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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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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五十六年三月初春的夜晚, 因为儿子一场愤怒的哭闹,睡不着的四爷和四福晋一起回忆儿子这些年的每一次闹腾, 都是因为一个原因, 他要参战。

四爷按按眉心, 叹气。

四爷至今还清晰地记得, 他当初, 一个人在广东,收到儿子的一封封来信,其中有“喜欢看美人儿”“要去领兵打仗”等等, 当时自己那个震惊、震撼的心情。

“我当时——没回信提这个事情,”其实四爷震惊之下也不知道怎么回,“还以为过一段时间, 弘晙小孩子心性, 就会忘记了。”

“等到弘晙到了广东,闹着要去平定海患, 当时我们也就想着水师扩建, 直接平定海患即可……”

四爷声音低沉,透着一份深深的“无力感”,他的儿子,因为掉牙能哭一天,就要去当兵?四爷简直不敢想象。

当兵了, 大锅饭都吃不上,都是干饼子,还有西部的风沙漫天, 儿子如何能去吃那个苦?四爷心疼儿子,打定主意不想答应,可是四福晋默默不说话。

四福晋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这次,可能拦不住儿子了。

“去打西部,领兵的人,定下来是十四弟?”

“……还没定下来……”四爷看向四福晋,四福晋微微低头,手握紧被子,青筋毕露。

四爷心里一酸,还是回答。

“估计,就是十四弟。”

四福晋的眼泪又下来。

将儿子托付给十四弟,她放心,也不放心。

“跟去的其他将军会有哪些?”

“十四弟为抚远大将军,率领中路大军援藏。护军都统吴世巴等率领第一路军驻扎庄浪;副都统赫石亨等率领第二路于十一月二十九日起程,驻扎甘州。四川巡抚年羹尧统筹负责三路大军粮草。”

四福晋拿着帕子擦眼泪的动作停下来,眉心紧蹙。

“陕西那边……”

陕西那边正实行“摊丁入亩”,很多士绅正和朝廷派去的官员闹矛盾,对“摊丁入亩”的坚定实行者雍亲王,那是没有又怕又畏,唯独没有多少爱戴。

四爷轻轻摇头。

“陕西那边的富商豪绅不敢有大动作,陕西巡抚噶什图和年羹尧不和睦,对于办学修路、摊丁入亩的改革不大支持,但他有一条可取之处……”

四福晋明白四爷的意思。

噶什图资质不高,但皇上之所以让他负责陕西的改革,只因为他有一个好处——忠于皇上,且只忠于皇上一个人。当年对“太子殿下”都关系平平,如今和任何一个皇子也都没有来往。

四福晋稍稍放心。

“科尔沁和喀尔喀也会帮助出兵?”

“会。”

大清国整体实力上来,皇上和四爷等人对于西部还是一样的重视,但却是轻松很多,不说淳郡王、四公主在喀尔喀,十二阿哥在科尔沁,十三阿哥胤祥护送太后娘娘回娘家一趟,也对蒙古各部做了很多部署。

这一仗,会打得非常轻松,但是,四爷发愁,怎么能让儿子答应,不跟去。

不管儿子跟去,会有怎么样好的效果,四爷都不想儿子一路奔波受这个苦头。

屋子里一时又是沉默。

四福晋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月牙儿,四爷看看时辰,安慰妻子睡下。

夫妻两个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第二天五更天,天色尚且朦胧,弘晙阿哥起来,和三哥一起领着弟弟妹妹打拳背书,用早膳,精神抖擞。

哄着小妹妹乖乖去蒙学班,哄着两个弟弟乖乖去上书房,自己骑着小两轮车去军事学院进学的背影里,也透着一股子“坚定”。

看的四爷、四福晋等人都是哭笑不得。

“阿哥,阿哥,这里。”还没进去学院大门,就听到福彭的大喊。

“阿哥!”蓝元枚也大喊。

弘晙小小的惊讶,手上车把一个拐弯,刹住车子停在两个人面前。

“阿哥,傅清要跟去打仗了,阿日斯兰也要回蒙古,跟去打仗。兆德也说要跟去。”福彭不等弘晙阿哥问出来,全说了出来。

弘晙阿哥:“……”

看看两个小伴读满脸的羡慕之情,弘晙阿哥反应过来,呆呆地问道:“你们也要去?”

福彭叹气:“我们这不是年龄不到吗?”

蓝元枚也叹气:“打完这一仗,以后西部估计就没有大战了,想。”

弘晙阿哥:“……”

自己正打算跟去,但绝对不能让福彭和蓝元枚跟着,弘晙阿哥一脸“正气凛然”:“目光要放得长远。”

“我有预感,西部经过这次大战,只能收复一半儿,后面还会一次大战。”

那知道福彭和蓝元枚更沮丧。

“阿哥,你看这军事学院的学子们,如狼似虎的学长们,哪里轮得到我们?”这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福彭。

“阿哥,太难了。于大棕和陈传始也都说,不如转去做文官。现在大清国的地盘越来越大,越来越需要各种文官。”这是常年被家里催着转文官的蓝元枚。

弘晙阿哥:“……”

朝阳挥洒,天地一片片金灿灿,照在大门口三个“苦哈哈”的小伙伴身上,暖意融融。

陆续有学生们进去学院,脚步匆匆的模样,弘晙阿哥抬手一看手表,还有十分钟,顾不得多想赶紧领着两个小伴读一起进去做准备。

军事学院的惯例,每次休息回来的第一节课都是八旗里的老王爷,老都统,都是老叔老爷爷们,学子们再这么“骄傲”谁也不敢不敬着,若是敢迟到,就是弘晙阿哥也怕他们唾沫横飞地念叨半个时辰。

军事学院的拱形大门高高耸立,皇上亲笔手书的匾额高高悬挂上方,“北京军事学院”六个大字下面是一幅幅对联,“万家忧乐心中挂,千日苦寒剑上凝”“心抒长城志,枪振华夏威”等等。

直面大门的,是一面石雕的一字影壁,影壁上不光有常规的训诫之词,日月山水景色,还有一位小娃娃的马褂朝珠正式袍服影像,雕刻的栩栩如生、生动活泼,灿烂的笑容迎接每一个人的入内。

十分钟很快过去,学院的钟声敲响,每一个课室的每一位学子们都是正襟危坐,认真地听他们的“老夫子们”讲述他们曾经征战沙场的故事。

“雅克萨之战,都听过。康熙二十四年至二十七年,朝廷为了收复领土雅克萨,对入侵的俄军进行的两次围歼战,也是朝廷对俄的第一次反击战。今天本王就和你们好好唠叨唠叨,小家伙们好好听。”

胖得圆滚滚的老王爷老态龙钟,不说这份理直气壮“倚老卖老”的做派,掉了一颗大门牙的嘴巴说话还呼呼漏风,一口不大标准的北京官话夹杂浓重的关外口音……

但是,小学部甲班的小家伙们都是真的好好听,弘晙阿哥也乖乖地听,好好地听。

康熙初年,由于“三藩”的叛乱,朝廷没有过多精力兼顾东北的防务。等到皇上平定“三藩”的时候,东北边疆频频传来俄罗斯军队抢占土地,杀掠人民的警报,皇上决定亲自解决北方安全问题。

那个时候,入侵者在黑龙江的地面上建筑城堡,残杀百姓,抢劫皮毛粮食……皇上起驾来到盛京巡视,祭拜过祖陵之后,挨个接见守边的将领,向他们了解边防的情况。

为了弄清楚沙俄侵略者的人员、装备的情况,皇上派将军朗坦、彭春,以打猎为名,深入雅克萨地区,就近侦察……同时在瑷珲筹集粮草,调派军队,制造攻城器械……作好各项征讨的军事准备。

一切准备停当后,皇上命令彭春等将领率领由满、汉、蒙古、达斡尔等族官兵组成的约三千人的军队,从瑷珲出发,前往雅克萨。

先向沙俄督军托尔布津发出通牒,劝他投降,退出中国土地。托尔布津拒绝中**队的要求,清军直接发起进攻……

那场进攻,堪称猛烈。亲身经历的老王爷说起当时的情景,一帮子大孩子们都听得呆愣。

“炮火连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老天爷不会因为我们是正义的一方,就特殊关照我们。”

“那个时候啊,人命就不是人命,火器也不是火器。每一个人,每一炮,都化身成战场上的一份子,只有一个信念,胜利,肚子被打穿,肠子掉出来塞回去继续杀敌……”

小家伙们不敢发出惊呼,但一个个的,都是嘴巴张大,眼睛瞪得溜儿圆,还有胆子小的,吓得面色苍白。

清军水陆并进,大炮猛轰,白天黑夜不停止。俄罗斯军死伤惨重,又无外援,托尔布津只得叫部下挂出白旗,向清军求降,保证不再侵略中国土地。

清军接受俄罗斯的投降,允许托尔布津领着残兵败将,退回本国土地。但是,清军没有留人驻守雅克萨,而是将城堡破坏销毁,就奏起凯歌,胜利返回瑷珲,向皇上报捷。

不讲信义的托尔布津,等清军主力一走,又返回雅克萨,重建城堡,增添兵力。为了死守,他们这次还增高城墙,挖宽护城河,蓄备足够的粮食……

皇上听到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的奏报,非常生气,第二年春天,命萨布素率领两千多军队再次出征雅克萨。

“这次,清军采取长期围困的打法,在城的东、南、北三面挖掘战壕,构筑营垒,又切断雅克萨西面的水道。同时,用更加猛烈的炮火,向城里轰击,托尔布津被大炮击中,伤重而死。”

“俄罗斯军队被围困五个多月,弹尽粮绝,死伤的人横躺竖卧,城堡再也坚守不下去……”

老王爷讲述死亡的场面,讲到当时自己身经百战,还是心里胆寒,小家伙们有的都吓得吐出来……

老王爷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那个嫌弃。再看一眼他们的小四阿哥,哎呦呦,心里那个高兴。

接着,就是沙皇朝廷正式出面,要求谈判,解决争端。

大清国也急需停止战事休养生息,皇上同意沙皇的请求,下令撤退围攻雅克萨的军队,在黑龙江的战略要地建筑城堡,派兵驻守,设置驿站,制定严密的巡边制度,派索额图、明珠等大臣去谈判……

一伙儿小家伙听完后,都是低头摸鼻子。

听明白老王爷对他们最近闹哄哄请战行为的“嫌弃”,听懂皇上的“忍耐,谋定后动,先礼后兵,安定为主,战事为辅……”,心里小小的难为情,不敢辩解,可还是不服气。

坐在中间后排的弘晙阿哥,也不服气。

还很心酸。

这两年,弘晙阿哥撒泼耍赖,各种暗示明示,四爷和四福晋一律装听不懂,其他叔伯们一律拒绝。

等到弘晙阿哥那些成亲有娃的堂兄们,弘晟、弘曙、弘升等人都去参加水师了,弘晙阿哥更着急,可他还是没办法。

康熙五十四年很快过去,春节的时候,准格尔大汗策旺阿拉布坦,派兵袭击哈密北境五寨的消息传播开来,大清国人群情激奋,弘晙阿哥也嗷嗷叫着请战,奈何皇上就是不答应。

康熙五十五来临,弘晙阿哥时刻紧盯。

太后娘娘在春天回京,带来一干表哥表弟,表姐表妹,只是弘晙最喜欢的四姑姑因为喀尔喀改革之事无法离开,没跟着来京,弘晙阿哥小小的遗憾。

琴棋书画等等比赛在京城如火如荼地举行,有更多的西洋人来到大清求学,带给大清国朝野的冲击更大,一部分强烈反对改革,反对女子进学院的“老夫子们”,皇上一道圣旨,全部“流放”到全国各县级地方做事。

弘晙阿哥从玛法和阿玛那里看到后续回应,乐得大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些人不是坏人,还都是有才之人,但他们平时“太闲”了,到了真实的地方上,面对求知若渴,嗷嗷待哺的孩子们,如何忍得下心?不忍心,那就要拿起书本儿当教书先生,参与地方建设嗷。

弘晙阿哥一件心事放下,更为关切西部的情况,但他玛法,圣谕罗卜藏丹津,与右翼贝勒察罕丹津、达颜等,同领青海和硕特蒙古右翼,平衡青海蒙古各派势力……

青海和硕特部的蒙古贵族,本就和西藏当地贵族因为桑吉的死亡,六世达·赖的册封等等大事矛盾重重,皇上这一道旨意下去,罗布藏丹津作为青海厄鲁特蒙古首领,自然是深感不快,其他青海蒙古贵族内部也产生分歧。

是否要拥立七世达·赖,平息西藏贵族的怒火;是否要一心向着大清朝廷答应修路、办学等等事宜,弘晙阿哥知道青海内乱将起,玛法要实行分化之术成功,目瞪口呆。

这样子,还能打起来了吗?

弘晙阿哥手捧新掉的小乳牙,急切之下更能闹腾,皇上没奈何,答应弘晙阿哥去新建好的军事学院进学。

学院的生活,和宫里的上书房当然不一样,小学部甲班的弘晙阿哥面对他的学院生活一时心神被吸引,没有继续闹腾。

关外关内的各项改革红红火火地展开,靠近青海和西藏的陕西、山西两地实行摊丁入亩,对于青海贵族和平民百姓刺激过大,贵族和平民的矛盾激化……

准格尔汗策妄阿拉布坦,派台吉大策凌敦多布从伊犁河谷出发,侵扰西藏继而攻占拉萨,拉藏汗发来求救信……朝野上下更是一片慷慨激昂的请战之声,皇上终于答应出兵。

但是,还没容大清国的军队出发,策妄阿拉布坦杀拉藏汗,在卫藏建立统治,囚其所立达·赖……的消息一一传来,朝野震动。

战事引发的时间,比小系统告诉他的原定时间,早上小半年,弘晙阿哥一边安慰自己“蝴蝶效应”,一边积极“备战”。

可是明显的,没有人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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