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9章

第9章

在石塔低矮寂静的第七层房间内, 苏仙与身边的艾迪一句句的交流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彻底明白了所有事情的内情。

首先，艾迪和乐佩, 都是天命之子本身, 艾迪本身并不是什么别的灵魂, 他是天命王子的第二个人格。

苏仙在上一个修□□里, 从师父南华真人那里时就知道，受到世界本源意志的影响, 能够拯救世界的天命之子, 不光天赋惊人, 在精神与意志上，也是天然的拥有极强的责任心，百折不挠、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

曾经的艾迪其实也真的是这样的，他的母亲虽然只是一名名声不好的情妇, 并且在王宫的这几年里，没有任何人在意他, 但是年幼的小艾迪外向热情、助人为乐, 活的如同宫廷花园里开的最绚烂的玫瑰, 所有的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 都会忍不住的喜欢他。

甚至连曾经的贝丝公主, 对这个真诚善良的异母弟弟, 也是十分的照顾, 将他看做最珍爱的洋娃娃, 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直到他四岁的那一年。

在这个世界里，不知道为什么，和一帆风顺成长起来的天命之子不一样，艾迪在顺利的成长到四岁之后，就就被国王送到了阿诺德这个黑暗法师的手里，这算是他命运的转折。

传闻并不是全然的诽谤，大法师，巴塞洛缪·阿诺德，在背地里，真的在研究黑暗魔法。艾迪不知道他的老师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他知道，阿诺德要他过来，需要的只是他的身体，或者说，他来自欧克这一支曾经的贵族，如今的王室血脉。

最开始只是头发、鲜血，之后就慢慢的发展成了手指、眼睛，直到最后，阿诺德会常常让他喝下成分不明的药剂，看着他在魔法药剂的作用下，体会比烈火焚烧更难以忍受的种种痛苦……甚至于，在需要的时候，阿诺德会把他禁锢在三层的石头桌面上，把他全身浸泡在恢复药剂里，活生生的划开胸膛，取出他的心脏。

这样的痛苦不是一个正常人可以忍受的，艾迪无法反抗阿诺德，甚至因为天命之子天生的光明与正义，让他连自暴自弃亦或者阴暗仇恨的负面情绪都成了一种额外的折磨。

就在他的心脏被活生生取出之后，再次醒来时，天命之子艾迪，从此分裂成了两个人格，一个是代表着所有善良与美好的乐佩，另一个，就是眼前承担所有黑暗和痛苦的艾迪。

其实，关于对方两个人格的事，从前的表现，和亲密值的变化里，苏仙都已经猜到了大半，这时候听到具体的原因之后，倒是并不觉得意外。

她的重点更多的刚刚的巴塞洛缪·阿诺德身上：“他这样研究黑暗魔法……是被允许的吗？”

虽然原本的希拉属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一种，对王宫外的事情几乎等于一无所知，但是就算是这样的人，也知道王国所有人都知道的一条常识禁令——

魔法师不允许使用与修炼黑暗魔法与死灵魔法，黑暗魔法师与死灵魔法师，一旦被发现，就是世界公敌，甚至法师协会都会在各国发出悬赏通告，派遣魔法师格杀勿论。

而这两种魔法师里，虽然听起来差不多，但实际上，黑暗法师的危险性，又是远远高于死灵法师的。

死灵法师，顾名思义，是对死亡后的生物产生的魔法元素极其敏感，可以控制动物甚至人类的尸体，并且越是强大的生物，死后被死灵法师得到之后，威力就越强，这一种魔法师之所以被禁止，更多的是因为伦理问题，想想就明白，没有任何强者会希望自己，或者自己的家人朋友死亡之后，成为别人手里的傀儡奴隶。

但是暗黑法师却又不同，按照流传的说法，黑暗法师不屑与死尸为伍，他们原本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魔法师，但是被魔鬼引诱，走上了黑暗，他们行走于各地，收集世间最难得的珍宝与灵魂，他们遵守着恶魔的任何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只为获取来自深渊恶魔最强大的力量。

具体怎么个获取法，希拉的记忆里就不清楚了，大多数人都也都不清楚，用珍曾经给她讲睡前故事的原话来说，就是黑暗法师是世界上最邪恶的人，他会召唤深渊最深处的恶魔，毁灭这个世界。

回想起这句话，苏仙的表情忽的一顿。

毁灭这个世界……

在珍的故事里，在这个世界里可以毁灭世界的生物有很多，恶龙啊、恶魔啊……甚至创造世界的光明神也可能会因为“世界充满贪婪与邪恶”而震怒，毁灭这个世界重新来过。

但这些只不过是传说与故事而已，苏仙之前虽然在希拉的记忆里知道了，但是也并没有往心里去过。

但是现在天命之子的身边，真的出现了一个黑暗法师——

这个故事的意义就大不一样了。

苏仙的神色郑重起来，只是一旁沉浸在回忆里的艾迪没有发觉，他只是垂了碧绿的眼眸，回答了苏仙刚才的问题：

“当然不允许，但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阻止过他，我不确定是因为他做的足够隐蔽小心，还是他的实力已经并不惧怕法师协会。”

“也可能，是两者都有。”艾迪说着紧紧的握起了手心，脸上的紧张与戒备叫他的表情都显得有些狰狞，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的模样：“你太天真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么样的存在……我不只是简单的大法师……他，他……”

苏仙微微皱眉，伸手抓住了他攥得紧紧的，甚至都有些发抖的手心。

他的手心凉的像是抓到了一块寒冰，苏仙没有急着追问，先安慰了他：“冷静，你这个样子，可杀不了他。”

艾迪手上的颤抖停了下来，他盯着苏仙的手，紧紧闭上了眼睛，沉默了许久。

这么近的距离，在双手的接触下，苏仙明显的感觉到艾迪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慢慢睁开眼，碧绿的瞳孔深的令人炫目：

“他不是人，希拉，他已经不是人类。”

【叮，系统提醒，天命之子（艾迪）亲密度出现大范围上升，现有亲密度：32。】

系统的声音在苏仙的耳边响起，但是她这个时候却根本顾不上理会什么亲密值。

“不是人类？”苏仙微微睁大眼睛。

艾迪的声音稳定下来：“对，他已经不是人类，十一年了，他的脸，从来没有变化过，从来没有。”

苏仙愣了一下，就也很快的明白了艾迪这话的含义：“你是说……什么变化都没有？”

有过同样的经验，苏仙当然知道艾迪这话的重点。

人类成年之后，正常情况下，脸的确是不会有什么突然的变化的，但是艾迪的意思，显然不是正常意义上的变化。

如果是正常的人类，脸绝对不可能在十一年里都一模一样，因为新陈代谢，甚至只是饮食睡眠等等因素的影响，人的五官面容，其实每时每刻都会有微小的变化——

眼睛会变大小，鼻翼会有收张，眼底会有黑青…就算这些接近没有或者不容易发现，人的胡子和头发会长长，眉毛睫毛会脱落，脸上会起痘，会有黑头……

就算是苏仙自己，这些变化其实也都是会有的，只不过因为她元神带来的不死体质，会将她的身为一直维持在最完好的状态，这些不值一提的损伤，都会瞬间痊愈而已。

但是阿诺德本身，如果这些“变化”都没有，那么艾迪说他已经不是人类，就可以称得上没有任何问题。

在苏仙的询问下，艾迪也的确确认了这一点。

这个巴塞洛缪·阿诺德，他的脸是雕像一样完全凝固的，艾迪曾经仔细的留意过，整个石塔内部的地面上，无论什么时候，都从来没有出现过老师掉落的任何一丝胡须或者头发。

“他也不需要吃东西。”

艾迪的声音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魔法傀儡会定时给我送来魔法食物和水，但是我留意过，从来不会送给老师。”

“有时候他会让我喝一些奇怪药剂之后，连续很多天观察我的反应，最长的一次，他十七天没有吃过任何食物和水。”

“包括可以补充体力的魔法药剂与恢复药剂。”

“普通的大法师，不会有这样的能力。”

苏仙的心情也渐渐凝重起来，但是看着眼前艾迪的这幅样子，她还是笑了笑，玩笑着开了口：“在传说里，黑暗法师不是会成为恶魔的仆人吗？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或许，你的老师已经把自己的身体交换给恶魔了，在你面前的，只是恶魔赐予他的假象。”

“没关心，按照古老的传说，光明必将战胜邪恶。”

艾迪抬起头，看着苏仙轻松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我刚才就说过了，你都从来没有见老师，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但是伴着这样冷漠的表情，界面右上角的亲密度：【亲密值：37】

“我如果是你，现在就会远远的离开这座石塔，当作今夜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亲密度：39】

看着这样的亲密值，苏仙就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她从简陋的床上站起来：“你告诉我这么说，我就又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艾迪诧异抬头。

“其实我不是希拉，希拉意外死去，我也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占据了她希拉身体的灵魂。”

听到这话，艾迪猛地站起身，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像是想问什么，但是沉思了短暂了世间后，脸上却又慢慢的换成了平静的恍然。

显然，希拉这个吉祥物公主忽然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他也是曾经疑惑过的，听到苏仙的这个解释，他也并不算十分的意外。

苏仙低头看向艾迪，笑眯眯的伸手拍了拍他柔软的头顶：“所以呢，我也并不像你认为的这么简单，我可是经历了三个世界，活过了一千年的人，不要说恶魔的仆人，就算是真正的恶魔，也一定会有办法毁灭的，你得相信我，小艾迪。”

“你——”艾迪猛地一躲，刚才阴沉的表情一瞬间消失，苍白的面颊上露出一抹气恼的红色：“我可不是乐佩那个白痴！”

“我知道不是，所以说你一点也不可爱嘛。”

【亲密度：7】

苏仙看见这个数值眨眨眼，笑着举了手：“好好好，我错了，我还有一个问题，他这么重视你的器官和血肉，到底是因为什么？欧克家族的血脉，又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难道是因为你是王室？”说着，她又摇了摇头：“不应该啊，如果是需要王室的血脉的话，你们成了王室才多少年？阿诺德阁下应该来找我才对！”

艾迪紧紧抿着唇，还有些生气的模样：“卡洛王国三百年来已经发生了四回政变，最纯正的王室血脉，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当着贱民或者奴隶，就算是因为王室血脉也轮不到你！”

“他找我，是因为欧克家族的血缘，早在成为王室之前，欧克帝文就已经是传承近千年的祭祀与贵族。”

苏仙低下头：“哦，那除了传的久之外，你们欧克家族有什么了不起的？”

艾迪恢复了嘲讽的口气：“我相信你不是真正的希拉了，如果是真的希拉，不会连欧克帝文徽章上太阳的来源都不知道。”

苏仙停顿一下，一瞬间，在希拉的记忆里明白了他这话的含义——

欧克帝文，光明神留在人间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