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表白
他疯了才会和薄渐拉手。
江淮没搭理薄渐, 转头就走了。
薄渐跟了上来。
东楼看不到人,安安静静, 只有两个人很轻的脚步声。
可这是教学楼, 一条走廊从头走到尾, 头上是摄像头,尾上也是摄像头。还没下课,西楼教室老师讲课, 同学应和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隔了很远传过来。
江淮手指蜷了蜷。他和薄渐并肩走着, 手臂碰着手臂, 手背偶尔碰到手背。像走近了, 无意间的碰撞摩擦。
但薄渐微微反转过手, 轻轻握住了江淮的手指,他动作很轻,轻到像仅仅是指尖勾在一起,隐秘地半遮掩在冲锋衣袖口下面。温热的体温熨帖地传过来。
江淮喉结动了动, 别过了头, 却没拉开距离, 也没把手抽出来。
“叮铃铃铃——”
下课铃响了。
江淮薄渐一前一后, 毫无交集地进了后门。江淮低着眼皮,没什么表情,一进教室就把卫衣帽子拉了上来,回座位拧开矿泉水瓶, 灌了口冷水。
卫和平在前排站起来, 往后张望了一眼, 热情洋溢地冲江淮招了招手。
接着江淮手机就收到一条微信。
-扶我起来浪:你上节自习课干什么去了?薄主席也没在?是不是有什么刺激的事??
江淮单手给卫和平回了一串省略号。
-扶我起来浪:你俩是不是约会去了?
卫和平边打这条消息,边想江淮真他妈是口是心非,嘴上天天说着讨厌薄渐别和他提薄渐,身体上却十分诚实,天天和薄渐举止亲密。薄主席自高一入学,绝无仅有的几次违规翘课,全栽在江淮身上。
哎,卫和平叹气,这是一段注定了坎坷不顺的Alpha禁忌之恋。
-真正的强者:没。
-真正的强者:有屁快放,教室发微信,别浪费我流量。
能有什么事,没从兄弟嘴里打听出第一手的八卦,卫和平没精打采,回:没啥事,就是和你说一声,上节课老林没来查班。
卫和平又打:“哦,嘿嘿,还有你这次模拟考考的不错。”
但第二条刚刚打上去,卫和平看了一两秒,就又删掉了。自从上了高中以后,他就尽量少和江淮提成绩的事了。江淮上了高中,成绩跌得不可思议。卫和平不知道江淮是怎么想的。初中三年,他没一次考过江淮,江淮上课不怎么听也能考年级前一百,他天天按时完成作业,考前熬夜复习,成绩出来也就年级三四百名。
但上了高中,卫和平还是四百来名,江淮却去了年级吊车尾。
这种事没法劝,卫和平也盼江淮好,但这种事劝多了,友谊就容易完蛋。
江淮也不是不傲,但凡脑子聪明点的,都有傲气。
卫和平觉得自己发这么一句话,考三百来分是考的不错,跟嘲讽江淮似的。
五分钟后。
-扶我起来浪:嘿嘿,你这次模拟考比上次月考考得好。
但卫和平的殚精竭虑,老父亲般的过度操劳,并没有得到江淮的一星半点理解。
江淮用一秒钟,给他回了个“哦”字。
卫和平:“……”
江淮支着头,百无聊赖地把手机扔回了桌肚。他拉了拉卫衣帽沿,斜眼瞟了眼门口。薄渐出了后门。
啧,真忙。
-
副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多坐了几位老师。室内静默,副校长翻动手下的纸页,发出细微的哗动的声响。
“警方已经给了证明文书。”薄渐立着,下颏微敛,礼貌道:“受害Omega的家长也已经到学校来做了证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应当已经可以完全确定出来了。”
副校长抬头看着他。
这件事是这个学生一手翻上来的。他知道薄渐。薄渐把那个叫宋俊的Omega学生在二中做了什么,又去四中做了什么的多方板上钉钉的证明都发到学校来了,现在校园网上也沸沸扬扬地讨论起这件事了。
他听说过薄渐的父亲,可这些事和薄渐的父亲没有关系,这是薄渐做的。
薄渐说,学校的每一名学生,都有义务维护学校的公正,好不至于让热血的年轻人寒心,害群之马反而被包庇。
这是学校没有立场拒绝的说辞。
副校长向后靠了靠,语气缓和:“学校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学校是一致同意撤销对江淮上个学期的处分。”
薄渐问:“可是您不认为见义勇为的学生应该受到表彰么?”
“那你怎么想?”
“周一升旗表彰。”
……
薄渐出副校长办公室的时候,第四节课已经上了一半。
这段时间薄渐确实很忙,临近期中考试,所有事正好都压在一块了,他要在学校,学生会,上课这几件事里来回倒。
江淮约他,薄渐把中午推到了第三节课,也是因为他今天就空了一节第三节的自习课。中午他还要处理学生会的事。
事情太多,极大程度地压缩了薄主席和前桌交流感情的时间。
所以薄主席不是十分开心。
薄渐回了学礼楼。但他还没空回教室,阶梯教室有学生会的会等着开。
学礼楼有好几个阶梯教室,都挺大,但学生会是三个级部的总学生会,林林总总十几个部门,部长,副部长,干事,副主席,风纪委,一块加起来有小一百号人,阶梯教室前排都几乎全坐满了。
陈逢泽坐第一排,转着笔等薄渐来。
人都早到齐了,唯独薄渐有事,晚点来,几个部的部长在讲台上调PPT。
阶梯教室门开了。
陈逢泽扭头。
学生会主席终于来了。
薄主席这人,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保持好学生的风度,也可能是习惯使然,薄渐校服永远工工整整,拉链适宜,袖口不挽不卷,连长裤裤筒都没有多余皱褶。
讲究人。换句话说,逼事儿多。
薄渐轻推开门,又轻合上,没带声音。陈逢泽眼瞧着,心想连推个门的姿势都他妈这么讲究逼格,主席人设包袱不轻。
他早等薄渐等了十多分钟了,薄渐一进来,当即扔了笔出座位,他走过去:“薄渐,待会儿你上去江淮的时候……”
话没说完,陈逢泽嘶了口气:“我操。”
薄渐脖子后面贴了个粉红色的小草莓贴。
陈逢泽没想到他有生之年,居然能在薄主席身上看见随身携带……贴的也算,这么有少女心的玩意儿。
薄渐侧头:“你有事么?”
陈逢泽当然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东西,他女朋友就喜欢贴这个东西。他一脸难以言喻地问:“不是……薄主席,您给自己贴个Omega阻隔贴干什么?”
“不是我贴的。”薄渐抬了抬眼睑,唇角微勾:“江淮贴的。”
陈逢泽:“…………”
交代完事,陈逢泽回了位置,表情复杂。他往后一靠,听见后面嘈嘈切切,小声说话:
“哎,主席是不是脖子上贴了个什么东西啊?”
“我也看见了!粉色的小草莓!”
“哇,这么可爱吗?在哪在哪?”
“是创可贴吗……卧槽,等等,那他妈不是Omega信息素阻隔贴吗??”
“我靠什么情况?”
后座一个风纪委的学弟拍了拍陈逢泽肩膀,充满了大大的疑惑:“学长……主席贴的是Omega阻隔贴吗,但主席不是Alpha吗?”
陈逢泽扭头,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可能是主席准备要为爱做O了吧。”
学弟:“?”
-
下课铃一打,老林准时夹着教案出了教室。
同学立时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桌椅板凳踢里哐啷一阵响。没几分钟,人就走了大半,教室又静了下来。
江淮扣上了中性笔笔帽,把纠完错的数学卷子丢到了一边去。
他转头,后桌是空的。
江淮转回头,在后桌桌沿上靠了半晌,掏了手机出来。
听卫和平的意思,宋俊被抓局子里去了的这事好像是被人给发到二中校园网上来了。江淮平常不太登校园网,对去校园网再看一遍别人是怎么故弄玄虚,添油加醋地把他和宋俊的那点破事瞎他妈造谣一通也没什么兴趣……他就是打发时间。
中午没事干,不想去吃饭,看看校园网打发时间。江淮没什么表情地想。
江淮想着,扭过头,又瞟了眼没人的后桌。
半晌,江淮捏着手机,起来,和薄渐单方面换了座位。
他有点心不在焉地登了校园网账号,眼睛却黏在薄渐课桌上……薄渐桌面一直特别整齐,两本书,一支笔,压着一叠页脚都平平整整的试卷。
江淮盯了半晌,伸手摸了摸薄渐的卷子纸,又摸了摸薄渐的书封皮……最后戳了戳薄渐的钢笔。薄渐的钢笔被他戳得骨碌碌翻了个身。
江淮从这沓试卷里随便抽了张。
正好是语文卷。这就是语文老师今早说的年级最高分的那张试卷,145……江淮买一带一,语文加物理,两科加起来都没薄主席这一张卷子分数高。
这他妈就很操了。
薄渐没有在卷子上乱涂乱画的习惯,语文主观题都誊在答题卡上,所以考完试,原卷卷面还是干干净净,几乎一个字都没有写。
江淮和他反着,考完一场试,卷子如飓风过境,杂草丛生,糊成一团,跟费了多大劲写卷子了似的,等成绩一下来,也就将将到薄渐的二分之一。
江淮抽出薄渐的答题卡,薄渐字写得很漂亮,连笔行楷,两面作文纸看上去像两面硬笔书法,字数卡800线下三行,正好在语文老师的建议字数区间,不多不少。
薄渐这个人和他一点儿都不一样。
端端正正好学生。
好学生人设屹立不倒。
江淮又摸了摸薄主席的作文纸。他摸着薄渐写的字,一面看薄渐的考试作文,一面心不在焉地瞥了眼手机登上的校园网。 账号登录后自动跳转到了校园网首页。
江淮大致一扫……
首页飘红着好几个HOT贴。
“命运以痛吻我,我却颂之以歌,那个罪孽深重的男人是如何觉醒了深埋内心的人性!”
“《无爱承欢:冷清主席惹上恶魔Alpha》新章:那个Omega是谁??江北城,你好狠!”
“兄弟们,如果江淮没追过宋俊,那江淮喜欢Alpha是不是就是铁锤了??我铁A,我是不是机会来了??”
“卧槽卧槽,今天主席来学生会开会的时候贴了张Omega阻隔贴,有照片!粉红色小草莓的!听说主席准备要为爱做O??”
江淮的手顿了几秒,点进了最后一个帖子。
主楼放着一张明晃晃的偷拍照。薄渐侧着身立在讲台边,微微垂头,露出一截脖颈,贴着一张少女粉的软软小草莓贴……显得十分吊诡。
任何不具有强逼格的东西出现在主席身上都会显得十分吊诡。
“E往无前:???”
“8班班主任:????”
“711:诸位,我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陈情表:卧槽不会被我毒奶中了,主席就是那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不幸受害Omega吧??就这,我说中了,管理员还他妈把我大号封了?”
“喵:楼上放屁,主席铁A。”
“影流之主:上课摸鱼,必有惊喜。”
“本人勿扰:emmm,不是说主席是O,看清主楼,是为爱做O,懂?”
江淮没什么表情地从一楼看到最后一楼。
“真正的强者:如果薄渐为爱做O,江淮肯定会答应的。”
“咔哒”,细微的拧门声。
江淮手指头一个哆嗦,他下意识扭头往后门看。
薄渐推门进来,望见他,眉眼弯弯:“你还没走?”
江淮坐在薄渐的凳子上,压着薄渐的卷子,他看了眼薄渐,又捂住了手机屏幕,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揣回了衣兜:“没。”
“在等我么?”薄主席看上去心情不错。
江淮捏紧了兜里的手机,半晌,他瞟了薄主席一眼:“你觉得……为爱做O怎么样?”
“?”
薄渐静了几秒,他轻轻挑了挑眉稍:“江淮,这是表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