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004
阿油挤在春来身边，没了硬刺之后，他的身体软软的，真的像个大海参了，只是支出头顶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着很无助害怕的样子，但在春来看，还有点可爱……
他跟春来小声说：“席马顿的妈妈就是被这种战舰海螺吃了的，他可难过了。”
春来没吱声，心想如果你知道真相，你也会难过……
阿油以为春来是害怕不说话，这时候俩人挤成一团颇有点难兄难弟的意思，阿油反倒还安慰春来：“若是它真的发现了我们，你就钻进我的身体里，喏，就从我下面那里。”
春来一下懵了，下面那里？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她已经发现了，阿油下面那个既是菊花也是嘴……
她也知道阿油的肚子里能当个储物袋，之前她还在心里羡慕这个功能挺方便，没想到竟然还能装个大活人，哦，不对，是装个活的外星人！
春来想说：“这太客气了吧，还是不要了吧……”
可是看到阿油那么认真，大眼睛瞪得很大，身子害怕在颤抖还说要帮她，春来就不忍心说扫兴的话。
以至于后来一遇到危险，阿油就想让她钻进他的菊花里……
此时的春来只是跟阿油说：“到时候我们俩一起使劲逃跑。”
她伸出柳叶形状的鱼鳍手摸摸阿油的大眼睛，安慰道：“没事儿，我的树洞挺安全的……”说点自欺欺人的话哄哄小孩子吧。
俩人正说着，外面忽然又变了，海水中又多了另一种没尝过的信息素的味道，阿油没有这个功能，但是他能感觉到海水更加翻滚起来了。
头顶那个战舰海螺也能感觉到危险，它已经开始调转身子要逃跑了，可是它巨大的硬壳身体转向并没有那么迅速，还没等它完全调转开始逃跑，忽然一个椭圆球形的大嘴裂开到一百八十度的样子，一下子咬到了它巨大的硬壳身子上！
春来在下面都能看清那个椭圆形大嘴张开之后里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尖锐的牙齿，那密集程度有点像长满了瓜子的向日葵！
紧接着他们就看见了这个新怪物的样子，一个半米多大的椭圆球形大嘴巴下面连着和一个半米多长的圆筒，圆筒连接着它的大嘴和身体，明显能看到身体和大嘴之间的分离。
身子倒是长得像一个海豹，但是它没有四肢，反倒是身上有三对像船桨一样的翅膀？或者鱼鳍？而且身后拖着一个长长的扁平尾巴，整个身子大概有五六米长。
春来觉得这怪物的长相真是超出了她的词汇量，那个像船桨的东西是什么啊？
阿油在她身边说：“这是六桨球嘴兽，是战舰海螺的天敌，这种六桨兽只吃战舰海螺。”
也就是说这个自带船桨的怪物虽然长得挺吓人，但是只吃战舰海螺这一种食物，像他们这样的小生物他不吃，所以他们安全了？
阿油显然也松了一口气，说了一声：“得救了！”
春来在心里默默的给这种六桨怪兽起名：六桨小天使！
只见六桨兽的大嘴巴咬合力极其强大，一下就将战舰海螺的硬壳咬碎开了，战舰海螺挺着伤口也要逃跑，但是六桨兽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在后面追击。
没游出去多远，战舰海螺的身子末端硬壳又被六桨兽从后面咬住，直接一口咬碎了。
海域上层开始掉落很多战舰海螺的碎渣和硬壳里囤积了这么久的粪便，黑乎乎的粪便扬洒在海水里，一下子将海水弄得变浑浊了。
春来闭着嘴巴都不小心呛进嘴里不少，在那里直“呸呸呸”的吐，连鱼鳃都忍不住张了起来，感觉过滤完带着粪便的海水之后，腮那里都磨得慌。
那个战舰海螺明显是打不过六桨兽，硬壳被咬碎之后的它只剩下一根毫无抵抗之力的大舌头在海水中挣扎，然后被六桨兽吸溜一下，就像吃面条那样直接通过嘴巴下面的圆筒吸溜进肚子里了。
春来围观了正常战斗，心里想着：所以六桨小天使那个看起来很鸡肋的圆筒长脖子就是专门为了吃战舰海螺进化的？
她感慨一下，真是神奇啊……
六桨兽将战舰海螺吃了之后就游走了，给下层的小生物们留下了很多馈赠，那些战舰海螺的硬壳和粪便，还有它掉落的残肉，都从上层海域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
在春来来看就像是一场粪便和白雪的混合物，黑色的东西她已经知道了那是粪便，白色的是什么呢？
她看见那些白色的东西在水中不断的扭动挣扎着，小鱼小虾们欢度节日一般在水中抢吃这些白色小虫子。
春来也捡起来一根一看，是一种长的像面条一样的白色虫子，在她手中不断扭曲着，她忽然想到了战舰海螺大嘴边长着的一圈软毛，原来根本不是什么软毛，是这种白色虫子。
她考虑要不要吃肉开个荤，毕竟从出生以来她还没吃过肉呢，可是看到这种虫子，她还是下不去嘴。
她伸手给阿油：“你吃不吃？”
结果阿油非常神气的拒绝，“不吃！”软乎乎的海参神气已经溜出去，将硬刺张出来，又变成了支棱的铁钎子烤海参模样，开始跟小鱼小虾们抢夺战舰海螺的残肉了。
春来将白色小虫子扔到了地上，想看着它自己游走，可是它接触到地面之后没多久就不动了，春来再一看，她已经死了，这种白色虫子似乎是一种离开宿主很快就会死掉的寄生虫。
加入抢食大军的打油虽然刚才面对战舰海螺是很怂，但是对这些小鱼小虾还是很硬气的，用长刺扫走一片竞争对手，自己捡了好几大块肉回来，从肚子里吐出来跟春来分享，“来吃！”
春来这时候忽然想起了那个被海水涌走的卵，俩人赶紧收起肉去找卵，好在这里树根盘根交错，卵并没有漂太远，他俩很快将卵找了回来。
拿回到窝里，观察了下卵，发现还是规律的跳动，俩人才继续吃肉。
这还是春来第一次吃肉，她跟阿油说：“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吃肉，谢谢你。”
阿油从头顶支出来的大眼睛瞪了瞪，有点得意有点高兴，经过了刚才的事，俩人的关系明显进了一大步，真的是一起要逃难的好朋友了。
春来趁机提出：“以后你回到族群里的时候，能不能把我也带上，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生存有点困难，想跟在你族群边上生活。”
阿油毫不犹豫就同意了，春来很开心，心里对于骗了阿油他妈妈的事更愧疚了，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战舰海螺虽然长得挺恶心，但肉还是挺好吃的，口感也很像海螺的口感，肉进嘴里之后很有弹性。
不过可能春来变成鱼之后味蕾有了变化，她觉得吃什么都带着一股微甜的味道，还挺幸福的。
吃饱了之后，开始继续孵卵。
因为这次更加真心帮助阿油，所以俩人都很卖力。
可是几天后的一个早上，这枚卵还是停止了律动。
阿油的大眼睛里好像流出了泪水，春来看见他眨啊眨的，眼睛有点发红的样子，可怜兮兮的一只大海参。
她说：“会不会这是你们飞灯族人的特色，破卵之前都会很安静？”这话就是胡乱安慰阿油的，她说完之后自己都有点不信，她自己破膜那会儿就是剧烈挣扎撑破了膜才出生的。
阿油也是知道事实，说：“不，我们飞灯族人没有这样的特征，不动了就是死了……”
他很难过的说：“我把妈妈的卵弄死了，妈妈回来了之后会不会说我啊？”
想到了妈妈，阿油的情绪爆发了，因为这么多天的等待，妈妈一直没有出现，他的想念和焦虑也到达的定点，哭着喊：“妈妈……”
春来沉默不语。
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说出真相是那么残忍，她只得继续骗他，用柳叶鱼鳍手摸摸他的大眼睛，“你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
阿油却哭得更难受了，他说：“我妈妈是不是死了？是不是被战舰海螺给吃了？”
战舰海螺有领地意识的，很喜欢在同一片地区狩猎，那么大的战舰海螺能出现在这里，基本上就说明之前它是经常出现的。
阿油终于提出了这个问题。
春来不知道该怎么办，还继续骗他吗？
阿油平常像个小孩子，可这时候又异常的直接，他见春来不反驳，更难过了，“我妈妈原来真的被吃了！！”
他全身的刺都软了下来，耷拉在他海参般柔软的身体上，春来忍不住伸出柳叶形状鱼鳍去抱住他，给他安慰，“对不起，不想让你难过所以骗了你，结果却让你更难过。”
阿油更难过了，只见他那只大眼睛耷拉在春来的鱼身体上，春来感觉到从他眼睛里流出了热乎乎的夜里。
就算融进海里看不见，他的眼泪也是真实存在的。
他说：“席马顿的妈妈被吃了，我才紧张的出来找妈妈，没想到我的妈妈也……”
他就这样和春来依偎在一起，肉乎乎的海参身体被春来滑溜溜的鱼身体安慰着。
淡金色的海洋之中，一条二十多厘米的绿色扁口鱼搂住了一根四十多厘米长的胖海参。
事后很多年春来回忆起这时候的一幕，虽然替阿油难过，但也是从那时起，她和阿油正式成为了真正的好朋友。
阿油像个小孩子那样抽抽搭搭了一宿，第二天醒过来了，他跟春来提出，“我要回到族群那里了，你跟我一起去吗？”
春来自然是想去的。
阿油说：“你放心吧，遇到危险的话，我保护你。”说着，就在树洞外张开了自己的硬刺。
十分硬气的跟春来说：“来，钻进我的菊花里来！”
春来：……
她能不能拒绝？
她最后还是选择顶着一个战舰海螺的硬壳残片出远门，走之前她将树洞里剩下的苹果球藻塞进了阿油的肚子里，留着当路上的存粮。
俩人开始出发寻找飞灯族群之路。
他们刚开始是贴着树根游的，遇到点风吹草动可以立刻躲进树洞之中去，俩人有惊无险的走了很远。
等到离开了树根的范围内，他俩就小心谨慎多了，生怕被什么没看到的生物忽然袭击吃了。
阿油一直鼓吹她：“干脆钻进我的身体来吧，这样我们俩都省事。”
此时春来的内心已经在动摇了。
毕竟外面那么危险。
现在她现在是一个外星人，一条鱼，鱼为了生存嘛，没有什么脸面的对吧？
阿油是一个飞灯族人，其实就是个大海参，他根本觉得这是一种正常的保命手段。
所以其实她可以不用心理负担这么重嘛。
一条鱼和一根海参，互相扶持嘛，否则怎么能走那么远呢。
春来一直在心里劝自己。
这时候她忽然听见天空中传来砰砰砰的巨大响声，响声之大传到水中仍然声音很大。
紧接着海面被什么巨大的东西砸落，激起了很大的浪花，引起了海水剧烈的动荡，那巨大的动荡让春来瞬间联想到像是什么人造卫星跌落一般。
在巨响来的瞬间，她瞬间突破了自己的心里底线，钻进了阿油的菊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