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陆个太阳 11
陆个太阳 11
《艾克真人秀》节目进入尾声, 乔一要离开的事情不仅对小巴尼产生了影响, 还有特里萨。
也许对其他孩子来说, 乔一就跟其他那些突然出现又可能会离开的友善的成年人没有什么不同，但特里萨却在乔一的身上感受到了更多的东西。
他觉得跟在乔一手下锻炼的这段时间中, 是他最高兴也活的最有“尊严”的日子。
每一个人都是有“尊严”的，包括孩子。
他们也许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具体的含义是什么，也不知道该要有效的去维护，但他们确实对此极为敏感。
所以这些走到哪里都会被歧视、嘲讽、看不起的穷人家的孩子才活的像个刺猬, 并且习惯性用看起来见效特别快的“暴力”去解决问题。
但是说真的, 虽然这种行为见效特别快，但他们能够得到的不过是其他人畏惧的眼神, 以及背地里更加严重的诋毁。不管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似乎都能够推到他们的身上来，仿佛他们的身上被盖了章一样, 不管再如何大声的争辩都不会有人听见他们的声音。
那天跟小巴尼等人关于操场的使用权争执, 他们也是非常习惯的用谁的身体更强壮、拳头更大来解决了问题。
小巴尼等人非常识趣, 并没有让他们多做什么就离开了。
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 却让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些是别人没有教过他们的东西——另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
还有……更加重要的，真正平等看待的眼神。
仿佛他们就跟其他普通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仿佛他们的身上没有被贴上任何标签，他们就只是一群非常普通的善良的孩子而已。
他无法忘记小巴尼说的那句话。
小巴尼说, 乔认为所有踢足球的都是好孩子。
虽然不是被人当面这么说, 但看小巴尼在说这句话时候的眼神和表情, 特里萨在那一瞬间就决定, 他想要做一个“好孩子”。
即使是一个人也好，起码终于有人觉得他们是好孩子了。而不是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不可救药，是未来的蛀虫。
——因为在学校里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多了，甚至严重到学校里的老师请过家长的地步，他们的父母甚至都对他们露出过失望的眼神，仿佛他们真的是老师口中“没有救了”的孩子。
只有乔一是不一样的。
他们在乔一的面前是有尊严，并且有天赋的“好孩子”。而且乔一还教导了他们很多东西。
关于足球，关于为人处世的道理。
乔一就像是他们的长辈一样。
但是现在，乔一要离开了。
天色已近黄昏，学校操场上的学生已经走的差不多，特里萨一个人抱着足球站在一面墙跟前，对着墙壁反复的、用力的踢着这颗被反弹回来的足球。
足球反弹回来的力道越来越大，最后他自己已经没了更多的力气，被足球狠狠砸在身上。
特里萨向后倒在草地上，足球滚到了远处，最后撞到其他的东西才停下来。
操场周围的路灯逐一亮了起来，在这昏黄与黑暗交错的时刻，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明亮。
特里萨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在他的内心中。
他觉得，自己好像要被从一场非常美丽的梦中叫醒了。他并不想要被喊醒，但他也没有留下乔一的能力。
再一次的特里萨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沉重的挫败在这个孩子的心底一点点升起。
特里萨捂着脸在草地上躺了很久，随着阳光的里去，路灯的光芒让人觉得刺眼起来，夜里的风也变得越来越凉。
特里萨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等到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四肢极为酸痛。
他在心里头告诉自己是其他人的“老大”，他不能够把自己内心中的这些挫败和脆弱表现出来。即使所有人都离开了，他也要表现出不可能被打倒的样子。
他在心里头就念叨着这些，起身去把足球捡了回来。
这是一颗新的足球，乔一看出来他羡慕小巴尼的新足球特意给他买的。其他的孩子们也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礼物，但在这么多的人里面，只有他和小巴尼的礼物是足球。
特里萨觉得这一定说明了什么。
“也许乔一觉得我跟小巴尼一样是一个足球上的天才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可就在他弯腰抱着足球站起来的时候，却看见小巴尼无声无息的站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小巴尼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那里，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盯着他。
特里萨当时的心脏都停跳了一下，整个人懵了半天才缓过劲头，他觉得自己上一刻灵魂都从嘴巴里面飞了出去。
“小巴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满头冷汗的特里萨有些恼羞成怒的提高声音，“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吗？我们这里只是一个小地方，这个时候你还敢在外面走来走去，是不怕有坏人把你杀掉吗？！”
美国的治安一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尤其是到了夜里，除了像是纽约这种大城市之中到了夜晚还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在热闹的大街上走来走去，其他治安一般甚至糟糕的地方，一到了夜里在外面根本看不到什么人。
特里萨看见安静站在那里的小巴尼，可不仅仅是被吓的，还有气的。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特里萨已经把小巴尼划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可在特里萨咒骂着走过去拉小巴尼的胳膊，说要把他送回福利院的时候，小巴尼却挣扎着将自己的胳膊从特里萨的手里抽了出来。
“我不要回去，我是从福利院里面跑出来的。”小巴尼一脸倔强和抗拒，“如果我这个时候回去，院长一定不会再给我跑出来的机会。”
小巴尼虽然年龄小，但在他倔起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人能劝得住。在踢球过程中感受过无数次小巴尼倔强的特里萨盯着小巴尼看了半晌叹了口气，“好吧，即使你不想回到福利院里面去，但是你也不能呆在这里。我可不显看见第二天的新闻上面写着一个叫做巴尼的小家伙横死的消息。”
小巴尼倔强的低着头不说话。
特里萨放缓了声音：“先给我回去吧。”
“你的爸爸妈妈同意吗？”小巴尼把头抬了起来，“我原本想要去家里找乔一的，但是那个房子里已经没有人住了……”
特里萨知道小巴尼说的“家”是指哪里。
那是小巴尼这一段时间以来天天都回去的地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巴尼已经把那里称为家了。只是现在乔一已经离开了那里，那个“家”就这样不见了。
小巴尼说着说着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他揪着特里萨的衣角，两只圆圆的眼睛里面出现氤氲水气：“乔不见了，乔不要我了……乔说好最爱我、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看着小巴尼这个样子，特里萨心里头也很难受。
跟小巴尼比起来，即使他在心里把乔一放到了非常重要的像是最近亲的长辈一样的位置，但像是这样的保障他完全没有得到过。
“不要担心，只要是乔说过的话，她一定会做到的。”特里萨看起来特别有底气的安慰小巴尼。
正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他对乔一确实有着这样的信心。
他是真的相信乔一。
然而得到过乔一保证的小巴尼也许将来能够跟在乔一的身边，但是……他什么什么都没有。等到将来，也许他只能够站在一旁看着小巴尼跟乔一一起离开吧。
“真的吗？”小巴尼完全没有安全感的茫然的望着特里萨，“可是……可是乔如何不快点来的话，我就要变成别人家的孩子了。”
特里萨把自己心里头涌现出来的嫉妒什么全都压了下去，他握着小巴尼的手：“……虽然不知道乔会在什么时候赶过来，但她一定会出现的。现在，你先跟我回家吧。在外面呆时间太久如果遇到坏人被杀掉的话，就算乔来了也没有办法找到你了呀。”
在外面呆着可能会被坏人杀掉，让乔一找不到的话让小巴尼害怕起来。
他牢牢抓着特里萨的胳膊，两人一起去了特里萨家里。
特里萨的家在贫民区。
如果要把美国的各个街区混乱程度进行划分的话，贫民区绝对是最糟糕的地方之一。
就算是在白天的时候都会有一些用不怀好意目光盯着别人看的人，或者有穿着火辣的少女站在街边。到了夜里的时候也会有人在街上游荡，手里拿着钢管之类的东西说说笑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别人一下。
小巴尼对这些混乱并不陌生，毕竟福利院就在这片街区隔壁。
他跟着特里萨一路猫着腰回到了家里，特里萨的家是租的车库，平日里他的爸爸和妈妈都不会回来。所以带着小巴尼到家里后他倒不担心小巴尼会被赶出去。
回到家里的特里萨和小巴尼都已经非常疲惫。
两个孩子用冷水简单的清洗自己，就坐在狭小的床上面对面唉声叹气起来。
“如果乔能够一直不走就好了。”
“如果乔能够带着我们一起离开就好了。”
“……如果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两个迷迷糊糊的孩子相互拥抱着睡着了，而乔一已经让系统黑了好几个街区的网络，最后找到了贫民区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