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歌声
与此同时。
四个星君追踪到一座山头, 血迹就不见了踪影。
没了两只狼的下落, 四个星君大眼瞪小眼, 最后一致质问娄金狗：
“你鼻子怎么长的？怎么闻不到味道？”
“靠, 你还算是个狗吗？居然跟丢了？你丢不丢脸啊？！”
“我说真的，真的闻不到味道！”
娄金狗也是郁闷。他虽然是个神仙，但本职只是天上罗布星星的使者，属于“文行”工作。要是单论行动力的话，天上有天兵天将，那些神仙才是“武行”。
所以说，打架也要找专业神仙去打, 让文行客串武行, 是要出问题滴！
还是老大角木蛟星君眼尖，他看了一眼这座山脉的地势，就发现不对劲——
他们28星君不仅掌管着天上的星辰，同时也精通风水之术，会根据人间的气象变化来调整星辰的布局。
而眼前的这座山，风水地势很诡异：长长的一座山脉，却从中间劈开, 这是断了的龙, 不祥。在星象风水中，这种中间横断的山脉走势叫做“病龙”。
一眼看过去, 这病龙山脉上还有许多乱石岗, 俗话说：乱石之地龙骨外露, 多为凶煞之地。①
说白了：这血迹消失的群山山脉, 是个风水中的大凶之地，而病龙的山坳里，四方的邪气都汇聚于此，适合妖孽作祟。
如果有妖怪在这里修炼的话，倒是个极为不错的地方。
角木蛟眼皮跳了跳，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个叫肖鹰的狼王，就算派了个杀手前来调走小白，那在郊外就能动手，为什么要跑这么远？”
这片森林是秦岭山脉的腹地，跑的已经跨了省，那头狼至于调虎离山这么远吗？
心月狐也想不明白：“杀手想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动手，也不用花一整天跑300多公里。按理说，他只需要出了城市，再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下手就行，又何必拖延这么久？”
所以现在看起来，这个杀手狼好像是故意把小白狼引到这个大凶之地？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老大道：“不管怎么说，这头狼的行动很古怪，咱们一定要小心。”
“叮叮叮。”这时，心月狐的手机响了，短信是七公主发来的：【不好了，小七追着那头狼去了。我的追踪镜也显示不出小七的下落。她好像进了一个有法术屏障的地方。你们赶紧想个办法去找到她！】
七公主的镜子找不到女儿的下落，她很着急，别看小七年纪小，其实这娃贪玩又胆子肥，一向属于天庭熊孩子之列。
只是下凡以后，她在林彬祁面前表现的比较乖巧，也没机会惹事，所以给了大家她一点都不熊的错觉。
七公主把女儿最后消失的位置传了过来，奎木狼惊了：“小七赶在了我们前头？！”
角木蛟点了点头，其实他们只教了小七基础仙术，小七其余的法术都是师承自她妈妈和玉帝王母的。
而玉帝王母非常疼爱这个外孙女，经常给她吃一些灵丹妙药，小小的年纪，这娃的修为就超越了一般的地仙。
所以，娃娃赶在他们前面，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是：七公主的千里追踪镜，现在找不到人了!
“法术屏障的地方……”心月狐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大山，喃喃自语道：“也许不是法术屏障……是邪气太重，遮住了小七的仙气，因此镜子感应不到小七的存在。”
他有一种预感：面前的这座山里，似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邪气才会这么浓重。
而那只大灰狼把小白狼赶到这个地方，到底为什么呢？
事不宜迟，他们只好分头行动——搜山！
***
另一边。
山脉深处的顶峰上。
两狼一仙对峙间，山上不知何时弥漫起了浓重的黑雾。
小白狼忽然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这个山林……实在是太过于安静了。
虽然说现在是夜晚，万籁俱寂很正常。但这么大的一座森林，总该有一些蛙鸣蟋蟀叫的声音吧？但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是死的。
而肖鹰的态度也很诡异：他能坐到狼王的位置，修行法力就堪比一个地仙级别。现在他身受重伤，肖鹰想解决他也是很容易的事情。那他怎么还不下手呢？
不仅不下手，他还问小七的妈妈是谁，这是做什么？
难道肖鹰猜到了小七妈妈的身份很不一般，看在她妈妈的面子上，不敢对自己下手？
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很快，小白狼的这些问题都有了答案。
正当林小七瞪着肖鹰的时候，山上的山风乍起。
一片云彩完全遮挡住了月亮，然后弥漫在周围的黑雾，慢慢凝结成了……阴魂。
这时候，黑雾中走出来一个“人形”，它摇摇晃晃地接近了这个地方。
这道黑影看起来像是个人，但是一点声息都没有。
“鬼？！”
小娃娃吓了一跳。
她的眼力比小白狼要好的多，一下子看出来的是个鬼。
鬼是人死后化作的魂魄，也算妖怪的一种。但这只鬼和她之前见过的那些妖都不一样，她感觉不到任何的灵识——
所谓的“灵识”，就是指修炼者脑海中的精神之力和体内的灵气相结合，形成的一种特殊的力量。①
——只要是有自我意识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神仙和妖怪，都会有灵识。但是黑雾中忽然出现的这个鬼，它……居然没有灵识！
而且，这个鬼的周身邪气外露……这来的到底是什么？！
很快，这个鬼摇摇晃晃走近，黑雾中伸出了一双纤细的女人手，指甲上还涂着丹蔻的汁.液。看起来就像古代大家闺秀的手。
“是恶鬼？！”小白狼倒是一下子就看了名堂。他怒目瞪着肖鹰：“这座山上有恶鬼出没，你是想借刀杀我？！”
肖鹰站了起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今天是个满月之夜，这漫山遍野的怨灵应该出来干活了。
原先，他的计划是让小白狼死在这里，这些邪祟足以要了小白狼的十条命。这样一来，小白狼死在厉鬼之手，就和他们狼族彻底没关系。
就算28星君跑上天庭去告状，他也可以来一句：“打斗途中，双方不慎误入邪祟的地盘。小白狼死于邪祟之手。”那么这场谋杀，他们狼族就能脱身的干干净净。
为此，他派出了手下将臣，千里迢迢将小白狼驱赶到了这里，让他“自寻死路”。
但林小七忽然冒了出来，打乱了他的安排。
有了个神仙在这里，他就没了什么杀心，反而很感兴趣这个小姑娘的来历。
现在，时间不早了。
望着那摇摇晃晃过来的厉鬼，肖鹰问道：“小妹妹，这座山上不怎么干净，你要不要跟叔叔下山去？叔叔保证你的安全。”
林小七瑟瑟发抖，她也害怕鬼的，但听到肖鹰的话，她仍旧很有骨气道：“不要！我要走和小白一起走。”
“那好，叔叔不勉强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调中难得掺杂了一丝温柔。好像真的像个邻家大哥哥，在面对发脾气的妹妹的时候，无可奈何。
临走之前，肖鹰再抬头看了一眼天，似乎在嘲笑这天上的神仙也就这样——难道，他们就能管得了这凡间的所有不平事吗？
这山上的冤魂日积月累，谁给他们超度？谁能理解他们的恨意？！
他给小白狼找了这么一个安息之地，和这些凡人的冤魂作伴，也是个不错的风水宝地。
只可惜，被个小姑娘打扰了……
看样子，今晚他看不到那场好戏。
“再见。”
肖鹰打了个招呼。
说完，他的身影倏忽消失不见了，山上只留下一娃一狼。
***
“小七！我们得赶紧下山！”
小白狼看那些黑暗中的鬼影越来越近，挣扎着起了身。
但林小七念了个口诀……奇怪，她的云呢？她的云怎么不见了呢？！
关键时刻消极怠工，这一届的筋斗云，实在是……很不靠谱。
“小、小白，”小姑娘有些慌张，她也没遇到这样的情况：“我，我的云云它好像躲起来了……我召唤不出来。”
小白狼没时间去问为什么了，他指了个方向道：“从这里走。”
但林小七刚走了几步，一个美貌的古装女子就从这条路上迎了过来。
她离他们仅有十步之遥，穿着一身古代的大红嫁衣，带着凤冠霞帔，脸上惨白的一片，眼睛是空洞的迷茫。月光透过她的身子，投不下任何的影子。
她是个鬼，孤魂野鬼。
林小七站住了脚步，她不怎么害怕，反而试图和她交流：“你好，大姐姐，我们在山上迷路了……”
小白狼赶紧道：“小七，他们是人死后化作的厉鬼，只会作恶，没有意识的！我们赶紧逃，要不然这些厉鬼会杀了我们！”
话音刚落，为首的女厉鬼忽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她化作了一道黑雾，劈头盖脸就冲了过来。
小白狼的反应也很快，他催动灵力形成了一道结界，堪堪一格挡，周身发出一阵金色的光芒，这个女厉鬼就大叫一声，连鬼带整团黑烟都被弹到了一旁的灌木丛中。
女厉鬼的叫声，顿时催动了漫山遍野的厉鬼发疯。整座山都变成了黑色，四面八方都有厉鬼从土里冒了出来。
山上的戾气顿时如潮水一般奔涌而来，开始向他们两个围攻。
“快下山去！”小白狼知道自己的结界维持不了多久的，现在只能带着小七逃走。
但很快，他就发现为时未晚——周围的黑色雾气聚拢的太多，已经堵死了面八方的路。而每一道黑雾里，都隐藏着无数的厉鬼爪牙。只要踏入黑雾，就会被厉鬼撕碎。
山风转成了阴鬼怒嚎。
“……嘤嘤嘤。” 林小七想哭，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呀。
原来这世界上除了善良的阿飘以外，还有这样可怕的、无法沟通的厉鬼阿飘。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她的坐骑云忽然不见了？这不是很坑娃吗？没了云，她靠两条腿也跑不快呀!
好在她的咒语还没丢，眼看厉鬼越来越近，她赶紧伸出右手，手指在空中画了四纵五横，结了一个手印——
“土地神祗，五岳山神，八方神助，霭气祥云，火速降临，扶危救倾!”
娃娃铿锵有力道。
别忘了，她可是神仙，要、要勇敢一点!
话音刚落，一道火光从天而降，奔腾刺向了四面八方的恶鬼！
——这是《天火驱邪咒》，妈妈教的，上仙专属，但她年纪太小，只能发挥出这个咒语十分之一的威力。尽管是十分之一，也足够让满山的厉鬼们喝一壶了！
“嗷！！”被天火灼烧的厉鬼们大呼喊一声，草地上就出现了淋漓的鲜血。
“……好厉害。”
小白狼的眼眸中倒映着火光，他不禁对自家小主人侧目——天庭的小殿下林小七，修为当真是了不起，这才是神仙的本色!
要换成他单独在这里的话，面对这么多厉鬼，绝对是束手无策的。但有了小主人在，情况就不是那么的糟糕。
唯独小姑娘现在的心情，真的是无法收拾。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厉鬼这个东东这么可怕？！
QAQ妈妈，人间好可怕，我要回天庭！
“小白，他们好可怕……”
小姑娘是真的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边嘤嘤嘤一边念咒语。
小白狼看了一眼火中哀嚎的厉鬼，忍不住道：“他们看你……也很可怕。”
这时候，方才第一个冲过来的女鬼，再次从灌木丛中爬了出来。她的身后拖着一团黑气，用极快的速度向他们冲了过来，每一爬地上都浸满了鲜血。
林小七正在念咒，没注意到背后的偷袭者。
“小七，小心背后！”
小白狼刚说完，那个女鬼就一跃而起，伸开了比身躯还大的白骨利爪!
小白狼赶紧迎头撞了上去，他用身躯护住了自己的小主人。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迎着头顶那巨大的女鬼利爪，就像送死一般的脆弱和渺小。
——也许，他本该在6年前随着家族一起覆灭的。
能被狐狸爷爷收养，能遇到胡蔷蔷姐姐，能遇到这么可爱的小主人……都是偷来的好时光。
他知道天命不可违，白狼家族今日就要彻底陨落……
但是，他并不想拖累小主人，不想让狼族的事务，牵扯到任何无辜的人。
小主人是天上的小殿下，本该是世界上最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是他不好，拖累她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他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然而……
一秒之后，预料中的死亡并没有来临。
因为远处传来一个女孩的歌声：“……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好姑娘。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姑娘的歌声优美，曲调婉转细致。
她唱的是一部老电影的歌曲，名字叫《在那遥远的地方》。
奇怪的是：在她的歌声响起之后，周围的风儿都停止了，地上斑驳的血迹也全部消失不见。
那攻击他们的女鬼慢慢落了下来，落地以后，黑烟散尽，骸骨全消。
眨眼之间，这片山岗又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月光从云朵中露了出来，将清辉洒满了大地，悄悄隐没了那些潜藏的秘密。
女孩还在唱着歌谣：“她那粉红的笑，好像红太阳，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①
“这个姐姐唱的真好听。”
林小七忍不住赞叹道，她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歌声。比天庭上的小仙女们唱的还好听。
“她是人还是鬼？”小白狼咳嗽了一声，他也猜测不出来这少女的来历。
“小白，你受伤很严重，不要说话。”
林小七抱起了小白狼，就朝着那个歌声所在地走去。
“小七，”小白狼用爪子拉了拉她的袖子，悄悄道：“我们最好还是不要靠近，万一她也是个厉鬼呢？这个地方太古怪了。”
“不会的啦，你放心。我能感觉到她的灵识，她不是恶鬼。”
少女的歌声响起以后，周围的邪祟全部消散，只剩下了她那嘹亮的歌声，荡涤着周围的一切。
唱歌这么好听的小姐姐，就算是个鬼，也会是个好鬼，对吧？！
于是林小七抱着小白狼，蹦蹦跳跳去找她。
很快，他们找到了歌声的来源。
就在悬崖边上，坐着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少女……鬼魂。
少女有一头漂亮的披肩发，脸庞格外干净，一双黑黝黝的瞳仁，像是镶嵌的两颗猫眼石。
微风把她的道袍衣袂轻轻吹拂起来，脚下还是一双草编织成的芒鞋，数九寒天的，她就这么俏生生地坐在荒山的悬崖边上，唱着这首《在那遥远的地方》。
但她的歌声并不悲伤，她也不是个厉鬼。相反的，她的灵魂很干净，很温润如玉，林小七能感觉到：这个女孩虽然已经死了，但她是个有温度的鬼魂。
听到有人过来了，少女停止了唱歌。
小白狼紧紧护着主人，他有些戒备道：“你是谁？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少女鬼魂同时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大山中呢？这里已经十多年没有人来过了。”
只有林小七抓住了重点：“小姐姐你好，谢谢你救了我们。”
“小姑娘真厉害，”少女鬼优雅地走了过来，她蹲下来，看了小七一眼，就忍不住伸出手，rua了一把小萝莉，夸赞道：“刚才你念的咒语很厉害，我在很远的地方，都感觉到了这里的灵力波动……是天火术吧？”
“嗯，是我妈妈教的《天火驱邪咒》。”
林小七不知怎么地，觉得这个小姐姐十分亲切，虽然她也不是人。
少女点了点头，很有见地道：“用《天火驱邪咒》来驱散这个乱葬岗的厉鬼，其实是小题大做了些……”
“乱葬岗？！”
小白狼和小公主都惊呆了——这里居然是一片乱葬岗？！
少女看他们都吓到了，就笑着解释道：“是啊，这座山从前的名字叫雁归山。山脚下还有个雁归镇。后来，山上建起了一座乱葬岗，这个乱葬岗很邪门，妖怪们经常跑出来作祟。所以小镇下的人都搬走了，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一片荒野。”
小白狼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个荒山上有这么多的厉鬼，原来这里曾是人住的地方。
少女鬼歪着脑袋，好奇地问道：“小妹妹，你的法术我看不出来历，你是哪个玄学大师门下的弟子？还有，你抱的这只小白狼怎么会说人话呢？他是传说中的灵兽吗？”
“不，我是天上的神仙。小白也不是灵兽，他是狼王的孩子。”
在救命恩鬼的面前，小姑娘不想伪装什么。
更何况，这个小姐姐真的很亲切，很友善，让她看了就心生好感。
“哈哈哈，你是天上的神仙？”少女鬼笑了起来：“你要是神仙，那我还是地下的鬼呢！”
林小七歪着头看着她：“你本来就是鬼呀……”
“……”
瞬间冷了场。
少女鬼魂没想到：这个小娃娃居然一眼就识破了自己不是人。
她的修为很高深，即使是鬼，夜里也能化作人形，她以为他们是瞧不出来的。
但林小七没考虑这么多，她只想给爸爸报个平安，顺便问问叔叔们怎么还不来，于是问道：“姐姐，要怎么从这山里走出去呢？”
少女鬼魂调皮地笑了笑：“要走出去可不容易。来吧，小妹妹，先去姐姐家里休息一下，你的狼也需要包扎。”
林小七好奇道：“家？姐姐，我听说：这乱葬岗住的都是坏鬼，你一个好鬼，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呢？”
“……哎，说来话长。我们去了再说吧！”
少女鬼魂站了起来，小白狼这才看到：月光也穿透了她的灵魂，这个女孩果然没有实体，是个鬼，但她身上并没有邪祟的气息。
她是个例外，是这片乱葬岗上的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