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文曲星君科举路
离家出走了?
小孩子求关注的幼稚手段?
姜闻先第一想法就是这个。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勉强起来。
这孩子怎么就不能懂事一点呢!让全家人为他担忧, 去找他, 都不考虑过会耽误多少事!
姜顺心伸出脑袋,“爹爹, 是小哥的信吗?他写了什……”
八岁的小孩,已经认识大多字了。小女孩在说话的过程中已经扫了一遍信纸,眨了两下眼, 脑袋瓜子消化了摄入的信息后,哇的一声, 在父亲怀里哭得惊天动地。
可把当父亲的唬了一跳, “神女!囡囡!怎么了,怎么了!”
见她哭得停不下来, 手忙脚乱地拽来放饴糖的盘子, 抖着盘子地翻,糖果哗啦啦撞在一起, 好像在炒豆。“囡囡不哭,不哭哦,看这里,有糖哦!”
哪知道小女儿瞥了一眼,哭得更大声了。
“小哥,小哥……”她哭着说, “小哥才喜欢吃糖!”
姜闻先第一反应是不信, 哪有男孩子爱吃糖的?
孩子还在哭, “你……呜……你为什么要把小哥送走?”
姜闻先满头大汗, “我没有要把你小哥送走啊。”
“你有!”姜顺心扭过头去, 看也不看他,“你刚才跟那个叔叔说了,我都听到的,你说了!要把小哥送走!”
姜闻先愣住了,无奈地笑了一下,“你这孩子,我那是和朋友开玩笑的,我怎么会真的把你们送走呢。”
开玩笑?
小女孩泪珠盈睫,像受惊的猫,瞪了眼,踡了身,有些放松又有些迷惑。
让她那么怕的一句话,只是开玩笑吗?
原来是可以这样开玩笑的吗?
*
姜星秀出来时,什么也没带,除了一身衣服。至于衣服的钱,他留了逢年过节时上门拜年的长辈们给他的福袋银子,权当是赔偿。
江南水多,千帆过尽。姜星秀走的水路。
岸边渔船的老渔夫清瘦的脸颊映着夕阳,他坐在船头,惬意地抽着旱烟。青烟弥漫去远方,船舱内一尾尾活鱼在网中扑腾。
有男童在高处临江远眺,江风摆起他的袖袍,忽然地,伸脚一踏,脚下空无一物。
老渔夫大惊失色,高喊:“娃子咧,有什么想不开的,咱们再想想!老汉帮你想——老汉请你吃鱼!一尾红彤彤的胭脂鱼咧,可肥了!你别跳啊!”
江潮中倏然跃上一尾大鱼,两尺多高的体型,银白的鱼身,颇像江心蒙蒙亮的月牙。一身红绡的男童便踩在了它背上,眉心红印灼灼生辉。
大白鱼载着男童游走,鱼尾摇摆时,拖出蜿蜒的水痕。
“我的乖乖啊……”老渔夫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站在风里的身子一个激灵,“老汉难道碰到小神仙了?”
*
大白鱼是江中灵物,也不知活了多少个年头才长那般大,此番受到文曲星的召唤,愉快地出了江,给星君作一脚力。
星君捧着竹简,凝神细看,它便游得极稳,不使那竹简晃动。
有大船游过,小孩儿攀着船沿欣赏风景,猛地大拍船木,“阿爹,阿爹,我要那个瓷娃娃,你捞给我!”
江上哪来的瓷娃娃?
青年文士从舱中行出,诧异地看过去,就看到远处大白鱼驮着一尊做工精妙的瓷娃娃,低眉垂眼望着书简。离的远,看不清面部雕刻,但只看那通身气派,也让文士脑补出了一尊栩栩如生的瓷雕。
船又离得近了些,青年文士定睛一看,只好让人收起要下放的渔网。
“阿爹?”小孩儿抬头看他。
青年文士有些尴尬:“是阿爹看错了,那不是瓷娃娃,那是个人。”
“骑在鱼上的人?”小孩儿惊异,很快又有些担忧:“他会不会摔到水里啊?阿爹,我们问问他要不要上船吧!”
青年文士比儿子见多识广,心中有猜测这大概是位武林中人,那大鱼也是他调|教好的。却仍是在船靠近的时候高声问了一句:“小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姜星秀抬起头,“可以载我一程吗?”骑鱼倒也没有不舒服,但是这具身体总要吃饭的。
船上有热饭。
青年文士:“这是我租的船,你上来吧。”
姜星秀摸了摸鱼鳍,给大白鱼打了道灵光,“去吧。”飞身上船。
文曲星主文运,为天下开灵智,他给大白鱼打的那一道灵光,在这个没有神佛,姜星秀是唯一的仙的世界上,虽然不能让它成妖,却可以让它更加机灵,处事也不再凭着本能。
大白鱼在船前转了三圈,又跳出水面再钻回去,如此反复三次,才沉入水底,不见踪影。
小孩儿“哇”地惊叹,“它是在跟你道别吗!”
“有道别,也有道谢。”
姜星秀向着青年文士拱手:“多谢先生,使我有地落脚。”从腰间解下小囊,脱了系囊口的细绳,露出内里细腻流金,“这是我在船上的花销,先生切莫推辞。”
金砂是他在江里取的,与姜家没有丝毫关系。
青年文士懂做人,知道不收会让姜星秀不自在,便笑着点头接过来,“小兄弟姓甚名甚,是要去哪儿?若是不同路,下一个码头,我可以帮小兄弟找一艘船。”
“我姓姜,全名姜星秀……”
还没说完,青年文士便脸色一变,急道:“可是江南首富的姜家?”
“嗯?”
“听闻姜家八子钟灵毓秀……”他上下打量着姜星秀,满脑子一句“正是了”。若不是传言那位小童生,哪来的这通透气质。
倒也不用特意说一句已经和姜家脱离关系,让人家尴尬,姜星秀只淡淡道:“你若找姜家八子,是我。先生可是有事?”
“也不是有事……”青年文士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正巧放榜几日路过扬州,听闻君是八岁的童生,心生好奇,想知道是怎样的人杰——果真,闻名不如见面。”
两人相互间场面话了几句,姜星秀说了自己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船开到哪,他就去哪——府试在四月,还有两个月,他不急——后,便进了船舱。
船沿着水路行驶了六七天,姜星秀也通过文人相惜和青年文士成了忘年交。青年文士更是惊讶,眼前小孩有太多惊喜了,对弈能够手谈几局,水墨丹青能够谈上几句意像,诗词歌赋,民生国计,应会尽会。
这真的是姜家的神童?莫不是水里的精怪上岸糊弄于他?
一艘大船自他们的船边驶过,粗略看一眼,船上皆是轻甲。
“锦衣卫?”青年文士轻声,“难道是江南这边有哪个官员出大事,必须要锦衣卫来惩戒?”
姜星秀亦是好奇地看过去,想着不关自己的事,又平淡地回了头,“李兄,方才你想说什么?”
青年文士先是起身作揖:“姜兄,我有所隐瞒,我实是当朝右相嫡子。”
姜星秀知道这人不是会炫耀家世的,后面必然有话。便静静听着。
“以姜兄的才智,必能够青云直上。若姜兄愿意,我可请家父举荐姜兄,直接入朝为官,省了科举之苦。”
姜星秀扬了扬眉。
他沉吟不语,片刻后,摇了摇头,“多谢李兄好意,只是我与我父有过约定,我该考个状元与他。”
*
锦衣卫们到达姜家后,将令牌一举,阖府上下出来,跪了一地。
“陛下要见姜星秀。敢问哪位是八郎君?”指挥使环视一圈,感觉哪一个都对不上号。
其中一个小孩身高倒是勉强对得上,八岁的小孩长得比正常人高一些,该是那个高度。
姜闻先眼睛发亮:“陛下……陛下要见犬子?!”
那是皇帝啊!姜家!姜家只是商家,连皇商都不是,现在姜家的孩子居然能见到皇帝?!
他们姜家要起来了!
指挥使想到恽知帝的态度,十分和颜悦色重复一遍:“是的,陛下想要见贵府八郎君,请问哪一位是?”
姜顺心声音清脆地回了他:“你来晚了,我小哥误会了爹爹,以为爹爹要送走他,现在不在家。爹爹已经让人去找了。”
“是我的错,我和朋友开玩笑,可能是被他听到,他当了真,离家出走了。上官请在府上歇息,小孩子走不远,很快就能找到了。”姜闻先兴奋而急促地说。全然忽视了他们的人找了七天,而他方才还气急地摔了一只杯子,说是姜星秀被养得心大了,才会一直在外面,不回家。
似乎谁嗤嗤笑出声。指挥使转头,警告地扫了一眼自己部下,随后和善地对着姜闻先说:“不必麻烦,我们住驿站即可。人呢,你们看着找,找不到也没关系,府试那几日他定然会去,我们守株待兔便是。”
姜闻先连声道:“上官且放心,我们定会认真找,我们之前也是在认真找,只是那孩子太会藏了。”
指挥使点点头,只是才回了驿站,就吩咐人去打听姜星秀在姜府的情况。
一个八岁的小孩,还是个考上童生,以这个年纪说,当得上未来可期的小孩,哪里会敏感到只是听到一句玩笑话就离家出走,还躲得严严实实的?必然有更深的缘由。
姜星秀的事情,在姜府不算秘密。姜家人快要把他们唯一的女儿/妹妹捧到天上去了,相比较来说,同胎的儿子自然而然就会受到忽视,下人们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