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颗星
黑沉沉的夜, 几乎看不见丝毫光亮。
云层厚重, 浓雾笼罩着整片幽深的森林, 里面像是藏了什么不可预估的危险。
黎月恒听见几声怪异的鸟叫。
紧接着, 一群乌鸦扑棱棱从天边飞过。
有一阵冷风袭来，云雾散去，露出了森林的全貌，和天空血红的月亮。
远远望去，树尖上站着一道人影。
黑色的斗篷被风吹得在背后肆意飞扬，他穿着中世纪的贵族礼服，优雅而高不可攀。
黎月恒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 但是有种直觉, 自己应该是认识他的。
并且很熟悉。
下一秒，几乎是眨眼的功夫。
人影出现在她面前，黑发黑眸，清俊的少年面孔，肤色略微苍白，嘴唇却鲜红。
有点像是……吸血鬼。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黎月恒愣了愣, 还没来得及说着什么, 少年便抬脚逼近她。
“我想尝尝你的味道。”他低声说。
少年伸出手，微凉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 顺着脖颈的优美曲线, 划过细嫩的皮肤。
在这底下, 流淌着新鲜的血液。
原本的黑眸一刹那变成了猩红, 嘴里露出森白的尖牙，靠近她的肩颈。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
伴随着危险又暧昧的话语，有很轻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处，温温热热的……
奇怪，吸血鬼的呼吸也是热的吗？
在尖牙即将刺入皮肤的那一刹那，黎月恒躺在熟悉的床上，睁开眸子。
有点懵。
她还没从这个中二又魔幻的梦境中缓过来，就直面对上了席星那张脸。
…………
……
所以。
会发生后来的意外事故也情有可原，吧？
黎月恒左手手腕的骨折并不算严重，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于是她摇了摇头。
想起自己刚才那一巴掌，她迟疑着问：“……那你的鼻子有没有事？”
这么好看的鼻子，要是打歪了多可惜。
席星站起身，居高临下瞥她一眼，黎月恒下意识缩进被子里，莫名有点怂。
“没事。”他嗓音轻飘飘的，听不出情绪。
“……那就好。”
时间已经不早了，黎月恒掀开被子。
她身上穿着纯白的睡裙，因为睡觉姿势不老实，下摆往上卷了很多道，只略微盖过大腿。
有种半露不露的诱.惑。
席星眸色微沉，有种莫名的燥热在身体里蔓延，喉结上下滚动，他没忍住舔了舔唇。
黎月恒翻身下床，光脚踩在瓷砖上，睡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往下滑落，重新回到了膝盖的位置。
拉开窗帘，光线一瞬间充盈整个屋子。
稍微有些刺眼。
不知怎么地，黎月恒忽然又想起刚刚那个梦境，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席星。
吸血鬼都怕阳光。
可是少年站在日光底下，面容沉静，漆黑的眸不带丝毫波澜，像是对任何事物的无动于衷。
她的目光不加掩饰，直勾勾的。
席星为顿了一下，借着窗户玻璃的反光，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自己的脸。
很正常，和平时一样。
……没沾上脏东西，也没有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所以她在看什么？
不等席星发问，黎月恒便主动开了口，像是经过了一系列心理挣扎，犹豫着问。
“球球……你能不能把嘴巴张开？”
“……”
席星面无表情：“你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黎月恒顿了顿，灵机一动，“我就是——想看看你牙口好不好！”
席星：“……”
-
报道那天不用上课，只是因为刚升入高二，文理分科，班级要进行调整。
席星毫无意外去了理重，教室在最顶楼。
黎月恒在文11班，和他隔了一层楼，班里有好几个是熟面孔。
“天啊，我们的班主任竟然是那个女魔头，据说她上课超级凶超级严厉的！”
“你别吓我，有多严？？”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听说的。”
座位还没安排，现在大家都是胡乱坐的，几个认识的人凑在一块，要么是在说笑，要么是在吐槽。
后排的风水宝地都被占据了。
黎月恒来的迟，别无他选，只能认命地在第一排最不受同学欢迎的位置坐下。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进来，她环顾教室一圈，最后选择坐到了黎月恒旁边。
黎月恒隐隐觉得有她些眼熟，但也没在意。
既然在同一个学校，偶尔碰见几次也很正常。
不过黎月恒没认出她，李浅倒是认出了黎月恒，毕竟这姑娘在年级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
和某位学神大佬的特殊关系，再加上自身的美貌，真是想不出名都难。
“你是叫黎月恒对吧？”
李浅试探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她其实有听到传言说，黎月恒脾气好像不太好，性格有些高冷，还很装。
但说这话的是原来班上几个嘴碎的女同学，这世上总有这样一群人，见不得人好，就在背后拼命诋毁对方，以此来获得心理上的快感。
李浅一直对这个传言持怀疑态度。
今天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黎月恒，少女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侧颜精致柔和。
真的好漂亮啊。
这是李浅对黎月恒的第一印象。
“嗯。”听见她说话，黎月恒转过头，微微颔首，“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声音也好听！
呜呜呜而且还很有礼貌！
李浅满脸激动，有些紧张地开口：“也没什么事，我，我就是想问一问——”
小姐姐我能不能和你交朋友！
“……”
对方面色红润，带着莫名的兴奋，眼睛里满满都是渴望，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害羞。
Ok，鉴定完毕。
绝对又是席星的追求者没跑了。
黎月恒冷漠打断：“不行。”
李浅很失落：“好吧。”
看来小姐姐确实有一点高冷啊，不过没关系，她向来脸皮厚，不带退缩的！
聊天的第一要素是什么？
当然是共同话题！
“那个，听说你和席星是……青梅竹马？”想来想去，李浅只想到了这一个话题。
“嗯。”
这件事早就传开了，但还是时不时有人跑来找黎月恒求证，毕竟本人亲口承认跟那些传言相比，显然更具有真实性和说服力。
提到席星，李浅就有些止不住话匣子：“我之前和席神一个班来着，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整整一个高一，我跟他的对话甚至不超过十句！”
黎月恒：“插个话，为什么叫席神？”
李浅：“噢，这个啊，就是我们原来一班的人对他的称呼，学神大人嘛。”
“……”
“席神特别高冷，平时在班里基本不怎么搭理人的，连老师问他话，回答也都是‘嗯’或者‘好’这种。”
“所以我特别佩服你，”李浅好奇地问，“你平时到底是怎么和他交流的？”
“就，正常交流啊。”
“可是他话那么少，交流起来真的不会有问题吗？”李浅像是真的很疑惑。
班主任在这时候进来了，是个大约四十岁出头的女老师，因为不笑，看起来有些严肃刻板。
她先是交代了一些班级纪律方面的事，然后让大家叫了几个男同学去搬新书过来，挨个发下去。
在这期间，李浅就跟刹不住车似的，又balabala跟她吐槽了一堆席星的毛病。
听得黎月恒倍感疑惑，干脆直接问了：“你好像对他很有意见？你对他到底……”
李浅：“别问，问就是爱过。”
“……”
行吧，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脱粉回踩。
-
既然不是情敌，那黎月恒就放心了。
班主任后来又按照身高调整了一次座位，黎月恒和李浅个头差不多，所以老师只让她们往后挪了一桌，两个人依然是同桌关系。
周四中午，放学时间。
黎月恒收拾好书包，今天张叔有事请假，没准备午餐，所以她要和席星一起去校外吃饭。
席星他们班放学总是比较晚，老师经常拖堂。
之前遇到这种情况，黎月恒一般都是坐在教室里等他过来找她。
但是今天她突然心血来潮……也不能说心血来潮，总之就是想去看看席星上课时的样子。
爬到顶楼，拐角第一个教室就是理重一班。
黎月恒出现在门口，有不少人都看见了。
但也他们只是随意一瞥，很快就收回视线，专注地看向黑板，认真听课。
看看，什么叫学霸的自我修养！
这就是！！
但是成为学霸的代价也是很大的，放眼望去，整个班基本都是四眼仔。
黎月恒踮起脚扫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席星。
少年脸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戴，穿着蓝白色的校服，修长手指握着笔，随意转动着。
但他却没看黑板。
头侧着，盯着另一边的窗外，不知道是在看风景还是单纯在发呆。
席星的同桌拿胳膊撞了撞他，力道没控制住。
不小心将少年手里的笔碰掉，啪嗒一声响，在安静的教室里，却宛如平地惊雷般响亮。
所有人都看向他们这桌。
连讲台上都老师也望过来，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我讲的内容有问题吗，席星同学？”
黎月恒：“……”
学神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再看下去她就要开始怀疑人生了，干脆转身下楼，回班继续等。
席星顺着同桌示意的方向看向门口，刚好捕捉到少女离开的背影，他顿了顿，弯腰捡起地上的笔。
“没问题，老师您继续吧。”席星直起身，语气平静，“只是我有点事，能不能先走？”
-
黎月恒前脚刚回到自己班上，席星后脚就跟来了，害得她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黎月恒把后面的脏话吞回肚子里，“你刚刚不是还在上课吗？”
席星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找我有事？”
黎月恒摇摇头：“我就是好奇你们班长什么样，上去瞅瞅，没什么事。”
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上去看他的！
不过不得不说，文科班和理科班的教室差别真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是在黑板报上。
席星显然也注意到了，抬脚走到教室后面。
墨绿色的黑板上，用粉笔和颜料画出来壮观又美丽的太阳系图案，从水星一直到海王星，旁边的主题写着“八大行星”四个大字。
黎月恒跟在他旁边，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比你们班的好看又有创意多了。”
席星点头：“确实。”
得到了认可，黎月恒唇角翘起弧度。
因为黎母职业是画家的缘故，她从小就跟着学了点，在艺术方面还算比较有天赋。
所以班里的黑板报，基本都是由她负责。
席星伸出手，修长指尖沿着图案的轮廓，描绘划过，最终停在旁边那个“星”字上。
他垂着眸，一直没开口说话。
黎月恒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忽然间有些慌乱。
察觉到席星似乎准备启唇问些什么，她赶紧率先说道：“啊我好饿了，球球我们快点去吃饭吧！”
席星顿了顿：“好。”
一直以来，黎月恒都很喜欢月亮。
可是这次她画的却不是月亮，而是和他名字谐音相近的行星……
大概是他想太多。
-
学校附近的餐厅基本上已经吃遍了，黎月恒决定点兵点将来选择，席星对此也无异议。
最后点到了一家韩国料理店。
进去以后，隔壁桌的几个女生频频打量他们，然后跟同伴小声交谈几句。
黎月恒一向对视线很敏感，能感觉到她们的目光不带恶意，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于是也就没有在意。
点完的菜很快就上齐了，黎月恒不小心把酱汁吃到嘴角，偏偏自己还毫无察觉，吃得很开心。
席星坐在她对面，眉梢扬了扬。
黎月恒不解：“你笑什么？”
“你。”少年冷淡的面容难得带着几分忍俊不禁，他侧过身，从餐巾纸盒里抽了一张纸巾出来。
席星身体前倾，凑近她面前。
食指隔着一层纸巾，压在少女左边嘴角位置，轻轻擦拭掉那点儿酱汁。
两个人距离得有些近。
席星垂下眼，目光落在少女的唇边。
脑海里不自禁回忆起寒假期间，他们在K国……那一个意外的触碰。
他当时意识还未清醒，但也有大概的感觉。
那柔软的触感，记忆深刻。
视线渐渐往右偏移，或许，这个会更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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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回班，黎月恒本来打算补个午觉，才刚趴下，李浅就抱着手机死命摇晃她。
“月月你快醒醒，出大事了！”
“嗯……？”
“你看这个——”李浅将手机递到她面前，指了指标题，念出声，“有没有人来讨论一下，关于那位学神大佬和他的小青梅。”
楼主：【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就是xx和lyh到底有没有在一起，直到今天——】
【图片][图片][图片]】
【呜呜呜呜反正我被他们的互动甜到了，你们自己感受吧！】
这三张图片是偷拍的，就在他们中午吃饭的那个餐厅，发帖人是谁显而易见。
不过主贴内容并非刻意抹黑她或是恶意造谣，跟之前的王若若不同，所以黎月恒倒没有特别生气。
反正除了这个帖子以外，附中的校园贴吧还有好多关于她和席星的帖子，大部分也是猜测他们到底谈没谈恋爱，只不过没带照片。
李浅：“重点不是这个，是后面，你看——”
57楼：【我觉得实锤了……】
58楼：【不就是擦个嘴巴吗，又不是亲嘴了，瞧你们一个个大惊小怪的。】
59楼：【老师不是说过异性之间的交往要注意分寸吗，这样明显过于亲密了，反正我觉得不管如何，他们应该也要注意一下影响吧。】
60楼：【楼上管的可真宽，人家爱干嘛干嘛，关你屁事，你难不成还要去举报人家？】
……
82楼：【我知道有人真的去举报了，就刚刚。】
83楼：【我们学校的真是无聊，人家吃个饭而已，又是偷拍又是举报的，啧啧。】
84楼：【有这八卦的功夫不如多做一份卷子，就算是真的又怎么了，分数还不是照样吊打你们。】
85楼：【有一说一，xx年级榜首比不过他我认了，但那个lyh成绩明明挺普通的吧？】
黎月恒：“……”
后面的重点渐渐就歪了。
李浅找她应该是因为回复里有人说去举报了，特意来给她通风报信。
这要是在以前，黎月恒完全不带怂的，就算老师来了，她也能淡定地表示：只是从小玩到大关系比较好而已，您要是不相信可以通知家长……
但是现在——
对不起她心里有鬼，再也坦坦荡荡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