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前尘
前世, 云娇刚刚进宫根本不受宠,貌美却身份低下,后宫里的女人都想踩她一脚。
有次她在湖边招人暗算,被人推下湖, 便是阿珏跳下水把她救了起来。
云娇也是在那时候交到了进宫以来的第一个朋友。
阿珏心智不大成熟, 时常做出一些幼稚的事情, 为人却十分真挚, 心地也善良。
云娇见到他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在皇宫偏僻的角落,阿珏虽然心性不成熟,但一张嘴却喋喋不休, 时常问出一些让云娇招架不住的问题。
后来云娇被常四遇上, 慢慢走入太后的视线, 见到阿珏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到后来, 她被百里鸢所困,再也没有去时常与阿珏会面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这个心智如孩童一般的少年, 最后如何了?
如今突兀遇上,对方还浑身是血,太后甚至为了抓他亲自来,云娇如何能不震惊意外?
面对百里鸢的疑惑, 云娇无法将前世说出口, 更没有办圆了她口中的救命之恩。
她静静靠在百里鸢胸膛上, 听他一声又一声有力的心跳,缓缓说道:“王爷,妾不能说。”
一个人死了之后却回到几年前这样荒唐无稽的事情说出来有谁会信?云娇怕,她被人当成妖孽,也怕百里鸢会怀疑她的初心。
百里鸢听她话里的茫然,将她的手又裹紧了一点。
百里鸢生平最讨厌有事超出自己的预计,无法将事情掌握在手心里的感觉,他厌恶,很大程度上会选择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如今面对怀中人而茫然无助的一声不能说,他的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并且在不断收紧。
百里鸢手下力道加重了些,迫使怀里的云娇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眼。
平日里极为灵动的一双眼睛此刻被茫然充斥,甚至在那眼底的深处还有一抹黯然的绝望。
到底是舍不得,舍不得她受丁点儿委屈。
百里鸢把她的脑袋往怀里压,不再逼迫她那救命之恩从何而来?
马车上静悄悄的,云娇怀着孩子本来就嗜睡,刚刚又经历了一遭危险,身心俱疲,靠在百里鸢的胸膛上,感觉他给予她的温暖安全,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百里鸢将她抱回双燕院,他则是去看了那个已经被送到府医处整治的阿珏。
见那一盆又一盆往外端的血水,百里鸢眉头拧起。
太后喜欢包养男宠,有些不为人知的嗜好实属正常,可等府医把阿珏的状况说完,百里鸢也不由拧起了眉头。
阿珏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依着府医的判断,有些伤痕已经是三年以上的旧疤。
太后喜欢包养男宠却是个喜新厌旧的,能够被她看上还宠幸了三年以上,甚至今晚亲自出来拿人,可见屋子里躺的那一个是真心喜欢了。
等百里鸢看到少年被清洗干净之后的那张脸时,眉头高高隆起,立刻派人去查了他的身份。
而被他留在皇宫伺机而动的岑晓也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白发苍苍的老妪也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岑晓回禀自己在玉华宫中密道看到的情形之时也不由一阵头皮发麻。
玉华宫有密道百里鸢是知道的,当年昭阳郡主产子,他便是用了那个密道才顺顺利利把百里渝给带的出了,又换了个死胎进去。
只是皇宫里有密道的事,不少皇族都知道,百里鸢那一次用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
岑晓得了命令带人去玉华宫,那里却安安静静根本什么人都没有。
他忽然想到了玉华宫里被废弃的密道,没想到一路带人顺着密道走,竟然找到了一处之前没有的地宫,而地宫里白发苍苍的老妪被绑在刑架上,十个手指头的指甲都被拔了个干净,身上更有不同程度的伤痕。
若不是摸了脉搏知道老妪还有一口气尚在,岑晓还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能够熬的住那样的酷刑。
随后,他从看顾那处的小太监口中得知,竟是太后命人把那老妪绑在那行刑,还不许她死,甚至拿了百年人参给她吊着气。
岑晓还真想到这一老一少究竟做了什么的太后如此狠辣对付。
他汇报的时候还有点儿头皮发麻。
当年百里鸢百里鸢阻挠了太后要拿玉华宫赏给太监的事,没想到太后竟然在玉华宫地下的密道里弄了这么一出。
一直听岑晓把所有事说完,百里鸢面色都没动一下,甚至无波无澜的回了双燕院。
岑晓摸不着百里鸢心里在想什么,摸了摸鼻子干脆留在府医这儿。
他带回来的老妪若是不好生救治,怕是熬不了多少时日,岑晓还真想知道太后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
云娇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不见了百里鸢的踪影,问了白露白茶才知道,他一大早上朝去了。
云娇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她不敢把重生这样荒诞的事情告诉百里鸢,同时也害怕那别扭男人因为她不肯交心在心里存了疙瘩。
云娇跟往日没什么两样,老老实实用了早膳,也没急着去打听阿珏怎么样,乖乖的待在双燕院里,拿了绣篓给小儿缝衣。
她的效率一向不错,可今日心中存了事情,她总是绣没两针就发起呆来,别说是白鹭和白茶了,就连神经比较大条的欢儿都发现了她的不对。
“王妃,您昨晚是不是吓着了?要不要奴婢去请府医过来给您瞧瞧。”欢儿昨晚没有跟云娇一起进宫,她是今个儿一早起来才听白茶说了这事,当时就吓出一身冷汗,如今见云娇魂不守舍,还以为她是被吓着了,不由担心起来。
云娇摆摆手,“没,我没事,只是在想些事情。”
欢儿听她这么说立刻松了口气,又连忙说道:“王妃,府医们可是都说了,孕中最忌晦多思多虑,对小主子不好,您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跟女婢们说说,或者是告诉王爷,王爷最宝贝您了,定然能给您出出主意。”
云娇听她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只听进去了最后一句。
最宝贝……
云娇将手中的绣篓子往旁边一溜,脑子里不断回放着这句话。
原来,在欢儿眼里,百里鸢最宝贝她……
云娇傻傻的发起呆来,欢儿见她这样又不好开口再说,只好在原地干着急。
云娇只发呆了一会儿就立刻拉回神智,她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王爷快下朝了吗?”
欢儿眼睛一亮,连忙看了时辰告诉云娇,“想来王爷这会儿也该回府了,早上王爷出去的时候可没用早膳,王妃去给王爷送些点心?”
云娇点了头,让白茶准备了点心,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往前院儿去。
百里鸢才刚恢复换了一身常服,便听到外头岑晓禀报云娇来了,漆黑的双眸中掠过一抹疑惑。
昨日云娇还怂的像个鹌鹑似的,把自己往她那不结实的翅膀底下缩,如今才过了一个晚上,便主动到前面来找他,莫不是想通了?
云娇畅通无阻地进了百里鸢的书房,那男人此刻正坐桌案前看公文,明知道她进屋了,眼皮也不抬一下。
云娇哪还不知道摄政王昨晚的怒气还未消,她小心翼翼捧了点心过去,声音细细弱弱的,“王爷,欢乐,他们几个说您今早没用早膳,妾……妾给您送了些点心过来。”
云娇委屈巴巴的语气再加上小媳妇一样的站姿,又挺着个大肚子,看起来十分可怜。
百里鸢这才抬起头来,只不过看的不是云娇,而是她手里捧着的点。
他随手捏了一块丢进嘴中,又低下头看他的公文,好似里面住了个大美女,他看的“津津有味”。
云娇见她不理会自己,干脆把点心往桌上一放,小步子一挪又一挪挪到百里鸢身边,可怜兮兮扒拉了他的袖子说道:“王爷,妾错了,妾不该有事瞒的您。”
百里鸢觉得这道歉态度一点也不诚恳,这回连眼皮也没掀一下。
云娇也是急着了,不管不顾拿了他手中公文,将自己塞进他怀里,闷在他脖颈旁边说道:“王爷可愿听妾说说?”
她音调里带了哭腔,委委屈屈的,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却好像怎么了她似的。
百里鸢轻哂,将怀里的小脑袋扒拉起来,对上那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时,却愣住了。
云娇不管他心中怎么想,不管不顾的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欢儿说的没错。
摄政王都已把她放到了心上,她却因为荒诞这样可笑的理由将他拒之千里,如果她被这样对待,一颗再火热的心都要凉。
若她说了之后,百里鸢真把她当了妖孽,算是她今生眼瞎,死不足惜。
云娇看着百里鸢,将那些埋藏在她心底许久的前尘往事一件一件说出来。
书房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云娇一个人的声音,她平平淡淡地将她短暂的一生叙述完,却未将自己最后的结局告诉百里鸢。
将所有事情说出来,云娇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百里鸢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漆黑深邃的双眸好像要把她烙进眼底。
“怕?”百里鸢喉咙干涩的厉害,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成一个字。
即便她不说,他也猜到了她未尽之语。
只到了二九年华,便再无后续,终逃不过一个字。
云娇还与他四目相对,忽然展颜一笑,“原是怕的,可后来不怕了。”她终是信着他,信他不会弃了她。
百里鸢还欲说什么,岑晓的禀告声突然传了进来,“王爷,那老妪和少年都已经醒了,府医派人来禀,说了那老妪怕是时日无多,如今吊着一口气说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