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侍卫们皆惊慌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顾沉宴随意挥了挥手, 沉声问道:“你们方才说的楚小姐是怎么回事?”
侍卫面面相觑,疑惑太子殿下这是在关心女子的事情吗?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听说是定国公府的二小姐, 与华阳公主一起去狩猎,路上遇到了白虎,惊慌之下,楚小姐就丢失了, 皇上派遣属下去林中……”
侍卫还没说完, 顾沉宴就疾步离开,背影匆匆, 周身像是蕴着浓雾。
顾沉宴翻身上马,一拉缰绳, 顿时如离弦之箭,扬起浓浓的灰尘就消失在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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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已经隐隐有黑沉下来的趋势,他脑海里是楚妗那纤细柔弱的身体,那般风吹过来就可以弯折的身体,怎么能够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久待?
若是不小心碰到了野兽, 那尖锐的獠牙足以将她撕成碎片, 尸骨无存。
顾沉宴咬牙,想到那般场景,他心底就涌上一股痛意。
不禁加快了骑马的速度, 风声烈烈, 树木飞快地从身边掠过, 顾沉宴眼睛不停地扫过沿途的环境,眼底是他未曾察觉的焦急。
在树林的另一边,楚妗小心翼翼地拨开灌木丛,一步步艰难的前进着,真是多亏了她从小干活,不然这在林子里走几个时辰,腿都要废了。
她的运气很好,一路上除了遇到几只鹿,还有一些温顺的野兔,到也没有碰到白虎之类的凶猛野兽。
“撕拉——”她的裙角被荆棘勾住,撕扯下了一块布料。
楚妗回身将衣服从树枝上拿下来,想了想,自己的衣裙华贵但是繁复,层层叠叠,若实在以往,很是好看,但如今就有些碍事了。她手指翻飞几下,将裙摆绑在了腰上,顿时,没有了裙摆的拖累,楚妗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她回身将马拉过来,自言自语道,“我们要快得走了,这天快要暗了……”
马很是温顺,乖乖的跟在她身后,其实楚妗在这里牵着它不是很明智,她不会骑马,这马于她而言,也无用处,可楚妗一对上马漆黑如墨的眸子,就狠不下心来将它扔在这里。
这马已经被驯服了,若是在野外,怕是会成为野兽的果腹之物。
天色渐暗,树林里也有些昏暗,虫鸣声此起彼伏,黑暗中总像是有野兽在窥伺。
楚妗走在小路上,心底有些害怕,时不时惊慌地四处张望,紧紧攥着缰绳,忍不住靠了靠马,马用脑袋顶了顶楚妗的肩膀,楚妗心底的寒意渐渐褪下。
她强自镇静下来,拉着马加快了速度,大概一柱香的功夫,满是树丛的小路变得豁然开朗,前面有一块平坦的空地,豁然一个山洞在那里。
楚妗大喜过望,轻柔地拍了拍身边的马,笑道,“看来我们今天有地方住了!”
说完,拉着马快速走进去。
山洞里面杂草丛生,里面有潮湿的气味,山洞的山壁上布满了青苔。
楚妗将马系在一块石柱上,缓步往山洞里面走去。
山洞深且大,楚妗往里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顶端。她看了看,发现没有野兽蛇虫,放心地折身回来。
夜里更深露重,且山间比外面还要更冷,楚妗的衣服便有些单薄,她犹豫了一下,打算出去拾些柴火,晚上点个火,也不至于着凉。
楚妗想趁着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找好过夜的东西,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找到一些野果子裹腹。
她出了洞口,忽又折身回来,将马背上的弓箭取了下来,刚才事发突然,弓箭也没有还给华阳公主,如今正好给她用来防身。
楚妗不敢走得太远,只敢在附近徘徊寻找木柴,不一会儿,她的手里就捡了满满一捆的柴火。
山林的天气向来多变,楚妗就感觉空气中满是湿润的味道,她抬头看天,果然,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了雨。楚妗不敢再耽搁,连忙抱着木柴往回去的路上折返。
“咯嗒!”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树枝折断的声音,楚妗悚然一惊,回首望去,可是视野模糊,她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要往她走来。
她心下一跳,莫名觉得那个背影让她有种危险的感觉,她压下到嘴的惊呼,轻轻地将木柴放在地上,取下了腰间的弓。
挽弓,拉弦,动作虽然生疏,但是动作利落,丝毫未曾拖泥带水。
她抖着声,喝道,“谁?谁在那里!”
黑影动作顿了顿,楚妗恍惚听到了一阵松气的声音,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黑影未曾答话,依旧往楚妗走来,楚妗心跳加快,掌心沁出汗意,威胁道,“你别往前走了,小心我放箭了!”
顾沉宴看到楚妗身姿笔挺,手里拿着弓箭,明明很是害怕,却依旧倔强的不露怯,甚至还出言威胁。
虽然那威胁在他眼里就像是毫无攻击性的猫,生气的想要挠人,却只有粉色的肉垫。
他眼底冒起淡淡的笑意,他方才在路上看到了她一块衣角的碎布,以为她遭遇了不测,担忧不已,如今看着楚妗毫发无伤,他紧紧提着的心终是落了地。
他未曾停下,只想看看楚妗到底是否真的有那个胆子放箭。
楚妗提高了声音,“站住!我真的要放手了!”
顾沉宴饶有兴趣地往前走了几步,楚妗眼一闭,咬牙松开了手,羽箭“唰”的飞出去,直直往顾沉宴射去。
顾沉宴不慌不忙地侧身避过,羽箭斜斜插入旁边的泥土中。
对于顾沉宴来说,自己幼时都能射的比这好。
他还以为她的箭术精湛呢,竟然用箭威胁他,没想到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他觉得很是好笑,也确实笑出了声,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夜色的凉意,传入楚妗的耳中。
楚妗一愣,觉得这个声音很是熟悉,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弓,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黑影。
顾沉宴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声极富韵律,山野空旷,一声声像是踩在楚妗的心上。
此时,月亮从云层里露出了面容,月光透过树林的空隙挥洒在大地,照亮了这一小片黑暗。
楚妗屏息凝神,看清楚月色下的人,惊讶地睁大了美眸,满是不可置信,“先生?”
顾沉宴脚步一顿,忽然意识到方才太过急切,听了楚妗走丢的消息,一时慌了手脚,将帷帽遗落在了帐篷中,是以自己此刻并未戴帷帽。
他看了一眼楚妗,她眼底是浓浓的欣喜与信赖,他咽下嘴边的话,话音一转,“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妗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像是乳燕,翩翩飞奔到顾沉宴身前,声音里还有无法掩饰的慌乱与害怕,“我在这里迷路了,我刚刚差点以为你是野兽或者坏人呢,真好,是先生呢!”
顾沉宴低头,楚妗眼底带着一丝潮湿,杏眼湿漉漉的看着他,让他莫名有些心疼,她定然是怕极了吧?
他不自觉缓和下了声音,“我来带你回家!”
楚妗觉得这真的是她听过最温暖的话语了,但是看了一眼周围,又有些迟疑,如今下着雨,夜里也看不清路,周围还有野兽,晚上赶路的话,十分危险。
“要不我们等雨停了,天亮了再走吧?我找到了一处很是舒适的山洞,足够庇护我们一晚……”楚妗低声道,她不想因为她,而使得顾沉宴身陷险境,这样她会愧疚至死的。
顾沉宴其实也有些分不清路了,方才只顾着找人,心神大乱,也分不出心思来记路。
“也好。”顾沉宴颔首应道。“那些木柴是要生火的吧?”
他说完,往前走几步,主动弯腰抱起地上的木柴,见楚妗没有跟上来,回首问道,“不走吗?”
凌厉的眉眼此刻很是沉静,目光轻轻地落在她身上,身姿挺拔,站在那里,莫名让人生出安全感。
楚妗愣在原此,莫名觉得他们像是世间普通的夫妻一般,两人林间劳作,如今便要相携归家。
她摇摇头,压下心底的念头,觉得自己真的是魔怔了。
“来了!”
她扬声答道,几步跟上顾沉宴。
“你为何在这里呢?”楚妗偏头问道,顾沉宴沉吟,也不知道拿什么理由解释,好在楚妗自己脑补好了。
“你也是今日来参加狩猎的世家公子吧?虽说你在家中不受宠,但是身份摆在那里,也是可以参加的。”楚妗知道他的身世,有些唏嘘道,“你可要好好表现,我可是听说了,这次拔得头筹可是可以加官进爵的,你可以靠着这次狩猎赢得皇上的赏识,让你的族人再也不敢轻视于你……”
顾沉宴神色晦暗,抱着木柴,不紧不慢的走。
楚妗见他不答,以为他是没有信心,她鼓励道,“我觉得先生学识渊博,气宇轩昂,看着就是成大事者,贵不可言。您莫要轻言放弃,尽管前路艰难,但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您,定能达成心中所愿,一展抱负。”
顾沉宴脚步一顿,侧眼斜斜地看了楚妗一眼,良久,忽然道,“你说得对……”声音很低,几不可闻。
周家势力盘根交错,非一朝一夕可以拔除,这条路注定很难走,但他生来便是储君,身负百姓,他穷尽一生,都会还百姓一片海清河晏,盛世长宁。
楚妗欣慰的笑了笑,“所以尽管太子殿下可能骑术精湛,略胜你一筹,您也莫要轻言放弃呀!”
顾沉宴神色莫测,忽然笑了笑,喃喃道,“太子殿下?”
楚妗毫无察觉,轻声道,“是呀,我方才好像看他们都很是看好太子,便猜测他可能骑术精湛,头筹会是太子殿下所得。”
楚妗见顾沉宴神色晦暗,以为他被打击到了,连忙道,“但是在我心里,先生才是最厉害的。”
顾沉宴斜睨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楚妗懊恼,早知道就不提太子了!她抬眼偷偷觑了一眼顾沉宴,他眉眼沉静,不辨喜怒,应该没有太在意吧?
顾沉宴心底失笑,他与太子本就是同一个人,有何好在意的。
他状似不经意间问道,“太子殿下在你心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屏息凝神,抱着木柴的手无意识收紧了一些。
楚妗低着头,想了想,答道,“太子殿下气势威严,行事果决,心胸宽广,有明君之范。”
顾沉宴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这个回答这般中肯,但是丝毫不带有私人情感的回答,他其实不是很满意。他以为楚妗多少对太子是不一样的。
他有些不死心,问道,“这是你心底的想法吗?”
楚妗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是。”她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心里的太子是个……”
顾沉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静静等着楚妗说下去,楚妗却忽然道,“哎呀,先生你要答应我,今日我说的话你不许同外人说,这样我才能同你说!”
顾沉宴矜持地点点头,满是期待,“我保证不说,今日你说的话,除了你和我,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楚妗松了口气,语气里带了一丝咬牙切齿,“我心底的太子殿下啊,喜怒不定,稍稍不满意便会生气走人,对待女子态度粗暴,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毒舌自大,简直就是个臭脾气!”
想到今日顾沉宴说她衣着难看,她就觉得,若不是他是太子,身份尊贵,就他那个臭脾气,早就被人套了麻袋狠狠地揍一顿了!
顾沉宴停下了步子,抱着木柴,心底冒起淡淡的怒气。
楚妗走了几步,发现顾沉宴忽然停下了脚步,回首问道,“先生,怎么了?是不是……对太子是大不敬啊?”楚妗羞赧道,“您答应过我的,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
顾沉宴看着楚妗红着小脸,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极为害怕他让“太子”知道,那丝怒气也顿时烟消云散。
罢了,是自己非要知道她心底的想法,如今楚妗说了真实的想法,自己又怎能生气呢?
他早就听多了旁人的恭维谄媚,他也知道自己行事狠辣,不留情面的做法让很多人心里生怨,只是碍于他的手段和身份,不敢明言。他本就不是好人,如今楚妗这些话,相较于那些人的恶毒咒骂,都不算什么了。
“嗯。”
楚妗总觉得顾沉宴忽然有些沉默,也不再谈论太子了,她咕哝道,“虽然他那人脾气不好,看着不好接近,但是为人宽容,且生性赤诚,有时候还有些孩子气,只是身份束缚住了他罢了……”
夜风阵阵,那一阵呢喃也随着风送到了某些人的耳中,又像是浸润在了血液里,缓缓流入了心里。
顾沉宴抱着柴,脚步轻快,嘴角微微勾起,忽然半转身体,问道,“你说我们今晚吃野味可好?”
楚妗错愕地抬头,眼底满是迷茫。什么?
随之楚妗就知道顾沉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顾沉宴将楚妗腰上的弓箭拿过去,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捏着弓弦,慵懒之色消失不见,眼尾微扬,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不远处的树木,带着凌厉。
他手指微动,羽箭“唰”的一声,电光火石,快准狠地射入了一只野兔的体内。
楚妗轻轻的惊呼一声,不敢置信这么黑的天色,顾沉宴都能射中。
更让她惊叹的是,顾沉宴从箭筒中拿出三根羽箭,一气呵成地搭在弓身处,脸上带着势在必得。
三箭齐发!
远处应声落下几只山鸡,沉闷的声音在黑夜里很是明显。
顾沉宴抬了抬下巴,“快去捡回来,否则晚上这些野味可没你的份了。”
楚妗下意识地往前走几步,呆呆地看着地上躺着四只山鸡,一只野兔。
嗯,还有一支箭射下了两只山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