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061
场馆外面的路灯依次亮了起来, WTG的队员们走到外面, 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几人没急着上车, 反而是在附近或站或坐，等着做赛后采访的队友回来。
上单泡泡点了根烟, 望向DG出口的那个方向，有一下没一下地按打火机，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不知谁在后面出声说了一句：
“哎，DG今天真是……”
后头的话没出口，然而那语气却很不是滋味。
大家都是这个圈子的，比赛场上的无情是一回事, 场外的交情又是另一回事，刚才DG对观众席鞠躬的那一幕他们都看在眼里，心中关于胜利的喜悦倒没多少，更多的却是伤感。
春季赛时的DG，正是拿下S赛冠军的王师队伍, WTG自从去年年末就开始分析DG的战术和打法，在春季赛时就将DG视作最强的敌人，结果……
鱼的突发气胸, 让他们的胜利来得那么突然。
紧接着是沈乔加入DG。
众人瞩目中, 他在DG的首秀就展现出了与队伍非同寻常的配合程度，一举击碎了所有的质疑, 让DG在夏季赛焕然新生, 打出了比春季赛更加强势的风格, 以近乎碾压的方式连胜到洲际赛小组赛阶段。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支队伍能将这强悍风格贯彻到底的时刻——
陆哲被狂热粉丝袭击，手臂受伤，无法上场。
DG又一次被WTG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历史好像总是惊人地相似。
然而。
两次将这支队伍轻松零封，WTG众人却没一个高兴得起来。
唯有一种近似兔死狐悲的苍凉感。
毕竟……
在这个赛场上，没有常胜将军。
职业选手的这场征途实在太短，短的连错过一年都是巨大无比的遗憾，二连冠都成了队伍不敢奢望的奇迹。
谁能保证自己的队伍不会成为下一个DG呢？
受伤、职业病、突发状况、找不到状态……
哪怕他们凑出了最完美的阵容，也无法保证自己夺冠。
泡泡回想了一下DG今年的发挥，夹着烟放到嘴边吸了一口，烟雾吐出的时候，不免叹了一口气，哂笑着开口：“你们说，这要是放在漫画里，我们像不像是大反派？”
赢得像开挂，一点道理都不讲。
有队友接：“DG是主角？别了吧，就算他们今年惨，我以后也不想输。”
两人的对话被风吹散，其他的队友听罢也笑了起来。
没错，替对手不值是一回事——
但是在这个赛场上，没有人想输。
……
周经理挑了性格最稳的二花和钱宝去接受采访，虽说赵月和郑知卓是首秀亮相，可在这样惨烈的失败里，他们并不适合暴露在观众的目光中。
他甚至还没收了这两个小朋友的手机。
免得两人晚上回去上网，看见了什么不友好的评论胡思乱想，最后彻底搞崩自己的心态。
——毕竟联盟史上又不是没有被喷到退役的职业选手。
众人沉默地等二花和钱宝回来，从休息室顺着选手退场的通道往外去，门口正被路灯昏黄的光所笼罩。
走进那团光晕时，他们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
“陆哲。”
陆哲转头去看，见到正叼着烟的泡泡，那人的目光从DG众人的身上扫过，右手将烟取下，对陆哲伸出了左手，沉声道：
“加油，季后赛见。”
陆哲这手伤显而易见最近是无法上场的，能否让DG走到季后赛、乃至于世界赛，其实是看整个队伍，他这一声“加油”，是送给DG全体的。
陆哲微微一笑，也伸出左手，同他握住，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当然。”他说。
这个赛季，他们的路还很长，怎么可以止步于此？
……
“就算他们进了季后赛，就今天那两个新人打野的表现，估计也跟前三绝缘吧……”泡泡回到车上，才刚坐稳，就听见坐在后面的队友继续发表对DG的看法。
泡泡往椅子上一靠，想到今天跟沈乔对线的表现，摸出手机，头也不回地应：“你问问教练，如果下回对上DG，陆哲还是没上场，咱们可不可以不制定战术直接莽？”
坐在另一侧的教练抬手举起板子，朝着刚才说话的人挥了挥，瞪着眼睛作势要拍过去。
“飘是吧？知道你今晚犯了多少错误吗？要不要等会儿加训两小时我给你仔细掰扯掰扯？”
“别别别，我错了，我这就反省。”
WTG的主教练冷哼一声，又看着泡泡，顺势波及：“还有你——”
“第一把跟狼崽的纳尔对线，吃兵数我只有两个字能形容：就他妈离谱。”
“前十分钟我都不想承认你是我们队员。”
泡泡：“……”
他摸了下鼻子，不敢纠正教练的数数能力，只能拖着调子威胁地喊身后发言的队友：“饼干，你死了。”
要不是这人乱说话，他能这么快被秋后算账？
整辆车里都是窒息般的沉默。
直到好脾气的队长出来打圆场：“说回DG吧——”
“他们的新人今天是第一次上场，表现做不得数，那个Moon要是节奏带对，无论跟上中下那一路配合，都会非常凶……至于第二场的June，他虽然胆子不大，今天没看到他的先手节奏，但只要他适应了LPL的场面，潜力迟早也会被开发出来。”
“可能很多粉丝都觉得现在的DG是实力最低谷的时候，但我倒是觉得，这是DG距离蜕变最近的一次。”
“想想看，现在只是常规赛，他们暴露出来的问题就是太依靠陆哲打野时候的联动节奏，一旦他们适应了不去过分依赖打野，边路和中路抗压能力增强，谁强谁C，上路有狼崽、中路有MONEY、下路是超强辅助FLOWER，他们会变成什么样？”
听完他的话，整辆车都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们明白DG选手们的个人实力有多强，他们几乎没有明显的短板。
任何一个挑出去，放到实力稍微差一点的凋零队伍，都会立刻被捧成核心。
WTG队长做了个总结：“总之，我很期待他们跟那两个小朋友的磨合成果。”
期待DG从低谷里走出来。
期待着……
这个对手能够涅槃重生。
……
相对于WTG还算轻松的气氛，DG那边堪称一片死寂。
仔细算算，除了鱼那次之外，他们确实还没有输的这么惨过。
这种惨，主要指的是心理方面的，让他们短暂地不太适应，所以大家在车上很是仔细地品味了一下这种感觉。
除了周经理最开始让他们最近少上网之外，后头就再没有人开口，一直到去了基地，郑知卓和赵月两个小孩儿下车的时候脸都是白的。
钱宝难得没念叨场馆的热，毕竟花城这破场馆的场上空调被抗议了好长时间都没被修好。
她注意到两个小朋友太过紧张，想了想，主动说了句：“有点饿，不如我们点个夜宵吧？”
老蜗本来想往训练室去，听了这话摆手就想拒绝，被旁边的二花撞了下肩膀，便听自己的搭档开口道：“好啊，阿月和小卓能吃辣吗？”
方教练看了眼他们，知道对他们俩不能像对这几个一队选手一样无情地开始批评，带着旁边的数据师们先进了基地，丢下一句：
“今晚先不复盘，你们吃完宵夜自由训练。”
周经理看了看他们，还是提出了抗议：“不行，万一吃坏了肚子或者被人拍到，还以为我们输了比赛搞庆祝呢，你们还是去找食堂阿姨吧——陆队你看着他们点。”
陆哲应了声“嗯”。
郑知卓跟赵月对视一眼，刚想拒绝，就被钱宝左右手一手一个，推进了基地的一楼，往食堂的方向带去：“走走走，我好久没吃食堂的夜宵了，怪想念的，你们喜欢吃什么呀？姐姐请客。”
原地。
老蜗抱着保温杯，自言自语：“咱们战队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性了？”
二花对他翻了个白眼，回应：“你是不是狗我不清楚，但我肯定我是人。”说完，他也往钱宝那边的方向去，懒得搭理缺根筋的老蜗。
或许是鱼和陆哲的事情吧，让他们隐约明白过来，胜利固然重要，可是和自己并肩作战的队友，更加重要。
老蜗对着他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嘿——”
他拍了下自己的保温杯，回头去看陆哲：“陆爹，你可要给儿子做主啊。”
陆哲用怜爱的目光看着他：“你长大了，要学会自己给自己做主。”
说完，他对沈乔和颜悦色道：“走，哥哥请你吃夜宵。”
沈乔懒洋洋地睨着他：“少占我便宜。”
“这不是你上次主动喊的吗？”
“你记错了。”
两人边斗嘴边往里走，拌嘴声音传出老远。
留下老蜗：“？？？”
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要被这碗狗粮伤害？
……
给老蜗孤独的心灵造成一击的两人毫无自觉，一路穿过长长的走廊，快要进食堂的时候，沈乔率先过去拉住门把手。
顿了顿，他脸上的轻松消失，忽然认真地转头看旁边的陆哲。
陆哲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温笑着问道：“怎么了？”
沈乔摇了摇头，只随意道：“我在想刚才场馆里听见的那句话。”
陆哲抬手拨了下他长的快要碰到眼睛的碎发，未来得及开口，与沈乔那双格外明亮的眼眸对上，尔后听见沈乔漫笑着开口：
“忘了回答他们——不必等明年，我只争当下。”
不论DG接下来的路有多难走，他不会放弃，他的队友也不会放弃。
就像是曾经陆哲没有回来之前，沈乔没有放弃过每一分、每一秒，即便当初在最黑暗的时候，他从不设想他们之后会有怎么样的相遇，他只知道，他得努力熬过去。
现在的DG亦是如此：不管多难，他们都得熬过去。
他们以汗水、挫折、失败、泪水来浇灌这朵苦难之花，就为了等到盛开的那天，去嗅那漫天的芬芳与香甜。
这个赛季，仍然很长。
他们可以败北，但决不能停滞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