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二合一）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
实验和鸽一的厮杀还近在眼前, 周舟没想到, 居然这么快就会和“敌人”直接见面, 而且看起来, 还要相处上一段时间。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 笑着说：“你们好, 我是鸽一数竞班的周舟。”
方文也做了自我介绍。
孟子凌比了个“请”的手势, 笑着说：“大家都是同学，不用太拘束, 实验室的氛围也很轻松，咱们边走边说。”
“AiL是由清北的几位教授联合组建的, 目前主要由苏博一学长负责实验室的运作和日常管理，他是清华的直博在读生, 从导师那儿接活, 有时候还会负责科学院某些大佬的项目测算工作。”
“苏学长临近毕业，未来半年内会一直守在实验室做一个和毕业论文相关的大项目，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位学长学姐常驻实验室，你们也会一一认识。”
“在此之外，还有几位学长学姐是在鸽城和京城来回跑的，包括几位大教授也会时不时过来。”
方文不免有些疑惑：“既然来往这么麻烦，为什么不直接选址在京城呢？”
孟子凌说：“国家一直都有意在鸽城成立高新产业园区。”
“咱们鸽城靠海，经济好, 又是全国出了名的生态宜居城市, 等到政策正式出台了, 会有越来越多高校人才涌入这里, 而AiL不过是抢跑一步。”
方文暗暗佩服教授们的这种远见。
可以想见的是，政策正式出台后，先走一步的AiL会是鸽城领先的人工智能实验室，又有顶级名校的教授亲自背书，必然会成为优秀人才的首选去处。
而等到规模做大以后，加上众多创新型人才的加盟，以后不管是继续和学院派合作，走科研的路子，还是和大企业合作搞产业研发和市场转化，都会容易很多。
四人从电梯间走到玻璃门前。
南源双手插兜，在一处智能锁模样的地方站了一下，两侧的玻璃门便自动滑开。
他一言不发地先进去了。
真先进啊。周舟暗暗感叹。
她知道在这个年代，指纹解锁已经普及，但是，眼前这道看似普通的门使用的技术却远不仅如此，似乎结合了虹膜扫描和面部扫描两样。
孟子凌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门，说：“真抱歉，小南就是这个性子。”
“我带你们去见苏学长。”
两人闻言，都点点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走进实验室，周舟和方文才得以窥见这一整个平层的全貌。
正对着他们进来的方向，最最显眼的，就是一整面液晶显示幕墙。
液晶幕墙的右侧，是一个深邃而阴暗的黑洞，黑洞外圈跃动着火焰般的深橙色光芒，在高分辨率的显示技术下，仿佛能穿透亿万光年的距离，肆无忌惮地向人类展示着宇宙的渺远与神秘。
黑洞左侧，是四个大气磅礴、极具设计感的水墨大字：
万物有灵。
墨汁淋漓四散开来，与一旁的黑洞很好地相互呼应着。
周舟情不自禁地小小惊叹了一声。
方文低声说：“逼格好高啊。”
但就在这时，幕墙上的画面瞬间一闪，随即屏幕上出现了一连串字母符号。
方文微微眯起眼睛：“......分部积分？”
逼格瞬间变低了是怎么回事。
孟子凌微笑着介绍：“对，这其实就是我们实验室目前的主攻方向，由科学院李秀远院士挂名，清华沈奕教授牵头组织的一个国家级创新项目。”
“我们希望能写出一个算法，让AI会算微积分，具体来说，就是让它会求积分和求解微分方程。”
“目前国际上最快的运算模型是Matlab，如果我们最终写出的算法能超过它的运算速度，那我们实验室，可以说就在国际上一战成名了。”
李秀远院士。
周舟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她以前并没有听过这个人。
不过科学院这么大，哪能这么巧就撞上旧相识？
周舟也只能默默安慰自己，不要急，只要她一直努力下去，肯定会有相见的机会的。
忽然，有人轻轻地拍了拍掌。
随即响起了一道爽朗的男声，带着笑意：“子凌，不错啊，周日才来一天，就已经把我们的项目介绍的这么好了？很有当学长的潜质嘛！”
说着，说话人大步从里间的实验室走出来，伸手分别与周舟、方文握了握，自我介绍道：“你们是计老的学生吧？我是实验13级毕业的苏博一。”
和斯文儒雅的名字完全不同。苏博一的身形高大而壮硕，裸露在格纹短袖衬衫外的手臂肌肉饱满，衬上那一脸爽朗的笑容，看起来更像是健身教练，而不是科研人员。
南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他身后闪出来，嘴里叼着一根圆形七彩棒棒糖，大咧咧地坐在一张长桌子上，晃着双腿。
苏博一说：“是这样，不知道两位是否了解人工智能这个新兴产业的一个大体逻辑。”
“刚才子凌也说了一部分，我们想写一个能让AI会算微积分的算法，并且是算积分和常微分方程，这就需要向计算机里输入海量的数据。”
“你们可以把自己理解为计算机的教练，也就是说，你们需要做许多微积分和微分方程的题目，并把题目和答案输入计算机里，通过海量的训练，让计算机熟悉这种算式。”
听到这里，周舟和方文对视一眼，都好像懂了些什么。
所以，计老口中无比高大上的高新产业实验室，找他们来的真实目的其实是......
让他们充当毫无感情的微积分解题机器。
方文悄悄凑到了周舟耳边，低声说：“我怎么感觉，这个实验室被实验的人完全把控了，只是招我们来当苦力的。”
“我们就是算了一万道微积分，也未必能学到什么新东西啊。”
周舟望了眼始终面露礼貌微笑的苏博一，没有接话。
这时，门外忽然由远及近地响起了一个活泼的女声：“苏博一，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就想欺负我们鸽一的学生？”
“难道你们省实验中学的李老师，就是这么交待你做事的？”
虹膜锁“叮”地响了一下，玻璃门向两旁滑开。
门外走进来一个高挑的女生。
她戴着无框金丝眼镜，扎着高高的马尾辫，随手把单肩包“嘭”地搁在了苏博一旁边，气势很强：“学弟学妹是来学东西的，不是来给你当做题机器的。”
听这口气，似乎是鸽一的学姐！
方文和周舟都看向她。
女生冲苏博一翻了个白眼，说：“你们不用理他，我是文微微，北大信科的博士生，比这家伙还高一级呢，这里听我的。”
孟子凌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苏博一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冤枉啊微微姐，我是还没说完呢。”
文微微懒得理他，笑眯眯问两人：“小朋友，你们是几级的？”
于是两人又介绍了自己的情况。文微微听到周舟还只是高二的数学竞赛生，而且目前还没有被保送的时候，笑容似乎稍微僵硬，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那你们想了解算法相关的吗？还是像苏博一说的，只想做微积分？”
两人毫不犹豫地说了算法。
如果只是在实验室做微积分，那真的还不如在竞赛班听课。
文微微闻言，随手打开一台电脑，说：“其实算法思维和数学的逻辑思维是一脉相承的。”
“刚刚这家伙说到哪了？输入大量微积分，对吧。”
“输入大量微积分后，其实才是我们这个项目最核心、也是最具有挑战性的部分——我们需要帮助计算机‘理解’这些微积分算式，然后再让他们学会做积分。”
周舟忽然明白了刚才大屏幕上那句带来无比震撼的“万物有灵”。
让计算机学会做题？简直像在，赋予它生命和头脑。
灵这个字，用得真的很妙。
周舟忽然感觉自己对这门新兴学科燃起了兴趣。
文微微说：“我们需要把做微积分的过程拆解成树的形式。”
她随手打开电脑的一个小程式，写了一个偏微分表达式，再拆解成枝状图。
周舟发现这位学姐用电脑的方式格外娴熟和灵活，她的手在鼠标上随意拉了几下，就飞快画出了那个图。
周舟很快明白，这个所谓的“拆解成树状图”，其实也就是把人在脑海中的思维过程形象地用图谱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文微微这时才解释道：“其实这个拆解成树状图，就是把我们做题的整个思维过程，用图谱展现。”
方文这才点点头。
文微微见他明白了，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嗯，随后我们就可以引入一套编程语言系统，把它写进去，最后生成一个随机表达式，训练数据就行。”
方文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
文微微正色道：“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刚刚说的所有步骤里，‘具象成图谱’这一环，其实才是最考验思维难度的一部分。”
“很多时候，这道题大家都会做，但是要把它用计算机能够理解的方式呈现出来，不经过大量针对性的练习，是很难办到的。”
文微微把电脑键盘推进去，站起身来，目光落到方文身上：“你叫方文对吧？我写一个微分方程，你把试试看把它具象成图谱。”
文微微虽然只比他们大几岁，但却有一种说一不二的气场。方文在学校一贯受到老师的偏爱，从来都不怕上台做题，但在这位师姐面前，不知怎么的就变得有些胆怯。
周舟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拍了拍学长的肩膀，比了一个握拳的手势，笑着说：“加油！”
文微微说：“嗯，你可以先在纸上算一下，然后再考虑呈现的问题。”
方文于是拿来了纸笔，很快把这个微分方程解了出来。
这道题很常规，解题思路很清晰，计算上也并不复杂。
方文将草稿上的过程摆在旁边，学着文微微那样，先拉了一个小括号出来。
但是什么才是该分类的节点呢？
他觉得有些犯难，开始慢慢回忆自己刚才思考的过程。
刚才看文微微操作的时候，整个计算过程都顺其自然地对上了自己思考的节点，但是轮到自己独立操作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似是而非起来。
其余几人默默看着，并没有出声打断他的思考。周舟回忆着文微微刚才的操作，也在心里绘制出了一套模型图谱。
整整五分钟后，方文才把键盘往里一推：“学姐，你看一下我这样......对不对？”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几分不确定。
文微微弯腰凑到屏幕前扫了一眼，说：“嗯，很多细节处理的都有点粗糙，但大体还凑合。不错，看得出你平时做题思路很清晰。”
方文忐忑的心这才微微落下。
文微微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这样，时间也不早了，我给你布置二十道题，你回去画成这样的树状图谱，后天带来给我看下。”
方文感觉有点诧异：“学姐，那周舟呢？”
文微微这才看了一直沉默地望着屏幕的周舟一眼，口气很真诚：“学妹，是这样，其实我们的项目和数学竞赛的直接关系并不是那么。”
“虽然有一段这样的经历会让你的履历比起其他人更丰富，但也会占用你很多的学习时间。”
“我知道计老推荐你来，一定是非常欣赏你的潜质，但是学姐还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建议你，先弄好课内和竞赛的内容，到了大学，参加这样的实验室，或者是和导师一起做项目的机会还是有非常多的。”
文微微向来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她在知道周舟还没有保送的时候，就已经隐隐觉得这个小姑娘不太适合这里了。
加上刚才讲解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反应，不像方文那样一看就已经听明白了，这也就无形中佐证了她最初的判断。
周舟并不适合这里。
方文听她这样说，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学姐，学妹非常厉害的，我在她面前，也不过是只菜鸡罢了。”
文微微闻言，也不反驳，而是笑着说：“那你更要好好鼓励学妹呀，让她好好准备，争取进入全国冬令营。”
她又看了眼腕表，似乎有急事要做：“那就这样，周三我们再......”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周舟忽然开口：“学姐，我觉得方文学长做的这个图谱里，有一个很关键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