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12章

第12章

因为魔法阵的存在, 法师协会的资料室是听不到门开的声音的。

而阿诺德大法师的移动方式，很让人怀疑他的斗篷下面可能并没有脚，压根就是漂浮着走, 也是完全不会发出声音的。

如果是平常人，在这么专心寻找黑暗法师记载的时候, 恐怕只能等阿诺德走到了自己的眼前才会突然发现。

不过好在苏仙还有系统。

虽然大多数时间的存在感都很低，但是早在阿诺德的名字出现在走廊上的时候, 233就十分及时的提醒了苏仙。

因此当这个灭世大反派最大嫌疑人走进资料室的时候, 苏仙早就已经蹲在了一个并不算十分隐蔽, 但是没有准备的话, 一眼看去也很容易忽略的地方, 老神在在的等着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袍法师走了进来。

担心大法师的敏锐会发觉到自己的目光，在对方刚进门时, 她都一直低着头, 只把自己当做一个真正的魔法学徒一样，专心的进行的无声的整理。

直到确定了进来阿诺德是真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进门之后，直接穿过了门口的这一排书架, 在最靠里的位置拿了什么之后，苏仙才站起来, 装出一副刚刚找到了要放资料的书架的模样，把进门前查理给她的羊皮纸, 仔细的放了上去。

堂堂的黑暗大法师当然也不会迟钝到这个程度, 苏仙一动, 他就瞬间察觉到了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存在，目光猛然像她看过来，闪电一样的锐利。

苏仙连南华师父元婴真人的威势都扛过来了，当然不会在意一个黑暗法师的目光威胁，活了一千年的资历，让她不慌不忙整了整书架上的羊皮卷，又退后一步看了看，这才比较满意似的笑了笑，转过身，作出一幅要走的模样。

然后一转头，就正遇到了几乎贴在她面前的阿诺德大法师。

阿诺德整个人都套在黑色的魔法斗篷里，就算是这样面对面的角度，也几乎连眼睛都看不太清楚，一抬头，只有西方人特有高挺鼻梁清楚的长在最前，鼻尖微勾——

一看就很有反派的感觉。

不知道是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因为之前艾迪的话让她心里有了成见，在苏仙眼里，这个阿诺德法师的脸上，不论是明显的鹰钩鼻子，还是极薄的嘴唇，看起来都有几分虚假。

简直像是待了一副面具似的僵硬。

心里这样杂七杂八的念头一闪而过，苏仙脸上也是一点没有耽搁的瞪大眼睛，猛地张开口，作出了一副被吓的险些尖叫出来，又被吓得没能叫出的来复杂表情。

可以称得上是毫无破绽。

阿诺德仔细盯着她看了一眼之后，低低的开了口：“你是谁？”

苏仙还是一副被吓的没有回过神的模样，呆呆的放下手，声音还带着颤抖：“我，我是来，来送东西的，阁下。”

看到了她的反应之后，眼里危险的光芒也多少收敛了一些，黑色的斗篷从她的面前转了一个圈，重新回到了房间最靠里的桌椅身边。

看着阿诺德渐渐消失在书架后的背影，苏仙这才像是终于回过神的模样，低着头，惊魂未定的跑了出去。

查理果然满脸焦灼的在门外等着，看到苏仙出来之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你看到阿诺德阁下进去了吗？他有没有怀疑你？”

苏仙微笑摇头：“见到了，没有。”

查理这才放心，但还是忍不住的有些担心：“这真是太惊险了，好在阿诺德之前也没有见过你，哦，不行，如果以后阿诺德阁下在宫廷里见到你，再记起今天的事，一定会怀疑希拉公主你的身份。”

“这样吧，亲爱的，我在宫廷外找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送你出去住一段日子怎么样？哦，不要担心，我当然会陪着你一起，只有我们两个……”

眼看着再说下去自己就要被他金屋藏娇了，苏仙连忙打断了他：“不急我的殿下，日后独处的日子还很长，按照承诺，我还要先查清楚有关黑暗法师的一切，确保这个世界是安全的才行。”

查理皱了眉头：“您已经看到了，阿诺德阁下来了……”

“阿诺德终究阁下会离开的。”苏仙又打断了他：“您刚才给我的钥匙，足够我在资料室里停留一个小时的时间，刚刚我才使用了最多十分钟，不瞒您说，我刚才已经有了很重要的发现，等到阿诺德离开，我需要再回去，重新看完它。”

对于苏仙的坚持，查理王子显然有一些不耐烦，不过经过苏仙几句软中带硬的坚持安抚，几分钟之后，两个人还是一起走到了距离资料室不远的私人休息室里，等待阿诺德的离去。

苏仙并不是胡说，她刚才的确是有了很重要的发现，不是自己找到的，是阿诺德本人。

在阿诺德没有发现她的时候，进入房间是直接走到最靠里的书架上，不假思索的拿了一本卷轴。

那本卷轴的位置和模样，她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有阿诺德本人帮忙，当然比她自己毫无头绪的乱翻来的强。

抱着这样的打算，她在休息室里强撑了对查理足足闲聊了三四个小时，都用过了一次简单的午餐，才终于得到了阿诺德阁下已经离开法师协会的消息，重新回到了刚才的房间。

只不过拿到卷轴打开的一瞬间，苏仙就忍不住的一愣——

上面连图带字，写的密密麻麻，她一个都不认识。

这个世界的语言体系很多，不同的国家都有不同的语言文字，这个苏仙是知道的，有原主希拉的记忆在，大部分常用不常用的语言，她也几乎都知道的差不多，即便是自己不太懂的，最起码，也知道是什么来历。

但是卷轴上的这一种，在希拉的记忆里，却是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看下去一点头绪都没有。

【使用功德值，可以通过系统使用扫描副本功能。】

就在苏仙一筹莫展的时候，脑海的233又十分及时的发出了声音。

苏仙眨眨眼：“有直接翻译的功能吗？”

233沉默了一会儿：【需要宿主掌握面前语言文字之后。】

这就是废话了，要是苏仙自个掌握了，还需要系统帮着她翻译干什么？又不是功德值多的没地儿花。

苏仙又问了问，确定扫描副本花费的功德值不算多，还在她的承受范围内，她想了想之后，干脆就又在这这个书架上仔细的翻了翻，找到了三四本看起来明显被翻阅很多的书籍与卷轴。

其中一本薄薄的厚皮书是用王国通用语写的，里面记载了关于深渊恶魔的形容，苏仙大约扫了几眼，是一段段类似诗歌的段落，大概就是说深渊恶魔是堕落的神灵，遭受到了父神的厌恶被驱逐出了这个世界，在堕落到深渊的时候，它们失去了父神赐予的神灵之躯，它们的肢体残缺，不成形状，它们无法看到光明，不能听到圣音，永远只能寄生于黑暗与虚无……

虽然这一本苏仙能看懂，但是因为内容不多，也就三四页的样子，用不了多少功德值，就也让233一起扫描了副本带上。

扫描完副本之后，还要按照原本的样子一本本的放回去，做完了这些，一个小时的时间，也就用的差不多。

带着这样的收获离开，马车上又和查理王子敷衍了一路，等到回到了宫廷内，又与查理王子辞别之后，天色都已经有些昏昏的发沉。

看起来，今天是没有时间再去查卷轴上字迹的来历了。

苏仙在这昏沉的天色里不慌不忙的和珍一起用了晚餐，等到窗外完全黑下来之后，点开系统地图看了看，想了想，就又换上了之前方便行动的女仆装束，带着系统提供的扫描副本，又一次借着夜色的遮掩，重新爬回了石塔上去。

按照地图的显示，阿诺德这会儿还在地下的密室里，艾迪也依然待在他七层的床铺上，两个人都没有移动的迹象。

这个黑暗大法师就算了，但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艾迪，就让苏仙觉着有一点奇怪。

从七层的窗口翻进去之后，她也果然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艾迪——

他不是不动，是想要移动也不能。

“艾迪？”看见这样的艾迪，就算是苏仙的见识，也忍不住的惊呼一声，几步走上来，动作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艾迪循着声音朝苏仙的方向扭过头，而是两只眼眶都是空荡荡的，之前碧绿的眸子都不见了，只剩下斑驳的血迹：“苏？”

他缓缓坐起身，虽然没有了眼睛，但是声音依旧平静：“老师在塔里，你上来前确认过了吗？当心会被发现。”

苏仙在他身边屈膝坐下：“他在地下，出来我会知道，你这是怎么了？”

艾迪低头，伸出一只手，虚虚的摸了摸空荡的眼眶：“他今天带走了我的眼睛。”

他的手指瘦弱纤长，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可见，冷清的月色下，白的几乎毫无血色，衬着手下黑红且干枯的眼眶，整个人都像是什么黑暗风格的油画一样，透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凄美。

苏仙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她倾身靠过来，拿开艾迪的手心仔细的看了看他眼眶的空荡：“这一次他没有给你恢复药剂吗？”

艾迪的声音里也透着几分不安：“没有。”

“重新长出眼睛的难度和普通的伤口不一样，比我上一次被取走心脏的时候还更麻烦一些，需要最高级的，并且是专门的恢复药剂，老师可能还没有准备……”

说是这么说，但是不说苏仙了，哪怕是希拉，也知道像眼睛这种精细的部件，治愈起来是需要很复杂的过程的，不止是恢复药剂的问题，治愈的及时性也很重要，如果间隔的时间太长，即便最后使用的最上等的恢复药剂或者魔法，也很有可能会只是长出了眼珠本身，但是并不能和正常的情况一样恢复视力。

艾迪眼眶里的伤口血迹都已经凝固，这明显不是刚刚才发生的事，几个小时总是有的。

像阿诺德这种等级的大法师，他既然都已经挖走了艾迪的眼睛，怎么可能会忘记了准备恢复药剂？

除非，他原本就没有打算给艾迪恢复。

这一个可能让苏仙忍不住的暗暗心惊，从艾迪声音里的不安与紧张里看，显然，他自个也猜想到了这个可能。

“若是，我……”他的嘴唇来回翕动几下，终究，却还是没有说完，只是冷漠的转过头，对苏仙说道：“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还是又来送松饼糖果的？”

“看在你和乐佩那个白痴是朋友的份上，你或许应该送一份丰盛的晚餐，以防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餐。”

苏仙难得的没有再他较真，她拿出了怀里的233扫描出的副本，和艾迪解释了这纸张内容的来源：“我本来，是想问问看你会不会知道这种文字的来源消息，没有想到……”

没想到艾迪竟然没有了眼睛，就算是知道，也是没有办法解答的了。

可是艾迪知道这是阿诺德一进入资料室之后就直接拿起的卷轴内容之后，神色一瞬间就郑重了许多，他直起身：“床下藏在石缝里的空间戒指，帮我拿一下好吗？”

苏仙愣了一下：“当然。”

空间戒指，苏仙上一次是见到艾迪拿过的，起身在窗下的石头间一点点的翻过去，没用多少时间，就也顺利的将戒指拿了出来。

艾迪接过戒指，摸索着，又拿出了一小瓶淡蓝色的药剂，一点点的倒在了自己右手的三根手指上：“这是灵敏药剂，滴在手上，会很大程度的提高手指的灵敏度，或许足够摸到纸张上的字迹。”

听到这样的话，苏仙立即找出卷轴的副本递了过去。

艾迪接过羊皮纸，重新在床上坐了下来，刚上手摸了了几秒钟的时间，就立刻开了口：“这是很久之前魔法师才会知道和使用的古希文语，是魔法师们的密文，很多年的历史，现在使用的很少了，只有很少数的高级魔法师会学习。”

那倒难怪在希拉的记忆里没有一点痕迹了，苏仙恍然：“这种文字你知道吗？”

“知道一些。”艾迪点点头：“老师的房间里，有几本关于古希文的书籍，我无聊的时候，学过一点，如果不是十分复杂，我可以看懂一些。”

他的的指尖在中间复杂图案上一一擦过：“这是上古魔法阵，很复杂，我看不出更多。”

说完，他的指尖就略过图案，从最上的边缘开始，一点点的摸索起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靠盲文一样的摸索，速度当然要比眼睛看来的慢一点，更不必说，艾迪对这种文字了解的也不算十分娴熟。

苏仙在旁边安静的等待很久，看着艾迪的嘴角一点点的抿紧，表情也一点点的凝重，直到最后，连指尖都有一点点的有些颤抖。

“这写的什么？”苏仙忍不住的开了口。

艾迪的面色凝重的没有一点血色，嘴角微微颤动着，说不出是气愤还是悲哀：“这是，恶魔献祭的魔法阵。”

看着艾迪的表情，苏仙的神色也郑重了起来：“献祭……什么？”

“献祭神灵之躯。”艾迪的手指停了一下，与其说是为了和苏仙解释，更像是给自己缓和的时间，让自己接受这个现实：“恶魔，是被父神厌恶，驱逐到深渊的堕落之种，它们没有了神灵之躯，就只能永远禁锢在深渊，除非，在这个世间，有人为恶魔献上神灵之躯的替代品。”

“神灵之躯的替代品……”苏仙深吸口气，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艾迪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对，神灵的血脉。”

苏仙站了起来：“就是你？”

“不只是我。”艾迪的手指接着在纸张上一点点的摸了下去：“神灵之躯不是只靠欧克帝文一系的身体就可以替代的，武神、法神、月神日神……所有留在世间的神灵血嗣，以父神的心脏连接，血液将其牵引，最后……”

说到这，艾迪的声音又忍不住的发涩：“需要……光明的双眸。”

“你的心脏他已经取过了，光明的双眸，就是你的眼睛？”

艾迪低头默认。

“最后……所以，你的眼睛，已经是最后一步了？”苏仙猛地站了起来。

艾迪又一次沉默了许久，接着，忽然一点点的笑了起来：“父神留在人间的血脉，是深渊恶魔最好的补品，我明白老师为什么把石塔建在卡洛王国了，等到恶魔降临，整个王室，都是老师呈给恶魔的一盘佳肴，整个世界，都会被恶魔拉入深渊，填补深渊无尽的虚无。”

苏仙的表情严肃，在心里叫了系统：“如果恶魔降临，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233的声音紧张：【世界是光明神创造的，按照光明神留下的世界规则，如果被恶魔出现，成功的话，世界会被拉进深渊，否则，神灵的意志会直接毁灭世界。】

【不论哪一种，任务都会失败。】

苏仙挑了挑眉，这个世界毁灭的原因算是找到了，但是到这个份上，显然已经有点迟了。

不愧是高等级世界的难度。

苏仙才想到这儿，对面艾迪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他的声音冷淡：“神灵之躯的替代完成也没有那么轻易，老师今天才刚刚取走我的双眼，以这个魔法阵的复杂程度，恐怕明天献祭才会成功，趁着这一段时间，你尽快离开卡洛王国吧，走的越远越好。”

“如果你的运气好，或许可以活下去。”

【天命之子亲密值：62。】

苏仙听了这话，却反而在床上重新坐了下来，面上甚至带了几分兴趣，开口质问：“深渊恶魔的目标是整个世界，你凭什么认为我跑远一点，就有可能活下去？”

艾迪的手指慢慢的攥了起来，重新按在了自己空荡荡的眼眶，声音中，像是透出了无尽的恨意：“如果世界都被恶魔坠进深渊，立下这样功劳的阿诺德会成为深渊恶魔最重视的仆人，唯有他，可以不老不死，在深渊之中享受永远的强大。”

“哪怕只是为了我亲爱的老师，我也不会容忍他有这样的结局。”

“你要怎么阻止他？”苏仙继续开口。

艾迪的嘴边露出一丝孤注一掷的阴鸷神色：“靠你的小朋友，乐佩。”

“十年了，每一次的痛苦都是我来承受，这一次，也该轮到他。”艾迪沉沉的笑了起来：“魔法阵启动的一瞬间，我会冲下去阻拦老师的献祭。”

“当然，我当然无法阻拦老师。”

“我只需要进入到献祭法阵中心就足够，老师不知道我和乐佩是两个不同的灵魂，等我死亡之后，乐佩就会知道这一切，在他失去戒备的一瞬间，只要乐佩的灵魂在恶魔之前降临到神灵之躯上，老师就不能将它再献给深渊恶魔。”

苏仙认真的听完，问出了明显的漏洞：“计划没什么问题，但是，你认为乐佩的灵魂，可以做到这一点吗？”

即便是真正的天命之子，但是这个世界的艾迪与乐佩，实在是太过脆弱了，不论那个阿诺德是故意还是凑巧，这个世界，唯一可以拯救世界的天命之子，却从小就被控制在了石塔当中，没有任何成长的机会和时间。

艾迪的计划虽然理论上可以实现，但是对于弱小的他们来说，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阿诺德大法师，还是深渊恶魔，都是他们完全无法抵抗的存在，只需要任何一点差池，乐佩的灵魂，也只有消散这一个下场。

恐怕，这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天命王子，最终失败的原因。

艾迪沉默一阵：“那就是乐佩要考虑的事情。”

听到这，苏仙慢慢的点了点头，她伸手抓住了艾迪的手心，在脑海中，对着233开了口：“使用功德值，治好他的眼睛。”

熟悉的热流从她的手心传到了艾迪身上，艾迪空荡的眼眶里，已经结疤的血肉重新蠕动起来。

大约一分钟左右，艾迪睁开眼，重新看到了面前黑色黑眸，明显和曾经的希拉不一样的少女，苏。

第一次见到的少女在他眼前笑了起来，弯起的眼睛，像是带了月光女神的光辉：“乐佩不行，我的小师弟，这件事，需要让师姐的灵魂来干。”

“相信我，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比我的元神更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