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无个性（四）
东京的港区素来繁华。
在旧时代, 这里曾经被一众黑帮控制, 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伴随着“个性”的出现和一众职业英雄的崛起，这个世界留给黑帮的生存空间已经越来越狭窄了。
这些时代的遗民不仅地位不如从前，还一直是职业英雄协会眼中的“犯罪预备役”，被高度提防，以至于生活得相当潦倒。
夜晚刚刚来临, 城市的主干道车水马龙，灯光耀眼。
循着记忆乘车来到地区的东部，穿过几条人流稀疏的街道后, 野见和人终于找到了那个位置十分不起眼的店面。
少年站在紧闭的门前, 神色间有几分犹豫、但却也不掩激动。
他深吸了口气, 而后伸手敲门。
里面的人显然是早就有所准备，没多久就过来替他打开门，在检查过周围没有别人后, 带着野见和人回到了屋内。
这位来接待野见和人的男人是个异形类的个性持有者, 整个身体都极其偏向非人的一边, 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显得有些可怖。
野见和人对对方也存在着些许恐惧，但在个性的诱惑之下他还是有些迫不及待道：“多部先生！你说今天可以把药给我, 是真的吗？”
“当然, ”多部倍满沉沉笑了笑, 而后又道, “等会我会把药拿给你, 当然, 你也要满足我们开出的条件。”
“放心。钱的话，我绝对付得起。”野见和人道。
“放心，我也是出于同情才会帮你的，钱这种东西我们并不缺，只是需要你帮一点小忙罢了”，多部倍满一边朝走廊跟内部走，看了一眼野见和人，“原本这些事是该我来跟你谈的，但事情出了些变故，少主对你有些感兴趣，所以想要亲自和你谈谈。”
野见和人吃惊：“少主？”
这种古老的称呼其实也就只有这些传统而守旧的黑手党们会用了。
“我们‘死秽八斋会’的继承人，目前的决策者，治崎少主，全名治崎廻，是位非常优秀的大人。”注意到野见和人略带恐惧的神色，多部倍满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别担心，少主可是相当看重你。”
“……看重我？”野见和人有些勉强地笑笑。
被黑帮的掌权者看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到底，野见和人也不过是个刚上高中的学生。他痛恨自身是无个性者，因此在听说多部倍满可以提供“觉醒个性”的药后就兴冲冲地凑了上来。
他知道多部倍满跟黑帮有关系，但认为为了拿到药、觉醒个性，这种程度的风险自己还是可以接受的。
可现在乍然间听说自己有可能已经被首领级别的人物盯上，心中瞬间萌生了退意。
——他只是想要获得个性，并不想之后被黑帮纠缠啊！
但实际情况却是，现在已经容不得他反悔了。
野见和人也只能祈祷对方的少主只是一时兴起。
走到某间隔间门前，分部倍满拉开隔扇，而后恭敬道：“少主，人已经带到了。”
野见和人也连忙低下头，没由来地紧张起来。
“名字是野见和人？”一道陌生而平缓的男音从室内传来。
野见和人偷偷看过去，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肤色苍白，脸上戴着一只造型与鸟喙极为相似的面具。
对方只单单是坐在那里，就让他浑身上下都叫嚣着想要逃走。
青年道：“不必紧张，坐下吧。”
“是、”野见和人战战兢兢地说完，才敢走进屋内，坐到了男人对面。
这位死秽八斋会的少主微微颔首：“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是想要利用药剂获得个性对吧？”
“是，请问您真的可以给我那个药吗？”
“当然，我们死秽八斋会本来也就是为了帮助你们这些没有个性的人才会开发它。”治崎廻注视着野见和人。
察觉到对方的审视，野见和人如坐针毡，但又不敢出声。
在他终于有些忍不住的时候，治崎廻才说：“但是我们不可能帮助一个没有价值的人。”
来了。
野见和人浑身紧绷，鼓起勇气道：“……是，我可以付钱、或者像分部先生说的一样，可以用其他的事交换……当然，违法的事我不会做的。”
治崎廻道：“放心，不是什么违法的事。”
野见和人：“那……”
这位黑帮的掌权者悠然道：“只需要你帮一些小忙，帮我们打听一些消息。例如雄英高中英雄科的课程情报，和体育祭的详细安排。你是雄英的学生吧？虽然不在英雄科，但想弄到相关的情报应该不是难事。”
“怎么样，很简单吧？”
野见和人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他站起身，指着治崎廻：“你们要这些东西是想干什么？”
“我说过了，放轻松。”男人声音平静无比，却带着种不容置喙的威慑力。
野见和人刚刚因为震惊而生出的勇气慢慢消失，最后在对方的视线中僵硬着动作坐回原位。
“我们并不想做什么，只是简单地情报收集而已，”他注视着野见和人，“就当是满足我对雄英高中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心。”
穷凶极恶的黑帮为了满足好奇心而去打听雄英高中的情报？
这借口简直敷衍到让人想笑。
但野见和人却是完全笑不出来了。
少年惨白着一张脸，坐在治崎廻面前：“……我可以回去吗？”
治崎廻的回答出乎意料：“当然可以。”
然后下一秒，野见和人的心坠入谷底。
“但是你跟黑帮有牵扯的消息说不定会传出去，到那个时候，你认为雄英会怎么做？”
——答案很简单，雄英这样的名门可不会接受一个跟黑帮有接触的学生。
野见和人脸上满是恐慌。
治崎廻冷冷看着眼前的少年，像是在看一只无路可逃的猎物：“如果现在选择和我们合作，你仍然可以拿到药，获得个性。只要你在收集资料的时候够小心，就没人会发现这是你做的。事后你只需要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与你无关。什么也不做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个性，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而且你大可放心，你的行为不会导致任何后果——冷静下来思考一下，我们不过是个普通的黑帮，就算得知那些情报又能怎么样？”
治崎廻的话充满了诱惑力：“有欧尔麦特在，我能能做出什么事？难道你对NO.1英雄这么没有信心吗？”
“我……”野见和人浑浑噩噩地看着治崎廻，有些艰难地说，“那个药，真的可以让我拥有个性吗？”
“当然，”治崎廻从口袋里掏出两管浅蓝色的药剂，放在桌面上推到野见和人面前，“不放心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自己试验。”
“你不是还有个朋友也想拿到药吗？只要你做了，我可以把他的份也给你。”
“……”
野见和人怔怔地着眼前的玻璃管。
——只要用了这个他就可以觉醒个性，无数次曾在梦里经历过的情景可以彻底变为现实。
这还是他头一次离自己的梦想那么近。
治崎廻说的好像没错，英雄科的课程表之类的东西又不算太隐秘的情报，就算做了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毕竟有欧尔麦特在，他不可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
再说了，就算自己不做，死秽八斋会应该也会再找上别人。
没关系的，我只是想拥有个性而已。
……我只是想要改变自己不公平的命运，这有什么错呢？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之间转过，野见和人最终抬起头看向治崎廻，用颤抖地声音说：“没问题。”
治崎廻冷眼看着他：“那么，合作愉快。”
说到底只是个高中生，想要掌控他实在太简单了。
他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的情报。而只要迈出了第一步，以后可就由不得野见和人选了。
如同蜘蛛捕获猎物一样，现在野见和人已经逃无可逃了。
野见和人像是为即将要做的事心虚一般，飞快地拿起一支药剂，拆开之后想要注射到自己的体内。
但在他有所动作之前，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呼喊声。
分部倍满仓皇拉开隔间的门：“少主！是职业英雄那边的人。”
治崎廻脸色微变，皱起眉，神色不善地看了野见和人一眼。
职业英雄会在这个节点找上来，很可能和野见和人有关。
但从野见和人刚刚的表现看来，他就是一个鲁莽且愚蠢的学生，治崎廻不认为是对方和职业英雄联手演了一出好戏。
那么，难道是野见和人的举动被雄英那边察觉到不对了？
眼看就要完成的计划在最后关头出了这种差错，治崎廻的心情自然糟透了。
他和敌联盟之间达成了协议，这次也是受对方的要求才会想方设法给野见和人设了圈套想要让对方为自己所用、作为今后计划的助力。
治崎廻自认为这次的事做得足够隐蔽，没想到还是被职业英雄协会发现端倪。
思绪百转，最后治崎廻的目光又落回了野见和人身上。
无论如何，野见和人这个棋子都显然已经丧失了作用。
——为了防止情报泄露，把野见和人处理掉才是最好的做法。
他的目光渐渐带上杀意，让野见和人忍不住瑟缩着后退一步。
这时，治崎廻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来电人后治崎廻动作一顿，按下了接听键。
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传来：“治崎君，别来无恙。你那边的事我都听说了。但是安全起见你还是不要动那个学生比较好。”
治崎廻看了一眼野见和人，冷声问：“为什么？”
要是现在放过野见和人，对方被职业英雄带回去之后说不定会泄露情报。
这样一来雄英那边肯定就会对他们的计划有所警觉了。
男人答：“绫辻行人，这个名字你应该听到过吧？那位大名鼎鼎的‘杀人侦探’。这次你会暴露多半是因为他。”
这次治崎廻才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记得回收药品，我会派人帮你脱身的。”
“……”
沉默片刻，治崎廻看向分部倍满，命令道：“让下面的人带着东西从暗道离开，不用担心我。”
野见和人神色慌乱：“发生什么了、职业英雄来了？我该怎么办？”
但没人回答他。
不知从何处泛起的黑雾包裹住了治崎廻和分部倍满，再回过神的时候，两个人原本所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徒留野见和人茫然无措地立在原地。
半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张开双手，却发现他拿着的药剂已经不知何时被治崎廻带走了。
片刻之后，职业英雄和警察破开大门，涌入这个据点。
.
敌联盟。
黑雾传送的终点是敌联盟位于港区的据点，规模不大，但却足够隐蔽。
治崎廻和分部倍满被送到这里后，坐在上首的男人含着笑意问：“感觉如何，治崎君？”
隔了数秒，治崎廻才缓缓答：“那位杀人侦探果然名不虚传。”
数月前，敌联盟与死秽八斋会达成了合作。
死秽八斋会承诺为敌联盟的成员提供能觉醒个性的药品，而AFO则保证在成功击垮职业英雄协会后给予死秽八斋会应得的利益。
所谓的“能让无个性者拥有个性的药”是治崎廻利用自身个性制造出的试剂。
虽然对外宣扬的是能让人永久觉醒个性，但事实上这种药品的性能并不稳定。根据人身体素质的不同，得到的个性大约能维持十到二十个月左右，而后会对使用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甚至导致死亡。
不过尽管如此，这也是能增强战力的利器——个性持有者能带来的利益可是无法用人数来衡量的。有了这种药，职业英雄协会想要阻止他们就更是困难了。
因此AFO在得知这种药的存在后直接找上了门，半胁迫地向治崎廻提出了这次合作。
而治崎廻妥协了。
一来他的实力远不足以和AFO抗衡，二来AFO的许诺在他看来还是有几分分量的。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治崎廻才得知AFO并没有真正的死去。
听到他的答复，死而复生的黑暗之王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是吗，我还以为你会更愤怒才对。毕竟筹备了那么久的计划就这么被他给破坏掉了。”
治崎廻：“……”
沉默了片刻，他又问：“你当初被绫辻行人的异能力判定身死，是怎么复活的？”
这是治崎廻一直以来的疑惑。当初治崎廻和AFO见面之后AFO曾告诉他自己并没有被欧尔麦特打败，而是“死于”绫辻行人的异能。
治崎廻在得知绫辻行人那堪比神之裁决的异能力时也十分震惊，但更令他在意的则是AFO还活着这件事。
既然绫辻行人的“Another”是能无视一切外力将人置之死地的异能力，那AFO是如何逃脱裁决的。
“因为我是神，神当然不会畏惧凡人的裁决。”AFO带着笑，神色间却带着种憎恶。
“……”
见AFO明显不想告知真相，治崎廻干脆换了个话题：“我听你的建议把那个学生放走了，接下来还要按计划在体育祭的时候袭击雄英吗？雄英肯定会有所戒备的，职业英雄协会估计也要插手。”
“戒备？职业英雄？”AFO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看着治崎廻，语气满是轻蔑：“欧尔麦特受伤，而我还在全盛时期，职业英雄又能拿什么来和我对抗？”
看他的态度，他完全没把职业英雄协会看在眼里。
不过AFO作为曾经统治黑暗的人，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治崎廻把唇抿成一线：“那就期待敌联盟的好消息。”
如果成功自然很好，而如果失败——反正他一开始就是被迫合作，同样乐见其成。
.
次日，侦探事务所。
“职业英雄协会那边的消息，他们在黑帮的据点发现了野见和人。根据野见和人的口供，跟他接触的黑帮是死秽八斋会。野见和人在半年前就跟这个黑帮的成员有过接触，前段时间那位成员告诉他死秽八斋会有一种能令无个性者觉醒个性的药，他想要拥有个性才会铤而走险。”
辻村深月顿了顿：“现在野见和人已经被迫休学了。不过事情暂时没有对外曝光。”
“然后呢，没别的了？”绫辻行人关上窗户，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
辻村深月点头：“是，那个高中生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警方似乎觉得问不出什么情报。”
侦探嗤笑：“受惊过度？他如果会受惊过度就不会去跟黑帮接触了。”
青年坐在办公桌前，十指交叠：“死秽八斋的目的如果单纯是贩卖药品赚钱，那他们根本没必要冒着被职业英雄发现的危险去接触雄英的学生。”
辻村深月一愣，而后沉吟：“这么说倒也没错，那死秽八斋会是有别的目的？那……野见和人唯一值得一提的身份是他是雄英的学生，死秽八斋会的目的是雄英？！”
“不止。”绫辻行人道。
“你们最好还是再‘好好询问’一下野见和人，说不定会有别的收获。”
辻村深月应是。
她跟负责这起事件的警部联络过之后，又看向绫辻行人：“不过，真的会永久让人拥有个性的药物吗？”
虽然野见和人言之凿凿说这是真的，但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如果这种药真的存在，曝光之后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事。
绫辻行人抬起头看向她，笑了一声。
察觉到自己又被对方鄙视了的辻村深月：“……”
侦探靠在椅背上：“如果死秽八斋会真的研制出了这种药，为什么藏着掖着，干脆去申请一个专利不是更好吗？”
“那这果然是骗人的。”
“嗯。多半是带有什么副作用吧。”
绫辻行人伸手拿过昨天放在桌面上的书，打算接着读完，手机却忽然弹出了一条提示。
预览中，发信人的名字是铃木次郎吉，内容则是一张照片。
白色的卡片上，印着几行字：
「第一枝不是玫瑰的玫瑰绽放之时，
我将穿越时间的缝隙，
捧起纳西塞斯的星辰。」
——怪盗基德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