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033 真相
第二天，当林彬祁醒过来的时候, 他正躺在自家卧室里。
脑海中有些炸裂般的疼痛感, 他缓和了片刻，眼风从天花板转到了床头柜上, 接着定格在“亡妻”夏七七的照片上。
照片中的她，巧笑倩兮, 貌美如花。
只是逆着阳光，他看不清她的另外半张脸，就好似他们一起长大, 青梅竹马, 他也从来没有看清楚妻子的真实面目。
与此同时，林彬祁听到外面传来阵阵说话声。
“大哥哥, 这么说, 真的是我妈妈让你来报信的？”这是他女儿小七的声音。
“是。”这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可是，妈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这些话，还要让你传话呢？”
小姑娘语气委委屈屈的, 林彬祁想象的出来, 女儿现在一定很抱怨妈妈。
“小七，”这是心月狐星君的声音, 这年头当个跟班也不容易, 他是连夜从外地赶回来帮忙善后的：“公主有她的难处。”
“哼，妈妈肯定是没把爸爸放在心上!”
林小七替爸爸打抱不平。爸爸这么爱妈妈, 上辈子, 爸爸为妈妈战死, 这辈子，爸爸不顾一切娶了妈妈。可妈妈就这样不关心爸爸，昨天连传个消息还那么慢，连她这个做女儿的都看不下去啦!
“小七，”老大角木蛟星君也道：“你这就冤枉你妈妈了，公主她肯定比谁都关心你爸爸。只是她没法再和你爸爸续前缘，也就没借口救援他。只能借别人的手来帮忙。”
28星君都明白，七公主真的很难办，她不能再和林彬祁扯上关系，也不能央求他们这群神仙插手凡间事务，最后只能拜托沈奕卿这个不相干的外人来替自己办事。用的借口还是救符珺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十万八千里的弯弯绕绕，也是苦了七公主能想出这个法子来。
“好了好了，你们别站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打扰林总他休息了。”
说话的是符珺，这姑娘的嗓音清澈悦耳，林彬祁立即就能分辨出来。
悠兰也道：“沈先生，符珺，你们先去客厅休息吧。这里有小七和我在就行。”
“那我进去看看爸爸！”
说完，房门一推，小小的人儿就跑了进来。
林彬祁听到女儿的脚步声，就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林小七看到他起了床，就飞奔扑了过来：“爸爸，你醒啦！”
林彬祁摸了摸怀中的小人儿，一个吻印在她的额头上，心中满是对女儿宠溺：“爸爸没事了，别担心。”
“呜呜呜，爸爸、爸爸你吓死我了。”
娃娃有些后怕地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颊。
她真的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晚来了一步，爸爸被那妖怪吞了怎么办？！
现在搂着爸爸，亲着爸爸，娃娃就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小七，对不起。”
林彬祁满心是歉然。
他这个做父亲的居然这么没用，不仅没有保护好女儿，还拖了他们的后腿。
“爸爸，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的。”林小七缩在爸爸的怀里，瓮声瓮气道：“都是湖底的那个大妖怪太可恶了，好在都被我收拾干净了。”
“湖底的那些鬼魂，其实是爸爸上辈子的战友，”林彬祁想到了湖底的那些回忆，心中微凉：“改日，爸爸得找几个人去做做法，帮他们超度升天。”
“爸爸，这件事不用麻烦别人的，叔叔们已经回来了，我让他们去超度亡灵！”
说完，林小七小小庆幸了一下下，幸好，她的爸爸已经转世投胎，没有被那超级可恶的大魔头炼化成湖底的黑雾。
门外，看着这父女相拥的温馨一幕，大家都悄悄关上门，离开了走廊。
林总没事就好，小七真的是个孝顺的好宝宝。
说真的，这一次大家能安然无恙回来，都亏了林小七这枚开挂的娃娃召唤天雷。
但下面，该算的账还是要算清楚的。
一方面，以心月狐为首的星君小分队暂时放下了男团事业，他们组团去了水库，要将这个湖底魔鬼调查到底。
其实这件事充满着疑团。用沈奕卿的话来说就是：“这湖底的封印封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忽然封不住这魔头了？其中必定有蹊跷。说不定有人破坏了封印。”
另一方面，林家客厅里，另一出“认亲大戏”正在上演。
这事关于一桩8年前的谋杀案。
***
符珺昨晚大战了一顿，经过了一昼夜的调养生息，她才缓和了过来。
由于气息不稳，她运气的时候，苍白的鬼面上带着一丝红润，好像女鬼活了过来一般。
而沈奕卿坐在她的对面，手边放着他那把“踏雪”宝刀，目光一直注视着符珺。
侍女悠兰正手持茶壶，垂眸给两位客人斟了一杯雪顶芽茶，这是林彬祁出差去台湾特意带回来的阿里山特产。
沈奕卿并不喝茶，他心无旁骛，只关注着面前的“未婚妻”。
符珺把体内的真气又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她睁开眼，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符珺淡淡道：“你别一直看着我不说话，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你是怎么死的？”
沈奕卿也不废话，上来就问了重点。
符珺坦白道： “被人杀死的。”
“是谁干的？”
“我继母石文秀和她的侄女石明美，”符珺的口吻仿佛是开玩笑道：“要是真的说起来，我的死，还和你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
沈奕卿吃了一惊：“什么关系？！”
“嗯，这件事还得从我7岁那年说起来……”如此这般如此那般，然后：“……到了我十八岁那一年，你来我家上门提亲。我继母的侄女石明美刚好喜欢上了你，她想代替我嫁给你，就千里迢迢跑去乡下杀我。结果被我用天雷咒给反杀了。”
“……”
沈奕卿的眸色一沉，他立即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一年，他刚满十八岁，高考才落幕，父母就逼着他去苏州符家履行婚约。
他自小就明白：沈符两家的联姻，关系到南北玄门宗族的联合大事。由不得他选择接受还是拒绝，他的妻子只能叫符珺。
但等他到了姑苏符家去见未婚妻，却没见到符珺本人。
符家给出的说法是：符珺自小体弱多病，十岁上头发高烧烧坏了声带，后来就在家乡修养生息。要想见她的话，还得花一周的时间派人去乡下老家接她回来。
于是，他就在符家等了一周的时间。
那一周里，符珺的继母石文秀对他很是照顾，他也见到了19岁的石明美。老实说，那时候他对石家人的印象还不错。
当时相处了几天，石明美就对他表示了好感，他只当做石家人在开玩笑。毕竟他是来娶符珺的。
真的没想到，那两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石家女子，背地里居然在谋杀符珺。想李代桃僵!
后来，符家老宅传来符珺失踪的消息。紧接着，石明美也不见了……但没有人把这两件事给联系起来。
他在符家等了很久，符家却没给他一个未婚妻，眼看大学就要开学了，他就离开了符家，之后很快遗忘了这件事。
如今想来……自己当年提亲的举动，就是符珺丧命的契机。
是他去了符家，见了石文秀和石明美，才会使得石家对符珺下死手。
符珺死亡的源头上，有他浓墨重彩的一笔。
想到这里，沈奕卿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假如那一年，自己能亲自去接符珺回城，他这个可怜又可爱的未婚妻，也不可能在18岁那一年埋骨深山。
现在真相大白，他真的特别懊悔，为什么当时自己不亲自去接她呢？！
为什么18岁的自己会那么愚蠢，都没发觉符家石家一直在骗自己？！
为什么他相信了什么生病变哑巴的鬼话，却没想到这都是石文秀的阴谋？!
现在，沈奕卿只能跟她道歉：“对不起。”
尽管符珺不说她的死因，他也猜得出来：天雷咒是共归于尽的咒语，她肯定是真的没办法，才会选择和石明美一起玉石俱焚。
可怜了她……才18岁。
死的时候，她才18岁而已！
而符珺撑着下巴，磕着瓜子道：“你不用道歉，符家和石家狼狈为奸，就算不是石明美，他们也会派其他人杀我的。只要我不死，我那便宜弟弟就坐不稳符家家主的位置。所以，石家杀我，只是早晚的问题。”
她虽死得早，但是看待世事是很明晰的：她是继母的眼中钉，早晚要除掉的。
沈奕卿当年上门提亲，只是诱因而已。就算沈奕卿不来提亲，等到弟弟成年，继母还是会派人对自己下死手的。
可，沈奕卿却不这么认为。
他越想越后悔，符珺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他们订婚了这么多年，他却从来没关心过她的事情。
若是当初，早一点知道她被家族迫害流放，早一点知道她被隔离消息，早一点在提亲的时候，就能发觉石家的阴谋……或许这一切都不一样。
这是他犯下的过失。
他的不闻不问害得未婚妻在8年前惨死。
符珺现在说的越风轻云淡，他反而越发不能原谅自己。
沈奕卿深感愧疚：“不管怎么说，石明美会下手杀你，有我的过失所在。”
“有你的什么过错？”符珺觉得他太会担责任：“石明美看上你，也是你的错？别逗了，我早一点、还是晚一点死，有什么区别？！”
沈奕卿严肃道：“有区别。”
符珺：？？？
顿了顿，他解释道：“要是我当时早一点发现你的情况，对你伸出援手，你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符珺挥了挥手：“那是我父亲的错，是石家那对恶女人的错，和你沈家无关。”
“我是你的未婚夫，怎么和我无关？!”
沈奕卿欺骗不了自己的心，他知道这件事自己有责任在。
他刚懂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那个叫“符珺”的女孩。
可他活了这么多年，居然对她的事情从没放在心上。直到再次相遇，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他这算哪门子的未婚夫？!
但符珺的语气很轻快，她真的没怪过他：“我正要跟你谈这个问题。那个，我知道你沈家是重守承诺。但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死了，你还活着。俗话说得好：身死道消，人鬼殊途。所以我们之间的婚约，也一笔勾销了吧。你以后别再提婚约这件事了。”
一笔勾销？
沈奕卿舔了舔发涩的嘴角，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就一笔勾销？
老实说，他和符家订婚20年，从来没关心过符珺活的怎么样。
—— 她是美是丑、是善良还是恶毒，是修炼有成还是个废物哑巴，他都不太关注。
直到今天和她交谈，了解到了8年前的真相，他这才知道了自己犯了多大的错。甚至间接促进了石家人害死未婚妻。
他怎么能这么傻，一直糊里糊涂被人蒙骗？！
符家爷爷把宝贝孙女订给他做未婚妻，并且赠给他宝刀“踏雪”，搭配符珺的绣春刀“红梅”。可他是怎么报答符家的？!
他居然做了这么一件大错事!
沈奕卿越想越愤怒，一股悲愤交加：“符珺，等我安排安排。下个月，我会去苏州，压上我沈家的名誉，也会替你讨个说法。”
符珺目光转了过来，淡淡道：“我的仇恨，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有办法去报仇的，不用劳烦你来插手。”
沈奕卿看着她，目光定定的：“你觉得，你的父亲和继母骗了我这么多年，我会放过他们吗？！”
这件事上，他也是个受害者，被迫成了冤大头。他怎么吞的下这口气？！
说完，沈奕卿不再废话，他直接站起来身来，临走前，他还没忘了嘱咐一句：“跟不跟我去，随你便。”
“你……”符珺还想说什么，结果沈奕卿就迈步走出了大门。
沈奕卿啊沈奕卿，她的这位“未婚夫”，还真的是个很有性格的男子呢！
符珺坐在沙发上呆了一会儿，满脑子是昨晚他们两并肩作战的画面。
不一会儿，沙发上多了两个吃瓜群众，分别是躲在角落里偷听的悠兰，和半途偷看的小七。
符珺左手搂着小的，右手牵着大的，有些惆怅道：“我是不是不该把这些话告诉他的？”
一个死人和活人扯上太多的关系，不是什么好兆头。
看着符珺发天然呆，悠兰首先规劝道：“人家沈先生也是一片好意，你们二人本来是天赐良缘的道侣，结果被人从中作梗，阴阳相隔。况且你的死和他有直接关系，想必沈先生心中也不好过。你若是不让他帮你复仇，他肯定过意不去的。”
“有道理。”符珺点了点头。
林小七也道：“符珺姐姐，沈大哥哥很喜欢你呢，他现在知道了你是怎么死的，特别特别生气。他就想找你的家人去出出气。”
“他喜欢我？”符珺点了点她的鼻子，好笑道：“小七，你说这话，是宽慰我吗？”
小娃娃擦了擦鼻子：“我没宽慰你，沈哥哥本来就喜欢你呀。”
符珺根本不相信：“你还这么小，知道什么叫喜欢吗？我都这么大了，活了25年，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难道你就看得出来？”
悠兰也笑道：“小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喜欢一个人是很难的。”
“是真的，沈哥哥他真的喜欢你。”林小七忽闪忽闪着大眼睛，一本正经道：“刚才沈哥哥跟你说话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心思，他心中全部是你的影子，我爸爸想着妈妈的时候，心中也全部是妈妈的影子。这不是喜欢吗？那什么才是喜欢呢？”
“……”
沙发上的两个鬼诡异地沉默了。
—— 对哦，林小七同学可是开挂系读心术选手。任何人类的心思，她都能读出来。
不知怎么的，听说沈奕卿的心中全部是她的影子，符珺的脸颊红了红，灵魂的温度也微微发烫。
昨晚并肩战斗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未婚夫的人品很不错。虽然他们刚刚见了两面，但昨晚在湖底，沈奕卿能在那种情况下让自己先走，可见他很够爷们。
但符珺并不觉得那是喜欢的感情，还是悠兰说的对：喜欢一个人是很难的。
他们才见了两面，中间还隔着生与死的区别，她相信沈奕卿对自己有怜悯之心，但谈论喜欢那就是开国际玩笑。
于是，她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小七，沈奕卿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想着怎么给我报仇而已。你想想啊，我那坑人的爹妈骗了他8年，沈奕卿肯定心里不舒服，才会一直惦记着我的，那不是喜欢啦。”
“是吗？”
原来一个人想着替另一个人报仇，心中也可以全部是她的影子吗？
林小七觉得她发现了读心术的新型解（hu）读(you)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