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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双红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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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双红豆(5)

阿讷虽然平日里跳脱些, 也知道阖宫的账务不是个小事情。

尤其是容晚初执意彻底清算账目, 当时宋尚宫和崔掌事意有所指的规劝, 都曾落进了侍女的耳朵里。

如今阿敏回了这样的话, 她心里不由得心惊肉跳的,偏偏容晚初神色宁静,仿佛既不惊讶,也不担心,不由得暗暗地着急。

她小声问道:“娘娘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容晚初有些诧异似的,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含笑道:“你/娘娘又不是南斗星君, 能掐会算, 也不是老程大人, 天生计相,哪里就能一听便知是什么地方出了什么问题!”

阿讷被她笑了一回,就鼓起了腮。

她替姑娘着急,姑娘反而一点都不挂在心上!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贵妃不急宫女急。

“好了,好了。”容晚初这边抽/出了上午临走前做了记号的账本,又卷起了衣袖,看着她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鬟, 道:“这宫里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 往后事情还多着呢, 一件一件都自己先焦心起来, 哪里值得。”

阿讷被她轻易安抚了,就默默地替她系住了折在肘上的袖口,一面又耐不住地问道:“您说老程大人是天生计相,怎么就有人天生就能做计相呢?”

容晚初已经摊开了手底下的那册账,就随口道:“老程大人从小见数不忘,七、八岁上,就曾经以数算之道设坛,遍邀天下人杰。当时国子监的教谕,也曾尽驱明算科贡生与斗,却没有一个胜过了他。”

“程大人就此名动天下!”

阿讷听得入迷,见容晚初三言两语就停下了,不由得追问道:“后来呢?后来程大人就做了官没有?”

“本朝哪有七、八岁的官员。”容晚初被她的异想天开逗笑了,道:“程大人也是个有心的人,他设了这个坛,在天下间都扬了声名,却就重新潜下了心思,做了十年的学问。”

“十年之后,他赴试的时候,却已经写出了那本被奉为当朝数术第一典的《程氏算谱》。同辈之中,谁还能与他一试高下?”

十七、八岁,已经为一代宗师,令天下士子折腰,该是何等的风光。

阿讷听得目眩神迷。

容晚初说到这里,也不由得微微有些感慨,一时手中拨/弄盘珠的动作都停了停,道:“先帝爷一朝若不是老程大人把持了这些年的钱袋子,只怕国库早就尽空了。哪里还有今日呢。”

阿讷原只当是听故事似的,竟没想到听的是个当朝人的传奇,十分的惊讶,道:“那这位程大人如今可还在朝么?奴婢怎么就没有听过咱们家同姓程的老大人家有过往来呢?”

那自然是因为程无疾知道自己职权敏感,一意要做孤臣,偏偏容玄明这样的炙手可热、风光无限,当然就更不会同容家有什么往来了。

容家越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程无疾对容玄明就越是敬而远之。

这话容晚初就没有对她说,只道:“先帝大行之后,老程大人就辞官回乡去了!”

侍女就十分失望地长长“啊”了一声。

容晚初心中却是一动。

就她所知,程无疾一向体魄康健,否则当日泰安皇帝临终托孤,也不会就点了他同为顾命大臣。

他离开朝堂,名为病乞骸骨,实际上恐怕远不是那么回事。

想来如今该仍有余勇。

她原本心里头想的都是厌恨而倦的念头,自然不会想着这位忠直的老臣如何,但如今心境一变,反而就牵挂起别的来。

她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身边叽叽喳喳的侍女也终于安静了下来,她就重新沉下心来,重新潜进了厚厚的账册子当中。

九宸宫中,龙禁卫换了一回值,白日里发生过的事就如同静水微澜,荡过就了无痕迹。

正要与同僚一道离开的于存却听到廊下有人叫他的声音:“于侍卫,请留步。”

李盈笑容可掬地向他躬身:“陛下相召。”

于存面色隐隐有些发白。

他从来没有见过九宸宫的李大总管在外头这样笑脸迎人的模样,如今乍然落在自己的身上,就不由得生出些恐惧之意,下意识地觉得该是前头香料那件事终于要有个清算。

一时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的,僵硬地跟在了李盈的身后。

李盈看出了他的惊惶,倒没有故意磋磨他,到了帘子底下,就立住了脚,恭声道:“大家,于侍卫觐见。”

书案后的殷长阑正从前日里没有看完的一摞地志里翻看,听见通报的声音,就放下了书,抬头道:“宣。”

于存深深吸了口气,额上都见了些细碎汗珠,进屋来先磕头:“属下叩见吾皇万岁。”

就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他听见皇帝的声音从高高的头顶上方传来,似乎很远,又含/着不容忽视的威严,问他:“于存,依你所言,当日有人曾往你宿处去,委你以秘事。其中委曲究竟如何,你如今尽可以说来,朕为你做主。”

天子并没有发怒,也并没有就因为他一时荒唐的应许而降罪于他。

天恩竟是如此轻易就降在他的身上。

于存有些怔怔地想着,忽地重新“砰砰砰”地磕起了头,道:“属下惶恐,陛下容禀。”

“属下是莱州蠡阳人,农户出身,家中原有几亩薄田,祖上几辈人都没有出过读书人,一生忠厚老实,唯有务农。”

“后来蠡水县城有胡氏作乱,里正按家按户地通知‘知府大人征兵平叛’,属下的老父亲按律受征,没过多久,就战死在了蠡水。”

站在一旁的李盈听他竟从籍贯家世说起,一时原本觉得他啰啰嗦嗦、不知所云,但见殷长阑面色沉邃,似乎在静静地听着,没有一点不耐烦和催促之意,就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于存跪在地上,直起了腰,头低低地垂着。

他虽然心中十分的紧张,但越是紧张、说话就越是流畅,堆在心里的话越说越多,声音也渐渐沉重下来:“战场上刀兵无眼,死生之事,俱是天命,属下原无怨言!但谁想到属下老父尸骨未寒,里正却带着征兵的名录上了门,将属下的大兄强行带走,补了老父的缺名。”

“属下家中原本是良籍,一生唯有‘忠顺’而已,却不知里中因果,就生生地没入了军籍。”

“属下的长兄虽然没有战死,但受了许多的伤,拖了些日子的命,也在壮年就早早地撒手了。”

李盈听在耳中,就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宫中过得久了,竟也快要忘了外头的世道是有多么荒唐而艰难。

当年倘若不是遭了灾,实在吃不上一口饭了,谁家会把五、六岁大的男孩子卖进宫里做了阉人呢!

殷长阑坐在桌案后头,搭着手望着地中的匍匐的侍卫,面色没有一点变化,但近身服侍了他这些日子的李盈,也能在他微微敛起的目光中,猜测出他正压着什么情绪。

于存说完了这一席话,殷长阑没有接,屋中就有了短暂的一段沉默。

侍卫有些尴尬,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李盈就轻轻地咳了一声。

于存得了暗示,顿了顿,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才又道:“属下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愿意不明不白地在乡中等死,就冒险上了京,正赶上禁卫军的遴选,属下尚有一把子气力,就这样侥天之幸,被抽选进了龙禁卫中。”

在家乡熬下去,也是做了世代翻不得身的军户。

可是世间却不是人人都有他这等勇气和决意。

李盈这时再看他,倒有了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殷长阑也微微地点了点头。

他道:“如此说来,你在宫中,处境只怕也不算得很好。”

于存面有赧色,道:“属下是个粗人,也没有什么旁的技艺,不过应卯当差罢了。万岁登基之后,满公公跟着您进了宫,因着一句乡音认了邻村的交情,满公公因此对属下多有照拂……才有了今日之事。”

说到最后,更有些黯然。

殷长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于存得了鼓励,就将那日陈满来见他的情景,事无巨细都一一地说了,声调都微微有些哽咽,道:“属下一时的糊涂,记得人情却忘了君恩,还望陛下责罚于属下。”

他说得十分的恳切,殷长阑心里有了谱,就轻轻地揭过了这件事,道:“功则赏,过则罚,俱有《大齐律》为凭。你在围场中护驾有功,虽然一时办了错事,却能悬崖勒马、及时醒悟,又能戴罪立功,朕心深慰。”

他抬碗向砚上洒了一点水,探过手去捏住了墨条,细细的摩擦声传进于存的耳朵里。

侍卫听见皇帝慢悠悠地道:“如今日之事,值守的侍卫竟能露出这般大的一个漏洞来,可见这龙禁卫倘若这么放纵下去,过上三年五载,竟不知还是不是朕的龙禁卫了。”

于存这一霎福至心灵。

他猛地重新伏下/身去,额头发了狠地磕在泥金的地砖上,沉声道:“属下愿为吾君分忧!”

他道:“刀山火海,但陛下驱策,莫有不从!”

殷长阑微微地笑了起来。

他道:“于卿忠勇,是朕的福将。”

于存一张清秀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全身都因为激动而隐隐发抖。

殷长阑已经磨好了墨,就抿了抿毫尖,开始低着头写字了。

李盈就轻轻地拉了于存一把,示意他可以告退了。

侍卫跟着大太监出了门,夜风一吹,连衣裳里子都被吹透了,才觉出方才在屋中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汗透了重衣。

他感激地道:“李大人,方才多有照顾,于某都不知道改如何感谢才是。”

李盈笑眯眯地看着他,就从袖中抽/出一卷诏书来,道:“于将军且不必急着谢,先谢过陛下的恩典才是。”

大太监送了新鲜走马上任的龙禁卫左指挥使出门,就掸了掸衣袖,重新走回了内殿。

沿路的小太监、宫娥见他走过,都远远地避开了。

他到了穿堂门口,听见里头有隐隐的说话声,就知趣地没有闯进去,敛了袖子站在了门口。

白日里那蝙蝠似的黑衣少年听见了殷长阑敲桌子的声音,又倒吊着跳进了内室里。

他面目平凡,身材并不高大,露在外面的一双手却指骨修长,远胜于常人的大小,一双眼不看人的时候,常常有些精光暴闪。

但落在人身上,就如同无波古井般的深暗。

他进了屋,就向着殷长阑拱手行了个礼,静静地等着他说话。

“方才这个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殷长阑抬头看他的时候,目光倒是十分的平静和煦,道:“究竟是不是这样一回事,如今也只是他的一家之言。陈满那里,你再细细地审一遍,看这件事后头还有没有旁人的手笔。”

“也劳你向蠡阳走上一趟,为朕看看这样冒良为军的,已经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那人就应了声“是”。

殷长阑微微一喟,道:“这一去倘若有‘黑月’的旧部,你也可便宜行/事,仍旧召回部中。”

那人的眉眼终于略略动了动,道:“如尊主所托。”

殷长阑叮嘱过了,就没有再问别的事,重新低下头来在奏章上批字,那人却旋了旋脚,道:“尊主为什么要选择他?”

殷长阑不意他会忽然提出问题来。

当年贺煊策划宫变之后,他建立了“黑月”,作为帝王在黑夜里的刃锋。

他崩逝得仓促,没有来得及将黑月的权柄和传续交接手段都交给皇太子,黑月也只继续护持了绍圣皇帝一朝,就彻底隐没进黑暗之中。

到后来,连殷家天子都不知道这一支暗卫的存在了。

他到这里之后,依照旧日的手段试了一试,当时也并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一轮黑月响应他的呼唤,到了他的身边。

一个半野生的暗卫,许多规矩和道理并没有当年那么娴熟苛刻。

殷长阑看着他。

少年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了,却听见他道:“因为他出身寒门,又有足够的野心。”

少年沉默了片刻,道:“但他看起来会割手。”

殷长阑就微微地笑了笑,道:“如果有一天他割手,就由你替我斩断他。”

那少年这一次就只是点了点头,见他再没有说别的话,就退了两步,单手撑着窗台向外一纵,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隐没在夜色之中。

门口的珠帘有轻微的响动,是李盈听见室内的声音消歇了,试探地做了些动静。

殷长阑抬眸瞥了一眼,道:“进来罢。”

李盈挂着一脸笑容进了门,没有一点好奇的意思,看见南窗开了一扇,就挪步过去把木屉子收了下来,道:“夜里风凉,您可不能教吹着了。”

殷长阑不大在意地道:“这屋里地龙烧的太热了,吹吹风反而好些。”

回头却就想起别的来,又叮嘱道:“贵妃体魄不大健旺,教他们把凤池宫的地龙鼓得热热的,炭例也按三倍的给。”

李盈就应了声喏,道:“还是大家想得周全。”

他顺手拍了个马屁,没想到皇帝眉峰却微微地皱了起来,连笔也搁下了,道:“百密尚有一疏,她是个不会照拂自己的性子,没有人在身边拘束着,只怕天都要翻过来。”

听您这意思,仿佛您在贵妃娘娘身边拘束过她许多年呢!

李盈默默地腹诽了一句,就听殷长阑沉吟了一回,道:“你去问清楚,太后娘娘到底交代了什么事给贵妃,不拘是什么事,都灵醒着些。”

李盈就低眉顺眼地应“是”。

殷长阑被他打了这一回岔,心里牵挂着小姑娘,看着满篇花团锦簇、没有一个字落到实处的奏章,顿时有些索然无味,索性蠲了笔,重新从那一摞风物县志里抽/出书来看。

他甫一将这册书拿在手中,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同在紫微宫中,也有人在说起今日的暗流。

大宫女玛瑙在内室里带着小丫头们服侍着贤妃甄氏除了头上的钗环,又换了衣裳,就往后头浴间去看热水。

另一个大宫女翡翠正捧着玉攒盒,一把一把地往大木浴桶里扬花瓣。

两个侍女也是跟着甄漪澜从家里进宫来的,情分一向亲密,说话做事就不甚避讳,翡翠一偏头看见她进了门,就撅了嘴巴,小声地抱怨道:“暖房里头一等的刺玫花叶,从来都是太后娘娘一份,咱们这里一份,偏偏今日就教九宸宫传了去。”

她说话一向有些尖刻,就恨恨地道:“不过是白在九宸宫里待了半日罢了,真就当那是个‘副皇后’了!”

洗沐之事一向是翡翠经了手的,玛瑙不晓得里头的事,听她这样生怨,不由得问道:“怎么回事?”

翡翠咬了咬牙,低声道:“还不是凤池宫的那位!”

她又向攒盒里抓了一把,花瓣新鲜幼/嫩,被她泄愤似的碾在手里,绛紫色皱巴巴地折成一团,汁水沾了满手。

她道:“凤池宫那位主子,平日里爱的不是梅花儿,竹叶子,风雅的不得了的东西?偏往九宸宫去一回,就用起刺玫来了,巴巴的拿了咱们娘娘的份例走。谁稀罕呢!倒要看她那肚子能不能争起气来!”

玛瑙不甚赞同地道:“你少说些。教娘娘听见了,有你的好受。”

翡翠就吊着眼睛道:“娘娘教她排揎了那一回,回来险些就积出病来。娘娘是个好/性儿,爱息事宁人,我可不是!”

她们在后间窃窃地说了这一回话,就有小宫娥傍着帘子笑眯眯地道:“两位姐姐可忙完了没有?娘娘叫人呢。”

甄漪澜见回来的两个侍女面上都有些怪怪的,微微垂了垂眼。

她没有急着问什么,等到到了浴间里,粗使的宫人都下去了,只余下主仆三个的时候,才向后靠了靠,肩颈倚在桶边垫着的软巾子上,问道:“怎么回事?”

翡翠正低着头,手里捏着个小木瓢,一瓢一瓢地往她身上浇水,闻言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早没有了前头凶悍的模样,讷讷地道:“并没有什么大事。”

“没有什么大事,那就是有了。”甄漪澜微微地闭着眼,神色不动地道:“瞒着我,究竟是什么事?”

翡翠和玛瑙对视了一眼。

翡翠的面色有些难看,玛瑙看着她,到底有些心软,叹了口气,道:“奴婢们只是说起今日贵妃娘娘往陛下那里去的事来。”

她一向是个温和性子,语气也和软,不像翡翠的刻薄,听起来就好听许多:“从前这宫里头,咱们都当秦昭仪是个占了帝心的,她却家世不显,到底失了底蕴。”

“娘娘同贵妃娘娘、德妃娘娘,原是一样的人,纵然不谋宠爱,好歹一般的受人尊重。”

她低声道:“只是如今眼看着,贵妃娘娘得了协理后宫的凤权,凤池宫就水涨船高起来了。”

甄漪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说道:“咱们宫里想往九宸宫递一碗汤,都千难万难。贵妃娘娘今日说去就去了,到晚上才教陛下亲自送了回去。”

甄漪澜就笑了笑,道:“偏是你们爱操心。”

琥珀不意她这样的不放在心上,顿时有些焦急,道:“娘娘,形势比人强。如今太后娘娘就把年下的事都交给了那边,往后谁还记得咱们解颐宫?”

甄漪澜却微微地弯了弯唇,道:“傻丫头,你当那是什么好差使。”

琥珀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赞同,温顺地闭上了嘴,替她撩着浴桶里浮沉的花瓣。

侍女的关注点重新回到了汤盆里,就喃喃地道:“听说九宸宫和永安宫都有汤池,也不知道往后是谁得了去,冬日里洗沐都比旁人舒心些。”

永安宫是历代皇后的起居之处。

甄漪澜道:“横竖不是我。”

侍女被她噎住了,再说不出话来。

甄漪澜却抬起手来,洁白的指尖挂上了一片薄薄的花瓣,触感比最上等的漳绒还要细腻柔软。

绛色和雪色对比在一处,有种人间富贵繁华之感。

甄漪澜捻着那片花瓣,出了半晌的神,才微微地笑了起来,道:“当日也原是我想差了,贵妃娘娘一心地为了我好,我却拂了她的美意。”

她由宫女扶着从浴桶里站起了身来,水花“哗啦啦”地响了一片,她在水声中轻声道:“该寻个时间去拜望她一回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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