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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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衡无辜的问道:“仙君,我做错什么了, 为什么要把我拿下?”宁莫愁指着温衡的引荐信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引荐信上有印记?”
印记?温衡从来没注意过, 引荐信是他在九霄界的时候李老给他的,当时九霄界快要沉没, 李老得知温衡要去上界,怕他没有引荐信会惹来麻烦。引荐信展开之后,上面有上界三十三重天的城市名字。
只有一界的执道仙君或者执界仙君能点亮下一个城市的名字,这证明此人有资格进入到另一个世界去。
若是仙尊, 这三十三重天的名字都是亮的。可温衡是普通的地仙, 他的引荐信上只点亮了九霄界到离愁界。其中九霄界的名字还暗了下来, 这证明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了。
温衡仔细的看了看他的引荐信, 没什么问题啊。他没看出哪里有异常啊。他甚至在怀疑,是不是宁莫愁看他不顺眼故意说引荐信有问题。
宁莫愁见温衡一脸充楞,她指了指引荐信上离愁界三个字提醒温衡:“有没有觉得这三个字的颜色和其他的城市不一样。”温衡看了看, 确实这三个字有点不同, 其他的世界被点亮之后,颜色是金灿灿的,这三个字有点暗淡,看起来像是褐色一样。
宁莫愁对温衡说道:“这是本界的执道仙君风大人留下的印记, 证明你极其危险, 需要将你扣押。”温衡无辜的说道:“我……都没见过你们这里的执道仙君。”
宁莫愁道:“这个我管不着, 既然仙君需要扣下你, 你就老实一点束手就擒吧。”温衡看了看前后左右, 都是穿着统一铠甲的修士, 说真的,从这里出去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要是这么走了之后,从离愁城开始,他就是黑户。以后不管到了哪一界,他都会遇到同样的情况。
温衡无奈的对宁莫愁拱拱手:“仙君,我愿意服从你的命令 ,只是能不能麻烦您同本界的执道仙君联络一下,看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顾红衣也在帮温衡说话:“是啊仙君,温道友这么好的人,不应该会被仙君通缉,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温衡感激的看了看顾红衣,这姑娘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是心思倒是单纯。
这时候苏步青也在旁边帮腔:“是啊,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我相信以温道友这样的品行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主要还是温衡拉着他们叨叨表扬他家道侣的时候说了太多,苏步青他们觉得就温衡这样的傻缺就算给他作恶的机会,他都不会去做。
宁莫愁道:“先关起来,我向执道仙君求证。”宁莫愁转身就走,她走的潇洒,留下一群穿着铠甲的修士和苏步青面面相觑。苏步青摆摆手:“都回吧,人关在我这里跑不了。”
为首的铠甲人挥挥手,他的部下身形像是闪电一样咻咻的消失了,不过这位领头却一直盯着温衡看没离开,苏步青诧异的问道:“这位将军,可是对苏某不信任?”
铠甲将军摇摇头,看不到他的脸,实在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顾红衣暴躁的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有我们看着他,他还能跑不成?”
铠甲将军伸手卸了脸上的铠甲,露出了一张俊秀的脸。顾红衣震惊了:“你……”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身边默默无闻的铠甲将军竟然是怎么帅的男人!
温衡乐了:“哎呀,谨言呐!”原来这铠甲将军不是别人,正是谢谨言!温衡乐呵呵的:“正愁怎么联系上你,没想到你就在身边。”
谢谨言温声道:“我是执界仙君的大将,飞升之后就一直跟着她,我负责管理离愁界的铠甲军。”
苏步青和顾红衣傻眼了,他们两人看着谢谨言:“难道,你就是温道友口中为了妻儿自愿付出生命的谢家家主谢谨言?”谢谨言瞟了一眼温衡,温衡讪讪的说道:“喝了言灵果汁,藏不住话。谨言呐,我不是故意对大家说你的事的。”
谢谨言点头:“我知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扣押你,只是职责所在,勿怪。”宁莫愁走的潇洒,作为她的大将,谢谨言自然要将危险降到最低。
谢谨言对着温衡说道:“在你的嫌疑没排除之前,我会一直看着你。”还是那句话,职责所在。谢谨言没有有关下界的记忆,他所知的有关下界的事情,都是听温衡说的,还有就是从温衡给他的留影石上看到的。
谢谨言心中,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离愁界的安危,其次才是个人事情。
温衡配合的说道:“应该的应该的。”能在这里遇到谢谨言,温衡挺开心的。至于他为什么会被执道仙君盯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几人闲聊了几句之后,苏步青本来想让温衡就住在他安排的房间中。可谢谨言一板一眼说道:“根据离愁城的律例,有嫌疑的人应该被关押起来。若是苏管事这里不关押,那我就带他去营房关押。”
温衡无奈的说道:“谨言,咱好歹也是旧交,你就不能通融通融?”谢谨言一本正经:“我已经通融了,不然我已经带着你回营房了。”合着这样已经算通融了?温衡哭笑不得:“好么。”
苏步青道:“凝翠楼关押人的地方在下面,条件不太好。”谢谨言平静的说道:“营房的囚室条件更差。”温衡无奈的叹了口气:“谨言呐,你这中正的性子真是坑死我了。”他飞升之后和牢房结下了不解之缘,他有一种感觉,这一路下来,他可能会见识每一界的牢房长啥样。
囚室在凝翠楼的地下二层,大多数的囚犯都在地下一层,地下二层的囚室空荡荡,只有一个囚室中有人。苏步青对温衡说道:“你随便找一间吧,这里每间都差不多。”
温衡挑了两面靠墙的,这样他最少还能面壁思过什么的。谢谨言站在门外亲眼看到苏步青将囚室的门给锁了,囚室中灵光一闪,阵法启动了。谢谨言这才满意了,他对苏步青说道:“钥匙给我。”
苏步青将钥匙递给谢谨言的时候问温衡:“他真的是你口中的谢家主?我怎么觉得他跟你有仇?”谢谨言又将铠甲面具给扣上了,他严肃的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温衡在旁边打圆场:“谨言做事一项公正,他对别人严格,对自己更严格。”谢谨言对苏步青行了个礼:“末将告退。”然后对温衡说道:“你在这里乖乖的,不要有什么小动作,若是证明你是清白的,我会放你出来送你离开。若是你离开这里出了什么事,我就帮不了你了。”
温衡无奈的点头:“知道了。”谨言这性子比起在下界的时候沉闷了好多,一定是因为失忆,加上离愁界到处都是愁苦的痴男怨女的关系。
谢谨言离开之后,苏步青说道:“这里清净,有什么需要我会给你送来。”温衡拱手:“有劳苏道友了。”
顾红衣帮忙说道:“回去之后我会帮你对仙君说情。你……你不要对我们仙君有什么意见,她人其实不错,就是太冷清了些。”温衡怎么觉得顾红衣话里话外是在自己面前说宁莫愁的好呢?这种诡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苏步青顿了顿:“对了,独孤煌也住在这里。他说什么,你听听就是了,不要把他的话当真。”温衡缓缓的点头:“好。”
苏步青和顾红衣离开之后,整个地下二层就只剩下了温衡一人。温衡这才静下心来看看自己的前后左右,虽说是在地下,却没有憋闷的感觉,相反这里灯火通明,除了牢房中间简陋了些,这里倒是像苏步青说的那样,清净。
温衡的储物袋也没被收走,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他先掏出热茶喝了几口,说了太长时间的话,他觉得嗓子有点干涩。修□□灵气一转,身体的疲惫能够消除,温衡会有这样的感觉纯粹是心理作用。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走在太阳下时间长了都会干瘪。这能找谁说理去?
就在温衡品茶的时候,过道中传来了沉闷的声响。温衡神识一探,发现是独孤煌回来了。独孤煌拽着他那六个大铁球慢吞吞的行走着,留下一串血脚印。他慢慢的走到温衡选择的牢房前,慢吞吞的转了个头和温衡打了个照面,颔首之后走到了温衡对面的牢房中去了。
温衡这时候才惊觉自己选择牢房的眼光竟然和独孤煌如此相似,独孤煌一进去门都不关,六个铁球就堆在牢房门口。而独孤煌本人,正在面壁。
温衡看到对面牢房的墙壁上,到处都是血印,一团团黑色的血印印在墙上,阴森森的。温衡没来由打了个寒战,这室友,有点吓人啊。
这时候,他听到独孤煌沉沉的叹了一声:“哎……”温衡后悔了,他想叫苏步青回来,能不能给他换个牢房?他要选离独孤煌最远的那个牢房。
“你,为什么也被关起来了。”独孤煌背对着温衡幽幽的问道,不等温衡回答他自言自语道,“莫非,你也是变心了,自愿到这里来赎罪?”
温衡抱着茶杯:“不啊,我挺好的啊,就是执道仙君对我有点误会,嫌疑洗清了,我就能出去了。”
独孤煌幽幽的扭头:“哦,原来你还能出去。”温衡一下就炸毛了,大兄弟你好歹注意一下形象,你这形象跟个恶鬼似的,孩童要是看到了晚上都会做噩梦的。
温衡自诩还是个胆大的人,看到独孤煌的形象都不敢说话了。独孤煌面容憔悴双眼血红,他幽幽的说道:“曾经,我也有亲密无间的道侣,可是……”
“啊!!!”独孤煌突然大吼一声,他一边吼着一边做了一件让温衡目瞪口呆的事。他竟然拿自己的脑袋去撞墙,顿时他头破血流,一团新鲜的血一下黏在了墙上!何等的惨烈!温衡总算明白了对面墙上的血印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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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衡连忙安抚独孤煌:“大兄弟,你可别自残啊,有什么不如意的说出来就好了。别和自己过不去啊!”当然,他的劝慰没什么用,独孤煌头抵着墙壁,脸上血泪交加:“啊——”
独孤煌被血泪糊满的脸上出现了悔恨的神色,可世上没有后悔药,然而独孤煌多么希望能有一粒后悔药,让他重头来过。
温衡温声安慰道:“兄弟,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你何苦自残啊。有什么不如意的,你说出来,别憋在心里,说出来心里就痛快了。”
大概是温衡的劝诫有了一点作用,也可能独孤煌习惯了自言自语。温衡听到了独孤煌在说话。
“离愁界曾经不叫离愁界,以前这里叫忘忧界。这里有个大宗门,叫忘忧宗,宗门老祖有三个得意弟子。大弟子独孤煌豪爽仗义;二弟子苏步青温润如玉;三弟子宁莫愁……娇羞可爱,整个宗门,都很疼爱她。”独孤煌沙哑的说着。
温衡竖起耳朵,这不是苏步青说的吗?只不过苏步青没有说明里面三个弟子的名字,原来独孤煌苏步青宁莫愁还有这样的关系呢?那为何现在会冷漠成这样了呢?
独孤煌却不说下去了,他开始用脑袋砰砰砰的撞墙,撞得墙面都是血印,撞得自己一头一脸都是血。温衡坐在对面的牢房都在为独孤煌担忧,这不是撞出脑震荡来了吧?真没事吗?
还有,这三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好想知道!温衡的八卦之魂熊熊的燃烧起来。他恨不得冲到对面的牢房中去拽着独孤煌的肩膀拼命晃:“快说啊,快说啊!”
吊人胃口真的太过分了,温衡哀怨的看着独孤煌撞墙,终于独孤煌闷哼一声,成功把自己撞晕过去了。温衡嘴角抽抽,这都什么人哪。
温衡看着倒在地上的独孤煌,半晌之后他叹了一口气。独孤煌这样也挺可怜的,他的讨饭棍中伸出了根系,根系将独孤煌放平,还在他的肚皮上盖上了一条薄毯。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温衡本想休息一会儿,可是他想了想,反正都伸出树根了,不妨看看整个离愁界吧。
结果这一看竟然看到了和离恨界同样的情况,哪怕道木的根系遍布了整个离愁界,他也看不到旧木的影子。这就稀奇了,难道他真的弱到这种程度了?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他相信,假以时日,真相一定会浮出水面。
想通的温衡拿出了大棉被和小鸡枕头,他拍拍枕头钻到了被窝中,没一会儿牢房中就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说不定睡眠大神会在他的梦中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呢?
温衡做了个梦,梦中他看到了宁莫愁、苏步青还有独孤煌。他看到了三个少年意气风发的年轻时代,狗血的爱恋过程以及热情过后一地鸡毛的场面。
这是个狗血又虐恋的故事,以旁观者的角度,这三个师兄妹一开始感情很好。小师妹宁莫愁活泼热情,她的两个师兄都对她有意思,只不过大师兄独孤煌更加霸气一点,他在二师弟苏步青表明心迹之前先对着小师妹表白了。就这样,他们顺理成章的结为道侣,过上了快乐的日子。
如果是恒天城的画本子,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两个有感情的人幸福甜蜜的生活在一起,还有比这个更美好的结局吗?
可是这不是画本子,生活是残酷的。一开始两人的婚后生活很幸福,夫唱妇随,两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满是幸福。后来,就渐渐的变味了。
独孤煌此人生性豪爽,爱打抱不平。一开始的时候宁莫愁觉得她大师兄好有男人味哦,可是结为道侣之后,独孤煌还是这种性子。他赢得了不少赞誉,得了‘豪侠’的称号,他一开始还带着宁莫愁一起行侠仗义,可是后来宁莫愁有了身孕,他就将宁莫愁放在了忘忧宗自己出去了。
分歧就是在这个时候产生的,宁莫愁心中无限委屈,她腹中孕育着小生命,可是她的丈夫却不在身边。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她的丈夫却在快意恩仇惹来了不少仇家。
而独孤煌则觉得宁莫愁变了,她不像以前那么活泼善良,也没有以前那般善解人意。他是豪侠,世上诸多不平事,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错吗?曾经宁莫愁还鼓励他支持他,可现在只要他出去两三日,符篆和追魂香就一个接一个的催他回来。他觉得自己被困在了方寸间,再也没办法像曾经那样心无旁骛了。
宁莫愁苦恼,独孤煌烦躁。两个恩爱的道侣中间有了积怨,以温衡的眼光看来,他们需要一次深入的交谈,把一切都说开了就好。可是这两人却选择了最傻的方法——他们吵了起来。
独孤煌在这个时候遇到了一朵解语花,一个温柔解意能红袖添香的姑娘。独孤煌瞬间找到了真爱啊,他觉得他和小师妹的结合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责任。现在他找到了真爱,他要回去和宁莫愁解除道侣关系。
而宁莫愁对此一无所知,当独孤煌带着解语花在外面闯荡的时候,她在忘忧宗一边担忧和自己闹脾气的独孤煌,一边憧憬孩子出生之后为人母的生活。
独孤煌最终还是带着他的解语花回到了忘忧宗,他对师尊和师弟说,他不爱宁莫愁了,他要和解语花成为道侣。听到这话,师尊和师弟火冒三丈,师弟苏步青直接和他动手了。独孤煌自知理亏,只能带着他的解语花仓皇逃窜。
考虑到宁莫愁有了身孕,师尊师弟隐瞒了独孤煌出轨的消息,他们想要等着宁莫愁生下孩子之后再慢慢和她说。可是这个时候忘忧宗的仇家找上了门,原本三个得力徒儿都在身边就能组成剑阵,可大徒儿走了,小徒儿怀有身孕,师傅身边只有二弟子苏步青。
在敌人的攻击面前,师傅寡不敌众陨落,苏步青身受重伤。听到消息的宁莫愁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最爱的同门血流成河的惨样。也是在这个时候,宁莫愁才知道,原来她的道侣已经出轨了,那朵勾引了她道侣的解语花,正是忘忧宗仇家的一个入门弟子。
多可笑,一个入门弟子就将堂堂豪侠独孤煌迷得五迷三道,在宗门即将倾覆的时候,他身为弟子和道侣竟然不在。
宁莫愁孤立无援,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她发了狠。她以神魂为祭使出了忘忧宗的禁术,诛杀了杀害她师尊的主谋,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可是她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烈的,她最爱的师傅死了,她心心念念的孩子也没能见到阳光。
宁莫愁一夜白头,她眼中的笑意终于被冰霜取代。一夜之间,忘忧宗一片缟素,宁莫愁顾不得虚弱的身体接管了忘忧宗。
等独孤煌听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宁莫愁解除了他们的道侣契约,无论独孤煌如何哀求挽留,宁莫愁将他驱逐出了忘忧宗。
而后天帝下令,忘忧界改名离愁界,归于离陌仙尊治下。宁莫愁成了离愁界的执界仙君,因着她的关系,很多被道侣背叛的女修前来投奔她,久而久之,离愁界就成了现在这样。
温衡做了个长长的梦,梦中刀光剑影光怪陆离。他像是旁观者一样看到了这三人的爱恨情仇,除了一声叹息,他没有别的能说的。
再睁开双眼之后,他看向独孤煌的目光很平静,一开始他对独孤煌还有一点怜悯,现在连那点怜悯都消失了。作为一个男人,他非但不能在道侣需要自己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反而还身心都出轨。这样的男人是温衡最厌恶的存在,他没办法同情这样不忠不义的男人。
别人给个豪侠的名称,就正当自己能普度众生了?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不能保护,如何保护天下人?这样的男人,充其量只有个空壳,他的内心贫瘠的跟荒漠一般,只能活在别人的赞誉之中。
温衡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知道是不是睡的时间有点长,觉得自己有点晕,还有点臭臭的味道。定睛一看,他牢房前面的栅栏上竟然趴着一只大臭虫,臭虫正对着温衡伸着两只触须。温衡膈应的弹了它一下:“怎么哪里都有臭虫?”
臭虫放了一团褐色的屁拍着翅膀飞走了,温衡屏住呼吸,他真的不喜欢臭虫。
苏步青过来的时候看到温衡正运转着灵气,苏步青纳闷的问道:“温道友你在干什么?”温衡哼哼道:“有臭虫。”
苏步青笑道:“温道友说笑了,我凝翠楼不是藏污纳垢之所,怎会有臭虫?”温衡比划了一下:“有这么大一只,熏死人了。”
苏步青妖娆的站在温衡的牢房前:“走吧,执界仙君要见你。”说着阵法中灵光一现,牢房门就打开了。
温衡诧异的问道:“钥匙不是给谨言了吗?”苏步青妖孽一般笑道:“我有备用的。”牢房都是他建的,何况一把备用钥匙?
温衡跟着苏步青转身要走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沙哑的呼唤声:“苏师弟……”苏步青站直了身体:“我不是你师弟。”
独孤煌闷声道:“你让我见见莫愁行不行?”苏步青断然拒绝:“不行。”
独孤煌踉跄着站起来:“看在我们一同长大的份上,能不能求你帮我这个忙。我想和她说几句话,以后就再也不会打扰她了。”
苏步青皱眉,看得出来他很迟疑。温衡静静的站在后面,别人的事他旁观就行了,不用多嘴。
独孤煌哀求道:“师弟,几千年来,我没对你有什么要求,你就让我见见她吧。我,只是想和她说说话。”
苏步青叹息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也罢,我试试吧,不过她见不见你我不能肯定。”独孤煌感激的笑了:“谢谢你,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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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衡跟着苏步青的脚步向上层走去,离开的时候,他扭头看了看独孤煌,独孤煌正站在牢房中间的过道中,他身后的六个铁球像是封印一样封住了他的豪气,梦中那个豪情万丈仗剑天涯的男修最终成了这样形容凄惨的模样,温衡只能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温衡再一次见到了宁莫愁,他觉得有点奇怪,梦中宁莫愁一夜白头,可是他见到的宁莫愁一头乌发,哪里是梦中的模样?难道他只是做了个梦?不过感觉告诉他,他梦到的都是真的。
宁莫愁冷静的盯着温衡看了看,半晌之后她开口了:“我询问了执道仙君,执道仙君说你是重刑犯,需要我立刻押解你去二十六层天离渊界接受调查。你……究竟做了什么事?”
温衡也想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不过这一切要等他到离渊界看到执道仙君才能清楚了。或许,执道仙君是轩辕衡的仇人?
苏步青对宁莫愁道:“仙君,独孤煌要见你。”闻言宁莫愁淡淡的回应道:“不见。”苏步青欲言又止,然而最后只能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宁莫愁对温衡说道:“走吧。”温衡点头:“好。”他倒是要看看,这位执道仙君到底是谁,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就在这时候,传来一阵铁锁链的声音,温衡他们循声一看,只见蓬头垢面的独孤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苏步青房间的阵法中。束缚着独孤煌的六个铁球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六条断裂的锁链。他深情又愧疚的看向宁莫愁:“莫愁,我有话要对你说。”
宁莫愁眼中终于有了情绪,那是一种压抑的不满,她转头问苏步青:“不是说了不见了吗?”苏步青一脸茫然:“我没让他上来。”
独孤煌从阵法中走出来,他向宁莫愁走去,这时有两道身影闪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一道,是苏步青的。还有一道,是带着铠甲面具的谢谨言的。
苏步青道:“你是怎么上来的?”独孤煌愧疚的说道:“我在凝翠楼几千年,凝翠楼的阵法我了如指掌。”独孤煌只是不想走罢了,他要是想走,早就走了。
宁莫愁眉头微皱,她冷傲的说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独孤煌道:“昨夜,我做了个梦,梦到了少年时我们师兄妹三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这话一出,宁莫愁还好,苏步青面色已经沉下来了:“你就是来说这个的?别忘了,这份快乐是你亲手打破的。”独孤煌沉重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说道:“是啊,我亲手打破的。”
他顿了顿道:“我今日来,想对莫愁你说几句话。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对你说,我错了,对不起。我不求你原谅,只是想对你说一声抱歉。”自从发生了那些事之后,独孤煌还是第一次见到宁莫愁,一方面是宁莫愁不想见她,二来是他自己觉得没脸见人。
他将自己囚禁在凝翠楼几千年,身上背负着沉重的铁球,就是为了赎罪。
“我知道,我的罪孽无法赎清,我不是个好弟子,也不是个好师兄,更不是个好道侣,我……错了。”除了认错,独孤煌没有能说的,但是这句道歉,来的太迟了。
宁莫愁淡淡的开口:“说完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苏步青知道,独孤煌来找师妹说话,就证明他已经不想呆在凝翠楼了。当日师尊的死,他确实有错,可是这几千年来他每天都在自虐,苏步青也看在眼里。
苏步青和宁莫愁谁都没有押着独孤煌呆在凝翠楼,是独孤煌自己在凝翠楼建成之后走了进来。当日他来,没人阻止,现在他要走,自然也没人阻止。
独孤煌期盼的看着宁莫愁:“莫愁,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你对我说一句吧。”
温衡想到了梦中三个少年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小师妹像小鸟一样总是叽叽喳喳,独孤煌和苏步青会耐心的听她说话。独孤煌有时候会敷衍的应付一下她,希望小师妹能安静一点。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求着师妹对他说一句话,哪怕是骂他的话也行,也好过这样冷冰冰的把他当成路人。
宁莫愁对谢谨言说道:“将军,送他走。”闻言谢谨言利剑出鞘抵住了独孤煌的胸膛:“请。”
温衡在旁边瞪大了双眼,谨言现在真是一个标准的狗腿子啊,这姿势,这反应速度,专业的!不愧是谢家剑仙!
突然之间,一只褐色的尖脑袋扁身体翅膀还带着棱角的昆虫落在了谢谨言剑尖上。谢谨言一愣,这不是臭虫吗?温衡连忙说道:“别动别动,千万别踩死了,这东西踩死一只臭三天!”
温衡刚准备把臭虫弹走,却听到耳边传来接二连三的轻微拍翅声。神识一扫,不知何时,苏步青的房间中到处都爬满了臭虫!!窗沿上,软塌上,地板上,到处都是四下飞舞的臭虫,优雅的静室突然变成了虫之海洋!
苏步青面色一变:“出去!全部出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步青本能的感觉到他们陷入了麻烦中。他的房间被虫子包围,潮水一般的虫子涌来,首先在温衡的脚下堆积起来。
虫子们飞快的从脚底向着温衡的头顶爬去,看起来温衡就像是被虫子啃噬了一样身形向下陷入。温衡大惊:“怎么这么多虫子?!谨言快拉我一把!”谢谨言二话不说伸出手去拉温衡,结果他感觉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他的身下也堆积起了臭虫,身躯也不受控制的向下陷去。
“不好!”苏步青看到自己脚下也堆积起了虫子,结果他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只能和温衡他们一前一后的被虫子淹没。“师弟!”独孤煌伸出两只手想要拉出苏步青,然后……他也一起下去了。
宁莫愁手中散出一道灵光捆住了独孤煌的胳膊,她身下很快也聚拢了无数的臭虫。电光火石间,房间中的五人就被臭虫吞没了。这之后,房中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顾红衣推开门:“仙君……”她奇怪的看看房间内,“咦?人呢?都去哪里了?”
温衡觉得自己的手被谢谨言抓的紧紧的,关键时候果然是自己人靠谱啊!哪怕谢谨言都失忆了,可是还是会对着自己伸出援手。他觉得他的身躯在下坠,这感觉像是在经过某种传送通道。
这时他的背猛然落到了实处,到底了!温衡还来不及庆幸,就看到谢谨言一下砸到了自己的身上。谢谨言一身铠甲,落下的时候头盔撞到了温衡的鼻子,温衡顿时觉得鼻子一酸。
然后接二连三的,温衡身上又落下了三个人。
宁莫愁落下的时候坐在了独孤煌的背上,独孤煌压在苏步青腿上,苏步青趴在谢谨言胸上,他们全部都堆在温衡身上。温衡泪流满面,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是臭虫?为什么是他?
宁莫愁起身之后,其他几人也坐起来,温衡揉着鼻子站起来对谢谨言抗议:“谨言,你还是脱了这身铠甲吧。撞人真是太痛了。”谢谨言冷静的说道:“这是意外。”作为一个剑修,他落地的时候很有分寸。
“这里是哪里?”苏步青环视四周,他们好像在一处湖心岛上,湖面上碧波荡漾,上面飘着洁白的水汽。长着长长脖子和脚丫的白鸟悠闲的在水面点过,水面便泛起一点涟漪。涟漪下,自在的小鱼摆着尾巴一群群的游弋着……
湖心岛上树木茂盛,灵气浓郁。温衡他们站在湖心岛的边缘地带,一群人正用神识看着他们突然造访的地方,谁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苏步青想不通了:“我房间中只有一个传送阵,传送阵中没有这种地方啊。莫非我们是中了什么幻术?”独孤煌还是有几分见识的:“曾经游历的时候,我听闻有修士能使用秘术侵入其他修士的阵法或者洞府,实现杀人夺宝的目的。”
可他们就这么几个人,要说夺宝,有什么宝可以夺的?五个活宝吗?
这时,宁莫愁乌黑的长发开始从发根开始发白,渐渐的,她一头长发变成了银丝。不过就算头发成了银丝,也不影响宁莫愁的美貌,不如说,变成银发的宁莫愁气质更加冷冽。有种女魔头的感觉。
宁莫愁道:“这里应该没有幻术。”她施加在自己长发上的幻术已经失效了,这里非但没有幻术,反而能化解幻术。那么问题来了,这里是哪里?他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温衡说道:“你们中,有谁认识养臭虫的人吗?”在被臭虫带到这里来之前,他短期内见过两次臭虫。一次,是在离恨界莲无殇的府邸中,一只臭虫爬到了他的靴子里面去;一次是在离愁界的牢房中,一只臭虫站在他的牢房前放了个臭屁。加上这次,已经第三次了,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些臭虫。
闻言四人都在摇头:“不认识。”能飞升的修士好多都是清风明月一样的人,尤其是剑修,以灵剑为伴侣,别说养臭虫,臭虫这种东西都近不了他们的身。可是这里五个人中四个剑修,非但让臭虫近了身,还被它们凭空运到了此处。说出去谁信啊!
独孤煌这会儿不知道是陷入了英雄情结还是怎么回事,他竟然挡在了苏步青和宁莫愁身前:“放心,我这次一定会保护好你们。”苏步青冷着脸:“你挡着我了。”宁莫愁一脸淡然:“走开。”
看着都觉得尴尬,温衡都不忍心看下去了。他真想对独孤煌说一句,这个时候了,您就不要耍帅了。论修为,苏步青和宁莫愁无论是谁的修为都比一个在囚室里面天天把自己撞得脑震荡的男人来的强啊,独孤煌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谢谨言站在温衡旁边,他的神识一直在密切的注意着周围,他翻看了周围,竟然没找到一个带他们下来的臭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湖面上传来划水的声音,有谁的身形在白色的水汽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