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喜欢一个人, 这种事情还需要理由吗?季则飞快的打字:这种事不需要为什么吧?你谈过恋爱没有?我找你当顾问是不是太亏了?你都一个多月没给我解答过感情问题了吧?
说完又气呼呼的说:我要开掉你了!你就是个棒槌!
陆持之忽略了后面的咆哮和季则发来的卡通小人拿着棒槌打人的动图:你不是天生的弯,肯定是由于某个原因才会喜欢男人,我说错了吗?
季则:没有错!
陆持之透过屏幕似乎看到了气呼呼的季则,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不过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老干部:所以呢?
这次季则没有很快回复, 对话框里也没有显示‘正在输入中’,陆持之等了一会儿, 以为季则又要像之前那样不再理会他, 谁知季则竟然真的说了:我妈妈发生意外,到了一个私人医院,医院不肯接收,是学长帮了我。
这句话季则说的很用力, 这些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可在这样的深夜, 在他有了一个新朋友,且陆持之持续一个月不肯理他的深夜,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想要倾诉一下。
说完之后, 季则又用看似轻松的语气开玩笑说:就这么简单的故事, 还特狗血,哥哥, 有没有觉得失望?
陆持之从记忆的角落扒出季则说的这一段, 那时候他才大二吧?因为感冒, 他去翠湖路看医生, 翠湖路基本等于是陆家的私人医院,是不对外开放的,所以医生护士都不忙,那天他刚走到大厅便见一个男孩子抱着浑身是血的女人哭着求护士和医生给他妈妈看看,还说会给钱,多贵都看。
陆持之不知为何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当时年轻男孩的表情太过悲伤,也或许是他没有见过连哭都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再或者是因为新奇,因为他从未在翠湖路遇到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人,总之,他驻步了。
然后,他发现护士拿了轮椅给对方后似乎没有接收病人的意思,还说起了让那男孩子赶紧把人送去两里地外的市医,那男孩子愤怒的喊:“你们这里不是医院吗?医生不就是要救死扶伤吗?”
有个他见过,但是只穿了便服的医生转身离开了,只剩下三四个护士,苦口婆心的劝那男孩子赶紧把人带走,不然会耽误病情,那男孩子也不肯,因为轮椅里坐着的人已经十分虚弱,手指都开始抽搐,他并没有更多时间,他只想要他妈妈迅速就医。
陆持之没有干涉,他只是看着,他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波动有一种天生的冷感,但是他好奇那男孩子会怎么做。
那几个护士大概是看那男孩子可怜,一直在劝,那男孩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忽然开始大声背道:“我会奉献自己的一生为人类服务,我会给予我的师长应有的崇敬和感恩。我会凭我的良知和尊严行医救人,病人的健康将会是我首要的顾念。我会尊重所有病人的隐私,即使在病人逝去之后。”
陆持之有些诧异,竟然会有人没事去背诵医学生誓言,可这男孩子看起来年纪很小,不像是医学生。
那男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坚定,在空旷的大厅里,他的每一个字都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我会尽力维护医业的荣誉和高尚的传统,视同事为我的手足。我不容许让年龄、疾病或残疾、宗教、民族、性别、人种、政见、国籍、性取向、社会地位或任何其他因素的偏见介于我的职责和病人之间。”
那男孩子背到了这里,却只看到其中一个护士跑走又跑回来对另外一个护士摇头,他似乎失望了,声音小了一些:“我将给予人类生命最大的尊重,我即使在威胁之下,也不会利用我的医学知识去危害人权和公义。”
“我郑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宣誓。”
终于背完了。
大厅里很安静,安静到只剩下誓言的余韵。
还有那个男孩子微弱的吸纳吐气,莫名的也被陆持之听到了,他在这轻微的吐气中看到了男孩子的绝望。
那几个护士有些羞愧,小声劝了他什么,似乎还要派车送那男孩子的妈妈去别的医院。
那男孩子明明很年轻,眼睛里却全是不符合年龄的悲凉,没有再争辩,而是转身推着他妈妈往外走。
陆持之喊住他:“等一下。”
*
记忆里早已五官模糊的少年在此刻忽然又清晰了起来,陆持之仿佛看到了那天在医院大厅里大声背诵医学生誓言的季则,赤红着双眼用铿锵有力的声音拷问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灵魂。
可怜又可敬。
后来他做主接收了季则的妈妈,他还记得他同院长说话的时候季则就站在不远处,也不上前同他说话,像只小兽似的站在暗处盯着他。印象里他走的时候还和季则说了几句话,但是已经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也不记得季则回了自己什么。
后来他又去翠湖路复诊,竟然再次看到了季则。他被一群中年男女推搡着,胳膊和巴掌抡在他身上,要他去派出所改口供,季则站着不动,任由这些人推搡捶打,不还手,也不给任何回复。
一个老太太声具泪下的求他,他也只是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就再也没有其他表示了。
陆持之不太确定自己是听这些吵闹太烦,还是同情季则,他让人把那群人赶了出去,后来还安排了人专门解决季则的问题。
再后来,或许对接人和他说过后续处理,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陆持之没想到,就这么随手帮了一个人,竟然得了这样一颗真心。陆持之心绪复杂,不知道该说季则纯还是蠢。
房门被敲响,费姨略带小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持之,你睡了吗?”
陆持之下床前去开门:“费姨,一点了。”他提醒费姨看时间。
费姨讪讪的‘嗨’了一声:“我看你灯还亮着,忙什么呢?”
陆持之不怎么客气的说:“您是要在凌晨一点和我站在这里寒暄吗?”
“当然不是,”费姨了解陆持之的性子,让他不耐烦就不好了,“之前找人弄的几张季则演唱会的门票被你妈拿去送人了,说是有更好的位置可以定,可是这才刚开放就售空了,你给我弄几张?”
陆持之垂着眼看费姨难得讨好的笑,就在费姨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陆持之开口:“行,明天拿给你。”
费姨惊喜了一下,也不敢过度夸陆持之,只摆上‘慈祥’的笑:“那你快睡吧,就不麻烦你站这里和我寒暄了。”说完就走了,仿佛怕陆持之反口,脚步都比来的时候快了一些。
*
陆持之并没有自己去找季则要门票,而是把这个事情交给了谢述去办。
谢述和季则是互加了微信的,所以直接在微信上找了季则,并且声明按市价结算,季则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问是谁要来看,可以给他留前排位置。
在听到谢述说陆持之的家里人想去看的时候,谢述明显感觉到季则紧张了:“家、家里人?”
“家里一个阿姨吧,是家里的老人了,她特别喜欢你。”谢述简单描述了一下。
季则有些高兴又有些忐忑,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没想过自己和陆持之会产生这种联系。
半响,季则才低声问:“那学长会来吗?”
谢述顿了一下,诚实的回答:“应该不会吧。”
季则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然后又提起劲头和谢述说会让人把票给他送过去,不需要钱,两人推辞了一番,谢述就受了这个人情。
有一件事谢述不知道该不该和季则说,就在前天陆持之让他找人要一下季则的工作安排表,他猜测是季则最近频繁的工作计划和网络讨论度引起了陆持之的注意,连他这个只在互联网上冲浪的都明显感受到季则工作量的加大,陆持之应该也感受到了。
不过谢述最后还是没说,他怕自己传达错了意思就不好了。
季则当天就让周纵把门票送去了君唐,周纵回来的时候季则正在练舞,练到一半看到他便停了下来。周纵知道季则的意思,主动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谢述是亲自去大门外拿的票,还让周纵帮忙再次感谢一下季则,并没有其他事情发生。
季则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周纵问他有什么问题,季则只说没事,然后便回去继续练舞了。
*
在演唱会还有两周时间的时候,季则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打来的电话,徐瑶竟然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空做婚礼嘉宾,说了一个国内很有名望的家庭,对方家里有个女儿,选了周末结婚。
季则不露声色的拒绝:“徐小姐,到时候我一定尽量请假,你也知道我马上要开演唱会了,每天一两点公司才放我回去。”
徐瑶先是没说话,然后小心翼翼的说:“可我已经让人和恒月说过了,恒月好像已经接了这个工作。”
……
徐瑶见季则没说话,又说了句:“少亭也会去,你们可以结个伴。”
“那徐小姐,我们到时候见。”季则只能应了下来。
*
婚礼当天季则去接江少亭,江少亭一上车就神神秘秘的说:“我听说今天陆持之也去。”说完他得意的看着季则,“我爸托了关系也想去,但是人家没搭理他,他知道我要去的时候快要气死了,骂我不务正业,不让我混娱乐圈非要混,我是跑出来的。”
后半句季则没听进去,只盯着江少亭看,半响才说:“是吗?”
见江少亭有些疑惑的看过来,季则立刻说:“我见过你爸,哪儿有你说的这么暴躁,他一直都特别文雅,肯定是你说话刺激他了吧?”
江少亭吵了几句,非说季则不向着他说话,还抱怨季则和别人吃饭都不和他吃,气鼓鼓了一路。
婚礼是在一个山庄里举行的,山庄位置很好,在临海的半山,造型是按照西方古堡的外形来建的,从山下往上看仿佛是在看一个景点。
在本地,这座山庄一直都很出名,只是很少有人能够进去一探究竟,季则和江少亭也都是第一次来。
佣人给两人安排了客房,说明了这个场区是专门分给艺人的,其他来宾都在另外的场区,让他们自便。
季则和江少亭正说话,忽然客房的门被敲响,季则和江少亭转过头去看,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陈与宋。
陈与宋嘴角挂着和善的笑:“听说你们也在这里,我过来打个招呼。”
两人连忙走过去和陈与宋打了招呼,陈与宋是圈里难得的资深实力派演员,已经连续拿了三届影帝,没想到连他都来了。
“他们怎么请了这么多人来参加婚宴?不怕被抢了风头吗?”季则笑着说。
陈与宋笑着说:“大概是想开一场晚会吧,那边还有一些人。”他顺着一个方向看过去。
季则和江少亭也都看过去,竟然真的看到了几个演员和几个当红小鲜肉,江少亭有些夸张的说:“不会等会儿就会给我们一个节目单吧?”
那一群人也正好看到他们,纷纷过来打招呼,一时间热闹极了。
季则觉得有些傻,不懂这些所谓上流人士的想法,明明是结婚,搞成演唱会是怎么想的?
一群人寒暄了一阵子,陈家的人便来招呼他们去外场了,还给他们分了座次表,季则和江少亭排在最后一排,不知道是按什么标准排的。
江少亭在一旁低声问陈家这是什么意思,明明他们在圈里的地位更高一些,可是前面一个男团出道的新人位置竟然都比他们好。
季则随口敷衍着江少亭,目光下意识的在场内寻找陆持之的身影,奈何看了一圈都没找到,遂失望的收回了目光。
一直到了十一点左右,陆持之才终于在一群人的簇拥中朝着现场走来。
季则透过人群看陆持之,他永远都是那般引人注目,仿佛今天他才是那个最受欢迎的新郎。
陆持之正在同新郎说话,新郎家境不如女方家里,所以今天的婚宴是并不偏向他的,但是他很快便找到了这场婚礼的中心人物,在大厅里大家互相打招呼寒暄的时候他便一直站在陆持之身边,还借机认识了许多人。
陆持之只是来参加婚礼的,并未打算过多停留,但是主人家太没眼色,大有让他赔全场的意思,他面上不显,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暗地里给林勋使了个眼色,林勋立刻把话题接了过去,陆持之终于分神往别处看了几眼,然后便看到了人群后面的季则。
或许是季则的眼睛太亮了,隔着这么多人,也能够让陆持之能够这么精准的捕捉到,看到季则朝自己笑,陆持之失神了片刻。
新郎又说了什么,还喊了他的名字,陆持之不得不继续和新郎说话。
季则的心一直往下沉,他确定陆持之看到他了,他还抬手和陆持之打招呼,可陆持之收回了目光,没打算理他。
江少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一旁说:“晚点热闹起来的时候你就可以趁乱去找陆持之了,看不出来,他带眼镜还挺正派的。”
陆持之没有再往季则的方向看,一直到婚礼正式开始,他终于得了闲,和林勋他们一起坐下了。
婚礼是西式的场景中式的司仪,陆持之坐下后能够清晰感受到来自左后方的视线,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季则。
新郎新娘上台接受调侃之后,陆持之作为证婚人被请上去讲话,这个流程之前他已经拒绝了,谁知陈家竟然还是给安排上了,料定了他不会在这样的日子里翻脸。
陆持之讲了一些场面话,目光略过季则那一块的时候不自觉和季则的目光对上,这次季则没有笑,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好像有些不高兴。
怎么又不高兴了?怎么这么容易不高兴?
陆持之移开目光,很快结束了讲话,司仪又请其他人也讲了话,接下来就到了新娘最喜欢的环节,她先是把所有喜欢的艺人都点了名,司仪很配合的请那些艺人上台表演了一番,那个男团更是在台上跳了个群舞。
季则在心里盘算着假如新娘点名的话他可以唱什么歌,江少亭小声和他讨论一首他之前发行的单曲,说可以两人合唱。
谁知新娘把所有人都点名一遍之后愣是没提季则和江少亭的名字,以至于其他艺人看两人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又不是新娘的爱豆,怎么进来的?
季则也有些无语,这区别对待的也太明显了一点,明明是他们请他来的,怎么变得好像他们死皮赖脸要来?
他转头去看陆持之,可陆持之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个事情,直直的坐着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婚礼到中场的时候江少亭要去卫生间,便求季则陪他一起去,两人离开了几分钟,再回来便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喊:“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