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夏一依和柳云舒上街说是买菜, 结果搬回来一大堆东西, 吃的喝的用的, 看得夏一依的爹娘一阵发愣。
他们心目中自家女儿手里是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的，想当然就以为都是柳云舒买的。
当然, 实际上, 也确实是柳云舒给的钱。
依依爹小声道：“这是要做什么？送这么多东西, 弄得像提亲一样？”
依依娘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别瞎说。说不定人家是买了要带回去的。”
依依爹：“恩！说得有理！”
柳云舒：“在这边借住给二位添麻烦了, 这些都是我送给二位的，请一定笑纳。”
刚把菜都整理好、放进厨房的夏一依也出来了：“爹娘你们就收下吧, 我师兄的一片心意。”
说着，她还笑着看了一眼柳云舒：“我师兄可有钱了。”
语气调侃，却带着让人忽视不了的小骄傲。
依依爹：“……”
依依娘：“……”
完了, 闺女要被人弄跑了。
两人正惆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院子外面响起拍门声。
夏一依去开了门，就看到李小虎他爹一脸局促又期待地站在门口。
“李叔？”
“这个……”李小虎爹紧张地搓着手：“我想请你们全家, 还有柳医仙过去吃个中饭……”一边搓手一边期待地看着柳云舒, 生怕被自己的偶像拒绝。
夏一依的爹娘都没说话，因为他们知道其实李小虎爹真正想请的人就是柳云舒而已, 他们不过就是陪衬。所以他们也没有说同意或者是不同意的必要。
柳云舒倒是可有可无的心态，所以干脆把选择权交给了夏一依：“师妹你说呢？”
夏一依笑着道：“李婶的糖醋里脊做的可好了，师兄有机会一定要尝尝, 绝对大饱口福。”
这话就是要去的意思了。
李小虎爹眼睛一亮：“有有有！这道菜当然有！你婶子知道依依喜欢吃这个, 一大早就去买了排骨！就等着给你做！”
柳云舒也笑, 温柔又体贴：“是, 师妹说好一定就好。”
三位长辈也同时笑了起来。
李小虎爹：啊啊啊啊啊，终于有机会和偶像同桌吃饭了！
依依娘：这个女婿真会说话。
依依爹：一看就是和我一样怕老婆！我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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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餐饭吃的那叫一个宾主共欢，特别是李小虎爹知道柳云舒就是李小虎的师父，简直感动得当场就快落泪了。
李小虎爹：“呜……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一天这么羡慕自己的儿子，我也想当柳医仙的弟子啊！！！”
李小虎娘：“唉，我们家小虎要是能学到柳医仙一星半点儿，也算是我们家祖上积德了。”
夏一依与有荣焉地道：“可不是，我也好想当师兄的弟子。”
依依爹娘跟着笑，只以为女儿是在给师兄捧场。
柳云舒看她一眼，一脸“你这人怎么这样”的悲愤：“看看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性子！我师父这么多年就收了这一个女弟子，那真是比老来得女还要心疼，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差没有供起来了。我们这师兄弟几个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
依依爹娘原本还有些担心夏一依在苍羽门过得不好，现在一听这话终于放下心来。看来，女儿在苍羽门的真的过得很好。
夏一依则是在心里“啧”了一声。看看这世道，说真话都没有人信了。
众人正说笑着，有人慌慌张张地从没有合拢的院门冲了进来——
“李大夫！村长要你快去看看，村里水井里面的龟……全都……全都死完了！”
“什么！”李小虎爹震惊地站起身，差点没掀翻面前的一盘菜。
其他人的脸色也都是遽然一变。
在水井中放乌龟是自古以来留下来的规矩，是希望这一只象征着玄武的神兽，能够在水中一直保佑水井不至于枯竭，也有保佑子孙绵长之意。
而更重要的原因是，井里面的乌龟可以充分地探明水井之中的水是否可以饮用。一旦有人在水井下毒，乌龟肯定会死后浮上来，这样人们就会知道这个水已经是不能喝了。
他们这个村子周边没有河流，村里一百多口人都是靠着三口水井、或者是雨天自己存一些水过活。
三口水井还是互相连通，若真是被人下了毒，这让这一百多口人怎么办？
柳云舒沉了沉眉，放下筷子：“一起去看看。”
李小虎爹一愣，继而宽了宽心：“也是，有柳医仙在这里，就算井里真的有毒又怎么样？我看说不定最后只是哪家小孩胡闹，把些不能吃的东西扔进去了……”
毕竟这么多年了，村里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情。
柳云舒笑了笑：“但愿如此，走吧，去看看。从没出过事，我一来就出事了，说不定最后还以为是我害的……”
李小虎爹：“怎么可能？！”
夏一依看了柳云舒一眼，觉得他最后说的话并不是随口的玩笑。
村长派来传话的人也催促道：“李大夫，赶紧吧！村长都快急死了！”
几人起身，反正这饭也吃不下去了，干脆都跟着传话的人去看看这事情最后怎么解决。
夏一依故意放慢了一步，还未转身就感到一只带着药香、细瘦修长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
他轻轻地说：“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应该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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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井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所有人都是一脸阴云密布。
其中最愁眉苦脸的秃顶胖子就是村长，看到李小虎爹来了终于松了口气：“李大夫，快来看看，这水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发现乌龟死了，到现在，都没有人敢动过井水。”
李小虎爹神情严肃，把水井边的木桶扔下去，打了半桶上来。又拢了一捧在手心，仔细闻了闻，还未得到什么结论，就听站在他旁边的柳云舒道：“苦杏仁味，果然有毒。”
夏一依站在柳云舒身边，摇摇头，对他轻声道：“但是类似味道的毒太多了，只凭这样，一时间很难判断。要带到医堂分析。”
柳云舒的目光在四周的围观群众身上转了一圈，忽然低低地笑了，在夏一依耳边道：“师妹，要不要打个赌？比起找到毒药的品种，我能更快找到下毒的凶手。”
夏一依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这里都是我们村里人，你一个都不认识，你怎么找凶手？”
柳云舒也不解释：“你就先说赌不赌？”
夏一依才不上当：“你先说赌什么？”明明是一件很严肃，甚至可以说很让人恐慌的事情，但是只要柳云舒在这里，夏一依就觉得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一点都不觉得慌。竟还有闲情逸致和他讲起了条件。
柳云舒：“恩……暂未想好，不然这样，赢了的人可以让输了的人做一件事情。不管什么事情。”
夏一依：“成交！”
这两人小声地在旁边咬耳朵讲悄悄话，一直蹲着的李小虎爹完全没有听到。经过柳云舒的提示，他一直在细细品这水里的味道，最后得出结论，果然是淡淡的苦杏仁味！
李小虎爹心内一凛，心道医仙大人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鼻子都快伸到水里面去了，才勉强闻到。
可柳云舒只是在一边站着就察觉到了。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李小虎爹：“咳咳，村长，这水里确实有毒。”
秃顶村长原本听到柳云舒的结论的时候还不屑一顾，心想这是哪里来的年轻人敢在这种时候胡说八道。直到听到最最信任的李大夫也这么说，瞬间就慌了：“这村子里都是自己人，怎么可能会有人下毒？”
这句话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柳云舒：“对了，这位公子是谁？好像不是我们村里人。”
夏一依赶紧道：“这是我师兄。”
说着，又补了一句：“苍羽门的七长老。”
她知道这秃顶村长最是喜欢看人下菜碟，不点名柳云舒的身份，指不定这人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果然，一听到“苍羽门”三个字，秃顶村长立刻就怂了。
再听到“七长老”三个字，脸上立刻迸发出谄媚的笑容，拱手作揖道：“原来是苍羽门上的仙人……既然有仙人在此，那我们村子这次的事故肯定能顺利解决了……”
秃顶村长还打算和柳云舒客套几句，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围观的村名中响起：“刚刚村长说，这村子里都是自己人，不可能会有人下毒。可这里，不就正好有一个外人吗？”
李小虎爹勃然大怒：“谁说的，给我站出来！你可知道，他是谁？是什么身份？他会跑到我们村里面来下毒？！简直荒谬至极！”竟然敢污蔑他偶像！他代表全天下的大夫不答应！
刚刚说话的人自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村子里面都是熟识了这么多年的老熟人，怎么可能自己对自己下毒，只可能是村子外面的外人下的！”
众人看到这人都是一愣。
竟然是陈家宝。
那个以胆小怕事、瘦小妈宝著称的陈家宝？
“他今天胆子怎么这么大？”
“但是他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家宝这孩子从小就最是老实，他都这么说了，我们不得不防啊。”
“就是，村里人怎么可能自己下毒害自己？只能是别人做的！”
“就算是苍羽门怎么了？他有证据证明不是他做的吗？”
“就是，谁让这里就他一个外人？”
“这么多年一点事情都没有，他一来水井就被人下了毒，说和他没关系谁信啊？！”
——村名三三两两地说着，讨论声此起彼伏，看着柳云舒的眼神里，渐渐充满了不可知的畏惧。
简直岂有此理！夏一依当即就想一句一句地怼回去！
却被柳云舒扯住了手腕：“别着急，让他们说。不然，我怎么赢你？”
夏一依一愣，难道他的意思是凶手就在在场的这些村名们中间？
李小虎娘昨天才和陈大婶吵了一架，心里的恨还没消完，她原本就是火爆的个性，看陈家宝竟然连自家小虎的师父都敢编排，立刻冷笑一声：“这不是陈家九代单传的大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娘不在身边就敢这么说话了？你娘呢？”
“你娘呢？”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陈家宝全身一颤。
好半天他才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我……我娘喝了这井水之后就一直不舒服，现在还是家里躺着。我……我就是来为我娘讨一个公道！”
那苍白的脸色，瘦小的身躯，眼底布满了血丝，让周围的人看着无不动容。
“真是好一个孝心至纯的大孝子。”柳云舒折扇一展，冲着众人笑道：“你要公道是吗？我给你。其实只需要用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就能找出是谁下的毒。”
李小虎爹用求知的眼神看向柳云舒：“请医仙赐教。”
然后就见柳云舒从衣袖里拿出一块砚台，侃侃而谈道：“这是一块宝砚，聚集了万物灵性，可以辨别出药物的痕迹。待会儿，只要我们用这井里面的水，在这砚台上磨出墨来。然后，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手掌去沾墨汁，没有下毒的人手就是黑的，而下毒之人的手触碰过毒药的地方与墨汁产生反应，他的掌心就会变成红色！”
李小虎爹惊叹道：“世上竟有这种神奇的法器！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来代医仙磨墨？”
柳云舒把砚台递给李小虎爹：“那就有劳了。”
“……”夏一依一脸无语地真的就开始磨墨的李小虎爹，再看一脸很有把握的柳云舒，对他说的话半点都不信。
完全不符合医书。估计，神农听了都想从地底下爬起来揍死他。
还有，为什么会有人随身携带一块看着就不轻的砚台？而且，那块砚台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等等，这不就是七夕那次，在聚宝阁买扇子，她写“沅芷澧兰”的时候那老板拿出来的那一块极品好砚吗？！怎么会在柳云舒手上？！
他拿着一块真的除了写字什么都做不了的砚台到底想干什么？！
柳云舒一看夏一依的眼神就知道她是认出来这块砚台了，冲她微微眨眼：“别担心，且看师兄大展身手。”
夏一依：“呵呵。”我就看你要耍什么花样？
那秃顶村长原本就不想得罪柳云舒，听到此时有了方案，立刻就开始号召人行动起来：“去吧村里所有人都召集过来，今天一定要找到这个下毒的人！”
“是！”立刻就有人行动了起来。
脚步匆匆中，一个人影也想趁乱离开……
“刚才那位很有孝心的小兄弟！”柳云舒笑得风度翩翩，“你是准备回家吗？你刚刚说你娘病了，我看，那你娘就不必来了。你留下就行了。”
陈家宝迟疑着，额头上有一滴汗珠顺着脸滑了下来：“这……”
李小虎爹也意识到这小子今天的反应实在是不对，当即对村长说：“找人去他家里看看。”
陈家宝：“我……我娘不在家！她去我二姨家了！”
李小虎娘：“你刚刚可还说你娘在家里躺着！”
“我……我说错了……”陈家宝全身颤抖不已。
柳云舒心中已有定论，看了眼李小虎爹。
不愧是平日里经常捣药的人，手速惊人，不一会就磨出了浓稠的墨汁。
柳云舒：“不必去找了，既然大孝子说不在，那肯定就是不在的。既然墨已经磨好了一批，不如我们先来试试？”
村长一马当先，首先让人拿过一个盘子，将磨好的墨汁倒了进去，又按照柳云舒的吩咐加上一定比例的井水，然后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左右手分别按了进去。
兑了井水的墨汁没有那么黑了，但是依然看得出来整只手都是灰黑色的，没有半点柳云舒所说的红色。
柳云舒：“换人。”
接下来，又换了数十个人，最后都是除了灰黑色的双手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夏一依见盘子里面的墨水剩的不多了，心道不管怎么说，既然柳云舒是因为自己才来村子里，自己也应该配合柳云舒来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
想着就打算做下一个人。
手都伸过去了，结果柳云舒立刻就抓住了她的手：“你傻吗，不知道等等？等凶手出现了你自然就不用按了，这水多脏啊，你那小手那么白……”
刚刚获得两只小黑手的数十人：“？？？”
夏一依：“……”
柳云舒：“咳咳咳，先男后女，来，刚才那大孝子，到你了。”
夏一依被村里人看着，有些尴尬，想把手抽出来。没成功。
柳云舒抓得紧紧的：“师妹，高潮来了，仔细看。”
夏一依一愣，好奇地去看陈家宝。若是真的要说是陈家宝下毒，她还真的不信，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没有那个胆子。
陈家宝咬着牙，瑟缩地来到前面，飞快地把两只手分别按了进去。
黑的，黑的，黑的，黑的……陈家宝在心中默念着。
然后惊讶地发现，他的掌心依然是黑色的！
黑的！
这时候，夏一依才终于明白柳云舒的意思了，这个人鬼主意真是多，一道好看的弧线出现在她的嘴角：“村长，凶手是谁，很明显了。”
陈家宝着急地伸出手到众人面前：“你胡说，我的手心明明是黑色的！”
柳云舒：“没错，你的手心是黑色的。但是你没发现，你和这里的每个人，都不一样吗？来，刚才的那些位也麻烦把手伸出来。”
二三十只黑乎乎的手同时间伸了出来。
都是完完整整的黑，从手指到掌心。
唯有陈家宝的，只有掌心是黑的，手指依然是白白净净。
李小虎爹恍然大悟：“最开始的时候医仙说过，下毒之人的手触碰过毒药的地方与墨汁产生反应，所以在所有人都把五指伸进墨汁里的时候，只有凶手会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因为他的手指肯定与毒药接触过！”
他真是心服口服，没想到医仙在揣测人心的方面也有如此恐怖的境界！！！
村长当即就爆发了，提溜起陈家宝的衣领：“你小子平日里装的人畜无害的，竟然敢下毒！！！谁让你干的！！！”
众村名一拥而上——
“太可恶了！”
“真是没想到！”
“这种看着老实的，才是最坏的！”
夏一依连看都不想看，转身去问柳云舒：“你这计谋有问题，要是他是手里拿个药瓶子，直接倒进去。然后自信自己从来就没有碰过，就大大方方地把整个手按进去了怎么办？呃……还有，你……你松开……”
“师妹，输了不认也不是好习惯。输了的就要乖乖听赢了的人的话。”柳云舒依然执着地抓着她的手：“再说了，你师兄我有这么傻？我定下的计谋当然都是按照目标人物的性格定的。”
比如这个陈家宝，就决不是夏一依假设的那种“自信”的人。
夏一依眼见着爹娘的眼神都不住地往他们两人交握的手上，脸都要烧红了，咬牙切齿道：“我看你也把我当你的目标人物了！对了，那个砚台是怎么回事？！”真是计谋和惊吓一串连着一串的！
柳云舒无辜道：“我看师妹用那块砚台写字顺手，后来就托侍卫买下来了。”
夏一依用看病人的眼光看他：“有吗？！”
柳云舒一双桃花眼笑得分外勾人：“有啊。我就是单纯喜欢师妹给我这扇子上写的字。所以，时时念着师妹什么时候把该写的几个字写完。”
夏一依的手心泛着星星点点的汗，颤声道：“你……你想……让我写什么？”
柳云舒看着她，声音很轻，但是一字一句都是那么清楚：“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今可言。”
夏一依：“我……”
她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千万根烧的火红的银针从天而落朝他们袭来，势要把此地熔成一片烈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