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柳掌柜无法不顾柳玉茹，他颤着声音道：“救, 我救。”
两行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流出, 他紧紧拉着慕昭昭的衣角, 道：“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治好玉茹。”
慕昭昭叹息了声, 扶起他，道：“那带我去看看玉茹吧。”
不管如何, 女儿总算是有救了，柳掌柜拭去泪水, 连忙起身带着慕昭昭快步去到柳玉茹的房间。
此时天还暗着, 柳玉茹的房间里, 亮着微弱的烛光。
玉茹病重，所以房间里应该是有人彻夜照顾，慕昭昭如此猜想, 却没想到，进去之后，竟发现照顾柳玉茹的人是秦公子。
他坐在床榻处守着柳玉茹, 柳玉茹尚在昏睡，她唇色苍白, 脸颊又泛着不正常的红，显然是还在发热, 但她的额上却一点汗珠都没有, 秦泠则手里拿着手帕, 身侧放着一盆清水, 水里还冒着热气。
所以，是他照顾的在这这么悉心的照顾柳玉茹？
且看秦公子的疲惫的面容，他显然不止只这么照顾了他一夜。
想起之前她就察觉到的这两人之间的奇怪氛围，慕昭昭感觉自己好像懂了什么。
秦泠见到慕昭昭忽然出现，眸中划过惊讶，他道：“慕小姐，你终于来了…”
他说着，欣喜的扭头去对床上的柳玉茹道：“玉茹，慕小姐来了，玉茹？”
昏睡中的柳玉茹发出一声难受的哼哼声，秦泠立马止了声音小心的去安抚柳玉茹，他歉意的对慕昭昭道：“抱歉慕小姐，玉茹烧了一天，才刚烧退睡下，你能不能在这等等她，她这几天一直在念叨着想见你，若是她醒来知道你回去了，肯定会很伤心。”
玉茹竟这些天一直都在念叨她？慕昭昭看向柳掌柜。
柳掌柜心虚底下头，慕昭昭心中又是气恼又是自责，她连忙上前几步，将柳玉茹的手握住，道：“抱歉，我没能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出现。”
秦泠似乎也被柳掌柜隐瞒了慕昭昭的信息，他问慕昭昭道：“听柳掌柜说，姑娘带着家中小猫去到雾都治病了，姑娘是今日才匆匆赶回来的吗？”
慕昭昭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没有，我一直都在家，且这几日，我每日都来过这里。”
“每日都来过这里？姑娘这话的意思是？”秦泠终于察觉到了奇怪。
慕昭昭再次看向柳掌柜，秦泠也似有所感的看过来，两道视线，将柳掌柜本就低着的脑袋压得更低了几分，他的身体又开始颤了。
慕昭昭心中划过不忍，她道：“柳掌柜，你自己向秦公子解释清楚吧。”
已经都走到这一步了，柳掌柜自然不会再后悔，他虽心慌害怕，但还是磕磕巴巴的对秦泠讲清了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秦泠听完一切，也陷入了深深的惊讶当中，他看向慕昭昭，解释道：“我从从未说过，村内怪状为妖邪作祟，只以为这是场连柳神医都无可奈何的怪病，那符水也只是为了暂时保住镇上百姓的性命，等待师尊前来相助，并无驱赶邪祟的功效…”
若一开始，柳掌柜不这么两头欺瞒，或许，这次的瘟疫不会闹到这么严重的一步。
秦泠语气复杂，他道：“柳神医，你这次实在是太糊涂了。”
柳掌柜瘫坐在地上，掩面低声哭泣起来。
慕昭昭不忍再责怪柳掌柜，且柳掌柜已经愿意主动坦诚自己的错误了，慕昭昭上前几步，将柳掌柜扶起，并将治疗的药丸递给他，她道：“快拿去给玉茹吃下吧，天亮之后，我们再去把这些药丸发给镇上的人。”
“好…好…”捏着手心的药丸，柳掌柜尚还沾着泪痕的脸上止不住的露出一个笑脸，他连忙几步向柳玉茹那边靠近。
秦泠对这突然冒出来的药，和柳掌柜对这药百分百的信任十分疑惑，他问道：“这药，可以治好疫病？”
慕昭昭点头。
秦泠探寻的打量着慕昭昭，道：“敢问姑娘，这药是从哪位高人手中获得的？”
慕昭昭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是我制的。”
此次因为隐瞒酿下这么多祸事，慕昭昭不想再隐瞒了，且，她后续还得为镇民们治疗，根本就瞒不住自己会医术的事儿。
秦泠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甚至，他还抬手阻拦住了想给柳玉茹喂药的柳掌柜，他用一种极不确定的口气道：“这药…真的有效？”
柳掌柜为了给柳玉茹喂下这救命药，咬了咬牙后，只得选择坦白一切。
他哽咽道：“有效，慕昭昭说有效，就一定有效，因为，我不是神医，她从是神医，解开你身上妖毒的是她，我先前解开七色妖花也是她开的方子，我那些厉害的解毒之术，都是跟她学的。”
柳掌柜的这席话让秦泠惊讶得睁大眼睛，他用探究的目光重新正视向慕昭昭，他道：“慕姑娘乃杏林圣手也，只是，慕姑娘看起来年纪尚幼，怎么会有这么出神入化的医术呢？”
慕昭昭拿出上次搪塞柳掌柜的借口道：“是我父母教我的。”
怕秦泠再深问，她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我的父亲母亲，都已经过世了。”
“抱歉，慕姑娘节哀。”秦泠道，但他许是实在太好奇了，顿了顿后又道，“姑娘医术出神入化，想必姑娘父母亲的医术更加高超，姑娘可否告诉我双亲大名，或许，我在修仙界，可能有听说过？”
这慕昭昭就没有准备好回答了，怕露出破绽，她不敢随口搪塞，于是便只能避开不语，她道：“秦公子，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治疗好这场疫病。”
秦泠到底是君子，他松开拦着柳掌柜的手，起身，朝慕昭昭深深行了个道歉的礼，他道：“姑娘恕罪，是我唐突了，只是，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我的师弟郭阳，也染了疫病，姑娘可否赐颗药给我？”秦泠将本就弯着的腰又压低了几分。
这次，就是因为郭阳染病在床休养，程钰又被他派会无相宗请师尊，他整日在府中照顾师弟和柳小姐，才会被柳掌柜的消息蒙骗。
慕昭昭自然是给的，她向他回了一礼，双手将药奉上。
“多谢慕小姐。”秦泠接过药，他有意为慕昭昭他们留个私人空间，于是就立即道，“那我现在去给师弟送药。”
他说着，立即离开。
此时，柳掌柜也终于顺利把药给柳玉茹喂下去了，他急切的问道：“玉茹，玉茹！你好些了吗玉茹！”
慕昭昭道：“药效没有这么快发挥，且，这药丸要一日一颗，连续吃五日，才能痊愈，可我这里的药，连全镇人的一日的份量都没有…”
柳掌柜眸中的急切和期待一瞬间化为了失魂落魄，他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没药，我的玉茹和镇民们，还是没救？”
慕昭昭道：“是，要想治好大家，我们需要药材，还要抓紧时间制药，不然…”
不然，这病多托一天，就会多出现无数个不可预料。
这么大的责任和压力压在身上，慕昭昭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柳掌柜先前一直把期望寄予在别人身上，所以除了心理的内疚之外，他根本没承受到什么压力，可现在，救治大家的责任终于落到他身上了，他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沉重。
他哽咽道：“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玉茹，是我害了大家，我是罪人，我是罪人…”
他已经没脸哭了，像是为了发泄，他愤恨的往自己脸上扇着巴掌。
慕昭昭沉默的看着他，没有阻拦。
不多时，窗外，一抹光亮透过纸窗照了进来。
慕昭昭向外看了眼，轻声提醒道：“天亮了。”
天亮了，该面对一切了。
柳掌柜止住动作，他踉踉跄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缓慢的向外走着，通红的双目里，灰败得像个死人的眼睛，没有一点儿光。
慕昭昭为柳玉茹掖了掖被子，连忙跟上柳掌柜的脚步，看着刘掌柜瘦削的背影，和直不起来的腰，慕昭昭的心中有些担忧。
镇民们知道真相后的情绪，大概率是愤怒，可会愤怒到哪种程度是未知的。
她能给到柳掌柜的帮助，也最多有是治好大家，至于大家愿不愿意原谅柳掌柜，她帮助不了，也无权干涉。
她只能默默祈祷，希望大家大发慈悲，对柳掌柜的错误宽容一些。
于理她知道柳掌柜这次犯了大错，但于情，她不想看柳掌柜死，不想自己的好朋友生病醒来，没了宠爱她的父亲。
慕昭昭在心里做了不少设想和准备，可却怎么也没想到，镇民们在知道真相后，竟会愤怒到那个地步。
她和柳掌柜过去的时候，镇民们正在排队领符水，柳掌柜走到他们面前，二话不说的“噗通——”跪下，开始一五一十的陈述自己的错误，起初人们还不信，还有人说他是大恩人，请他快起来，可当大家听完他说出的全部的真相后，镇民们开始暴动了。
先是辱骂，再然后，又有人捡起地上石头砸柳掌柜，再后来，尚且还有力气的男人们直接围上来，对柳掌柜拳打脚踢。
柳掌柜就像是失去了求生欲一样，面对石头和拳头，他丝毫不躲避，甚至不哭喊，不求饶。
慕昭昭被人群堵在外围，她焦急的往里挤着，去看柳掌柜的情况，在阿玄的帮助下，她终于挤到了里面，可是这会儿功夫过去，柳掌柜已经被打到浑身是伤，头破血流的地步了。
见到慕昭昭，他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可却一口血液吐出。
再然后，他艰难的对慕昭昭做了个口型，那口型，像是在说，“帮我照顾好玉茹”。
来到这里，说出一切，他已经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准备。
慕昭昭的心一紧，她道：“不好，阿玄，快帮我阻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