事情告诉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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