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满堂花醉(1)
黑袍修士们一下船便步伐飞掠,沈无澈知道他们要去的是一个叫“画眉院”的地方,便带着云流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但即使是不紧不慢,速度也远超凡人。沈无澈担心云流受不了,又降了点速,还跟他聊天,以转移他的注意力。
沈无澈道:“画眉院,听着像是女人住的地方。这远赤长老难道是个女人?”
云流却道:“并不是。老师,我刚想起来,我知道这个人。”
沈无澈意外:“哦?”
云流道:“如果我没认错,这远赤长老全名眉远赤,乃是如意门的副门主。”
沈无澈:“如意门?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过。”
“老师真是对天下纷争漠不关心。”云流道,“如意门曾和东都神教一样,只是个小门派,但自新门主眉如意上位后,实力、声望、地盘都飞速扩张,如今虽和上六门仍不能比,却也算是庞然大物了。不过如意门主常年住在江南,这晋州的画眉院,应当只是如意门的一个分舵。”
修仙界有“一宫二寺三山十二教”,其中“一宫二寺三山”,即紫微天宫、法华寺、法隐寺、岐山书院、狼山殿、瑶台山等六大宗门,为上六门,在整个修仙界都有强大影响力;十二教次之;还有些不入流的小门派,比如东都神教,则只是地头蛇而已,不值一提。
“去岁如意门主十八岁寿辰,可是颇为热闹,连十二教、上六门都送了礼物来。”云流道,“只不过我今日才知道,那些为非作歹的所谓沈昏部下,竟是如意门手笔。”
沈无澈陷入了沉思。系统来找他的时候,说八成是反派魔修在打着他旗号搞事,那难道如意门是魔修势力?
“眉如意。”沈无澈低声念着,“才十八岁吗?”
他语气平常,但云流脸色还是变了变:“老师!”
沈无澈低头看他,只见云流神色严肃:“不许老师用这种语气提别人。”
沈无澈无奈笑道:“提都不能提?”
云流道:“不能!老师提他们做什么?他们跟你毫不相干。老师只用看着我就好。”
这简直是强词夺理,沈无澈很是头疼。他渐渐发现云流的占有欲比他想象的更强,觉得自己不该一味宠着,但真要他对云流冷下脸,他又做不到。
可是就放任他这样吗?他今日要自己不提别人,明日就能要自己不跟别人说话,接着是看都不能看别人一眼,如此一步一步,那还得了!
但沈无澈又没什么办法,只好暂时应下,等此间事了,再想办法开导他。
两人就这样磨蹭着到了画眉院地界,只见群院错落,布局严谨,正符合北方风俗。然而放眼望去,在院落深处,却有一片栅栏隔开重重院落,栅栏内是整片灿黄色的菊花,花丛中是一座小楼,楼上用狂草写着“画眉楼”三字,秋风拂过,楼上角马轻响,楼下花叶四散,绚烂无俦。
沈无澈凝神望着,笑道:“这片地界倒是品味不俗,有点隐士无双的味道。不知道是谁建的?难道是眉远赤?”
云流望了望他:“老师喜欢的话,我也给老师种一片。”
“你?算了吧,你还没花锄高呢。”沈无澈失笑,“再说这花海另有玄机,其摆放的阵列,形成了一个复杂的结界。这结界借了院落、花木、甚至是整个晋州之势,一看就是出自专修结界的大师之手,即使是我,恐怕都没办法不着痕迹地破解。”
沈无澈说着,忍不住又看了那画眉楼一眼。恰在此时,缩在他灵脉中的紫微剑忽然闪闪发光,和画眉楼遥相呼应起来。
紫微剑想过去,沈无澈一愣,能让它这样急迫——难道楼里有沈昏的什么东西?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随着紫微剑躁动,灵脉中的剑伤也开始作祟,蛮横的剑气在他体内冲撞,简直要把他撕成两半。
变故突然,沈无澈一面强自忍受,一面想办法安抚紫微剑,不一会儿额头便冷汗津津。
云流发现了他的异样,惊道:“老师!”
“没事。”沈无澈苍白着脸,冲他笑了笑。
云流神色阴晴不定,知道是他体内剑伤复发,恨不得直接真身出场,为他疗伤。
可是他即使不是老师此生最恨的人,想必也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之一。别的不说,光说自己为夺取掌门之位,授意手下揭露沈昏的“真面目”,他们师徒二人的关系便有如碎璧一般,再无可挽回了。
云流眼神沉沉,笨拙地伸手抚慰沈无澈,沈无澈握住他的手,调息良久,终于缓了过来。
他松了口气,没再看画眉楼,也完全没有过去查看的念头——就算楼里有沈昏的东西又如何?沈昏的一切都让他痛苦,他又何必再去追索呢?
他来只是为了替云流、替诸多遇难的宗门查找真相。沈无澈心想着,一面别开眼,却看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熟悉人影。
云流顺着他视线看去,眉头一皱:“李浚、普元?”
沈无澈往云流额头一点,灵力一动,两人便把李浚和普元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普元道:“李兄,我劝你还是回去吧。这万一被发现了——”
李浚道:“万一被发现了,我就亮明自己书院嫡传弟子的身份,说自己只是误入,他们还不是得客客气气请我喝茶?”
普元叹气:“那万一还没来得及亮明身份,便被杀掉了呢?”
李浚思考一瞬,忽然心中一动:“你提醒我了,我这儿有一件法宝,既可做防御,又能隐匿行踪,叫什么‘锦衣夜行’——”
“锦衣夜行!”普元瞪大眼睛,“这是书院镇派之宝!”
“是吗?”李浚笑道,一面拿出法宝。
那是一柄伞,伞骨是翠绿的碧玺色,伞面却纯黑一片,上面用金色笔迹画了复杂符咒,散发着淡淡金光,看起来华美异常。
李浚把伞往头上一撑,又揽过普元肩膀,两人便隐匿了身形,无人能见——渡劫境的沈无澈除外。
他于是看着李浚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全无深入敌营的紧张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沈无澈哭笑不得,却见云流冷冷道:“听说十多年前魔修入侵修仙界,书院院长李世英凭一柄‘锦衣夜行’独入敌营,连斩魔君手下三名大将,从此名扬天下。如今一见,这柄顶级法宝却沦落为一件玩具,被拿来肆意胡闹了。”
沈无澈知道他为什么生气,遂并不辩驳,只是笑道:“行啦,我不看李浚了行吧?只看你。”
云流哼了一声:“老师说的好听,却从来没做到过!”
沈无澈心道这没办法,他天生喜欢小孩,哪怕只是萍水相逢,也想看上那么一眼。不过这又不影响云流在他心中的地位,看一眼也没什么嘛!
云流从他的眼神中明白了他的想法,顿时气极:“老师真是……太花心!”
沈无澈差点被呛着:“花心……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小孩子不要乱说!”
云流控诉地望着他,沈无澈自觉理直气壮,然而被他这样看着,又无端觉得心虚,赶紧转移了话题:“这个,我们来不是去看眉远赤的吗?赶紧走吧,别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耽搁了。”
他说罢不待云流回答,便随手打晕了一个侍卫和一个侍童,弄下衣服和印信,拉着云流进了群院,一路摸索找到了主院所在。
主院明显防备森严许多,不过不影响沈无澈来去自如。恰此时有一队侍从鱼贯而入,沈无澈便略施了个障眼法,混入队列里,顺利地走进了正堂。
正堂装饰朴实大气,气氛却很凝重。侍从分列两旁,沈无澈挑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呆着,抬目看去,只见正中坐了个面色威严的中年男人,乃出窍修为。
这修为在紫微天宫,要做长老还差点意思,但在如意门却必然是高层,想必就是那眉远赤长老了。
此时眉远赤脸上带着怒色,正在训斥手下。而被他训斥的,正是之前那几个黑袍修士。
几个在码头上嚣张跋扈的修士,此时都垂头站着,听眉远赤骂道:“什么叫‘大概是死了’?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此事的利害?如果他们没死,被东都神教的人关起来拷问,供出如意门来,这后果你们承担的起吗?”
几人唯唯诺诺,眉远赤听得心烦,冷冷指着那中年修士:“眉三,你是领头的,你来说。”
眉三赶紧应是,继而道:“长老,真不是我们不尽心办事,而是那事之后,东都守卫戒严了许多,我们又没那边人的修为,哪敢真的掘地三尺——”
“什么那边人这边人!”眉远赤喝道,“大家都是如意门人,分什么你我!”
眉三却赔笑道:“长老,门中两相对峙已是事实,何必故作和平呢。”
他身后一年轻黑袍人嘀咕道:“就是,现在谁不知道门主和长老意见相悖,大家纷纷站队,彼此敬而远之。门主雄心勃勃,心……心狠手辣,要蚕食其余宗门以求壮大,那就自己去壮大啊,搞砸了要咱们善后,这算什么!”
眉远赤一拍桌子:“放肆!”
所有人都神色一紧,那年轻人吓得跪了下来,瑟瑟发抖,眉三也是冷汗津津,却没有认错的想法,而是沉默地抵抗着。
眉远赤深吸口气:“好,你们很好!”
眉三深深一礼:“长老!门主自取灭亡,您也要带着咱们陪他一起死吗!”
眉远赤死死盯着他,眼中怒意滔天,众人皆战栗地垂下头去,沈无澈也随大流地垂下眼帘。
然而就在气氛冷凝成冰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轻笑,继而是几声低咳。
眉远赤听到了,脸色瞬间大变:“门主!您怎么——您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来一个(狗头)
老师持续作死,徒弟黑化蓄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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